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的故事（二十一）—— 導遊（上）

2017年7月初，兒子即將完成富布賴特（Fulbright）美國學生計劃，結束在摩洛哥（Morocco）菲斯（Fez）大學教授英文文學一年的工作。在回美國之前，他邀請我去菲斯及南歐旅行，然後與他一起回來。這邀請很有吸引力，我欣然接受了。不過，由於語言不通，有點心虛、膽怯。他讓我放心，他將陪我去旅行。

那敢情好！自從來到美國，都是我帶他去玩。我們先後居住在東海岸的路易斯維爾（Louisville）、亞特蘭大（Atlanta）和波士頓（Boston），我帶他去過很多地方。北至緬因（Maine）州海邊觀日出、大白山（White Mountains）賞紅葉，南至基韋斯特（Key West）參觀海明威故居、遊玩奧蘭多（Orlando）迪士尼（Disney）樂園、大煙山（Great Smoky Mountains）宿營、漂流，西至布法羅（Buffalo）觀看尼亞加拉（Niagara）大瀑布、密歇根（Michigan）高山滑雪，乘豪華大遊輪轉墨西哥（Mexico）灣等。

兒子還隻身去過格林納達.特立尼達和多巴哥（Grenada Trinidad and Tobago）、海地（Haiti）和墨西哥（Mexico）等。當然，他最熟悉的是摩洛哥、西班牙（Spain）和法國（France），他去過的一些地方很喜歡，願意攜我一遊。

 

正如兒子計劃的那樣，我從波士頓起飛，經西班牙的馬德裏（Madrid）機場轉機，順利地到達了菲斯薩伊斯國際機場。該機場位於菲斯南部的烏拉得.泰耶貝（Oulad Tayeb）鎮，距離菲斯市區約15公裏，占地麵積不大，設計精巧、獨特，盡顯阿拉伯國度的風情。該機場設有往返馬德裏、巴黎、巴塞羅那（Barcelona）、布魯塞爾（Brussels）等國際及卡薩布蘭卡（Casablanca）等國內航班。自2003 年啟用以來，客流量大增，為菲斯的旅遊業帶來了方便。

兒子與他的一位出租車司機朋友在機場接我。大約三十分鍾後，我們到了他的住所。他的兩位房友朱莉婭（Julia）和莎拉（Sarah）非常友好，並親自下廚，準備了一桌豐盛的阿拉伯式晚餐：發麵餅、西紅柿沙拉、洋蔥拌辣椒、葡萄幹、橄欖油、烤雞腿，還有她們自製的咖啡、茶和西瓜果汁，為我接風洗塵。盡管旅途勞累，我仍然興致勃勃，品嚐菜肴，吃了一小塊餅和西紅柿沙拉，喝了一杯西瓜果汁。晚飯後，我把從美國帶來的瑞士蓮（Lindt）巧克力贈送給她們。莎拉是個甜心姑娘，當她接過巧克力袋時，高興得眼淚都流出來了。她對我說：這是她做夢都想吃的巧克力。

與幾個年輕人聊了一會兒後，我有點兒乏了，就起身去衝了一個熱水澡，然後躺下睡了。次日一覺醒來，兒子已經為我準備了早餐。睡了一覺，我的精神好多了。我倆吃過早點，他就領著我出門，開始了菲斯的旅遊。為了讓我更好地了解當地的文化和風俗，他還請來一位本地人、他的學生當向導。

菲斯城建於八至九世紀，在九世紀初二十年代阿拉伯家庭移民於這裏，使它具有了阿拉伯民族特色，在許多世紀沉浮之後，多民族文化融合於此。菲斯位於阿特拉斯（Atlas）山脈的東北部，是所有地區重要城市的十字路口。距西北丹吉爾（Tangier）206公裏，距西卡薩布蘭卡246公裏、拉巴特（Rabat）169公裏，距西南馬拉喀什（Marrakesh）387公裏，也是通往撒哈拉（Saharan）貿易必經之路。

菲斯城市不大，有兩個古老的步行城區（Fes el Bali和Fes Jdid）、一個現代城區（Ville Nouvelle）、一所成立於859年最悠久的伊斯蘭教大學（Al Quaraouiyine）和一個有十一世紀曆史最古老的製革廠（Chouara）。

我們去了伊斯蘭教大學，它是一座圓形石造結構的建築，中央是露天石壩，其周圍是兩層共有十幾間供打坐的房間。他倆仔細地給我介紹了這所學校。我在這裏沒有見到一個學生和老師，他倆告訴我：這是一處供遊客參觀和信徒朝拜真主的清真寺，通常學生和老師不到這裏來。我注意到這座清真寺的設計非常簡潔，柱子和拱門是純白色的，地板上鋪著蘆葦墊，龕裝飾非常精美，以及瓷磚、灰泥、木雕和繪畫極為精湛，與整個清真寺設計的簡約相得益彰。

從清真寺出來，我們參觀了一個地道的阿拉伯式酒店（Riad Mazar）。該酒店是一座既美麗又傳統的摩洛哥房屋，走進去一看，不像酒店，很像阿拉伯人的花園式住所。中央是一個圓形露天小花園，圍繞小花園一周是幾層樓的客房。如果入住這裏，一定會感受到優雅、舒暢和愉快的氣氛。

參觀了酒店，我們去逛舊城的大小商店和地攤市場。這裏的商品琳琅滿目，引人注目的是皮革和手工編織製品。由於這裏的皮革製造業曆史悠久，純真皮或合成皮革的產品頗有名氣、目不暇接。如果在這裏購買一產品，要比在其他地方購買同一產品更便宜。

最後我們去了一個室內青青蔥蔥的餐館（Ruined），餐桌安置在植物和花卉之間，有一種在熱帶雨林裏吃飯的感覺。其實菲斯夏天很熱不常下雨，一進餐館就感到清新、舒服。招待員帶我們到一張餐桌旁坐下，兒子點了幾個他熟悉的菜肴，除了麥餅，其它菜名我一個也叫不上來，不過，吃起來像是西紅柿、蔬菜、蘑菇、雞蛋和雞肉等成份等，味道鮮美。

我和兒子告別了向導，結束了這一天的旅遊，回到住所休息。次日，兒子帶我乘坐大巴車，去舍夫沙萬（Chachaen）觀光。

舍夫沙萬是摩洛哥西北部裏夫（Rif）山脈的一座小城。城市坐落在陡峭的山坡上，城內的鵝卵石小巷崎嶇不平、蜿蜒盤旋，其建築和街道被漆成天藍色，稱為藍城。遠遠望去，它與藍天白雲融為一體, 猶如天邊盛開的一朵藍玫瑰。

我倆到達後，先住進了他預訂的家庭旅店。旅店在半山腰上，房間在二樓，推開窗戶，能俯視半個藍城。稍加休息後，他帶我在城裏轉悠。這裏有紅牆主廣場、一座十五世紀修建的堡壘和地牢、民族博物館和八角形尖塔大清真寺，這裏的皮革製品和編織毯頗具特色。

他很喜歡用粗細棉紗在織布機上手工編織的地毯、床毯、坐毯、掛毯等。他領我進了城中一家放有一台織布機在商店，店內的手工編織毯子，厚薄大小素豔等種類繁多。他仔細地察看，並耐心地聽取店老板和店員用阿拉伯語介紹這些毯子，然後，大大小小的毯子選了十來件，就開始跟店老板討價還價。他的阿拉伯語說得還不流利，但店老板能聽懂，他們嘰哩咕嚕了半天，最後見他臉上露出笑臉，一定是談妥了買這些毯子的最低價。

我倆又在城中小巷轉悠了幾個小時，他買了兩件真皮包和幾件小禮品。我倆隨便吃了一點東西，趁太陽還沒有下山，從藍城半山腰的一條小路，趕到藍城東邊小山上的觀日台去看日落。我倆步行了三十分鍾後，到達了觀日台，這裏已經有幾十人了。向西眺望，在藍城海一樣的蔚藍上空，金黃色晚霞渲染了半邊天，一輪又大又圓的夕陽緩緩降落，它由圓形，變為大半圓形、小半圓形，最後消失於夜幕中。我見過很多日落西山的美景：天邊殘陽、海上落日、山頂夕照、瀑布斜陽、湖心餘輝、... 這是最美的藍城夕陽。

 

結束了藍城的參觀，我倆回到菲斯。休整一夜後，次日一早，兒子領著我飛往法國的首都巴黎，這是我向往很久的城市。飛機著陸後，我倆坐上進市區的大巴車，很快就到了市中心。我緊跟他身後，來到他預訂的家庭旅店。該旅店坐落在市區內，方便在城裏轉悠。他從店主那裏取來鑰匙，先打開臨街麵的第一扇門，此門在一家燒餅店的隔壁。從此門進去後是幾米長的走廊，走廊的裏端是第二扇門，此門是上鎖的鐵欄大門，裏外都能開鎖。打開鐵欄大門的鎖，進去是轉圈向上的木板樓梯，上一圈樓梯有一門進一層樓的房間。我們的房間在四層，開門進去後一看，哦，麻雀雖小，肝膽俱全。整個房間最多幾米見方，配置齊備：一張上下兩層的雙人床，一張書桌，兩把椅子，一台電視和放影機，衛生間，浴室，電熨鬥和熨衣板，廚房裏有冰箱、烤箱、四個爐盤、電飯煲、煮咖啡器皿、鍋碗瓢盆等，還有網絡。房間幹淨亮堂，看上去很溫馨、舒適。

巴黎比菲斯涼爽多了，我倆計劃在這裏住三夜玩兩天，盡管隻能蜻蜓點水，仍然興致盎然。

兒子約了他在巴黎的一個朋友，選好了餐館，我倆休整了一下後，就去餐館與他的朋友匯合，我們共進晚餐。這是一頓地道的法式大餐，包括冰凍茄丁、蘑菇蛋卷、火焰薄餅、風味烤雞、多味魚湯，最後吃了甜點。

吃飽喝足後，我們聊了一會兒，然後告別了他的朋友，我倆回到旅店。他簡單地衝了一個澡後，告訴我：他要出去與另幾位朋友玩，讓我早點休息，養足精神明天開始轉悠巴黎，我答應了他。

我正準備去衝澡，就聽他說：“媽媽好好睡一覺，我走了，”話音一落，就聽“呯”的一聲，門關上了。

“噢，等一下...”我走向門去，想問他什麽時候回來。

我怎麽也打不開這門，仔細一看，此門是雙鎖，裏外都需要用鑰匙才能打開。他沒有給我鑰匙，我急忙翻包掏兜開始尋找，整個房間都翻了一遍沒有。我出不去，被反鎖在房間裏了。

我馬上發短信給他，沒有回複。我察看房間，在門旁有一個呼叫電話，沒有說明書，我琢磨了半天也不會用。這間小屋沒有緊急出口的樓梯，隻有一麵有窗戶，窗下底層是燒餅店的頂棚。如果樓下燒餅店起火，我要從這四層樓高跳下去，落在頂棚上，即使命能保住，也得折胳膊斷腿；不跳窗，隻有活活被燒死。

我開始緊張起來，憂心忡忡，坐立不安，手心腳心都在冒汗。無奈，我去衝了個熱水澡，想放鬆一下，之後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一會兒看手機，沒有看到他的回複，再發一條信息。一會兒下床在窗前走來走去，再看看窗外，窗下黑洞洞的，沒有一點亮光或火星；窗上天空沒有月亮或星星，烏雲密布，慢慢地下起了小雨。一會兒打開電視，一句法語也聽不懂，隻有關了。一會兒去廚房喝點兒水，飲水不幫助睡眠，喝多了尿多，更影響入睡。一會兒在手機上看當時熱播的電視劇《花千骨》，心不靜，連一集都看不完就放棄了。一會兒又回到床上躺下，毫無睡意，雙眼望著天花板，側耳傾聽雨滴聲。

“哢嚓”一聲，門開了，兒子回來了。這時剛好早晨六點，他以為我在酣睡， 就悄悄地進了門，躡手躡腳地走到床前，向睡在上床的我看了一眼，突然發現我的雙眼瞪得溜溜圓。

“媽媽，對不起，我把你吵醒了，”他道歉地說道。

“你可回來了，我一夜無眠！”我那焦慮不安的情緒緩解了，一顆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兒子本來在深夜該回來，他怕影響我休息，就在朋友家的沙發上睡了一覺，醒來後見天快亮了就回來了，一聽我沒睡覺，睜大眼睛困惑地問我：“為什麽？”

我委屈地告訴他：“我被反鎖在這小樓上，沒有安全感；再說，我發給你的信息，沒有回我，增添了我的焦灼憂慮。所以睡不著。”

他百思不得其解，不懂我在擔心什麽！他解釋說，走時匆忙，忘了帶充電器，手機沒電了，還給我看了一眼無光亮的手機屏幕。

他了解巴黎，熟悉這裏的環境，說一口流利的法語，每次都住在市區的家庭旅店裏，既方便，又便宜。我就不一樣了，這裏的環境很陌生，不懂法語，又是初來乍到，自然害怕了。我們各持己見，不能相互理解，他一句我一句，話不投機半句多。說來說去，有年齡的代溝，也有文化的差異，一時很難勾通。我倆靜靜地對視了一會兒，心中不悅。  

“媽媽，對不起，是我考慮不周，我應該向店主要兩套鑰匙，你能自由出入房間就不擔心了，”兒子先開口打破了沉默。

我見他態度誠懇，就順著台階下了，我輕鬆地說：“既然由你來安排這次旅行，我應該給你更多的信任和支持，我應該相信這家旅店是安全的，是我多慮了。”

我們各自後退一步，海闊天空。心中陰雲消散，愉悅開懷如初。此時我真有點兒困了，建議睡一會兒再出門，他同意了。

（圖片來源於網絡）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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