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之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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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故事 —— 豆蔻年華(初中)(中)

(2021-06-14 21:02:02) 下一個

1972年9月日本首相田中角榮訪華,與中國政府首腦在北京簽訂了《中日聯合聲明》,宣告中日兩國邦交正常化。這是國家大事,必須天天講,月月學,做到人人皆知。

小陳孃在班上時事政治課上正說這事,班裏的龍很調皮,他問道:“陳老師,日本首相的姓怎麽是中國的複姓?他的祖先是中國人嗎?”

小陳孃想都不想回答道:“田中是一人,角榮又是一人,怎麽是中國的複姓呢!他們的祖先當然是日本人。”

我“噗”的一聲,當堂就笑了起來。我這一笑可壞了,小陳孃和全班同學的眼睛馬上就轉向我!小陳孃以擾亂課堂秩序為名,把我訓斥了一番。

爸爸每天有讀報的習慣,在辦公室讀了《人民日報》還不夠,自己訂有一份《參考消息》,在家慢慢看。我每天也翻一翻他的《參考消息》,很多政治新聞我也讀不懂,隻能看大標題。那天正好讀了這條大標題為“日本首相田中角榮訪華”的報道,有些好奇地讀完了這條消息,田中角榮當然是一人,怎麽成了兩人了!

在課堂上譏笑老師,我犯大忌了。下課後小陳孃把這事兒告訴了我的父母。他們一聽火冒三丈,說我在課堂上讓小陳孃下不了台。他們罰我放學後不能出去玩,呆在家裏閉門思過。

我不服氣,對他們說:“我又沒說錯什麽,為什麽要被罰?小陳嬢自己沒搞清楚說錯話,還不許別人笑,這叫不講理!”

父親教訓我說:“你是‘別人’嗎?她是你的班主任,你是她的學生,哪有學生在課堂上大笑老師的,還有沒有規矩了!”

母親在旁幫腔:“你小陳嬢是貧下中農出生,根正苗紅,是學校領導的接班人,你作為教師子女,要為她樹立威信,怎麽能當堂大笑她呢?”

我噘著嘴對父母說:“凡事都有對與錯,爸爸的《參考消息》上明明寫著‘日本首相田中角榮訪華’,日本首相就叫田中角榮,怎麽成了兩個人?老師、班主任就可以不懂裝懂、胡說一通、誤人子弟嗎?”

父親馬上製止我:“越說越不像話了,就你懂得多,一瓶不響,半瓶晃蕩,還好意思說,”他狠狠地對我說:“出了這個家門,不許說這些話。”

母親歎了一口氣說:“你小陳嬢上有老,下有小,學校的工作一大堆,哪有時間和精力去關心隨時變化的政治形勢?每天新聞裏都有國事訪問,誰能弄得清那些外國人的名字?這跟我們也沒關係,管它田中角榮是一個人或是兩個人。”

聽完父母的話,我沉默了。學校裏各家各戶跟小陳孃家差不多,教師們每周七天隻休息星期天,周一到周六從早到晚都在學校瞎忙。早坐班在辦公室學習新文件、新精神、新指示;早飯後上午四節課在教室裏上課;中午一小時吃飯;下午兩節課在教室裏上課,之後是政治學習、時事討論、宣傳活動等;晚飯後晚坐班在辦公室裏批改學生的作業,如果公社革委會派來的工宣隊或農宣隊或軍宣隊來學校,就要聽他們的訓話。一天結束回到家已經九、十點鍾了,除了想睡覺,什麽也做不了了。

當然,父母整日忙於學校的政治和教學工作,就是我的大好時光。那時候因為課堂上學不到太多知識,他們總會抽空為我授課,布置好多家庭作業,有時他們晚坐班回家時,我還沒做完。可他們忙起來,就忘了為我授課。沒有了家庭作業,我樂得輕閑、自在,好不安逸。

 

學工、學農、學軍是師生的主要任務。金帶場是鄉鎮,沒有工廠,也沒有駐紮的部隊,不過,這裏到處都是農田和土地,學農最方便。曾老師是學農總負責人,每個班每周有三、四個半天去田裏和地裏跟著農民學幹活,學習貧下中農吃苦耐勞、戰天鬥地大無畏的革命精神。

有一次我們班被派到學校附近的新華大隊七小隊去耕地,全班同學分散在一個山坡上的幾塊地裏,我與喀、仲、良、建、傑、龍、勝等男生和蘭、秋、君、莉、慧等女生分在一塊地裏。當我們到達那裏時,一位四十歲出頭的農民牽著一頭高大的耕牛已經等著了。

用牛耕地技術可以追溯到兩千年前,對中國落後的農村生產影響很大。通常的牛耕是一頭牛拉著一個犁,由牛耕把式(農民)的耕作。先要拴綆繩、整理牛套、紮好肚帶、扯一根韁繩係在牛耳上,通過扯拽韁繩來指揮、控製牛的行進方向。牛耕把式一手扶犁,一手執鞭、扯韁繩,沿著牛的行進,牛拉著犁把土翻起。

這位農民大叔把我們叫到他和耕牛的跟前,他一邊說一邊比劃,教我們怎樣用牛耕作, 幾個男生聽著聽著就躍躍欲試。大叔已經把綆繩、牛套、肚帶、韁繩弄好了,牛在前麵,它身後拖著犁,他教他們扶犁的姿勢和怎樣用力等。當他一鬆手,這幾個男生和犁一起倒在了土裏,惹得我們大笑起來。“莊稼活,不用學,人家咋做咱咋做,”其實不是這麽回事。看則容易做則難,牛耕不僅是技術活,還是體力活,看見人家做起來輕而易舉,自己做起來難如登天。

這幾個男生從土裏爬起來,很不服氣,瞪眼看著我們女生說:“笑什麽笑,你們來試試!”

“試就試”,我們女生異口同聲地回答道。

大叔幫我們把犁扶起,手把手教我們扶著犁、握著韁繩,一切就緒了,正準備扯拽韁繩指揮牛前進時,我突然發現韁繩在牛頭繞了半圈,就走到牛跟前,準備把韁繩捋順。可牛一甩頭,用頭角把我頂出兩米外,我實實在在地摔了個大跟頭,躺在了土裏。我的頭皮破了在流血,腳崴了動不了,而且全身的肌肉都在痛。大家上前圍著我,君和莉倆用胳臂架著,慧在身後扶著我,我勉強站了起來。大叔告訴我們:耕牛是有脾氣的,對不熟悉的人充滿敵意,隻要陌生人一靠近它,它就會發脾氣,用頭角頂,也有被牛角頂死人的事情發生。我一聽,嚇了個半死,就“哇、哇、哇”地哭了起來。

這一哭不要緊,驚動了山坡上其它地裏的農民、老師和同學。曾老師第一時間趕到了我的跟前,他熟練地檢查了我的胳臂、腿腳,壓了壓我的肚子有沒有痛點等,又看了看頂倒我的那頭牛,然後輕鬆地說:這是一頭老牛,脾氣不算大,頂得不凶,沒什麽大事兒,就是破了點皮,崴了腳,回家休息幾天就好了。聽他這麽一說,我不哭了,大家放心了許多,不再驚慌了。

喀和龍跑在前麵,通知了正在辦公室的母親。仲、良、建、傑、勝等男生和蘭、秋、君、莉、慧等女生前呼後擁地把我送回了學校的家。母親把我安頓在床上,像一名熟練的醫務人員,在我破了的頭皮上用酒精清洗幹淨,再塗上碘酒,因為泥土很髒,要防止感染而患破傷風;在我崴了腳的踝關節處塗上鬆節油,可以增進局部血液循環,緩解腫脹,還有輕微止痛作用。待她為我處理完之後,我坐在床上養傷,大家都散了,君、莉、慧陪我說了一會兒話也離去了。由於我被耕牛頂倒了,輕傷下了火線,全班同學這半天的學農活動也到此結束。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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