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說《夜行記》

《夜行記》

 

序言

 

        此時，一輛年代感十足的老爺車正在路上飛速行駛。那鏽跡斑斑的黃色軀殼，方方正正的麵包車形態，忽明忽暗的車燈，側滑式的車門，無一不在訴說著時光流逝的無奈與悲哀。破碎的車窗裏，滿頭大汗、滿臉通紅的劉小蔫正在努力控製方向盤，幾乎用嘶啞的嗓音高聲喊著：“讓開，撒車不靈了！”話音剛落，車子徑直撞向了自行車隊。刹那間，幾輛自行車摔倒在地，橫七豎八，車子繼續奔馳，直到撞到第幾輛後，才勉強停下。

 

第一節 肇事者如是說

 

        坐在警察局審訊室的椅子上，劉小蔫依舊帶著幾分醉意，連坐在五米外的警察都能聞到他身上的酒氣。半醉半醒的他供述道：

 

        “警察先生，您聽我說，我有個朋友買給我一輛車，花了我五百塊錢。您心裏可能想，這五百塊買的車能開嗎？告訴您，能開，雖然有點小毛病，不算大問題。就是喇叭不響，但其他地方還能湊合。車窗沒了，擋風玻璃也沒了，正好涼快。方向盤也沒有，我就直接用雙手控製著。閘皮不好使，我就慢點開，反正能上路就行。

 

        這不，剛和幾個哥們喝完酒，大家都找代駕走了。我也找了代駕，您說，咱是守法公民，不能酒駕對吧？結果代駕看了看車，繞著我這車轉了半天，又看看我，死活不肯開。最後給我十塊錢，讓我打地鐵回家。

 

        我心想，這人真是不識貨！不敢開這車，簡直沒福氣。可人也不能憋死啊，警察先生。我就自己開回家唄，路也熟，過幾個路口就到家了。誰知道，路上竟然碰到這麽多自行車，天知道這些車從哪冒出來的，成千上萬輛吧。您也知道，我這車兜風挺爽，但刹車不靈啊。我把腳伸出去，皮鞋底都磨沒了，車子還是沒停住。萬幸的是，沒撞到人，要是撞到人可就麻煩了。至於那些自行車，我真是不知道是成精了，怎麽大半夜的，自己集體出來逛街呢？”

 

第二節 自行車如是說

 

        “我是一輛共享單車，雖然沒有成精，但我也有我的意識。可我可不會自己行動，沒人蹬我，我可走不了。今天，我正好在實驗大學門口休息，突然一個大學生掃碼騎了我。你說騎車就騎車吧，非得在我車上插個旗子，寫著‘在路上肆意揮灑的青春’。小旗子還好，偏偏整了一個大旗子，迎風招展，搞得他威風八麵。我可真管不了他啊。

 

        路上，我才發現，原來不止我一個車，成千上萬輛車都在路上。那個大學生見到其他同學，特別是女同學，頓時來了勁。一會兒單手操作，一會兒大撒把，還在我上麵跳科目三。我心說：這不是摔我摔誰啊？沒多久，我就開始頻繁摔倒，弄得我腰酸背痛，鏈子掉了好幾次。

 

        我心想：今天怎麽這麽倒黴？誰知道，倒黴喝涼水也能塞牙。車子掉鏈子加不上油，騎不動了。不一會兒，我就被自動鎖了。那大學生看我不動了，索性把我停在路邊，頭也不回，垂頭喪氣地走開了。

我心想：得，您不騎了，我就休息一下。誰知道，幾分鍾後，黃色的麵包車把我撞飛了。我可真冤，找誰說理去？”

 

第三節 大學生如是說

 

        “我是實驗大學的大三學生。這幾年來，學校基本沒教我什麽有用的知識，倒是成天在‘實驗’我。第一年是學分製，第二年改成年學製，第三年又變成了學分學年製。您說，這學校也夠有彈性，跑步都有起跑線、終點線，咱這學校倒好，先開槍賽跑，再劃個終點線。

 

        我也不抱怨了，食堂也就那樣，做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咋好。前兩天，我餓得實在不行了，來了一場說走就走的夜行記，直奔臨縣吃鍋巴菜。直播一發，突然就火了。這幾天，跟著我一起夜騎的也多了。

 

       今天，我搞了個旗子，掃碼騎了一輛車，打算在人群中露一手，誰知道那破車不給力，連摔了好幾跤。我正準備從頭再整一下，突然手機app響了，說我跨區騎行違規，讓我掉頭回去。心想，這app肯定壞了，我天天騎車都沒問題。正打算不理它繼續走，結果自行車居然上鎖了。不是我一輛，所有車都鎖了。媽呀，嚇死我了！沒辦法，憋了一肚子氣的大學生們幹脆把車丟在路上，心想我騎不了，你們也別走了，然後氣哼哼地回家了。”

 

第四節 劉老蔫“心裏說”

 

        “我是實驗大學的校長，今天下午剛和縣長匯報工作。縣長告訴我，最近大學生夜行臨縣的事火了，搞得有點像治安問題，明天省委派人調查。倒不怕省委調查大學生夜行，但要是他們順藤摸瓜，發現我校有虛報學生人數、教師人數等問題，那可就大事了。不僅我得完蛋，縣長的仕途也得完了。那他還不得一鍋端了我？

 

       縣長給我下了死命令，務必要壓下這個事，省得省委派人下來了。說什麽，事緩則圓，隻要給他一個星期時間就能搞定。

 

        我心說：縣長倒是容易，問題是我根本控製不了啊。事緩不下來，難道要我急嗎？不過，要不我就來一招‘狼來了’？反正也沒辦法了……哎，這事隻能交給小蔫去辦，誰叫他是我兒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