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說 《功不唐捐》

 

《功不唐捐》

 

        這一天，從早晨到午後，錢衍博士的全部時間都在備課，查《了凡四訓》和看胡適之在北大畢業典禮上的講話《贈與今年的大學畢業生》，心裏謀劃著人生第一次大學畢業典禮上的發言。

        左思右想之後，最終擬定了的發言題目《功不唐捐》，既概括了胡適之“成功不必在我，功力必不唐捐”的精髓，又簡短有力，還顯得挺有學問。可準備了半天，突然他心頭有了所謂“人生識字憂患始”的感悟。頓時覺得人世間多為不平事，雖說這功不唐捐的道理無可厚非，可怎奈現實比人強，這人生畢業即失業的大勢也是難以扭轉的。對名校如此，對他即將演講的，不入流的大學更是如此。想到這些，他放下手中的筆，合上桌上的書，深深地歎了口氣。

        仲夏的傍晚時分，天氣異常的悶熱，一絲風也沒有。陰雲在寬敞的湖麵上積聚著，水裏的青蛙不停地呱噪著，像是在祈求老天盡快地降下一點雨來。重金打造、輝煌宏偉的校禮堂佇立在湖邊，空調的室外機在不停地呻吟著，吐出的熱浪把禮堂緊緊地包裹了起來。

        當錢衍走上禮堂的講台時，台下已經坐滿了即將畢業的莘莘學子。放眼下去，滿屋子都是五顏六色的頭發和睡眼惺忪的雙眸。校長高爾礎從主席台上站起身，歡迎錢博士的到來，並對下麵的學生們說：“ 這位就是錢衍博士，剛剛從西洋留學回來的，是有名的學者，也是咱們學校引進的人才。恰逢大家即將畢業之時，能聆聽錢博士的高論是何等的幸運，讓我們用熱烈的掌聲，歡迎他給大家帶來一場東西方文化碰撞的頭腦風暴。” 說完就帶頭鼓起掌來。

        當台下稀稀拉拉的掌聲停下來的時候，錢博士才發現高校長已經不見蹤跡，偌大的講台上，隻有他一個人孤零零地站著。定了定神之後，錢博士拿出應有的威嚴，慢慢地打開投影屏幕，一行碩大的字“ 成功不必在我，功力必不唐捐”映射在幕布上，他用雄厚而低沉的聲音把這行字大聲朗讀出來，然後開始了題為《功不唐捐》的演講。

        開講沒有多久，當談到“立命之學” 的時候，若隱若現的鼾聲傳入他的耳朵。錢衍臉上頓時一熱，忙則看了一眼投影的屏幕，發現自己沒有講錯。向台下看去，也還是那些五顏六色的頭發，沒有其他的動靜。

        等講到“改過之法”的時候，他看到台下的頭發正在此起彼伏地晃動著，而呼嚕聲則伴隨著這些晃動的頭發，有節湊地鳴響著。他回頭看去，在空調風的吹拂下，那大屏幕上碩大的“功不唐捐”的字跡輕輕地顫動，配合著那些節湊，像極了嘲諷般的微笑。

        此時，他注意到高校長正在舉手示意，並挑起了大拇指，暗示他講的不錯，不要受學生的影響，繼續報告。可是留學久遠，性情中人的錢博士可是眼中不能揉沙子的。他奮力地敲了敲講桌，那巨大的聲響足以把沉睡中的莘莘學子從幻夢裏拉回到現實中來。

        他說：“ 你們聽過南橘北枳的典故嗎？就是這橘子在南方適宜的環境裏生長，則又大又甜。可是移栽到了北方，則變得苦澀瘦小，以至於來稱謂都變了。你們和那些名牌大學的學生沒有什麽差別，找對了方向，發現適宜的土壤，都能夠茁壯成長，就怕你們對環境無感，不努力，任由自身的懶散之氣發揚光大，以至於人家成了天之驕子的大學生，而你們則變成了清潔外賣的農民工。所以我才選擇了這《功不唐捐》的話題。我現在再考你們一個問題，請問，當李白看到了，整天在河邊磨鐵杵而至成針的老奶奶時候，是怎麽想的？”

         “那還用說，那就是要學習這位老奶奶持之以恒的精神。人有恒心，好好學習，才能有大成就。”一位同學在座位上大聲的回答著，別的同學則報以熱烈的掌聲。高校長聽到學生的回答，滿意地點點頭，臉上笑開了花。

         “錯，李白肯定不是這麽想的。李白一定想的是，要好好生活，就一定不能學習這位老奶奶，那樣一輩子就都耽誤、荒廢了。所以李白才說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 錢博士駁斥道。

         伴隨著錢博士的激昂陳詞，外麵突然起了涼風，空氣中也濕潤了很多，這是要下雨的前奏。錢衍繼續說：“同學們，你們要做南方的橘子，而不是北方的枳，就不要固步自封。要改掉自己的壞毛病，要有恥辱之心，敬畏之心，和奮發之心，要努力學習，爭取多賺錢，發大財，再到西方世界去看看，接受現代文明，爭取找一個外國對象，生一個混血的孩子，像某運動員一樣優秀，多幸福啊。你們說是不是。” 

         “不是！” 高校長帶頭舉起了拳頭，說：“抵製西方自由主義思想，打倒反動權威，你三觀不正，妄為人師。“ 說著，高爾礎校長快步跑上講台，一把搶過錢衍手裏的麥克風，然後語重心長地說：”同學們，我們為什麽要學習，如何學習，不是個人問題，那是政治問題，是國家前途的問題，我們要為祖國的崛起而讀書，為實現我們偉大的民族複興而讀書，對不對？ ” 說完，台下響起了熱烈地掌聲，然後學生們陸續地退場。

         高校長看到錢博士還想拿過話筒進行辯解，生氣地把他一把推開。錢博士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上。室外的暴風雨與如期而至，雨點通過窗戶，傾瀉進來，打到錢衍的眼裏，大屏幕上的字跡開始模糊了。躺在地上的他，自下而上地看上去，隻能看到高校長那猙獰的麵目和一行模糊的字跡，“ 成功不必在我”。  （完）

 

《朝聞道》     根據鳳凰網報道，近日，合肥某學院教師進行的感恩主題演講。過程中，在PPT無法正常打開的情況下，該教師先講了一些內容，“其輸出的價值觀大多和功利性相關，其中不乏一些低俗的內容”。這些內容引起了一位在座同學的反駁。該同學上台拿過話筒，並說道：“我們學習是為了中華之崛起而讀書！”從而引發全場聽眾熱烈反響，聽眾隨後紛紛退場，講座也由此不歡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