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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波逐流 - 活在美國的我們 第六十章

(2018-06-04 06:17:36) 下一個

六十. 經理被解雇了

兩三天後,肖雨禾決定不再帶中國飯了,她受不了那些“南美民工”目光的壓迫,而改成帶幾片火腿腸和麵包。到吃飯的時候,就自己在廠區邊上的大樹下,找個地方坐了,安靜地享受自己的三明治。如果天太熱,她索性回到自己的車裏去吃飯。

白天的工作量大些,基本沒有閑的時候,而中班和夜班就不同了,因為不是連續工藝,除了必須延續操作的設備外,多數設備都停下來,喧囂的小工廠在黃昏中變得安靜了。明晃晃的鐵家夥們在夕陽下成了剪影,肖雨禾竟然有些陶醉在這幅圖畫裏。

入夜後,除了按時完成工作外,還有許多空閑時間。無事可做的肖雨禾發現書架上竟然有幾本落滿灰塵的書,是幾台儀器的使用說明。

反正也沒有其他的事可做,就當是打發時間吧,也可以提高自己的英語。之後,隻要是夜班空閑的時候,她就翻那幾本書,又對照著儀器一點一點的學習,一段時候後,她對那幾台儀器的了解竟然比那位學化學的經理不差。

實驗室的經理是個古板的印度老頭,兩道濃眉總是擰在一起,好象是看什麽都不順眼。所以肖雨禾對他有幾分畏懼,總想躲著他。

每天下班時,經理都會對值夜班的人說同樣的話:“如果今晚遇到什麽問題,一定給我打電話,不管是幾點。”肖雨禾嘴上答應,心裏卻想,半夜三更的,你會接電話嗎。

事情就是那麽忖,那天上半夜,一直沒有什麽事情,下半夜兩點多鍾,操作工風風火火地送進一個樣品來,化驗了兩遍結果都不對。小工廠生產的都是很昂貴的特殊產品,一批產品不合格,工廠的損失應該不小,肖雨禾心裏有些發毛起來,猶豫了一下,她還是給經理打了電話。

經理在電話裏的聲音明顯帶著睡意,等聽清楚了肖雨禾的話,他說:“你不要著急,我馬上就到。”

肖雨禾知道,經理家和自己家住得很近,四十多英裏,就算半夜不堵車,開過來也要一個多小時。她看看鍾,已經淩晨三點多了,就算經理立刻出發,也不過是比平常早兩個小時而已。肖雨禾心裏又安穩下來。

果然,經理四點半就到了,又做了兩次實驗,證明這一批產品確實不合格。經理立刻和值班工程師商量,不顧是淩晨五點,就直接打電話給老板。老板和技術主管都在六點鍾之前就趕到了廠裏。

因為出了問題,肖雨禾算是當事人之一,也不能按時下班,一直在實驗室裏等到上午十點,經理點頭同意,她才把事情交給上白天班的人。

離開時,她注意到那個印度工程師然姆還在和技術主管討論著什麽,絲毫沒有要下班的意思。然姆和肖雨禾一樣,已經熬了一夜了,肖雨禾對這些人的工作態度不由得有點佩服,又有點同情。

有一天,肖雨禾上下午班,她驚訝地發現,隻上白天班的經理沒有按時下班,而是在副廠長辦公室談話。到晚上七點多,經理才黑著一張臉回到實驗室。他把自己的一些小東西裝進一隻塑料袋,然後轉過臉對肖雨禾扯出一個苦笑:“Andy,我走了,你以後不會再看見我了。”

看見一臉驚訝的表情,他走過來和肖雨禾擁抱了一下:“再見了,那個王八蛋把我解雇了。”

這時候對肖雨禾來說,不夠用的就不僅僅是英語了,就算是用中文,她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麽才好,隻是呆呆地看著經理走出實驗室。

她不喜歡化驗室的這位經理,有時候簡直就是討厭他,不過她不得不承認,對於工作,這個經理是敬業的,知識也是足夠用的,沒有發現什麽不好啊,現在就這樣被解雇了,就這麽簡單!

實驗室沒有經理了,副廠長時不時地來轉一圈。幸好三個實驗員都是熟練工,倒也沒有什麽影響。幾天後,一個三十多歲的印度女人來上任了。

印度人的工廠嘛,經理層當然是要雇傭印度人。新來的女經理索菲自稱是化學博士,一臉的傲氣,明擺著看不起這三個低層次的實驗員。

可博士也不是萬能的,有幾台儀器,索菲也不熟悉,可是頂著博士帽,又是上司,麵子還是要的,她不好意思問,隻是自己一遍一遍的試。

看見她那麽費勁,肖雨禾開始還有些困惑,想了半天才明白過來,自己來是當下屬的,所以可以毫不顧忌地向前經理提任何問題,因為經理本來就有培訓新職工的責任。而這位博士一來就是領導,向自己的下屬問技術問題,是有些不好意思,難怪她張不開口提問。

見她那副受苦的模樣,肖雨禾覺得書呆子的麵子真是可笑,就主動找出書架上那幾本被她讀了很多遍的說明書來,翻給她看。

索菲紅著臉沒有說感謝,隻是那副一直端著的架子放下了許多。不忙的時候,也和肖雨禾聊天。

“化學博士怎麽跑到這家鄉鎮企業級別的小工廠裏,這裏隻有三個實驗員,每天都是重複的日常化驗,沒有任何學問可言,真是太委屈了。”肖雨禾有些好奇。

“從讀大學開始貸款,為了拿這個學位,我背了一大筆學生債,現在畢業了,找了幾個月,才找到這第一份工作。要還貸款啊,我還有什麽好挑三揀四的。”索菲的口氣裏全是無奈。

肖雨禾心裏很替她可惜,平時總覺得自己委屈,眼前這個有美國學曆的女博士也不過如此,她一時不知道應該怎麽表示自己的感覺。

忙起來時間就過得快,肖雨禾已經在小工廠幹了幾個月了。她習慣了在這裏上班,這些簡單的化學檢驗,讓她覺得工作毫無壓力。她像當自願者時一樣,時常和其他實驗員,來看結果的工程師們,或者是來送樣品的工人閑聊。她把這種閑聊看成是苦中取樂,也算是了解美國社會的窗口吧。

和肖雨禾交班的實驗員之一是一個黑人,叫丹尼,三十歲左右,高高的個子,長得很帥,而且皮膚顏色與其他黑人相比很淺,如果不是他自己說他是黑人,肖雨禾還以為他也是墨西哥人。他脖子上時常掛著指頭粗的金項鏈,從領口露出來,十分顯眼。

當和丹尼熟到可以隨便閑聊時,肖雨禾終於問出了在她腦中盤旋很久的問題:“你的項鏈很漂亮,我想起有一次奧運會上,一個黑人短跑冠軍,脖子上也是晃著一根金燦燦的粗項鏈。可是我不懂為什麽黑人喜歡戴金項鏈,而白人卻很少戴。”

丹尼很驕傲地扯開自己的衣領,讓肖雨禾看:“你看這金燦燦的顏色,襯托在我們光滑深色的皮膚上多漂亮,如果襯托在滿是雀斑的白皮膚上,效果就差遠了。”

這個回答讓肖雨禾恍然大悟,真是無比正確!難怪賣黃金首飾的商店裏,總是在金首飾下麵墊一塊顏色很深的絲絨,原來靈感是從這裏來的。

一次丹尼匆匆忙忙交班,說是要馬上去學校,兒子又調皮了,學校來電話讓他立刻去。

肖雨禾有些驚訝:“你這麽年輕,我還以為你沒有結婚呢。”

丹尼笑了:“我的確還沒有結婚,我的五個孩子都是我媽和我妹幫忙看。”

“五個!孩子媽媽呢?”肖雨禾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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