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是一朵美麗的花

 

新年放了幾天假，宅在家裏吃吃喝喝，甚為無聊，看了幾部國產票房大片，分別是《悟空傳》，《長城》，《功夫瑜伽》。不得不說，這些年來，國產片的進步是顯而易見的，跟A股市場一樣，最低潮的時代已經漸行漸遠，電影院裏外都開始呈現勃勃生機。長夜漫漫無心睡眠的時候，偶爾想到以前的電影，比如《大鬧天宮》，比如《少林寺》，比如《警察故事》，頓生隔世之感。

 

接下來看了另一部最近很火爆的電影，叫做《芳華》，催人淚下的同時，提醒我以前還有一部史詩一樣的《高山下的花環》。好的藝術作品，永遠是一麵鏡子，在鏡子中看到恨，看到愛，看到過去，看到現在，看到別人，看到自己。有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哈姆萊特，盲人摸象，各有不同。夜深人靜，來說說我對兩個主角的一些觀感吧。

 

農村來的何小萍。何小萍長相乖巧甜美，卻在文工團飽受排擠和歧視。她的各項考試成績突出，卻被安排晚一年召入。父親進入勞改隊，幸虧“好心”的劉峰幫她填了個幹部出生，身上總是異味，男生拒絕跟她跳舞；穿一個戴海綿的胸罩，被認為是“欺騙”大眾，差點被當眾扒光衣服；直到前線表演拒絕救場，被踢離文工團。她受到的冷遇其實源自她偷偷穿了隊友的衣服去照相，還被相館擺在陳列櫃，被抓了個現行。不難想象，在那個充滿禁忌和娛樂，文工團是那個年代年輕的女孩人人向往的神聖的地方。她的加入，就像一群白天鵝裏麵突然擠進來一支顏色一樣的醜小鴨，更糟糕的是還在一次算不上偷竊的事件中，黑了自己的名聲。好的名聲是永遠找不開的鈔票，壞的名聲是永遠掙不脫的枷鎖。何小萍被踢出文工團，剩下的隻是個時間問題了。

 

活雷鋒劉峰。劉峰的經曆讓人唏噓。吃餃子挑煮破了的吃，幫要結婚的同事打沙發，連豬跑了都要去幫忙追，一個渾身都散發著美德的完美形象。文工團裏麵花枝招展的姑娘們很多，要不動心對每一個男人都是很難的事情。簡單粗暴的表白，不但沒有被接受，還被組織上當作作風問題，他偉岸的形象馬上出現斷崖式下跌，被文工團下放出局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兩個毀了名聲不好的人，卻都被卷進了一場殘酷的戰爭。場麵的血腥是大概是越戰中尺度最大的了。也許是多年命運的不順，化作了對敵人的仇恨，他手臂動脈中槍依然繼續作戰，雖千萬人吾往矣，劉峰的英雄形象在銀幕上重新高大。英雄是孤獨的，英雄也是失落的。戰爭讓劉峰失去了手臂，戰爭也讓暗戀他多年的何小萍受了很大的精神刺激，變成了精神病人。精神病人何小萍巧遇當年文工團的戰友們慰問演出，記憶突然穿越時空，在草坪上獨自翩翩起舞，黎明還沒升起來，觀眾們的心裏已經有期待。

 

劉峰的厄運在成為戰鬥英雄之後還在繼續，為了生計掙紮的同事還要麵對城管的冷眼。昔日同事看到他的斷肢說了一句“不知道他現在還能摸麽”，看似沒心沒肺，其中的輕蔑和鄙視依然可以輕易解讀。看不見遠方，看得見苟且，劉峰在電影的最後卻遇到了傷愈的何小萍等待多年的一句真心表白，感情果真是一道旋轉門，轉到了最後真心的就不分。

 

聚散自有天注定，不怨天不怨命。一句“你可以抱我嗎”，北極的冰山聽了也默默開始融化。在她最後開口之前，他的一切遭遇都是為了這一刻。在她最後開口之前，她的一切，她的遭遇也都是值得的。天下的好姻緣和好電影一樣，沒有早一步，沒有晚一步，剛巧趕上了。

 

所以，年齡大了，老了，沒關係。有一天，回頭看看，當年的屈辱，當年的不安都消散不見，剩下的隻有青春的記憶，幻成一朵朵美麗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