侃哉 之 造畜

       多年以後，當快遞行業的圖騰標誌從“奔馳的寶馬”，變成了“蒙眼磨磨的驢”的時候，劉小蔫還會依稀記得他小時候聽老人講到的，聊齋誌異中將人變成驢的故事。

 

      此時此刻，心力交瘁的劉小蔫疲憊地拖著他的電瓶車，來到了今天外賣的最後一站，小天西幸福家園。這是他今天的第一百單，也是今天的最後一單。但是就像日出日落，周而複始一樣，今天的最後一單，是終結，也是是明天新的百單的預備。雖然這一百單的盈利也就是區區500元，遠不及前些年，小蔫做裝修砸牆的收益： 那大錘80， 小錘40的快活時代，現在也僅僅存在於他的夢中了。

 

      多年裝修行業的不景氣，房地產行業的低迷，逼得渾身腱子肉，膀大腰圓的劉小蔫隻得做起了現代版的“駱駝祥子”，快遞員。幹活不惜力，有一股狠勁的小蔫很快就給自己定下了一個規矩，一天不送完100單，絕不回到出租屋休息。從那以後，不論刮風下雨，不論一天工作18小時，還是20小時，“百單斬”的行業翹楚“單王” 頭號，就穩穩地落在了小蔫頭上。

 

      這是今天的最後一單，地址是小天西家園公寓，18層頂層的豪宅公寓。外麵的狂風暴雨吹皺了秋水，吹破了西窗，也斷了小天西的電。18層的高度，對於平常的小蔫來說，本來不算什麽，可是今天他的腳卻額外的沉重。 好像褲子裏被灌了鉛，鞋裏裝了沙，怎麽也抬不起腳來。一道閃電劃過夜空，一聲驚雷震動著大地，小蔫多希望自己能盡快地完成工作，回家美美的睡上一覺。

 

      突然，就在小蔫眼皮直打架的時候，18層終於到了。雖然周圍漆黑一片，但是借著閃電的餘光，他還是能感覺到這大平層公寓的豪奢和氣派。

 

       看到門開了， 一位老者出現在門前。小蔫也用盡了他所有的力量，徑直癱軟在門口的椅子上。老者用手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然後溫柔地說：“ 累壞了吧，喝杯水解解渴。”

 

      也不知道老人有什麽魔力，還是用了什麽法術，這一拍讓小蔫回光返照，自顧自地說起來。 他說：“不累，不累，我還要繼續努力，我要成為快遞業的翹楚，要發家致富，要聲明遠播。”

 

        老者看著說到激動處兩眼發直，口幹舌燥的小蔫，微笑地輕撫了一下他的額頭，有把一瓶水送到小蔫嘴邊……

 

        一瓶水下肚，本來疲勞過度、饑餓難耐的小蔫突然煥發了青春。從此以後，每天不知疲倦地努力工作。百單斬、千單斬、萬單斬，日新月異，突飛猛進。可是這樣的努力，卻沒有讓他飛黃騰達，發家致富。倒是他所服務的平台老板們，日進鬥金，賺得分滿缽滿。女子，孩子，車子，房子，票子，五子登科，日新月異，越來越多。 

 

        多年以後，老板們為了表彰小蔫的功勞，特意把快遞行業的圖騰標誌變成了“翹起大拇指，微笑的劉小蔫”。就這樣“微笑的劉小蔫”的廣告出現在了各大媒體的頭版上，還配上了一句“學習小蔫，一馬當先”的廣告語。地鐵，電車，網絡業自然也不能免俗，到處都能看到他的身影。此時此刻的小蔫非常欣慰，感覺自己終於成名了，給自己漲了臉，一種功成名就的充實感，充滿了他的身軀。

 

         但是，在實際的外人眼中，小蔫早已不是曾經的帥氣人形模樣，變成了一頭徹頭徹尾的驢。他的確是給自己漲了臉，變成了大長臉。而廣告上的小蔫，實際上是一頭“蒙眼磨磨的驢”，而那句真正的廣告語則是“發家致富，多找馬戶”。 

 

（完） 

 

附錄

 

《聊齋誌異之造畜》

 

      魘昧之術，不一其道，或投美餌，紿之食之，則人迷罔，相從而去，俗名曰：“打絮 巴”，江南謂之“扯絮”。小兒無知，輒受其害。又有變人為畜者，名曰“造畜”。此術江北猶少，河以南輒有之。揚州旅店中，有一人牽驢五頭，暫縶櫪下，雲：“我少選即返。”兼囑：“勿令飲啖。”遂去。驢暴日中，蹄齧殊喧。主人牽著涼處。驢見水，奔之，遂縱飲之。一滾塵，化為婦人。怪之，詰其所由，舌強而不能答。乃匿諸室中。既而驢主至，驅五羊於院中，驚問驢之所在。主人曳客坐，便進餐飲，且雲：“客姑飯，驢即至矣。”主人出，悉飲五羊，輾轉皆童子。陰報郡，遣役捕獲，遂械殺之。

  

[邵豐慧]

妙！百年孤獨的活學妙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