朱批《毛批三國》第二十三回 禰正平裸衣罵賊 吉太醫下毒遭刑

第二十三回　禰正平裸衣罵賊　吉太醫下毒遭刑

　

　　【總批：禰衡、孔融、楊修三人才同（禰衡、孔融的才表現在什麽地方？），而其品則有不同。楊修事操者也；孔融不事操，而猶與操周旋者也；禰衡則不事操，而並不屑與操周旋者也。三人皆為操所殺。而三人之中，惟衡最剛；故三人之死，亦惟衡獨蚤（隻要是死於忠君愛國的，就是蚤，也不管死得有沒有價值。）。操自負奸雄，其才力足以推倒一世，而禰衡鄙夷傲睨，視若無物，非膽勇過人，安能如此（抗強權，在任何時候都是勇的體現，但是為何而抗爭，抗爭的訴求是什麽，無腦的衝動不具有什麽價值。）？生前既罵曹操，死後又罵王敦，至今鸚鵡洲英靈不泯，豈得僅以文人才士目之耶！或謂罵操如陳琳而不殺之，何以獨忌禰正平乎？操之出使正平於諸侯者，以正平恃才而狂，欲使人磨折他一番，挫其銳氣，然後用之耳（若寫書之人是以曹操為正統，那曹操對禰衡的所為，是不是就可以視作有意栽培？）；不虞黃祖之遽殺之也。先儒有〈代曹操責黃祖書〉，備言此意。予曰：不然。為此說者，未知禰、陳兩人之優劣也。禰衡罵操以口，陳琳罵操以筆。雖同一罵，而衡之罵操，自罵者也；琳之罵操，代人罵者也。夫自罵之與代人罵，則有間矣。琳之言曰：“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使操用之以射人，則其代操罵敵，亦猶是也。陳琳罵操，而終於事操；禰衡罵操，則必不事操（若是曹操一開始就對禰衡待若上賓，他虛榮心得到滿足了，或許就立刻表忠心了。再或許，就是曹操能識人，一眼看出禰衡隻是個無實能之狂士，派不上什麽用場，所以也就無所謂了。孔融所推薦的，難道會對自己的胃口麽？）。代人罵者可降，自罵者斷不降（張遼當時在白門樓，也是自罵曹操的吧。），此操之所以不殺琳而必殺衡歟！

　　為劉表計者，既知曹操使禰衡之意，便不當使衡見黃祖，當仍令衡還許都，方是高曹操一頭地。今操借刀於表，表複借刀於祖，是與操一般見識，終在曹操術中耳。（是不是也說明禰衡確實讓人討厭？）

　　董承元宵一夢，何其快心；奈此夢不應，可為惋惜（一個老問題，即便應了此夢，是不是從此就天下太平，萬民安居了？）。雖然，天地夢藪也，古今夢緣也，人生夢魂也。漢之變而為三國，三國之變而為晉，猶之蕉耳，鹿耳，蝴蝶耳，邯鄲與南柯耳。事之真者，何必非夢？則事之夢者，何必非真？夢如董承，直謂之真焉可矣。嚐讀〈曇花記〉，見冥王坐勘曹操，拷之問之，打之罵之。或曰：此後人欲泄其憤，無聊之極思耳。予曰：不然，理應如是，不可謂之戲也。古來缺陷不平之事，有欲反其事以補之者：一曰鄧伯道父子團圓；一曰荀奉倩夫妻偕老；一曰屈大夫重興楚國；一曰燕太子克複秦 仇；一曰王明妃再入漢關；一曰侯夫人生逢煬帝；一曰嶽武穆寸斬秦檜；一曰南霽雲立滅賀蘭。斯皆以天數俯從人心，以人心挽回天數。然則董承劍起，曹操頭落，忠魂所結，竟當作如是觀。（腐儒的淺陋見識雖然有時代局限性的因素，但是從蕉鹿之夢，到莊周夢蝶，再到邯鄲夢、南柯夢，總是在不斷重複，有沒有思維哲學層麵的提升？屈原到嶽飛，有沒有體製層麵的改變？種種曆史悲劇，到頭來拉個背鍋的頂缸了事，這本身就是笑話，透著那麽股愚蠢的氣味。曹操讓誰不爽？讓無能的皇帝和平庸的臣子們不爽。）

　　上醫醫國，其吉平之謂乎（老毛的思想跟吉平一樣淺陋可笑，以為殺掉個所謂禍國奸臣就能救世的想法，其實就是奸臣不斷湧現的根源。）？若吉平者，不愧為太醫矣。以其藥醫曹操之頭風，是毒藥也；以其孳醫獻帝之心病，是良樂也（問題是，以獻帝的才能，能不能幹得比曹操好？）。人謂其誤以詐病為真病，不得謂之知病；我謂其能以毒藥為良藥，斯真謂之知醫。惜乎其藥不行耳。欲生人則生之，欲殺人則殺之，能生人是良醫，能殺人亦是良醫（怎麽決定一個人該不該死呢？）。獨怪今之醫家，心則華陀救周泰之心，藥則吉平毒曹操之藥，殺人而猶執生人之方，生人而適作殺人之孽，吾不知其醫術居何等也。（什麽樣的文化產生什麽樣的醫術；或者可以說，那樣的文化氛圍下，就不可能產生科學層麵上的醫學。）

　　孔融薦禰衡一篇文字，十分光彩（誇張無度地吹牛而矣，說一個人有才能，不是辭藻的堆砌，得要有實例。）。閱至此，掀髯稱快，當滿引一大白。禰衡鼓擊三撾，令人泣下；吉平血流九指，令人呲裂。閱至此，慷慨悲懷，又當滿引一大白。（三碗灌醉驢。）

　　此回起處，正是曹操欲攻劉備，卻因招安表、繡，放下劉備，忽然接入董承。及董承事露，而首人不知有劉備；至搜出義狀，而曹操始知與承同謀者之有劉備，於是下文攻劉備，更不容緩矣。然則此回雖無劉備之事，而實劉備傳中一大關目也。（整部書不就是 說劉外傳 嗎？】

　　卻說曹操欲斬劉岱、王忠。孔融諫曰：“二人本非劉備敵手，若斬之，恐失將士之心。（孔融為什麽會在曹操處？他不是跟曹操不對付的麽？還要為劉、王二人說情？曹操的爪牙，不應該隨他殺，殺越多越好麽？））”操乃免其死，黜罷爵祿。欲自起兵伐玄德。孔融曰：“方今隆冬盛寒，【夾批：應前“雪花飄”句。】未可動兵，待來春未為晚也。【夾批：孔融心向玄德，來春之說乃緩詞耳。（為什麽不是體恤民情？心向劉備，那麽曹操殺他是不是很正當？心恤小民，才不當死。）】可先使人招安張繡、劉表，然後再圖徐州。”操然其言，先遣劉曄往說張繡。至襄城，先見賈詡，陳說曹公盛德。詡乃留曄於家中。次日來見張繡，說曹公遣劉曄招安之事。正議間，忽報袁紹有使至。繡命入。使者呈上書信。繡覽之，亦是招安之意。詡問來使曰：“近日興兵破曹操，勝負何如？”使曰：“隆冬寒月，權且罷兵。【夾批：與孔融之言相合。】今以將軍與荊州劉表，俱有國士之風，故來相請耳。”【夾批：使者口中就便帶出劉表，正與陳琳檄文中相應。（到此才知陳琳檄文是在吹牛。）】詡大笑曰：“汝可便回見本初，道：‘汝兄弟尚不能容，何能容天下國士乎！’”【夾批：袁術始而誤糧，紹不能以軍法斬之；繼而僭號，紹不能以大義誅之。責紹者，正當責其不能討術，不當責其不能容術也（老毛又要展現腐儒的蠢來了。）。賈詡初隨李傕，後隨曹操，雖有知謀，不知順逆，故其言如此。（老毛腦中盡是“忠義”的糞土，故其言如此。）】當麵扯碎書，叱退來使。張繡曰：“方今袁強曹弱。今毀書叱使，袁紹若至，當如之何？”詡曰：“不如去從曹操。”繡曰：“吾先與操有仇，安得兼容？”【夾批：應前第十六回中事。】詡曰：“從操，其便有三：夫曹公奉天子明詔，征伐天下，其宜從一也。紹強盛，我以少從之，必不以我為重；操雖弱，得我必喜，其宜從二也。【夾批：今之錦上添花者，好向富厚處納款，不樂向寡乏處通情，請聽賈詡之論。】曹公王霸之誌，必釋私怨以明德於四海，其宜從三也。願將軍無疑焉。”繡從其言（賈詡真是個頂級人才，情商智商都出色，當初事李傕，能讓李傕對其言聽計從，到張繡，也依然能時時展現自己的價值，這不僅僅是有長遠謀略和精準的預判，更善察人心，才會讓人認同自己。），請劉曄相見。曄盛稱操德，且曰：“丞相若記舊怨，安肯使某來結好將軍乎？”繡大喜，即同賈詡等赴許都投降。繡見操，拜於階下。操忙扶起，執其手曰：“有小過失，勿記於心。”【夾批：亂其叔母，乃曰“小過失”，虧他這副老麵皮。（道學腐儒，就會抓住私德說事，猶好以褲襠事否定人論起做事的實際能力，就兩手一攤。這種貨才叫國蠹。）】遂封繡為揚武將軍，封賈詡為執金吾使。【夾批：操又得一謀士。】

　　操即命繡作書招安劉表。賈詡進曰：“劉景升好結納名流，今必得一有文名之士往說之，方可降耳。”【夾批：隻此一句，引出禰正平來。】操問荀攸曰：“誰人可去？”攸曰：“孔文舉可當其任。（既然孔融可以，為什麽不讓楊修去？是有意測試孔融麽？）”操然之。攸出見孔融曰：“丞相欲得一有文名之士，以備行人之選。公可當此任否？”融曰：“吾友禰衡，字正平，其才十倍於我。此人宜在帝左右，不但可備行人而已。我當薦之天子。（本想著趁機壯大自己一方的勢力，沒想到拉來個豬隊友。）”【夾批：不曰薦之丞相，而曰薦之天子，我知正平固不為操用者也。】於是遂上表奏帝。其文曰：

　　臣聞洪水橫流，帝思俾乂；旁求四方，以招賢俊。昔世宗繼統，【夾批：指漢武帝。】將弘基業，疇谘熙載，群士響臻。陛下睿聖，纂承基緒，遭遇厄運，勞謙日昃。維嶽降神，異人並出。竊見處士平原禰衡（劉備也曾做過平原令的，怎麽沒發現禰衡這個有才人？是劉備不識才，還是禰衡沒才，還是禰衡看不上劉備？……），年二十四，字正平，淑質貞亮，【夾批：一句言其品。】英才卓躒。【夾批：一句言其才。】初涉藝文，升堂睹奧。目所一見，輒誦之口；耳所暫聞，不忘於心。性與道合，思若有神，弘羊潛計，【夾批：桑弘羊，武帝時人。】安世默識，【夾批：張安世，宣帝時人。】以衡準之，誠不足怪。【夾批：一段美其才。】忠果正直，誌懷霜雪，見善若驚，嫉惡若 仇。任座抗行，【夾批：任座，魏文侯時人。】史魚厲節，殆無以過也。（把禰衡誇得像朵花，卻不料最後成了真正的捧殺。）【夾批：一段美其品。隻此數語，便為禰衡罵曹操張本。】鷙鳥類百，不如一鶚。【夾批：郭嘉、程昱等皆鷙鳥耳。】使衡立朝，必有可觀。飛辯騁詞，溢氣坌湧；解疑釋結，臨敵有餘。昔賈誼求試屬國，詭係單於；【夾批：詭，責也。】終軍欲以長纓，牽製勁越：溺冠慷慨，前世美之。近日路粹、嚴象，亦用異才，擢拜台郎，衡宜與為比。【夾批：一段言其少年有誌，應前“年二十四”句。】如得龍躍天衢，振翼雲漢，揚聲紫微，垂光虹霓，足以昭近署之多士，增四門之穆穆。鈞天廣樂，必有奇麗之觀；帝室皇居，必蓄非常之寶。【夾批：語亦奇麗非常。】若衡等輩，不可多得。〈激楚〉、〈陽阿〉，【夾批：曲名。】至妙之容，掌伎者之所貪；飛兔、騕裊，【夾批：皆良馬。】絕足奔放，良、【夾批：王良。】樂【夾批：伯樂。】之所急也。臣等區區，敢不以聞？陛下篤慎取士，必須效試，乞令衡以褐衣召見。如無可觀采，臣等受麵欺之罪。（做過什麽實事，一個例子也沒有，通篇虛誇。從孔融捧禰衡，也可見融自己亦是虛名甚於實能之人。）

　　帝覽表，以付曹操，操遂使人召衡至。禮畢，操不命坐。【夾批：無禮惹罵。（不給座就罵人，這種貨色心胸可夠狹小的。）】禰衡仰天歎曰：“天地雖闊，何無一人也！”【夾批：開口便異。】操曰：“吾手下有數十人，皆當世英雄，何謂無人？（像禰衡這樣的貨，拿正眼瞧他就一定會蹬鼻子上臉。）”【夾批：高祖踞見酈生，生責之，高祖便起謝（劉邦知道自己是混混出身，沒啥文化，所以識相；曹操是能識人者，禰衡這樣的人不堪大用的。）。今曹操不謝，宜正平之終惡也。】衡曰：“願聞。”操曰：“荀彧、荀攸、郭嘉、程昱，機深智遠，雖蕭何、陳平不及也。張遼、許褚、李典、樂進，勇不可當，雖岑彭、馬武不及也。呂虔、滿寵為從事，於禁、徐晃為先鋒。夏侯惇天下奇才，曹子孝世間福將。安得無人？”【夾批：曹操自誇其謀臣、戰將，敘得參差有勢。】衡笑曰：“公言差矣！此等人物，吾盡識之：荀彧可使吊喪問病，荀攸可使看墳守墓；程昱可使關門閉戶，郭嘉可使白詞念賦；張遼可使擊鼓鳴金，許褚可使牧牛放馬；樂進可使取狀讀招，李典可使傳書送檄；呂虔可使磨刀鑄劍，滿寵可使飲酒食糟；於禁可使負版築牆，徐晃可使屠豬殺狗；夏侯惇稱為‘完體將軍’，曹子孝呼為‘要錢太守’。【夾批：“完體”反言之也，“要錢”正言之也。然恐天下，不獨一曹子孝矣。】其餘皆是衣架飯囊，酒桶肉袋耳！”【夾批：罵得暢快。（禰衡罵這些，是因為沒給個座位，還是坐不坐都會罵？如果給了座，會不會變另一幅麵孔了？）】操怒曰：“汝有何能？”衡曰：“天文地理，無一不通；三教九流，無所不曉。上可以致君為堯、舜，下可以配德於孔、顏。【夾批：異人處隻在此二句。】豈與俗子共論乎！”【夾批：禰衡自讚，亦如孔融之讚衡。（吹牛誰都會。）】時止有張遼在側，掣劍欲斬之。操曰：“吾正少一鼓吏，早晚朝賀宴享，可令禰衡充此職。”【夾批：衡欲使張遼擊鼓嗚金，操即以其鄙薄張遼者命衡也。】衡不推辭，應聲而去。【夾批：玩世不恭，有詩人〈簡兮〉之風。】遼曰：“此人出言不遜，何不殺之？”操曰：“此人素有虛名（曹操算是慧眼，虛名二字對禰衡是很恰當的。中式的曆史中，充斥著這樣的虛名之貨，還受著追捧，這也是社會不得進步的根源之一。）），遠近所聞。今日殺之，天下必謂我不能容物（無實能之人占據著輿論和道德高地，這真是悲哀。）。彼自以為能，故令為鼓吏以辱之。”【夾批：奸雄作用故欲辱衡，誰知反為衡所辱也。】

　　來日，操於省廳上大宴賓客，令鼓吏撾鼓。舊吏雲：“撾鼓必換新衣。”衡穿舊衣而入。遂擊鼓為〈漁陽三撾〉，音節殊妙，淵淵有金石聲，【夾批：於革木之器，能作金石之音，正所謂〈激楚〉、〈陽阿〉，掌伎所貪者也。禰正平〈漁陽撾〉與嵇叔夜〈廣陵散〉並稱絕調，惜於今不傳。】坐客聽之，莫不慷慨流涕（坐客都有誰？淚點這麽低？）。左右喝曰：“何不更衣！”衡當麵脫下舊破衣服，裸體而立，渾身盡露，【夾批：孟嘉落帽以傲桓溫，禰衡裸衣以辱曹操。奸雄而遇狂士，大有可觀。】坐客皆掩麵。衡乃徐徐著褲，顏色不變。【夾批：真是目中無人。】操叱曰：“廟堂之上，何太無禮！”衡曰：“欺君罔上，乃謂無禮。（若是君上昏蠢，能不能欺他？）【夾批：明明道著老賊。（中文語境思維中，凡與我不合者，皆為“賊”。）】吾露父母之形，以顯清白之體耳！（清白，以何為對照？）”【夾批：既聽“伐鼓淵淵”，又見“白鳥鶴鶴”。】操曰：“汝為清白，誰為汙濁？”衡曰：“汝不識賢愚，是眼濁也（潛台詞：汝不敬重我，就是不識賢愚，就是眼濁。曹操若不識人，這份家當是怎麽置辦起來的？））；不讀詩書，是口濁也（人家也是有詩文傳世的人啊。）；不納忠言，是耳濁也（潛台詞：不聽我的話或我認同的話，不認同我所認同的觀點，就是不納忠言。）；不通古今，是身濁也；不容諸侯，是腹濁也（曹操之外的其他諸侯，有哪個又是可以容“其他”諸侯的？）；常懷篡逆，是心濁也。【夾批：前既力詆其謀臣將士，今卻指名獨罵曹操。又罵之於伐鼓之後，可謂“鳴鼓而攻之”矣。○孔融薦禰衡一篇文字，十分光彩；禰衡罵曹操一篇言語，十分鋒铓：可稱雙絕。（雙“虛”。）】吾乃天下名士（自己誇自己，還要點臉不？），用為鼓吏（等級觀念嚴重，自以為是人上人，就這種名士，對人類文明而言，基本就是垃圾。），是猶陽貨輕仲尼，臧倉毀孟子耳。（自比孔孟，是不是有點不知恥？孟子曰：無恥之恥，無恥矣。）【夾批：索性罵個盡情暢絕。】欲成王霸之業，而如此輕人耶？（歸根結底就是這一句了，罵你，就是因為你不優待我；你若優待我，重用我，就能成功，並且幹什麽勾當我都支持。）”時孔融在坐，恐操殺衡（孔融多慮了，曹操沒那麽缺心眼，會跟一個隻會吹牛的人鬥氣。），乃從容進曰：“禰衡罪同胥靡，不足發明王之夢。”【夾批：用高宗夢傅說事。古使有罪者充役，謂之“胥靡”；傅說築牆於傅岩之野，是代罪人役也。】操指衡而言曰：“令汝往荊州為使。如劉表來降，便用汝作公卿。”衡不肯往（是心裏沒底氣還是拎不清？）。操教備馬三匹，令二人扶挾而行，【夾批：禰衡崛強之態可掬。（這不是醜態麽？）】卻教手下文武整酒於東門外送之。荀彧曰：“如禰衡來，不可起身。”衡至，下馬入見，眾皆端坐。衡放聲大哭。荀彧問曰：“何為而哭？”衡曰：“行於死柩之中，如何不哭！”【夾批：鼓音之悲，正為此耳。】眾皆曰：“吾等是死屍，汝乃無頭狂鬼耳！”衡曰：“吾乃漢朝之臣（已經有爵祿了麽？若沒有，也能妄稱“臣”麽？），不作曹瞞之黨，安得無頭？”【夾批：禰衡以漢帝為頭，不似彼眾人以曹操為頭也。】眾欲殺之。荀彧急止之曰：“量鼠雀之輩，何足汙刀！”衡曰：“吾乃鼠雀，尚有人性，汝等隻可謂之蜾蟲。（嘴巴上不肯吃虧，隻能在身體上吃虧了。）”【夾批：然則其事曹操，不過如蟻中之王，蜂中之長耳。】眾恨而散。

　　衡至荊州見劉表畢，雖頌德，實譏諷，表不喜。【夾批：表好名士而不喜禰衡，如葉公之好龍，好夫似龍而非龍者。（禰衡是不是龍？兩人的對話也沒有，憑一句“表不喜”，怎麽斷定誰是誰非？）】令去江夏見黃祖。或問表曰：“禰衡戲謔主公，何不殺之？”表曰：“禰衡數辱曹操，操不殺者，恐失人望；故令作使於我，欲借我手殺之，使我受害賢之名也。吾今遣去見黃祖，使曹操知我有識。（如果禰衡去見劉備，劉備會怎樣對他？）”【夾批：劉表使見黃祖，即曹操使見劉表之意，是操借刀於表，而表複乞諸其鄰而與之耳。】眾皆稱善。時袁紹亦遣使至。表問眾謀士曰：“袁本初又遣使來，曹孟德又差禰衡在此，當從何便？”從事中郎將韓嵩進曰：“今兩雄相持，將軍若欲有為，乘此破敵可也。如其不然，將擇其善者而從之。今曹操善能用兵，賢俊多歸（韓嵩這樣評價曹操，賈詡也這樣評價曹操，且此二人都不是曹操的手下，這是不是能說明點問題？），其勢必先取袁紹，然後移兵向江東，恐將軍不能禦。莫若舉荊州以附操，操必重待將軍矣。（劉表若此時歸附，或許不會落得自己死後冷清、妻兒俱滅的下場。）”【夾批：與賈詡勸張繡相同。】表曰：“汝且去許都，觀其動靜，再作商議。”嵩曰：“君臣各有定分。嵩今事將軍，雖赴湯蹈火，一唯所命。將軍若能上順天子，下從曹公，使嵩可也；如持疑未定，嵩到京師，天子賜嵩一官，則嵩為天子之臣，不複為將軍死矣。”【夾批：先說在前，後來不得罪之。】表曰：“汝且先往觀之。吾別有主意。（說這話時，其實就是完全沒主意。）”嵩辭表，到許都見操。操遂拜嵩為侍中，領零陵太守。【夾批：果應韓嵩之言。】荀彧曰：“韓嵩來觀動靜，未有微功，重加此職，禰衡又無音耗，丞相遣而不問，何也？”【夾批：荀彧雙問韓、禰二人。】操曰：“禰衡辱吾太甚，故借劉表手殺之，何必再問？”【夾批：曹操單答禰衡一人。（順我者昌，逆我者亡。）】遂遣韓嵩回荊州說劉表。嵩回見表，稱頌朝廷盛德，勸表遣子入侍（勸劉表送兒子為質就有點過份了，除非是傳達曹操的意思。）。表大怒曰：“汝懷二心耶？”欲斬之。嵩大叫曰：“將軍負嵩，焉不負將軍。”蒯良曰：“嵩未去之前，先有此言矣。”劉表遂赦之。（許諾時往往輕鬆，待到履諾時便難了。）

　　人報黃祖斬了禰衡。【夾批：此事不用實敘，隻在使者口中虛寫，省筆。】表問其故，對曰：“黃祖與禰衡共飲，皆醉。祖問衡曰：‘君在許都有何人物？’衡曰：‘大兒孔文舉，小兒楊德祖，除此二人，別無人物（後世魏晉清談之前驅人物。）。’祖曰：‘似我何如？’衡曰：‘汝似廟中之神，雖受祭祀，恨無靈驗。’祖大怒曰：‘汝以我為土木偶人耶！’【夾批：衡之視人，不是死屍，即是木偶，所以取禍。（低情商的典型。）】遂斬之。衡至死，罵不絕口。”【夾批：此非黃祖殺之，而劉表殺之；亦非劉表殺之，而曹操殺之也。（亦非曹操殺之，孔融殺之也；亦非孔融殺之，彼自殺者也。）】劉表聞衡死，亦嗟呀不已（嗟歎其才還是嗟歎其人？還是又要裝一裝名士氣？），令葬於鸚鵡洲邊。後人有詩歎曰：

　　黃祖才非長者儔，禰衡喪首此江頭。今來鸚鵡洲邊過，惟有無情碧水流。

　　卻說曹操知禰衡受害，笑曰：“腐儒舌劍，反自殺矣！（實幹家跟假名士就是不一樣。“腐儒”二字評價，算是老羅對禰衡的總結，且不單可送與書中之禰衡，亦可適用於書外之老毛。）”【夾批：不說自己殺，又不說別人殺他，反說他自殺，奸雄之極。】因不見劉表來降，便欲興兵問罪。荀彧諫曰：“袁紹未平，劉備未滅，而欲用兵江漢，是猶舍心腹而顧手足也。可先滅袁紹，後滅劉備，江漢可一掃而平矣。”操從之。【夾批：以上按下荊州一邊，以下再敘許都一邊。】

　　且說董承自劉玄德去後，日夜與王子服等商議，無計可施（日夜商議，曹操手下居然都沒發覺？還說是遍布耳目？這幾個沒啥實際能力的人，又無實控資源，從項目成立之時起，就已經注定了結局。）。建安五年元旦朝賀，見曹操驕橫愈甚（怎麽個“俞甚”？曹操隻是對朝政把控得緊而矣，不像董卓，荒靡殘暴；曹操隻是讓皇帝與愚忠於皇帝的官員們不爽，但是他控製下的朝廷，對於治下的民眾而言，是否就一定不好？所以老說曹操是國賊，但是那個“國”是對哪部分人而言的，這需要搞清楚？橫向對比其他諸侯控製下的地區，曹操治下的民眾的生活是好還是不好，整體的社會經濟是好還是不好，這是最直接的評判標準。被收保護費的人最有發言權。），感憤成疾（當初王允用美人計除掉董卓，是因為觀察出了董卓集團內部的弱點；如今董承對於曹操集團有多深的了解呢？這是不是也說明曹操比董卓要強很多？）。【夾批：將敘元宵飲酒，先敘元旦染病。老泉詩曰：“佳節每從愁裏過，壯士猶傍醉中來。”正與此合。】帝知國舅染病，令隨朝太醫前去醫治。此醫乃洛陽人，姓吉，名太，字稱平，人皆呼為吉平，當時名醫也（所謂的名醫，不過是醫死的人少一點而矣。）。平到董承府用藥調治，旦夕不離，常見董承長籲短歎（情感這麽外露的貨，是不適合混黑社會的，更玩不轉黑社會的內鬥。），不敢動問。【夾批：但知其身病，不知其心病也。】時值元宵，吉平辭去，承留住，二人共飲。飲至更餘，承覺困倦，就和衣而睡（客人還在，自己先睡了，是不是有點無禮？）。【夾批：前二十回中隱幾而臥，乃是日裏，今和衣而睡，乃是夜間。前因隔夜未眠，此因病後困倦。寫得有情有景。】忽報王子服等四人至，承出接入。服曰：“大事諧矣！”承曰：“願聞其說。”服曰：“劉表結連袁紹，起兵五十萬，共分十路殺來。【夾批：快暢之極。】馬騰結連韓遂，起西涼軍七十二萬，從北殺來。【夾批：快暢之極。】曹操盡起許昌兵馬，分頭迎敵，城中空虛。若聚五家僮仆，可得千餘人。乘今夜府中大宴，慶賞元宵，將府圍住，突入殺之，不可失此機會！”【夾批：更快暢之極。】承大喜，即喚家奴各人收拾兵器，自己披掛綽槍上馬，【夾批：疾至此有起色矣。】約會都在內門前相會，同時進兵。夜至一鼓，眾兵皆到。董承手提寶劍，徒步直入，見操設宴後堂，大叫：“操賊休走！”一劍剁去，隨手而倒。【夾批：一路看來，竟似真有此快事，何其天從人願至於如此之易也？】霎時覺來，乃南柯一夢，【夾批：半晌歡喜，讀至此句，不覺掃興。（還是那個老問題，殺掉曹操後是不是就瞬間成太平盛世了？）】口中猶罵“操賊”不止（老羅兩番寫董承做事之不細密，情感易露，就已經預示了結局了。）。吉平向前叫曰：“汝欲害曹公乎？”承驚懼不能答。【夾批：楚莊王將有所謀，必屏人獨寢，恐夢中漏言，正為此也。（做事不密則失身，聖人書沒讀明白啊。）】吉平曰：“國舅休慌。某雖醫人，未嚐忘漢（奴才做出自豪感的典範。）。某連日見國舅嗟歎，不敢動問。恰才夢中之言，已見真情，幸勿相瞞。倘有用某之處，雖滅九族，亦無後悔！”【夾批：滿朝文武，不及此一醫生多矣。】承掩麵而哭曰：“隻恐汝非真心。（老羅用這樣的言語很好地表現出了董承的低智商、低情商，這樣的人怎麽鬥得過曹操？）”平遂咬下一指為誓（這麽血腥殘酷的場麵，就這麽平淡地寫出來了？能咬斷自己手指的狠勁與意誌力，幾人能有？）【夾批：獻帝刺指寫詔，吉平咬指為誓，二指正複應。】承乃取出衣帶詔，令平視之，且曰：“今之謀望不成者，乃劉玄德、馬騰各自去了（劉備、馬騰為何各自去了？他們隻想取曹操而待之，並不是想國泰民安。隻要自己勢力壯大，其他的都可以忽略。），無計可施，因此感而成疾。（既然已經知道現實，而自己有沒有改變的能力，還整天把自己搞得很鬱悶，這種心胸和忍耐力就不是能做大事的。）”【夾批：至此方說出真正病源。】平曰：“不消諸公用心。操賊性命，隻在某手中。”【夾批：今日醫生之手，皆如此之可畏。】承問其故。平曰：“操賊常患頭風，痛入骨髓，纔一舉發，便召某醫治。如早晚有召，隻用一服毒藥，必然死矣。何必舉刀兵乎？”【夾批：一貼藥勝是百萬兵。】承曰：“若得如此，救漢朝社稷者，皆賴君也！（這樣的認知，實在是淺陋。當初王允要殺董卓，也說是能救漢朝社稷，救了麽？）”【夾批：方是真正良醫，不但醫董承身病，並醫董承心病；不但醫承心病，且醫獻帝心病矣。】時吉平辭歸，承心中暗喜，步入後堂。忽見家奴秦慶童同侍妾雲英，在暗處私語，承大怒，喚左右捉下，欲殺之（要幹大事的人，卻還這麽在意自己的一個侍妾，對待下人之狠，亦可反映出人性中某些真實的東西。）。夫人勸免其死，【夾批：夫人大是誤事。（腐儒又要怪馬桶了。）】各人杖脊四十（慶童和侍妾兩個人到底做了什麽，要受此懲罰？所以，漢室江山危不危，關他們什麽事？曹操專不專權，關他們什麽事？黑社會的內鬥，對於被收保護費的人，用得著操心麽？），將慶童鎖於冷房。慶童懷恨，夤夜將鐵鎖扭斷（好力道啊。），跳牆而出，徑入曹操府中，告有機密事。【夾批：前十回中馬宇為家僮所首，此處董承亦同為家僮所首。前略後詳，事雖同而文各異。（可見這些所謂的忠良，在另一部分人眼中，也一樣是惡魔。）】操喚入密室問之。慶童雲：“王子服、吳子蘭、種輯、吳碩、馬騰五人，【夾批：隻說得五人，妙。】在家主府中商議機密，必然是謀丞相。家主將出白絹一段，不知寫道甚的。近日吉平咬指為誓，我也曾見。（這就寫得有點不嚴謹了。慶童難道是董承很心腹的家奴麽？難道吉平咬斷手指是當著很多人麵幹的麽？）”【夾批：秦慶童口中，妙在說得不明不白。但見白絹，不見血詔；但知寫字咬指，不知所議謂何。正如斷碑之文，不甚可讀，而以意度之，自能猜測而得也。】曹操藏匿慶童於府中，董承隻道逃往他方去了，也不追尋。（一句話再次描寫董承做事之粗糙。）

　　次日，曹操詐患頭風，召吉平用藥。平自思曰：“此賊合休！（求勝心切，為什麽不想想，怎麽這麽巧？）”暗藏毒藥入府。【夾批：操之意是假病，平之醫亦是假醫。】操臥於床上，令平下藥。平曰：“此病可一服即愈。”【夾批：自然不消第二服。】教取藥罐，當麵煎之。藥已半幹，平已暗下毒藥，親自送上（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又曰虛虛實實，沒有周密的計劃，貿然行事，就得靠運氣了。）。操知有毒，故意遲延不服。平曰：“乘熱服之，少汗即愈。”【夾批：水二鍾，薑三片，滓不再煎。】操起曰：“汝既讀儒書，必知禮義。君有疾飲藥，臣先嚐之；父有疾飲藥，子先嚐之。汝為我心腹之人，何不先嚐而後進？（這個其實不是禮義，是在那種專權體製下特有的不信任和不安全所致。）”【夾批：先嚐則不能進矣。】平曰：“藥以治病，何用人嚐？”平知事已泄，縱步向前，扯住操耳而灌之（還能讓他扯住耳朵，曹操身邊的安保工作也太拉跨了吧？）。操推藥潑地，磚皆迸裂。操未及言，左右已將吉平執下。【夾批：事雖未成，而吉平之勇過於鱄諸矣。（可惜這勇用錯了地方。）】操曰：“吾豈有疾，特試汝耳！汝果有害我之心！”遂喚二十個精壯獄卒，執平至後園拷問。【夾批：此是一拷吉平。】操坐於亭上，將平縛倒於地。吉平麵不改容，略無懼怯。【夾批：想其懷藥入府時，已置死生於度外。（前麵不是暗思“此賊合休”麽，應該是滿懷期待才是吧。）】操笑曰：“量汝是個醫人，安敢下毒害我？必有人唆使你來。你說出那人，我便饒你。”平叱之曰：“汝乃欺君罔上之賊，天下皆欲殺汝（又要代表天下人，看來這也是中華優良傳統。），豈獨我乎！”【夾批：絕似施全對秦檜語。】操再三磨問，平怒曰：“我自欲殺汝，安有人使我來？（越這麽說，就越有同夥。）【夾批：先說人皆欲殺，不獨是我；又說我自欲殺，更不關人。若論有人指使，則天下人皆使我來；若論無人指使，則更無一人使我來也。】今事不成，惟死而已！”操怒，教獄卒痛打。打到兩個時辰，皮開肉裂，血流滿階。操恐打死無可對證，令獄卒揪去靜處，權且將息。【夾批：惡極。（如果有人要用毒藥毒死老毛你，你會對他怎樣？當初車胄要殺劉備，關羽一刀把人砍了，張飛又殺了他全家，這算不算惡極？）】傳令次日設宴，請眾大臣飲酒。惟董承托病不來。王子服等皆恐操生疑，隻得俱至。【夾批：一人因恐而不來，數人因恐而皆至。（當時幾個人簽名討曹時，都說不惜身家性命，怎麽現在就“恐”了？）】操於後堂設席。酒行數巡，曰：“筵中無可為樂，我有一人，可為眾官醒酒。【夾批：吉平善用表汗湯，今操用他為醒酒湯。】教二十個獄卒，與吾牽來！”須臾，隻見一長枷釘著吉平，拖至階下。【夾批：此是二拷吉平。】操曰：“眾官不知，此人連結惡黨，欲反背朝廷，謀害曹某（朝廷即曹某。）。今日天敗，請聽口詞。”操教先打一頓，昏絕於地，以水噴麵。吉平蘇醒，【夾批：吉平被水噴醒，眾官卻被曹操嚇醒。】睜目切齒而罵曰：“操賊！不殺我，更待何時！”操曰：“同謀者先有六人。與汝共七人耶？”【夾批：足七人之數者，劉玄德也。若添一吉平，則八人矣。乃白絹狀上本無吉平，而慶童口中卻無玄德，猜測得妙。】平隻是大罵。王子服等四人麵麵相覷，如坐針氈。【夾批：曹操意中八人，認作七人；曹操座上六人，尚欠二人。參差不齊，錯落有致。】操教一麵打，一麵噴，平並無求饒之意。【夾批：硬漢。】操見不招，且教牽去。【夾批：還不許他死，惡極。】

　　眾官席散，操隻留王子服等四人夜宴。四人魂不附體（背麵討賊時的氣魄哪兒去了？），隻得留待。操曰：“本不相留，爭奈有事相問。汝四人，不知與董承商議何事？”子服曰：“並未商議甚事。”操曰：“白絹中寫著何事？”子服等皆隱諱（幾個人日夜商議時，就沒做些意外情況的推演？）。操教喚出慶童對證。子服曰：“汝於何處見來？”慶童曰：“你回避了眾人，六人在一處畫字，如何賴得？”【夾批：慶童隻見得六人。】子服曰：“此賊與國舅侍妾通奸，被責誣主，不可聽也。”操曰：“吉平下毒，非董承所使而誰？”子服等皆言不知。操曰：“今晚自首，尚猶可恕。若待事發，其實難容！”子服等皆言：“並無此事！”操叱左右，將四人拿住監禁。次日，帶領眾人徑投董承家探病，【夾批：前吉平至曹操府中看病，今曹操至董承家中探病，都是不懷好意。】承隻得出迎。操曰：“緣何夜來不赴宴？”承曰：“微疾未痊，不敢輕出。”操曰：“此是憂國家病耳。”【夾批：曹操賺吉平是假病，董承患曹操是真病。】承愕然。操曰：“國舅知吉平事乎？”承曰：“不知。”操冷笑曰：“國舅如何不知？”喚左右：“牽來與國舅起病。”【夾批：意欲以吉平三拷當枚生〈七發〉。○前日醒酒，得以吉平為湯；今日起病，是又以吉平為酒矣。】承舉措無地（這種心理素質真不適合做事。）。須臾，二十獄卒推吉平至階下。【夾批：此為三拷吉平。】吉平大罵：“曹操逆賊！”【夾批：見曹操便罵，硬漢。】操指謂承曰：“此人曾攀下王子服等四人，吾已拏下廷尉。尚有一人，未曾捉獲。”【夾批：曹操隻道一人，不知尚有三人。】因問平曰：“誰使汝來藥我？可速招出！”平曰：“天使我來殺逆賊！”【夾批：妙。人心所存，即天理也。（誰對天理有定義權？）】操怒教打，身上無容刑之處。承在座觀之，心如刀割。操又問平曰：“你原有十指，今如何隻有九指？”平曰：“嚼以為誓，誓殺國賊！”【夾批：絕不抵賴，硬漢。（也隻能逞口舌之快了。）】操教取刀來，就階下截去其九指，【夾批：今之庸醫以十指殺人者，亦當以此法殺之。（腐儒以筆誤人者，亦當此法殺之。）】曰：“一發截了，教你為誓！”平曰：“尚有口可以吞賊，有舌可以罵賊！”【夾批：“為張睢陽齒，為顏常山舌。”】操令割其舌。平曰：“且勿動手。吾今熬刑不過，隻得供招，【夾批：不知者讀至此，必以為將供出董承矣。】可釋吾縛。”【夾批：意在此句耳。】操曰：“釋之何礙？”遂命解其縛。平起身，望闕拜曰：“臣不能為國家除賊，乃天數也！”拜畢，撞階而死。【夾批：立誓以殺曹操，是其忠也；至死不招董承，是其義也（此忠，隻是忠於一人，此義，亦是義與一人；不識時務，是其愚也。）。被禍最慘，性骨最烈，不意醫生中乃有此人。】操令分其肢體號令。時建安五年正月也。史官有詩曰：

　　漢朝無起色，醫國有稱平。立誓除奸黨，捐軀報聖明。極刑詞愈烈，慘死氣如生。十指淋漓處，千秋仰異名。

　　操見吉平已死，教左右牽過秦慶童至麵前。操曰：“國舅認得此人否？”承大怒曰：“逃奴在此，即當誅之！”操曰：“他首告謀反，今來對證，誰敢誅之？”承曰：“丞相何故聽逃奴一麵之說？”操曰：“王子服等吾已擒下，皆招證明白，汝尚抵賴乎？”即喚左右拿下，命從人直入董承臥房內，搜出衣帶詔並義狀（論信息的重要性：吉平出事，王子服等人被拿，若能早知，就該把義狀、衣帶詔趕緊燒毀，再次也該放在一個極保密的地方，居然被一搜就搜到了，可見做事之粗糙，活該。）。操看了，笑曰：“鼠輩安敢如此！”【夾批：曹操一向隻知有義狀，今日方知有血詔；一向隻知有六人，今日方知有七人矣。】遂命：“將董承全家良賤盡皆監禁，休教走脫一個。”操回府，以詔狀示眾謀士商議，要廢獻帝，更立新君。【夾批：曹操此時，意欲為董卓所為矣。】正是：

　　數行丹詔成虛望，一紙盟書惹禍殃。

　　未知獻帝性命如何，且聽下文分解。

 

禰衡和董承，算是傳統中式文化中那種徒具才子和忠臣虛名、卻無甚實能的典型了；思維深度廣度都很有限，卻自以為是真理的化身，凡是與自己觀念不一致者，便是賊，便是“人人得而誅之”；這種人，對於社會文明的進程，基本沒什麽推動作用。

禰衡對曹操的罵，與董承殺曹操的夢，本質上都是自身實力不夠的意淫；相對而言，吉平要比他們倆高一檔次，人家有行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