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約簽好以後,房東帶來一個墨西哥高個微胖中年男,圍著房子前前後後左看右看,嘀嘀咕咕手舞足蹈比劃半天,最後進來介紹說,這是墨西哥人鳩,他來給我們做個新deck, 換新屋簷。我說我沒問題,隻是舊deck上有我們店一塊大招牌,你取下來後保存好,回頭原樣裝上去。房東拍著胸脯說小事情一定原樣裝上去。鳩在旁邊一個勁兒地點頭yes yes no problem!
晚上和老趙匯報工作,老趙沉默半天說招牌是問題,看著吧。
第二天鳩帶著一個幫工來了,跑到deck上仔細檢查了招牌,招牌整體是個木框,七米長一米寬,上麵除了店名還有可樂公司的廣告,從廣告的內容可以分析出這個牌子起碼掛了20多年,招牌的木框也是半腐朽了的。要想把這麽大一塊招牌完整取下來,幾乎沒有可能。鳩打電話招來房東,要求先把招牌從當中鋸斷再拿下來,房東來問我我說我不在乎你們怎麽取,但是一定要原樣放回去。鳩說no problem no problem.
招牌取掉,deck三下五除二就拆了。
第二天鳩自己一個人開始做deck. 擺個長條木凳,搬來一堆木頭開始用電鋸滋滋啦啦地鋸。休息的時候他進來買水聊天。鳩的英文有限,交流基本靠蹦單詞和比劃。於是我們知道鳩才從美國過來幾個月,因為身份問題選擇來加拿大。鳩說你們加拿大no good, lazy! 他指著門外快要倒塌的鐵絲網fence說美國沒有這樣的,加拿大人不工作,lazy! 我說鳩你幹這個活房東給你多少錢?鳩說四百,我要money, 你有活找我做。
鳩做的這個deck大概有九米到十米寬,六根木頭柱子撐起來給二樓搭個walk out的平台, 旁邊有轉彎的樓梯使二樓的unit獨立出來。再加上換屋簷,這個活給加拿大人做起碼一千。但是鳩做得很高興。
鳩幹活利索漂亮,來往的客人都說好,就有人和他聊活兒。客人裏麵有個五十多歲的女護士,我們私下叫她煙大王的,還把鳩叫到家裏去,說是想裝修房子。鳩看了以後拒絕了這個活兒,說從來沒有見過屋裏這麽破這麽窮的人家,肯定付不起錢。
我和老趙私下裏都笑他傻,煙大王怎麽可能付不起錢呢?煙大王是我們店出手最大方的客人。煙大王抽小包的Belmont, 一年多來每天起碼三包煙,有時候五包。那時候的小belmont 大概$10.5還是$11一包,煙大王家一個月起碼抽掉兩個房子的貸款。煙大王有五個孫子女,都是上小學的年紀,煙大王買煙的時候也買零食,總是一樣五個,天冷了帽子五頂手套五雙,過幾天就會拽著一個孩子進來補帽子補手套。煙大王有半年時間都穿同一件棉外套,敞著懷進來,左右衣襟一抄出門兒,開輛黑色f150,唰跳下車唰跳上去茲啦啦跑得飛快。每當這時老趙就會感歎:加拿大女人真猛!
煙大王的兒子是個瘦高個兒,一身皮衣皮褲到處掛著鐵鏈鋼片兒,臉上有刺青,皮衣敞開胸前的刺青也若隱若現。第一次他是和煙大王一起來的,煙大王自顧自買了煙,扔下一句這是我兒子mike就走了。Mike站在櫃台前,伸手指著一個$99塊的bong,“這個我要了。”看看旁邊掛著的皮帶,拉出兩條鑲滿鐵珠的往櫃台一扔,骷髏頭圖案的打火機,皮手鏈形狀各異的鋼戒挑了一櫃台。Mike的出現讓我們很震驚,這個社區沒有這種風格的人我們以前也沒有見過這樣的人,他到底是幹什麽的?
Mike開始隔三差五地出現在我們店裏,什麽東西貴什麽東西怪他就買什麽,付錢的時候漫不經心地從皮衣內袋裏掏出一遝錢,抽出幾張輕飄飄放櫃台上。Mike有時候也帶孩子來買零食,帶三個男孩子來,他說是他兒子。Mike正在和孩子們的媽打撫養權的官司,暫時住在煙大王家。
Mike風光的時候正是煙大王想裝修房子的時候。被鳩拒絕不久,Mike就消失了,過不多久煙大王也消失了。
鳩花了大概一星期做完了deck換了屋簷,招牌卻裝不上去了。房東和他吵了一架不歡而散。鳩後來又來了幾次找房東要錢,估計因為招牌的原因房東扣他錢了。我呢隻好追著房東要招牌,追了小半年總算從鐵公雞身上拔下毛來,以一千元結束這場招牌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