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故事（六）—— 元宵節（下）

睡了午覺的養足了精神，沒有午休的也不困，大家早早吃過晚飯，又簇擁著來到成都的西邊青羊宮看花燈。青羊宮始建於周朝，原名青羊肆。至明朝，唐朝所建殿宇毀於兵災。後來清代康熙六至十年（公元1667年-公元1671年）陸續重建，這時占地麵積約180畝，主要建築都構建在一條中軸線上，包括山門、混元殿、八卦亭、三清殿、鬥姥殿、紫金台、降生台和說法台等，平日裏人們成群結隊去這些殿室敬神祭祖。

老外公告訴大家，“青羊”二字來源於青羊街。青羊宮內藏有一部《道藏輯要》，是道教的經本。傳說老子為關令尹喜著《道德經》，臨別曰：“子行道千日後，於成都青羊肆尋吾”。時隔三年，老子降臨此地，尹喜如約前來，老子顯現法相，端坐蓮台，尹喜敷演道法。自此以後，青羊宮便成為神仙聚會、老子傳道的聖地。“外公，您見過老子嗎？”舅舅問道，“傻孩子，老子是春秋時期的道教始祖，那可是兩千多年前的老人啊，我怎麽見過呢！”老外公回答道。“嘿嘿嘿 … ”，舅舅傻笑著。

沒有人在青羊宮見到過傳說中的老子，但是每年正月十五的燈會，是一定要來看的，因為這裏的花燈、燈影戲是最好看的。

在夜幕降臨後，青羊宮的燈籠漂亮極了。這裏有上千個五顏六色、各式各樣、大大小小的燈籠，是竹編紙糊的，每一個燈籠裏麵有一盞油燈。燈籠把青羊宮照的如同白晝。這裏的花燈包羅萬象、豐富多彩、五彩繽紛。還有很多人物彩燈，用精細的民間剪紙做的，剔透雅致。有一百零八將《水滸》裏的人物和故事，其中“林衝”、“武鬆打虎’、”李逵和他的二挺板斧”、“大刀關勝”最威武、好看。川劇裏的“變臉”絕活兒被做成了彩燈，有“三國”裏的劉備、關羽、張飛、諸葛亮等人的川劇臉譜。還有一些是表現男女情愛故事的彩燈，像“西廂記”裏的張生和崔鶯鶯，“牛郎織女”裏的牛郎、織女、鵲橋，“梁祝”裏的梁山伯與祝英台。還有“西遊記”裏的唐僧、孫悟空、沙和尚、豬八戒、白龍馬。也有“聊齋”裏的妖魔鬼怪，形象逼真，模樣有點嚇人，母親蒙著眼睛不敢看。

孩子們最喜歡看的還是“燈影戲”，就是“皮影戲”，由人操縱獸皮或紙雕成的不同的人形（或動物）進行的表演。借助燈光把人形及其活動的影像投射在半透明的白布上。每場大約半小時，都有完整的故事情節。故事內容有曆史、神話、傳說，多為喜劇。成都的“燈影戲”，影人臉譜服飾和造型很誇張、動態滑稽，注重刻劃人物的性格，尤其著力人物眼睛的設計，如全臉是陰刻，隻將眼球和眼部的裝飾陽刻，顯得目光炯炯傳神。看到這些惟妙惟肖、動作機械、幽默風趣、詼諧可笑的皮影人，孩子們目不轉睛，全神貫注，看了一場又一場，離開的時候還依依不舍。

看完花燈後大家回到大舅公家的後花園，準備觀燈、賞月、猜燈謎、吃湯園。花園裏有四個大火盆，驅趕了夜間的寒氣。纏有幹枯葡萄籐的架子上掛滿了二三十個小紅燈籠，每個燈籠都吊著一條寫著謎語的紅飄帶。天上掛著一個又大又圓的月亮，皎潔銀色的月光灑滿了後花園的每一個角落。一會兒熱氣騰騰的湯圓就端來了。天上明月如盤，碗中湯圓如珠；燈籠裝著謎底，團圓牽著手足。大人小孩輝映著燈籠，沐浴著月光，猜著燈謎，吃著湯圓，又說又笑，其樂融融！

接下來幾天，老外婆和李昌森妻子在大舅公家裏休息、聊天、照顧小孩子們。男丁們就去茶館，喝茶、聽評書、擺“龍門陣”（就是聊天）；去書店看字畫書帖、筆墨紙硯；去花市、鳥市閑逛。其他女眷們先逛遊了一天的綢緞莊布店鋪。母親也去了。自從小姨婆回娘家後，母親就像一個小姨婆的跟屁蟲，小姨婆走那裏都帶著她。小姨婆和大舅婆是絲綢迷，一進綢緞莊，恨不得每塊料子都要仔細看看，最後選上幾塊最喜歡的尚好綢緞料子買回去做衣裙。小姨婆對絲綢頗有見解，說起絲綢來就滔滔不絕。

聽小姨婆介紹，純桑蠶絲所織造的絲綢稱為“真絲綢”，絲綢所含的天然纖維主要是蠶絲纖維，是熟蠶結繭時所分泌絲液凝固而成的蛋白質連續長絲纖維。除桑蠶絲外，還有柞蠶絲、蓖麻蠶絲、木薯蠶絲等。絲織工藝頗為複雜，有繅絲、織造、染整三道工序，染整又包括精煉、漂白、染色、印花、整理等多道工序。根據經緯線和加工劃分十五大類，其中紡、縐、緞、紗、羅、錦、絹、綢用得最多；根據綢麵樣子又劃分三十五小類，其中雙縐、喬其、碧縐、塔夫、電力紡、綿綢最受女性的喜愛。中國有四大名繡（蘇繡、蜀繡、湘繡、粵繡）和三大名錦（雲錦、蜀錦、宋錦），其中蜀繡和蜀錦的產地就是成都。

“當你穿著錦緞綢時，有自信和莊重的感覺；當你穿著縐羅紗時，有隨性和飄逸的感覺。”小姨婆最後對母親說。母親瞪大了眼睛，聽得似懂非懂。“你小姨孃說得對，我就有這種感覺。”大舅婆接著對母親說。母親仔細地打量了一下身邊的一堆太太，都身著一襲的真絲綢緞衣裙。外婆看上去禮貌而不失親切，小姨婆看上去高貴而不失優雅，大舅婆看上去矜持而不失端莊，幺舅婆看上去嫵媚而不失溫柔，大表舅婆看上去美麗而不失大方。母親心裏揣摸著：絲綢對女人有這麽大的魅力嗎？

女眷們又領著孩子們在成都的小吃街晃遊了一天，各種小吃無不品嚐。本打算逛完成都小吃街之後，就打道回府了，可是，兩個男孩子（舅舅和吉盛）眼大肚皮小，在小吃街吃得太多了，把肚子吃壞了，跑了一夜的廁所，外婆和大表舅婆幾乎一夜沒睡，第二天起床後這兩對母子沒精打采。所以，又在成都多耍了一天，才動身回去。

老外公老外婆就留在大舅公家多住些日子，除他們和大舅公一家，蔡家剩下的一行人和李家原班人馬，又坐租來的“黃魚”回到了資中。也是在李昌森家吃過午飯後，幺舅公夫妻因學堂要開學了，就回他們教書的學堂去了。就剩下外婆和小姨婆，帶著母親和舅舅，又坐著滑杆回到了金帶場。等他們走進蔡宅時，已是黃昏了。

兩天以後，小姨公又親自來把小姨婆接走了。蔡宅又恢複了過年前的平靜，暫時還少了老外公老外婆的身影，顯得冷清。好在學堂又要開學了，新的學年開始了，母親和舅舅穿著新衣裳，背起新書包準備上學去了。

(修改於2018年1月4日從原創發表在：http://mp.weixin.qq.com/s/u5XfC5xrJQnINca3pwOgpQ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