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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年輪(九十九)

(2018-01-17 18:58:42) 下一個

第十章 革命與逍遙的日子(10)

 

六月下旬,學校開始執行“三七”指示,搞軍訓。

所謂的“三七”指示,就是1967年3月7日,毛主席對《天津延安中學以教學班為基礎,實現全校大聯合和整頓鞏固發展紅衛兵的體會》的報告的批示。

毛主席在《批示》中提出“軍隊應分期分批對大學、中學和小學高年級實行軍訓,並且參與關於開學、整頓組織、建立三結合領導機關和實行鬥批改的工作……”

我聽到消息很高興,預感到學校似乎要走向正規了,搞完軍訓,複課也就不遠了。

當時學校已經四分五裂,一盤散沙,大部分同學仍在外逍遙觀望,聽說還有少數人在打零工掙錢,根本不來學校。二中造反派“613”眼下正跟著老大——孝高“613”在社會上竄上跳下,忙著搞派性爭鬥,他們正巴不得指揮部這幫“老保”們土崩瓦解呢,哪會來參加什麽軍訓。

 

然而,指揮部依然我行我素,把軍訓通知貼到校園和大街上,兩天後,隻回來少數學生。我班回來的同學算多的,差不多20人。另一人數較多的是三(三)班,也有20多人。其餘的班人數更少,達不到軍訓的最低要求。於是,指揮部決定,就在我們兩個班開展軍訓。

 

6月25日,軍訓開始。負責我班軍訓任務的是縣公安中隊的劉排長和駱班長。劉排長濃眉大眼,身高體魄,很有軍人範兒,且性格活躍,態度隨和,早上一來班上就被女生們圍住,問這問那,應接不暇。

駱班長叫駱廣明,河北人,20出頭,口齒伶俐,活潑機靈。

劉排長和胡老師經過商定,把我們編成2個組,我是第一組組長,組員有郭金火、彭貴生(貓眼)、王曼莉、華潤蘭、周秀清……;第二組組長是李幼文,組員有劉援朝,“師長”、朱興棣、祁秀蘭……

軍訓第一堂課在教室進行,先由劉排長宣講《中學生軍訓管理條令》,條令規定的軍訓內容是:站軍姿、跑步、踢正步和分列式隊列,每天2小時,時間為一星期。由於天氣漸漸熱了,從明天起,每天上午到操場訓練,下午搞革命。

 

“劉排長,麽樣冇得實彈射擊呀?”休息時,王曼莉問。

“大學生軍訓條令裏有,中學生沒設這科目。”劉排長到底是軍人,出口就是專業術語。

我有點失望,不打槍有什麽意思啊?立正稍息走隊列,學校體育課就學過,還用得著軍訓?

接下來劉排長講人民解放軍的優良傳統。隻見他拖張凳子坐在講台旁,從口袋裏掏出厚厚的一摞稿紙,操著湖南口音,不慌不忙念起來。

我的媽呀,解放軍的優良傳統誰不知道,用得著你來上政治課呀。

開始,雖然聽不太懂,可大家礙於麵子,還是耐著性子聽,到後來便竊竊私議,開起小會來,胡老師製止了好幾次也沒有用。

劉排長卻不在乎,不氣不惱,用了一個小時才念完稿紙,長出一口氣,似乎完成了多大個任務一樣。這麽賣力,實在不知有無人聽。

一下課,大家一窩蜂湧出教室,回家去了。

 

“哎,你等一下。”我攔住最後走出教室的王曼莉。

“麽事啊?”

“昨天給你說的事,這麽快就忘了?”

“噢,你是說書啊,我回家翻了一晚上也冇找到,對不起啦。”

“吔,你昨天答應得多痛快,麽樣,想耍我?”我不高興了,聲音大了點。

“是真冇找到,我正讚回去再找找……”她臉露歉意。

“趙旭東,這麽大嗓門幹啥子,吃槍藥啦?”咦!姐姐忽然出現在我麵前。

“姐,你怎麽來了?”

“朱鳳華得了感冒,我剛陪她去醫院打了針,順路看看你。”

“感冒打什麽針,嚴重啊,她人呢?”

“沒啥子,好多了,她回宿舍去了。這是……”姐姐微笑看著王曼莉。

“哦,這是我同桌王曼莉,家在地區大院。”我故意把她說成我同桌,欲在姐姐麵前顯示我倆關係不一般。

“喲,長得真水靈,明媚大眼,滿臉春風的,趙旭東沒欺負你吧,今年幾大了?”姐姐一頓連珠炮誇讚,說得王曼莉臉泛桃花,不知如何回話。

“姐,吃飯去。”我趕緊拉姐姐去食堂,替王曼莉解圍。姐也真是,頭次見麵就問人家年齡,多讓人尷尬。

“算了,你們吃的是份飯,一個蘿卜一個坑,哪有多餘的飯?我回學校吃。”

“我請你們去米酒館,好不好?”王曼莉大方邀請道。

“好。”我立馬答應,王曼莉請我也不是一回兩回了。

姐姐拉著王曼莉的手,含笑道:“你是個熱情大方的姑娘,謝謝你,我下午還有事,就不麻煩你了。一回生,二回熟,常來找我啊。”轉而對我沉下臉:“就你嘴饞,臉皮也厚,以後改改。”姐姐說完先走了。

“你還請我嗎?”見姐姐走遠,我問王曼莉。

“走噻,隻要你不怕挨罵。”她有意激我,擺出無所謂的樣子。

“算了,逗你玩呢,你快回家吧。”和她分手後,我朝食堂走去,姐姐的話還是要聽的。

“哎,差點忘了,今晚地區禮堂有武漢鋼二司宣傳隊的演出,叫你姐姐一起來吧。”王曼莉轉回來告訴我。

“你有票?”

“正讚宣傳隊演節目要個麽事票哦,有人看就不錯了。”

“那好,晚七點,你在禮堂門口等我。”

“可得,不準水人哈。”王曼莉說完,像一陣風從我身邊飄走。

怎麽會呢,我求之不得呢。

 

吃晚飯時,劉援朝也告訴我這個消息,欲拉我一同去看,我以找姐姐有事為由,推辭了。我才沒那麽笨,找個電燈泡啊,你找朱興棣去吧。

 

走到衛校門口,我遲疑了,武漢鋼二司來專縣演出,明擺著是來拉攏人心搞派性的,倒是對了姐姐的胃口,我們兩個“老保”陪她觀看,替造反派喝彩,算怎麽回事嘛?姐姐性格直爽倔強,嘴巴好厲害的,倒時萬一話不投機爭執起來,多尷尬呀。算了吧,不叫她了,我扭頭獨自朝地區大院而去。

 

地區大禮堂在東風縣算是叫得出口、拿得出手的建築,結構樣式頗有點現代化味道,兩層樓,3000個座位,這在60年代行署一級中就不小了,拿到省裏也遜色。從八一小學到現在,我在裏麵看戲看電影不下20次,很舒適的。

王曼莉說錯了,今晚來看演出的人並不少。我趕到禮堂門前時,觀眾還未進場,正三五成群地搖著扇子,喝著汽水,吹牛聊天。

那時候,除了《地道戰》、《地雷戰》之類老掉牙的電影外,其餘戲劇、電影統統是大毒草,早已打入十八層地獄,好像人人都得了文娛饑渴症,隨便來個什麽宣傳隊,管它造反派保皇派,也不管水平如何,看了再說。

我很快在大門右邊見到了王曼莉,本想拉她快點進場找個好座位的,卻忽然被她一身清新打扮吸引住了。

她今晚穿了件白色府綢短袖衫,深灰色長褲,腳穿淺藍色絲襪,蹬雙銀灰色塑料涼鞋,清爽靚麗,楚楚動人。特別是那緊身內衣包裹著的雙乳,渾圓高聳,隨著她上身晃動而微微顫動,給人以無限遐想。要是沒有人,真想摸一把,挨頓罵也值。

“你緊到看麽事,認不到啊?”王曼莉見我老看她,臉一紅,狠狠冒出一句,打斷我胡思亂想。

“沒有啊,我……”

“你姐姐麽樣冇來?”看我窘相,她似乎不忍心,主動換話題。

“她要開會,冇得空。”我早就想好了借口。

“進去吧,今晚人還不少吔。”她一轉身,身上飄出淡淡的檀香味,沁人心扉。

“可得。”我們得趕快離開,一會兒遇到熟人就麻煩了。

 

禮堂內燈火通明,人聲嘈雜。一樓大約坐了三分之二的人,二樓空著。我們正要朝前找空位,突然被身後一個熟悉聲音叫住:“王曼莉,過來坐!”定睛一看,在最後一排中間並肩坐著朱興棣和劉援朝,正向我倆急切招手,王曼莉便朝他倆走去,我隻好跟上。

 

媽的!朱興棣這個蠢貨,瞎喊個麽事?你睜隻眼閉隻眼不就完了嘛,非要坐到一起幹啥,自討不自在嘛。

唉,今晚的企圖又落空了,這兩個多事的家夥!

“叮鈴鈴……”演出開始了。

 

刹那間,大堂燈光熄滅,舞台上聚光燈打開,大幕升起,武漢鋼二司宣傳隊集體亮相,在莊嚴沉重的銅管樂聲中,首先來了個群口配樂詩朗誦《江城壯歌。》

我還記得下麵幾段:

血!

鮮紅鮮紅的血啊!

浸沃了中原大地,

染紅了革命的紅旗,

譜成了江城壯麗的詩篇,

寫下了英雄紅色的履曆。

……

就是這紅色的液體,

給我們留下多少難忘的記憶:

二月的黑風,

三月的複辟,

六月的屠殺大雪洗,

暴亂槍聲陣陣密。

漢陽城血跡斑斑,

新水運燒殺如洗;

友誼街,戰友勇獻身,

六渡橋,聲威鎮魅魑。

……

任憑烏雲彌漫妖風急,

偏喜亂雲飛渡風雷激。

鎮黑風,反複辟,

麵對屠殺要抗暴,

麵對暴亂要平息!

殺!殺!殺!殺過去!

無產階級革命派要經受血與火的洗禮。

血!血!血!鮮紅的血啊!

這是捍衛毛主席革命路線的忠貞經意。

……

為了保衛黨中央,

為了保衛毛主席,

為了祖國江山紅到底,

為了世界革命的勝利,

我們願將熱血灑遍五湖四海南北極!

我們深信頭顱擲處山花爛漫春常住!

 

“啪啪啪……”台下響起一片掌聲,似乎不太熱烈,更多的人表情冷漠,唏噓不已,偶爾還來兩聲口哨。一開場,氣氛就顯得有些緊張,待會兒該不會發生點啥事吧?不過從掌聲看出,今晚前來為“鋼二司”捧場的造反派人數不多,料他們不敢亂來。

 

接下來是男女生二重唱《毛主席派了親人來。》

兩個俊男靚女竟然模仿歌唱家張振富、耿蓮鳳的二重唱《毛主席呀派人來》,引吭高歌,抑揚起落,不過歌詞完全變了樣:

毛主席派了親人來,

萬樹紅花迎風開。
  千言萬語說不盡哪,

毛主席對咱造反派最關懷!

毛主席派了親人來,

革命戰士淚迎腮。

江城從此烏雲散哪,

九泉烈士笑顏開!

毛主席派了親人來,

親人支持造反派,

永遠跟著統帥毛主席,

誓把那,驚濤駭浪腳下踩!

 

   這首歌的歌詞比較中性,兩派聽了都能接受。兩個演員嗓音嘹亮清脆,表情熱烈大方,感染了大部分觀眾,掌聲比剛才熱烈了些。

 

第三個節目是舞蹈《遙望北方。》

六個年輕貌美的女生身著紅軍軍服,打著綁腿,腳穿白色舞鞋,在悠揚的弦樂伴奏下,激情起舞。

舞台一側,有七八個女生幫唱。她們采用紅軍歌曲《抬頭望見北鬥星》的曲譜,歌詞卻改得麵目全非:

穿過夜空望北方啊,

我們想念毛澤東。

想起了您,我們熱淚滾滾力無窮;

想起了您,我們刀山敢上,火海敢衝!

想起了您啊,我們心明眼亮,越戰越猛,

想起了您啊,就好像勝利的紅旗插遍高峰!

黑雲壓城城不摧,

抽刀斷水水更湧,

多少個寒風雪夜啊,

我們噙著淚花,

輕輕呼喊著您老人家的名字:

毛澤東……

          武漢“鋼二司”紅衛兵宣傳隊演出照

 

為了保衛您老人家,

我們對著死亡,滿麵笑容;

隻要看一看您老人家的照片,

一陣陣激情啊,就如海潮翻湧……

六個女生颯爽英姿,英氣逼人,在台上做出各種激情、誇張的戰鬥動作,與這首曲子深沉懷念的旋律極不協調,加上充滿火藥味的歌詞,聽起來十分別扭,看了給人一種演串了的感覺。難怪一曲舞完,觀眾的掌聲稀稀拉拉的。如若不是幾位姑娘的美貌和身材吸人眼球,難保不被觀眾喝倒彩。可惜了……

 

   “嗨,她們跳得麽樣,比你們如何?”我轉身問還在發呆的朱興棣。

“天壤之別咯,人家是專業的,你看那舞鞋,是跳芭蕾的。”

“哦,你挺內行嘛。”我有點吃驚。

“人家表姐是省戲曲學校的學生。”王曼莉插嘴道。

“隻是她們的舞曲選錯了,節奏也不對,動作過火了點。”朱興棣麵顯得意,繼續評論。
   說道點子上了,真人不露相啊,我真小瞧了朱興棣。

 

說實話,那晚我心情不是滋味。繼續看吧,這不是在欣賞接受造反派的反動宣傳嘛;不看吧,這支宣傳隊無論從演員陣容、樂隊、表演水平,都是我兩年來遇到的最好的,遠高於這小縣城演出水平,我又好這口,實在舍不下。再瞧他三人,根本沒有退場的意思。

管它媽的,既來之,則看之,權當受次反麵教育,多大回事?

再往下就是那個時代常見的節目表演形式,什麽對口詞、快板,表演唱……所有節目表現的中心思想就是:打倒“陳再盜”、消滅“百萬雄屍”,解放大武漢。

最後的壓台節目是“戰鬥舞”,名叫《江城硝煙》,赤裸裸表現武漢六渡橋“617”武鬥場麵。

在悠閑的音樂聲中,天幕上出現漢口六渡橋街景。街中心,高高的銅人像(孫中山銅像)巍然矗立,四周大小樓房鱗次櫛比,標語口號大字報鋪天蓋地,車水馬龍,行人匆匆。

一群帶著“鋼二司”袖章的紅衛兵擁到銅人像下,一邊揮舞小彩旗,呼喊口號,一邊散發紅紅綠綠的傳單,引來眾人圍觀。

 

突然,燈光轉暗,警報響起,音樂聲變得急促驚悚,十幾個頭戴藤條帽、身穿藍色工裝、手持長矛大刀的“百萬雄師”,從四麵八方圍住那群學生和市民,朝他們一陣屠戳亂砍,立即有許多人倒下……

 

就在這萬分危急時刻,舞台燈光大開,衝鋒號吹響,鼓聲震天,一群佩戴著“三鋼”(鋼工總、鋼二司、鋼“913”)、“三新”(新華工、新華農、新湖大)紅袖章的造反派援兵趕到。他們奮不顧身擋在學生前麵,揮舞著手中鋼釺棍棒,拚命抵擋“百萬雄師”暴徒的瘋狂攻擊,並且高喊口號:
  “踏平百匪,絞死麻譚,打倒陳債盜!”

“革命造反派是永遠殺不盡打不垮的!”

“還我戰友!”

“以血還血,以牙還牙!”

……

戰至高潮,紅旗招展,鼓樂齊鳴,這群人擺出威武造型畫麵,和幕後幫唱的隊伍一遍遍齊聲高唱林副主席語錄歌:

 

在需要犧牲的時候,要敢於犧牲,

包括犧牲自己在內。

完蛋就完蛋,

上戰場,槍一響:老子下定決心——今天就死在戰場上了! 

 

在造反派眾誌成城的抵抗下,“百萬雄師”放棄進攻,四散逃竄,造反派轉危為安,取得最後勝利。

金絲絨大幕落下,大禮堂燈光大開,演出在高潮中結束。

 

當大幕再次打開後,喇叭裏奏起“大海航行靠舵手”,鋼二司宣傳隊全體演員到台前謝幕,贏得前排觀眾熱烈歡呼:

“堅決支持武漢三鋼三新造反派!”

“向鋼二司革命小將學習!”

“向鋼二司革命小將致敬!”

“打倒陳大麻子!”

……

宣傳隊員也振臂高呼,答謝觀眾:

“感謝東風地區造反派戰友的大力支持!”

“支援和友誼比什麽都重要!”

“無產階級革命派大聯合萬歲!”

……

就在武漢和東風造反派們慶賀演出成功的同時,大部分觀眾悄然退場。他們神情茫然,臉上寫滿疑惑,極不願意相信演出內容的真實性。

文革初期,派性爭鬥深入人心,無論是熟人同事還是親朋好友,隻要政治觀點不同,那就是敵我矛盾,水火難容。為鬧派性,夫妻反目,父子成仇的現象層出不窮,舉不勝舉,豈能看場宣傳演出就輕易改變自己的立場觀點?

 

“哎,剛才演得好惡躁,真的假的?你在大院沒聽到點消息?”出禮堂後,我問王曼莉。

“正讚馬路消息多如牛毛,都傳武漢鬧得很凶,演戲嘛,藝術加工,虛假誇張算個麽事,你也信?”王曼莉倒顯得無所謂。

“不一定哦,我表姐前兩天來信說,六渡橋是打死了人,不曉得是哪派幹的?”朱興棣插話道。

“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這裏是東風,武漢離得遠,一時半會兒影響不過來。”劉援朝安慰大家。

“遠?人家戲都唱到家門口來了。”我確有點心虛,萬一武漢造反派得勢,小小東風縣必遭魚池之殃,所有的老保組織必然土崩瓦解,蕩然無存,那會兒我們是個麽事下場呢?

“那又麽樣?我們又冇武鬥殺人,你虛個麽事?鹹吃蘿卜淡操心。”劉援朝似乎在教訓我。

也是,自文化大革命開始以來,我一直聽從黨和毛主席號召,關心國家大事,老老實實參加運動,現在就算我們是老保,可從幹過違法亂紀、危害社會和他人的事情,有什麽可怕的呢?

 

午夜,我們四人在地區大院門口分手,我和援朝趕回學校,養好精神,參加明天的軍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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