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 不如去做房產中介
張紫薔吃驚地跑到房子前門,見兒子一臉驚恐地站在那裏,房子對著街道的一扇玻璃窗成了碎片。
看見媽媽那副愕然的表情,劉驊心虛地嘟囔著說:“我們在車道上打籃球,剛剛投了兩個球,一個球就砸到了玻璃窗上,不是故意的。對不起。”
看著地上的碎玻璃和隻剩下些玻璃碴的窗戶框,再看看兒子那副沮喪的表情:“你,你怎麽能?”張紫薔說不出話來,這時候再罵兒子也於事無補。
她一時不知道怎麽辦,玻璃窗值多少錢是次要的,讓她緊張的是,一米見方的玻璃窗碎了,而且是對著街的方向,那就等於是開了大門,誰都可以從這裏進到屋裏。而她家裏隻有她一個女人和一個未成年的兒子,太不安全了,必須盡快安裝一塊新玻璃。
她衝進屋裏,翻出電話號碼本,希望能找到一家修理公司,當天就能換上新玻璃。
現在已經是下午四點多了,她給幾家維修公司打了電話,沒有一家公司可以當天來安裝,最快也要明天上午。
張紫薔不知道該怎麽辦,總不能就這樣敞著窗戶吧。九月的休斯敦還算是盛夏,沒有了玻璃,空調也不能開了,屋裏很快熱起來,加上緊張,她感覺到背上的汗已經順著脊梁往下流了。
萬般無奈,她隻好給肖雨禾打電話:“我想去買一塊板子先釘上,可是我不能走啊,這麽大的窗戶敞著,誰都能進到家裏來。”
肖雨禾在電話裏說:“我今天正好上夜班,晚上十點多才走。我去商店去替你買一塊三合板和釘子,再去幫你釘在窗戶上。你自己先清理掉碎玻璃,小心點,別把自己和孩子劃傷了。”
放下電話,張紫薔心裏覺得踏實了些,呆了一會,想起自己為了幹院子活,剛剛買的一雙勞動用手套。她到車庫裏找到手套,開始幹活兒。
先把地上的玻璃渣掃幹淨,然後又去清理那些還留在窗框上的玻璃碴。沒想到玻璃碎片很緊地夾在窗框裏,拔起來很費勁,幾次幾乎劃破了手。
她想到別人家,幹這種事都應該是男人,剪草,施肥,租車,買車,甚至管教兒子。而自己的丈夫亞非不僅是指望不上,最近行為還神神秘秘的,來電話的次數越來越少。
那個排解不掉的陰影又回到她心裏,如果亞非在國內有了其他女人,自己和兒子怎麽辦,她真不願意往這方麵想,可是那種女人的直覺卻總是讓她的潛意識往這上麵靠,委屈的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
過了一會,肖雨禾帶著一張三合板來了。一進屋就說:“這屋裏這麽熱,看來德州要是不開空調,真得能熱死人。”說著,把自己的小包扔在地毯上,又把三合板靠在空空的窗戶框上。
比劃了一陣:“大一點,要不然咱倆先把這塊板子擋在這裏。你有工具嗎,咱倆先釘一下,堵住這個洞,你就可以開空調了。”
沒有聽見回答,肖雨禾兩手扶住三合板,奇怪地回過頭來,看見張紫薔紅著眼睛坐在沙發上發愣,不由得奇怪地問:“你哭了?不就是一塊玻璃嗎?很容易就釘上的,先堵上那個大洞湊合一夜,明天上午不就有人來修理了嗎。”
張紫薔站起身來,到車庫裏找了一把鉗子,肖雨禾接過來看了看,說:“板子不厚,這個就可以了。”她讓張紫薔扶住板子,自己用那把鉗子把釘子砸進去。
三合板被勉強釘在窗框上了。肖雨禾滿意地看了看:“比我想的容易多了。太熱了,快開空調吧。我今晚上夜班,明天一早就回來了,修玻璃的人來的時候,你叫我過來,別讓人看見這個家裏隻有你一個女人。”
張紫薔卻不回答,過了一會,她突然發狠地說:“我一定要自立。”
肖雨禾吃驚地看著她,收拾起地上的釘子盒,然後坐到張紫薔側麵的沙發上,猶豫了一下才說:“你在說什麽?什麽叫自立?就為了你老公不常回來看你們?”
張紫薔有些傷感,但是她很平靜地說:“我想過了,有些事我都不好意思說。我猜他在國內有女人了。”
肖雨禾愣了半天才說:“你會不會是太敏感了,從哪裏判斷出來的?他對你們,在經濟上有沒有什麽變化。”
肖雨禾問得含蓄,張紫薔卻完全理解她的意思,回答說:“這倒是沒有,生活費都是按時到帳戶上,有時候還問我夠不夠。隻是在電話上說話越來越少,每次都是匆匆忙忙地敷衍兩句,和以前大不一樣了。有兩次,我故意在他那邊的半夜打,接電話的都是女人。我質問他,他說他忙,半夜還在商量事情,接電話的是女秘書。”
“可是,”張紫薔的語氣很有些哀怨:“你信不信女人的第六感官,我就是覺得他什麽地方不對,沒有證據,我也隻能裝聾作啞。我之所以能忍,就是因為我沒有工作,連自己都養活不了,哪有什麽資格談自尊。”
“你知道我一直想學點什麽能掙錢的課。這學期我去社區大學報名,學習當房地產中介。隻要上八門培訓課,通過考試,就可以拿到房地產中介人執照。那天撞車,就是為了去上課。”
“你是有了這種感覺才去上這個課的?”肖雨禾問。
“那倒沒有,房地產中介的事也是偶而在學校看見,覺得有趣,就報了名。不過現在,我是真的想清楚了,決定走這條路,就像你說的,行不行的,不試試怎麽知道。”張紫薔的口氣十分堅定。
“當房地產中介人,這倒是個好主意。” 肖雨禾若有所思地說:“這裏這麽多中國人,中國人買房子還是願意找中國人當中介,至少是說話方便些。”
“再說,這個職業很有趣,那時候我買房子,就很羨慕這個工作。”肖雨禾轉念一想:“不過,你要知道,這可不是一個輕鬆的工作,我買房子時,那個中介,台灣人陳麗珍,她帶著我看了三十幾棟房子,斷斷續續了一個多月,晚上都在給我打電話,我的房子八萬多美元,她拿3%的傭金,才不過兩千多美元。”
“她是自己當中介,還是掛在什麽大公司下麵的中介?”張紫薔對這個行業開始有點了解了。
“好像她就是自己當中介,好大的一個辦公室,還有一個專門接電話的美國老太太,算是秘書吧。算起來,一個月至少要交易幾棟房子,才能支撐這些開銷吧。”
“而且,”肖雨禾想了想,又補充道:“我最後還是在她手上買了房子,算是有信用的人,她也對我提過,有些人讓她陪著看了好多房子,最後卻從別的中介那裏買了,她完全是白忙。”
“我知道辛苦,也知道不容易。”張紫薔歎息著說:“在學校,老師說過,這麽多學生,如果其中一半成功做了中介,他這個老師就很自豪了。很多人拿了中介執照,結果並沒有堅持下去。”
“可是看看現在的我,還有別的路嗎?教孩子彈鋼琴,唱歌,隻能掙點零花錢,除了唱歌我就一無所長,上哪裏去找工作?就是打餐館,恐怕也養不活我和兒子吧,再說我也不甘心。當中介,開始一定很難,再難,我也一定要走下去。我實在是沒有其他選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