暢遊法國(35)－勃艮第之王

如果我問：勃艮第之魂是什麽？相信很多人會說：葡萄酒。沒錯。自從古羅馬人在勃艮第種植葡萄以來，一代又一代的勃艮第人便展現出了對土地的重視和對風土的癡迷。勃艮第丘陵起伏的地形讓不同地區的風土的溫度、光照和土壤條件都不同，這變化萬千的風土使兩個葡萄園即使僅相隔數米，但釀出的酒也天差地別，這種特質讓它在15世紀成為了阿維尼翁教廷聖桌上的頭等貢酒。

可是，如果我問，勃艮第之魂在哪裏？不知道有多少人會說是第戎(Dijon)。先不提第戎是法國勃艮第大區的首府和曆史上是赫赫有名的勃艮第公國首都的事實，單單它的美食就可以讓它成為勃艮第的靈魂。在法國，有四大美食之都。除了巴黎、裏昂和圖爾之外，第四個美食之都就是第戎。在第戎的所有美食中，最出名的即是以它名字冠名的芥末醬和蛋糕。

第戎

第戎

第戎

第戎

第戎芥末醬幾乎是法式芥末醬的代名詞，它的味道清香四溢，開胃且不嗆鼻，是廚房裏必不可少的調料，也是很多法國醬汁的基礎。法餐中從沙拉到湯，再到主菜和甜品，都能見到它的身影。為什麽第戎的芥末醬在法餐中會占有如此高的地位呢？這得從它古時的製造工藝說起。

中世紀時，第戎盛產煤炭和木炭燒爐，而它石灰岩地質的土壤又很適合種植芥菜籽，於是煤炭商們用含有豐富鉀肥的木炭灰給芥菜籽施肥，這讓第戎出產的芥末味道既濃鬱又辛辣。那個時候，進口的胡椒價格非常昂貴，因此芥末醬成了胡椒的替代品，到法國文藝複興時期，芥末醬才漸漸走進了法蘭西家庭的餐桌。17世紀，用上等香草植物調味的芥末醬麵世。18世紀中期，人們用酸葡萄汁浸泡芥菜籽，然後用石磨低溫碾磨，這樣做出的芥末醬口感更加細膩。從這時起，第戎芥末醬成為了舉世聞名的高質量調味品。

第戎

第戎

第戎

第戎

第戎蛋糕，同樣有名，它是很多人下午茶、飯後甜點、生日和聚會的必備食品。有人說，你若沒嚐過第戎蛋糕，那你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純正的甜品愛好者，這又是為什麽呢？ 除了因為它曾受到歐洲貴族的追捧之外，也因為它從原料到口感，每一個細節都能讓顧客感受到尊崇，還因為它家族中跟哥倫布有關的帕頌蛋糕。在哥倫布發現美洲大陸後，他注意到當地的土著喜歡食用一種叫“帕頌”的果實。這種果實色澤金黃，切開後香味四溢，於是他讓廚師在製作蛋糕時把果實加了進去。沒想到，烤熟的蛋糕散發出了濃鬱的香氣。當他返航回到西班牙後，他把蛋糕獻給了西班牙聯合王國的“雙王”，這兩個國王恰好有勃艮第伯爵的基因，於是“帕頌蛋糕”就進入了第戎蛋糕的大家庭。

如果你以為第戎隻有第戎芥末醬和第戎蛋糕，那你就太小瞧第戎了，法餐中必不可少的獨特菜肴蝸牛正是第戎的拿手菜。這裏的蝸牛菜最為肥美爽口，既可做宴會主菜，也可做宵夜零食。在第戎，還有一道比蝸牛菜更遠近聞名的菜肴，它就是第戎當仁不讓的頭牌－紅酒燉牛肉(Boeuf Bourguignon)。此菜肴曾被評為“十大法餐代表菜品”之首，吃過的人都稱讚它是“地球上最好吃的牛肉料理”。而這道菜之所以被眾人喜聞樂見，除了離不開優質的沙羅爾牛肉外，還離不開最關鍵性的配料，即由果實豐滿、香氣持久、口感甘醇、略帶紫羅蘭和杏仁芬芳的珍貴黑皮諾(Pinot Noir)葡萄酵取成的紅酒。

第戎

第戎

第戎

第戎所在的勃艮第王國

雖然第戎的獨特美食讓它穩坐“勃艮第之魂”的頭把交椅，但這隻是外衣，真正讓它成為勃艮第靈魂的卻是它在漫漫曆史中占據的重量。憑借這兩點，第戎當仁不讓成為勃艮第的王者。羅馬帝國時，有東西向和南北向的兩條大道從第戎經過，這奠定了它繁榮的根基，在日耳曼民族中的勃艮第人於公元5世紀來到這裏後，他們以此為根據地，向四周擴張，占領了羅納河流域和索恩河流域，建立了勃艮第王國，之後定都裏昂。

當勃艮第王國被法蘭克王國滅掉後，第戎成了法蘭西的皇室領地。在諾曼人入侵法蘭西王國後，王國四分五裂，大名鼎鼎的勃艮第公國浮出水麵，定都第戎。11世紀，勃艮第公爵因為絕嗣而不得不把公爵之位讓給法蘭西國王亨利一世的弟弟羅貝爾一世，他被認為是法蘭西卡佩王朝的第一位勃艮第公爵。從此，勃艮第公國便由卡佩王朝宗親世襲，一直到王朝因絕嗣而壽終正寢。

第戎

第戎

第戎

第戎

在卡佩王朝消失後的第33年，即公元1361年，卡佩王朝在勃艮第公國的最後一位公爵菲利普一世也因沒有子嗣而斷了香火。此時，法蘭西王國已改朝換代，瓦盧瓦王朝的國王約翰二世在位。他憑借著自己是菲利普一世爺爺的外甥和菲利普一世繼父的身份，以及自己身為國王的便利，兼並了勃艮第公國並將其分封給了自己的兒子，這個兒子就是在英法百年戰爭最重要會戰之一的普瓦捷戰役(Battle of Poitiers)中被俘的菲利普二世。他獲釋後，通過聯姻，把當時歐洲最富庶地區之一的佛蘭德並入了勃艮第公國，之後又為瓦盧瓦王朝患有間歇性精神病的國王查理六世攝政，掌握著法蘭西王國的最高權力。這時的勃艮第公國，已經成為了縱貫北海和地中海的大帝國，第戎也因此而受益，成為了重要的政治、經濟、文化、學術和科學中心。

到他的孫子，生於第戎的菲利普三世統治勃艮第公國時，他繼續奉行他祖先們在英法百年戰爭中“漁翁得利”的精神，利用戰爭和婚姻，吞並了今天荷蘭和盧森堡等低地國家，為日後鼎鼎大名的尼德蘭開啟了序幕。雖然菲利普三世最後把政治中心挪到了布魯塞爾，但第戎仍然是歐洲的中心。可以說，是菲利普三世和他的父親及祖父把第戎帶入了雲端，讓它成了“勃艮第之王”。

第戎

第戎

第戎

第戎

為什麽第戎會受到重視呢？原因是它地處勃艮第人最富饒的索恩河平原核心區，索恩河的支流從它身邊緩緩流過，而它的西側則是沃野千裏的巴黎盆地。因為第戎的底蘊，所以我在法國之旅中對它充滿了期待。可喜可賀的是，它跟波爾多、馬賽和裏昂等城市一樣，不僅沒有讓我失望，還讓我驚喜連連。這驚喜，最先從去第戎的沿途開始。

離開世界文化遺產韋茲萊(Vézelay)小鎮，我們沒有直接去第戎，而是去了勃艮第地區的另一個世界文化遺產－豐特奈修道院(Abbaye de Fontenay)。隱藏在偏僻的綠色山穀中的修道院建於12世紀，是歐洲最古老的熙篤會隱修院之一，之後被改為了皇家修道院，因此擁有賦稅豁免權。也是因為此種特權，這座封閉式的修道院開始興盛，並形成了自給自足的建築群。它不但有修道院、教堂和回廊，還有花園、餐廳、宿舍和麵包房，甚至有鋼鐵廠。修士們在這裏苦修鑽研出的煉鐵技術在歐洲工業革命時傳遍了歐洲大陸。

豐特奈修道院

豐特奈修道院

豐特奈修道院

豐特奈修道院

豐特奈修道院

我們沒想到，這個沒有華麗裝飾立麵，甚至連浮雕和花窗都省略的樸素修道院如此“深藏不露”。雖然修道院的建築沒什麽出奇的，但漫步在它寬敞的花園中，流連在山穀中的小溪旁，享受遠離喧囂的靜謐，也是一種美好。可是，修道院在曆史的長河中不可能一直美好，它在英法百年戰爭中開始衰落，後被改成了法蘭西王室的最大墓地，到拿破侖時，它變作了監獄。

豐特奈修道院

豐特奈修道院

豐特奈修道院

豐特奈修道院煉鐵爐

我們在熱浪滾滾中遊完了豐特奈修道院，可是，當我開進離修道院70公裏的第戎時，一下車就感覺到了寒意陣陣。第戎的風是冷的，穿裙裝的我不得不換上長衣長褲，還加了一件外套。我們的民宿就在勃艮第公爵及等級製會議宮(Palais des Ducs et des Etats de Bourgogne)旁，停車費很貴也就算了，連空位也沒有，害得我隻好停到了一公裏開外。如果說我從停車處走到公爵宮的路上還沒感覺到第戎在勃艮第的分量；如果說我從公爵宮的建築外表還沒體會到勃艮第公國的強大，那當我走進被改成了博物館的公爵宮內部時，我簡直被它迷住了。它是我眼中除了巴黎盧浮宮之外，法國最好的博物館，而且這麽好的博物館居然免費。第戎，你也太好了吧。

這座成立於1787年的博物館收藏了大約13萬件藝術品，從古代到文藝複興再到現代，從繪畫雕塑到素描裝飾再到文物棺槨，一應俱全，我仿佛體驗了一次名副其實的時光穿越之旅。博物館按照年代設計順序，分成了8個階段，大部分是意大利、佛蘭德，瑞士和德國的藝術品，但是，重點是但是，我竟然看見了古埃及的展品。再次見到我熟悉的木乃伊、黃金麵具和伊西斯女神，我好像見到了久別重逢的老友，欣喜之情溢於言表。

勃艮第公爵宮

勃艮第公爵宮

勃艮第公爵宮博物館

勃艮第公爵宮博物館

勃艮第公爵宮博物館

博物館中也有少量古希臘和羅馬時代的陶器，可數量最多的是畫作。這些畫作幾乎都是宗教題材，豔麗的色彩，出神的形態，跟我在比利時教堂裏看到的一模一樣。跟比利時教堂的畫作一樣的還有，勃艮第公爵宮裏也有大量的三聯畫，有的三聯畫還是用金子製作的，可它們並不是鎮館之寶。這裏最具重量級的展品是被安放在建於15世紀中期大廳裏的勃艮第公爵菲利普二世和其妻子，以及他們兒子的棺槨，此大廳有鍍金的雕刻木造祭壇裝飾品和火焰哥特式的宏偉壁爐。在大廳中間，是兩個華麗的棺槨，棺槨的底部是用雪花石膏精細雕刻出的哭泣者的雕像群，雕像群上方是他們的棺槨，棺槨旁圍繞著金獅子和有著金翅膀的天使，這是我們看過的最豪奢的棺槨。

勃艮第公爵宮博物館

勃艮第公爵宮博物館

勃艮第公爵宮博物館

勃艮第公爵宮博物館

勃艮第公爵宮博物館

我們在迷宮似的博物館中轉來轉去，都不舍得出去，真真正正明白了第戎是“勃艮第之王”的原因。在公爵宮的另一個入口，還有一個美術館，對於不懂美術的我們來說，逛美術館有“小人兒穿大衣”的感覺，但這並不影響我們欣賞整個公爵宮的建築之美。這個公爵宮，是第戎最標誌性的建築遺產之一。它在11世紀是一座堡壘，到14世紀時變成了一座奢華的哥特式宮殿。不過，今天看到的大部分建築都是建於17世紀到18世紀的古典主義風格。

勃艮第公爵宮博物館

勃艮第公爵宮博物館

勃艮第公爵宮博物館

勃艮第公爵宮博物館棺槨廳

公爵宮的後麵是建於15世紀中期，以菲利普三世名字命名的塔樓(Tour Philippe-le-Bon)。這座46米高，集中世紀和文藝複興風格於一身的建築是遠眺第戎的最好景點，可惜我們到的時候，它已經關閉了。公爵宮正對著的是法國最漂亮廣場之一的解放廣場(Place de la Libération)，廣場周邊則是第戎的老城。老城裏有幾座教堂，因為這些教堂，第戎曾被稱為“百座鍾樓之城”，但沒一座開放的。我們信馬由韁走到老城核心區的第戎聖母院 (Église Notre-Dame de Dijon)，去這座13世紀哥特式的建築傑作中去尋找貓頭鷹(Chouette Animal)。

貓頭鷹是第戎的象征，我們民宿的家裏就擺放著好幾隻瓷器的貓頭鷹，而第戎政府專門在老城設計出了貓頭鷹路線(Parcours de la Chouette)。老城的地上有用數字代碼標出的貓頭鷹頭像，隻要跟著這些帶數字走，就能把老城22個景點一網打盡，但是第戎聖母院的小貓頭鷹卻非常特別。據說人們用左手撫摸它的同時許下心願，那麽心願就能變為現實。可我們圍繞著教堂走了三圈也沒找到這個小貓頭鷹，後來問了一個本地人，他帶我們去找，結果發現小小的它在牆上的犄角旮旯。要不是這個本地人，我們就是帶著放大鏡也找不到。

第戎

第戎聖母教堂

第戎聖母教堂牆上的貓頭鷹

第戎地上的貓頭鷹

第戎民宿的貓頭鷹

我們繼續在老城中探索，去尋找第戎百年的中央市集(Halles centrales de Dijon)，市集周邊全是餐廳。因為對圖盧茲和裏昂特色菜的失望，我們對第戎的美食也沒抱什麽希望，可我們越不抱希望，就越有驚喜，我們點的蝸牛和紅酒燉牛肉好吃得不得了。那個蝸牛跟我們在加勒比海郵輪上吃過的一樣，又肥又香，而那個紅酒燉牛肉裏濃濃的紅酒味和酥軟的牛肉，比博訥的強百倍，薯條也是用鵝油炸出的，跟波爾多的一樣好吃。我們還點了在西班牙馬德裏喝過的冰桑格利亞酒(Sangría)和冰淇淋，在大冷的天兒裏品嚐這些，我們也算是豁出去了。就是在第戎這一天，歐元對美元開始大跌，我們也開始享受“便宜味”。因為這些，第戎成了我們心中法國的四大美食之都，其它三個在波爾多、馬賽和卡爾卡鬆。

對第戎的喜愛，讓我們吃完晚飯後又開去了查爾特勒修道院(Chartreuse de Champmol)和基爾湖(Kir Lake)。 菲利普二世在這個修道院裏修建了中世紀時期勃艮第雕塑傑作的摩西井(Puits de Moïse)，用以安放他自己及其後人的陵墓。

第戎中央市集

第戎摩西井

第戎基爾湖

第戎基爾湖

如果說修道院旁邊的靜謐和整潔還沒有讓我們失望的話，那跟聖十字湖一樣都是人工湖的基爾湖，就很讓我們失望了。在基爾湖有一個小水壩，也許因為水流減慢的原因，湖麵上都是漂浮物，這讓它看起來很髒。不過，我們在這裏卻看到了美麗的日落。回到民宿，我們在夜幕中把埃菲爾鐵塔設計者出生地的第戎老城又逛了一遍，深切感受著這座“勃艮第之王”的熱烈心跳。我想，在鳥語花香的陪伴下，在清涼夜風的吹送下，啜飲一杯第戎的頂級葡萄酒，把第戎的每一秒都編織到唯美的時光裏，渲染春色，婉轉流年。

第戎美食

第戎美食

第戎美食

第戎美食

第戎美食

第戎美食

第戎路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