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說 《特效藥》

《特效藥》

 

 

一、

          寒冬臘月的後半夜，大雪紛飛，陰雲密布，天上一顆星星也沒有。此時此刻，馬路上靜悄悄的，大地都進入了睡眠。劉老蔫忽然坐起身，穿上了破舊、厚重的軍大衣，帶好手電筒，準備出門。

        “小蔫他爹，你要去啦？” 裏屋傳來婆娘的聲音。還夾雜著一陣激烈的咳嗽聲。

        “嗯。”老蔫應了一聲，扣上了軍大衣的鈕扣，伸出滿是青筋的大手，說：“ 把錢給我拿來吧。”

        婆娘從裏間屋走出來，打開老式立櫃的大門，在裏麵摸索了半天，終於拿出一個報紙包，緊緊地攥在手裏，慢慢地遞給老蔫。說：“千萬別丟了，保命的錢。”

       老蔫“嗯”了一聲，把紙包放在懷裏，然後走進裏間屋，看了看躺在床上拚命咳嗽的劉小蔫，低聲說道：“ 兒啊，我去買藥了，一會就回來。你再睡會。”

       見兒子不說話，老蔫便出了門。屋外冷極了，在昏暗的路燈照映下，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軒轅台。可老蔫倒也覺得爽快，仿佛年輕了許多，腳步輕盈，步子跨的很大，在雪地上留下了清晰的痕跡，仿佛每一步都是生命的希望。

       走著、走著，老蔫終於來到了一個十字路口。路口宏大的建築映入眼簾，這是全市最大的醫院，整日裏燈火通明，人頭攢動。今天更不例外，門外已經排了數不清的人，咳嗽聲此起彼伏，老人的擔架、輪椅擺了一地。每個人都殷切地等待著，等待著醫生的診斷，等待著治病的良藥。

        而老蔫卻不走尋常路，他一轉彎，來到了一條陰暗的小巷內。這裏沒有路燈，一片漆黑。他站住腳步，倚靠著一堵牆，狠狠地喘了兩口氣，然後摸了摸棉衣內的報紙包。手中的手電筒一明一暗地閃了三次，看到對麵也有手電筒閃爍了三次，老蔫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一個冰冷地聲音從暗處傳來：“你要特效藥啊？” “嗯” “錢帶來了嗎？” “在”，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老蔫緩慢地從懷裏掏出報紙包，顫巍巍地遞了過去。黑暗中伸出一隻大手，一下把包搶了過去，數了數，然後塞到老蔫手裏一盒藥。嘴裏哼了一聲，：“老東西，別舍不得，保命要緊，你運氣好，這是最後一盒。“

        老蔫拿著藥，快步走出了小巷。有眼尖的人看到藥，立刻湊了過來。”大爺，特邀藥嗎？美國的，還是印度的？“ ”大爺，分我兩片吧，我出大價錢！“ 老蔫似乎聽得到有人問話，但他並不答應。他的手緊緊地抓住藥盒，生怕它跑掉似的。他腦海裏想到的，就是趕快到家，用手中的藥，賦給兒子新的生命。天亮了，雪竟然停了，太陽出來了，朝陽撒在醫院的牌匾上，”救死扶傷“四個字顯得格外的耀眼。

 

二、

        老蔫到家後，立刻打開藥盒，拿出藥，就著水給小蔫服下。婆娘看小蔫喝了藥，一顆懸著的心也就平和了下來。 吃了藥的小蔫，又一次沉沉地睡了下去。鬆了口氣的老蔫，也來了胃口，趕忙從冰箱裏拿出昨天的剩飯，用微波爐熱了熱，囫圇地填飽了肚子。

        “砰砰砰” 一陣敲門聲把正在打盹的老蔫從夢中叫醒。老蔫打開門，是他的租戶，女大學生。 老蔫：“ 你來繳房錢啦？” “不是，大爺。房錢的事您在放放。我這不剛找到工作嗎，等月底一定交錢。” “太好了，終於找到事由啦。閨女，我替你高興啊！你現在幹什麽啦？” “我在保險公司辦理保險業務，出外勤。” “那，我也不買保險啊！”“不是，大爺。我來找您是關於小蔫購買的新冠健康險的。前幾天，您不是要求索賠2萬元保費嗎？可是現在這情況，能不能替我們也考慮一下，您看看能不能通融通融。要不我全款給您退款，再附送您和大媽一年的意外險，另送您兩桶油，三盒雞蛋，怎麽樣？“老蔫：”想都別想！當時買保險都寫的明白，69塊錢保一年，新冠病毒檢測陽性就陪兩萬。這剛8個月，小蔫就感染了。現在我有醫院出具了陽性證明，而且小蔫在裏屋不停的咳嗽，呼吸困難，茶飯不思，這是重症啊。這封城三年，我經營的超市就沒賺過錢，小蔫也一直都沒工作，家裏早就空空如也了。還有，我們家對你不錯，你都欠了我們兩年的房費了，我們也沒逼你搬家。你說我們哪裏還有錢。剛剛我去給小蔫買了特效藥，花光了我們所有的積蓄，現在正是我們最困難的時期啊。和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我們家現在就指望著這兩萬塊錢活著了。閨女，你現在代表保險公司，我對事不對人，說句不好聽的話，這次保險公司也太孫子了。你既然當時敢賣這個保險，就一定要能賠的起。人間哪有隻賺不賠的買賣。大家都心明眼亮，可不能又當婊子還想立牌坊啊！“ 女大學生被老蔫一懟，也覺得不好意思，敷衍了兩句就離開了。

 

三、 

        吃了特效藥，昏昏沉沉地睡了幾天的劉小蔫終於有所好轉，咳嗽明顯減輕，呼吸順暢了很多，也有了胃口。老蔫和婆娘看到眼裏，美在心裏，覺得這特效藥太值得了。”砰砰砰“ 一陣竅門聲襲來，老蔫打開門，又是女大學生。” 閨女，保險公司賠錢啦？還是來交房錢的？“ ”大爺，您別開玩笑了。再寬容幾天，求求您了。這不，我跳槽了，剛換了工作。“ ”你這才幹了幾天啊？“ 老蔫問。 ”您不知道，這次保險公司可能都懸了。一共五六萬的新冠保險投保者，要真賠付的話，那要十多個億啊。我一看不好，先撤了，別回來公司倒閉了，我跟著吃癟。不過大爺，您別怕，您的索賠案子還在排隊呢，也就排到3萬多號。不幸中的萬幸，這事已經驚動中央了，慢慢地就能解決，您別著急啊！” 

       老蔫問：“那你這次來做什麽啊？”  女大學生說：“大爺，我現在替醫院工作，征集器官自願捐助者。您看，小蔫病得很嚴重，萬一有什麽不幸，您就不想讓小蔫的器官能恩澤他人嗎？這樣別人都會感激不盡，而且變相的，小蔫的生命得以延續，何樂而不為呢？”

“你說什麽？你這是殺人誅心，挫骨揚灰啊！好歹還和小蔫談過戀愛，小蔫還囑咐我多多寬容你的租金。如今你看他生病了，竟然動起了他器官的主意！小蔫是活生生的人，不是移動的器官存儲器，更不是”人礦“！子曰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你慫恿做這種有悖人倫的事，真看錯了你了！” 

       女大學生：“大爺，您別著急啊，我就是提供了另一種讓小蔫生命延續的方式，也是好心。” 

       老蔫說：“閨女，實話告訴你啊，你們還都盼著小蔫死啊，嘿嘿，小蔫病都快好了。我給他買了特效藥，這不，身體一天比一天好。還是特效藥管用。對了，你英文好，幫我看看，這藥是美國原版的，還是印度仿製的啊？” 說完，老蔫進屋拿出了藥盒，遞給了她。

       看了半天後，女大學生一臉驚愕地說：“大爺，這藥還真是美國的。” 老蔫：“我就說嘛，還是原裝的美國藥管用，這錢不白花！” 

       女大學生繼續說：“可是……大爺，你這買的不是治療新冠的特效藥！”  “那是什麽藥？“

       ”大爺，這是特效安眠藥！” 

 

 

（完）

 

      《朝聞道》： 根據新華網報道，近日，“確診即賠”的新冠保險正在經受考驗，多款產品已經下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