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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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立的冷翠燭(26)有得

(2021-09-10 08:21:42) 下一個

冷翠燭26中有一個故事,神箭手鴻超射妻子,在妻子凝視之下,箭飛到她麵前卻忽然掉在了地上。

冷翠燭26講了這個故事之後,又講了一段公子牟對這件事的解釋,非常有意思。俺搜了一下,找到完整的:

中山公子牟者①,魏之賢公子也。好與賢人遊,不恤國事,而悅趙人公孫龍②。樂正子輿之徒笑之。公子牟曰:“子何笑牟之悅公孫龍也?”子輿曰:“公孫龍之為人也,行無師,學無友,佞給而不中③,漫衍而無家④,好怪而妄言,欲惑人之心,屈人之口,與韓檀等肄之⑤。”公子牟變容曰:“何子狀公孫龍之過歟?請聞其實。”子輿曰:“吾笑龍之詒孔穿⑥,言:‘善射者能今後鏃中前括⑦,發發相及,矢矢相屬⑧。前矢造準而無絕落,後矢之括猶銜弦,視之若一焉⑨。’孔穿駭之。龍曰:‘此未其妙者。逢蒙之弟子曰鴻超,怒其妻而怖之,引烏號之弓⑩,綦衛之箭(11),射其目。矢來注眸子而眶不睫(12),矢隧地而塵不揚(13)。’是豈智者之言與?”

公子牟曰:“智者之言固非愚者之所曉。後鏃中前括,鈞後於前(14)。矢注眸子而眶不睫,盡矢之勢也。子何疑焉?”樂正子輿曰:“子,龍之徒,焉得不飾其闕?吾又言其尤者(15)。龍誑魏王曰:‘有意不心(16),有指不至(17)。有物不盡(18)。有影不移(19)。發引千鈞(20)。白馬非馬(21)。孤犢未嚐有母(22)’其負類反倫,不可勝言也。”公子牟曰:“子不諭至言而以為尤也(23),尤其在子矣。夫無意則心同(24)。無指則皆至(25)。盡物者常有(26)。影不移者,說在改也(27)。發引千鈞,勢至等也(28)。白馬非馬,形名離也(29)。孤犢未嚐有母,非孤犢也(30)。”樂正子輿曰:“子以公孫龍之鳴皆條也(31)。設令發於餘竅(32),子亦將承之。”公子牟默然良久,告退,曰:“請待餘日,更謁子論。”

引自:http://www.shuzhai.org/gushi/liezi/7197_7.html?

第一段講公孫龍有一個不著邊際的說法,說箭射得好的人能後箭頭射中前箭尾,一箭連著一箭,前邊的箭已經射出,後邊的箭還在弦上,但看起來就象是一個整體。這還不算高明,還有更絕的。鴻超生妻子的氣,要嚇唬她,就拿箭射妻子的眼睛,箭朝眼睛飛過來,他的妻子眼睛也不眨;但是箭飛到眼前就掉在地上了,也沒有濺起塵土。子輿質疑:有智慧的人會說這樣的話嗎?

公子牟就解釋了:後箭中前箭,因為後箭前箭控製得完全相同。箭快射到眼睛而不眨眼,是因為把箭勢化掉了。有啥可疑的?

按前邊的語脈,鴻超這一段應該還是講善射者,不但能箭箭相連,還能收發自如。換到鴻超妻子的角度,原理也一樣。盡箭勢,不是箭勢盡。盡是使之盡,全在心意,不在物理。

這個境界顯然不符合力學原理,但應該與公孫龍的學說相關。根據後文推測,可能是鴻超達到了“心意合一”“體用不二”(嗬嗬)的境界。如果隻有具體的意而忘了整體的心,那就進入物理規律世界。如果兩者統一,那麽就可以超越物理規律。原理也不難懂:箭射出去要靠勢能。勢能的原理就是由大向小由密向疏由多向少。簡單地說,就是不鈞(均)。心理上認同不均的規律,就會看到不均的現象,箭射出去,就按物理規律運動。但這樣,無論如何也不會飛到眼前突然墜落。但心理上超過這個規律,就有可能在任何一個點上停止箭的運動。

也就是說,人的意不在箭運動的任何一個點上,而在箭運動的整體軌跡上(飛矢不動是也)。從始到終,每個點上都有箭,每個點上都沒有箭。你把意放在哪裏,哪裏就顯現為所見。這其實正是公孫龍前邊說的箭箭相屬,視之若一。箭掉在地上,也沒有濺起塵土也是一樣的道理。這應該是一個比喻,拿想象出來的故事來說明局部與整體的關係的道理。說得再誇張一點兒,也可說,就是射中了,也不是飛箭傷人。但這樣說就更不好理解了。

俺以前寫過梨樹。一棵梨樹,我們隻能看到一棵梨樹,甚至隻能看到它的一半。但這棵樹實際上同時也是長成這棵樹的種子。這顆種子又是結在另一棵樹上的梨。這個梨,又是另一棵樹的一部分。。。如果我們同時看到這些,梨樹就不是我們看到的樣子了。

接下來樂正子輿與公子牟的對話稍加引申,就可能得出上麵的理解。子輿說,“你是公孫龍的學生,肯定替他遮護過失。我再跟你說說他的不象話的言論,象什麽(有)*意不心,(有)指不至,(有)物不盡,(有)影不移,頭發可以拉動千鈞,白馬非馬,孤犢不是母牛生的等等,這種不合邏輯違背常理的說法,太多了”。公子牟說,“你聽不懂到家的道理才會以為不象話,你才不象話。無意則心同;沒有具體之指則不所不包;物則不盡,盡則非物;影子不移,說的是影子沒有改變;發引千鈞,勢均則力等;白馬非馬,因為形名不同;孤犢非母牛所生,有母則必非孤犢”。。。。

*這個有字,可有兩種理解,一種是有這種說法;一種是以之為有。哪種都不影響這段原意。

這些道理基本上可以概括為偏全之辨。得其偏者失其全;得其全者隱其偏。其實非常平實,不玄也不妙。隻是在分析平常思維的局限,要把這些局限打開。名家沒有成為顯學或者流傳,大概是因為樂正子輿這種見解平庸之輩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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