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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的故事(九)—— 情竇初未開(下)

(2018-01-25 16:37:16) 下一個

母親熟悉這位周同學,他叫周浩傑,他們同時入校,剛進校不久,老師發現她有女高音的金嗓子,也發現他有男高音的銀歌喉。他的家就在資中城裏,家境富裕,他比母親年長三歲。他高高的個頭,瘦瘦的身材,五官端正,細皮嫩肉,溫文爾雅,有點少年老成的樣子。進校不久,他就深深地被母親花季般的清純、精靈般的嗓音所吸引,他和母親經常作為男女高音演唱和領唱,活躍在學校的戲台子上。

還有一次跑警報時,母親跟她的兩毛根兒朋友跑散了,她方向跑反了,本來應該往重龍山方向跑,結果跑入與北街相連的七賢街東段口。七賢街成弧形,是一條長360米,寬僅2.6米,蜿蜒曲折、逐步升高、幽深寂靜的街巷,它的西段口與後西街相通。等她好不容易跑完七賢街時,發現自己還在城裏的後西街上。警報聲越拉越急,母親這時又驚又恐,不知往哪裏跑了。正在這時,一隻大手拉起她的右手就往東門的河壩跑。在河壩的河岸邊有高聳密茂的柳樹,垂柳成蔭。警報一響,也有很多無法跑向重龍山的人們,就跑到這裏以柳樹作為掩體,躲避日本人的空襲。母親跟著跑出東門,跑到河岸邊的柳蔭下,才看清楚拉著她一起跑的是周浩傑。他的臉緋紅,雙眼直勾勾地望著母親。母親有點不好意思,向他點了點頭表示感謝,同時把手從他的手中抽了回來。他們之間沒有說一句話,在柳蔭下等待警報解除,然後就跟著人群離開了河壩,回到了學校。

盡管那時候是新思想、新文化時期,提倡男女青年自由戀愛,反對封建包辦婚姻,可是學校是絕對禁止談情說愛的。所以,周浩傑對母親的愛慕也隻能心裏苦苦地想著,雙眼遠遠地望著,不敢越雷池半步。隻要她出現在他的視野裏,他的目光就凝聚在她的身上了。他們雙雙被學校保送去南虹藝專,這真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他終於有理由去跟自己心愛的姑娘說話了。

一天他鼓起了勇氣,趁她的兩毛根兒朋友沒有陪伴在她的左右,大膽地對她說:“我決定畢業後去南虹藝專繼續讀書,你去嗎?”

她有些膽怯,小聲地回答:“我不知道,我要回家去問媽媽和外婆。”

“喔,是這樣。問清楚了能告訴我嗎?”他又問道。

“好吧,”她說完後,羞答答地跑開了。

從那以後,他暗自高興,至少母親沒有不理睬他。後來一段時間,他試著約她在周六下午去城裏玩。他也不知道聽誰說的,母親喜歡吃東大街一家的鍋盔夾粉蒸牛肉,就約她去吃。有時也約她去看電影,或去重龍山玩。可是,每次麵臨他的約會和邀請,母親都是婉言謝絕,要不就對他說:“好啊,馬天俊和李盛函也要跟我一起去。”弄得他哭笑不得,麵對母親的年少不醒事,他真是無可奈何。有時也帶她們都去,少女仨走在前麵,嘻嘻哈哈,又說又笑,他跟在後麵,無所適從,十分尷尬。

終於有一次他對母親說:“明天是周六,就我們倆去重龍山好嗎?”

“那不行,她們倆一定要跟我去!”母親肯定地說。

像母親這樣的女孩子,家教是很嚴格的,不會隨隨便便跟異性單獨相處的。在母親的女朋友中,如果誰家有“黃瘋子”,(黃瘋子就是指不正經的男人),母親是被禁止去這位女朋友家玩耍的。最後他們說定:兩毛根兒朋友跟他們一起去重龍山,她們不上山,隻是他和母親去山頂的永慶寺。

那天重龍山上下著綿綿小雨,周圍霧氣蒙蒙,資中城的船城美景蕩然無存。他們倆到達永慶寺的觀景台後,周浩傑望著母親,有些緊張,一時不知如何開口了。母親更是不知所措,麵帶羞色,兩手下垂於兩側,手指不停地撚著百折裙的折子。

還是他打破了僵局,首先說話:“你回家問了家裏人沒有?你畢業後去不去南虹藝專繼續讀書?”

“問了,媽媽和外婆不同意我去南虹藝專,”母親回答道。

“為什麽?”他有點失望,“是因為錢嗎?”(其實他們被保送去南虹藝專讀書是免費的。)

“不是。”母親說。

一陣沉默之後,他又問:“她們不同意你去,那你自己想去嗎?”

“我聽媽媽和外婆的,”母親回答他。

聽到這裏,他徹底絕望了,她不能跟他一起去南虹藝專,就談不上他們的同學關係進一步發展,自然他們就沒有未來了。他滿臉愁雲,眉頭緊鎖,眼裏居然含著淚水 。… 母親看他一臉的傷感,心裏有些困惑:我不去了,又不影響你去,為什麽難過啊?

母親試圖安慰他,就笑著說:“你去南虹藝專繼續讀書,好啊,我要去了成都,就去找你玩。”

他望著自己的心上人:天真無瑕,蘭質蕙心,不理情感,不懂風花雪月之事,… 他的心裏隱隱地擰痛:我的美人,誰要你來找我玩啊,我是要你將來做我的太太!

母親回家告訴外婆和老外婆:資師保送她和周浩傑去南虹藝專讀書,她們不同意,原因是她們受老外公的“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教育至上思想的影響,認為教書育人、受人尊重的老師,是最崇高的職業。去南虹藝專繼續學唱歌,歌唱好了就是在戲台子上唱給戲台子下的觀眾聽,那算什麽職業?說白了就是供人娛樂消遣的“戲子”。加上大舅公夫婦還在邛崍縣,她隻身一人去成都讀書,她們也不放心。還有一男一女同時從資師去南虹藝專,她們也覺得不妥當。

就這樣,母親不僅失去了成為一名女高音歌唱家的機會,也與一場男情女願的自由戀愛擦肩而過。她那初萌的情竇尚未開啟,就扼殺在搖籃裏;那初戀的玫瑰還沒有綻放,就凋謝在花骨朵裏。

幾個月後小姨婆知道了此事,氣得快要暈過去了。她還為此事專程去了一趟邛崍縣,找大舅公說這事,看他有沒有辦法找到南虹藝專的校長,挽回這個錯誤的決定。大舅公帶著小姨婆還真的回了一趟成都,當他們去了南虹藝專才知道,在母親放棄這次保送機會後,這個保送名額就給了別的學校學生了。小姨婆回到金帶場,狠狠地數落了一通外婆和老外婆。

“璉君(母親)要是去了南虹藝專,她會接受到係統的聲樂學習,有望成為女高音歌唱家。歌唱家不是“戲子”!不願意唱歌給戲台子下的觀眾聽,也可以去學校當老師教音樂啊。”

聽了她的這番話,外婆和老外婆也有些後悔。

她痛心疾首地對她們說:“都是您們的鼠目寸光,耽誤了璉君的大好前程。”

好在這時母親從資師畢業後,已經有一份教書的差事了,無怨無悔地做著自己的本職工作,使小姨婆、外婆、老外婆感到了一絲安慰。

(修改於2018年1月25日從原創發表在:http://mp.weixin.qq.com/s/tbWT7XoJD9rqdvdP8tyryQ)

(圖片來源於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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