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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年輪(七十一)

(2017-11-25 17:23:59) 下一個

第七章 去見毛主席(10)

 

“哎,明上午不要出去了,全體參加隊列訓練。”睡覺前,吳青年給大家打招呼。

完了!我第一感覺是,這次毛主席接見紅衛兵和群眾又要采用第一次的方式,百萬大軍列隊通過天安門,接受檢閱,不然搞什麽隊列訓練呀。

我把擔心和大家一說,都覺得有道理,頓時怨聲驟起。

“天安門那麽高,離廣場又遠,走第一排都看不清城樓上人。”餘江濤說的可是實話。

“能不能向上麵反映一下,強烈要求和上次一樣。”史秋生的話代表了大家一致意見。他說的“上次”指的是毛主席第二、三次接見紅衛兵的方式。

由於第一次接見時有紅衛兵反映看不清毛主席,第二、三次接見形式作了調整。就是毛主席先乘敞篷車接見在天安門廣場和長安街上的紅衛兵,然後登上天安門城樓,檢閱通過天安門的紅衛兵和群眾,這樣人人都能近距離看清毛主席和中央領導。

“反映當然可以,上麵理不理睬就難說了。”吳青年無奈地說。

唉,其實誰都知道,希望微乎其微。自認倒黴吧,大家一夜無話。

 

九月30號,各接待點展開國慶遊行模擬訓練,我們的訓練場地就在學校操場。

椿樹館小學操場很小,200人搞隊列訓練都施展不開,隻好把人分成兩撥,上、下午輪流來,我們宿舍的人分在上午訓練。

我們一百人分成兩排,五十人站成一排,擠到操場邊上。訓練內容是預先設計好的:前排五十人右手高舉毛主席語錄,後排五十人手挽手,兩排齊步走,右視主席台,有節奏齊聲高呼:“中國共產黨萬歲!—毛主席萬歲!—萬歲!萬歲!萬歲!”就這兩句,十步呼喊一次,三遍後兩排交換。

不知從哪請來個公安,30來歲,一臉的嚴肅,站在操場邊的水泥乒乓球台上,吹著哨子,指揮訓練。

隊列訓練,走路嘛,說起來容易,走整齊難,五十個人要走成一排更難。這不,來回好幾趟了,隊伍怎麽也走不成一條線,一會兒是S形,一會兒是大雁形,急得公安指揮不住地嗬斥、發火。

“嗨嗨!左邊的壓住速度……挺胸抬頭,用兩眼餘光,相互照顧,一二一!”公安聲音都沙啞了。

這時,從校門湧進來幾個中學生瞧熱鬧,跟著瞎起哄。

“以(尾)巴那位走快點呀,掉哪去了?”

“中間那個,步幅小點,別隻顧自個走嘛。”

“土鱉,傻帽!”

“嘻嘻。”

……

“亂嚷嚷什麽?注意首都形象,走,出去!”公安把那幫家夥趕了出去。

經過兩個小時折騰,隊伍終於走成一字形。休息一會兒接著練,到吃午飯時,基本達到要求。這叫臨陣磨槍,不快也光。

 

下午無事,我和餘江濤跑到前門大街老字號工藝品商店“尚珍閣”閑逛。江濤用5元錢給他爸買了隻石楠木煙鬥,而我花1.5元錢買了一把雕龍小寶劍。劍長12公分,寬0.5公分,刃如秋霜,寒光閃閃,刀鞘上纏繞著兩條金色小龍,活靈活現,精美極了。

 

為迎接國慶十七周年,晚飯時,帶鋼廠食堂特地為我們外地進京代表每人加了兩個菜。飯後,每人領到一份幹糧:兩個饅頭、兩個餡餅、兩個糖包子、兩塊鹵豆腐幹、一個鹹鴨蛋,夠豐富啦。

從明天淩晨零點起,北京主要街道實行24小時交通管製,我們要徒步走到天安門去,指揮部要求大家八點鍾必須就寢,以保證充沛的體能。

想到明天就要見到毛主席,每個人心情都異常興奮激動,哪裏睡得著?大家躺在地上,興致勃勃地交談著這幾天在北京的所見所聞,憧憬明天的幸福美好時刻,直到晚十點才入睡。

 

半夜三點鍾,我們從廣安門站起,沿9路電車路線,在昏暗的路燈照耀下,列隊朝東長安街出發。

夜深人靜,萬籟俱寂。為了不驚擾市民,大家都不說話,隻聽見沙沙腳步聲。

開始我還挺精神,可一過牛街,慢慢頂不住了。我從未走過夜路,又不讓說話,人一發悶,就容易犯困,腿也發僵,眼皮不斷打架……

“嗨,你往哪走?”江濤低聲喝道,要不是他拉我一把,我險些竄

出隊伍,摔倒地上。

“好困哦,還有多遠?”我問江濤。

“剛過兩站,還早得很,草雞啦?給你治治。”餘江濤說完,狠狠揪了我右臂一把。

“哎喲,你幹什麽?”我大叫一聲。

“幫你清醒。”

“前麵不要講話,跟上隊伍。”身後傳來夏副指揮嗬斥聲。

我們趕忙閉嘴,悶頭走路。不過這一鬧,我倒是困意全消,腳下變得輕快起來。

走啊,走啊,一站又一站,一街又一街……

當我們走到公安部大樓時,東方已泛出魚肚白。

 

公安部大樓高五層,門口站著哨兵,身旁門牌上寫著“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安部”十個大字,莊嚴威風。大樓左邊是個很大的院子,四周是高高的白楊樹,秋氣肅殺,黃葉遍地。我們200人進到院子裏,在擦拭得幹幹淨淨的一塊塊紫色地磚上坐下,休息等待,看來這就是我們的目的地啦。

過了一會兒,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公安過來介紹周圍情況。

公安部西側是曆史博物館,出北門就是東長安街,左邊是天安門,右邊是北京飯店,是北京市的中心。眼見這麽好的地理位置,我們心中充滿喜悅,感到很幸運。但如果直接開到天安門廣場去,豈不更美?

不久,幾個戰士抬來三隻大保溫桶,我們喝著開水吃幹糧。

吃完早飯,我們被告知,可以在附近自由活動,不能走遠,不許去天安門廣場,七點鍾集中收看電視。

隨著晨霧漸漸散去,一輪紅日冉冉升起,金色的朝霞灑滿京城大地,預示著今天又是一個豔陽天。

我和江濤、秋生三人出了院子,來到長安街上。隻見道路兩旁高樓矗立,一座挨一座,每棟大樓頂上都飄揚著五星紅旗,有的底樓門口還掛著大紅燈籠,上寫“慶祝國慶”,盡顯節日氣氛。寬敞的馬路兩邊,擺放著一盆盆大型盆栽—青鬆,蔥綠蒼翠,遒勁挺拔,把大街裝扮得清秀、典雅。

剛過一會兒,忽然從大街右邊湧過來大批遊行隊伍,每支隊伍大約兩三百人,既有紅衛兵,又有群眾,一隊接一隊地向西開去。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顯得興奮好奇,東張西望的,一看就是外地進京代表。他們肯定是去天安門廣場的,就像是參戰主力部隊一樣,相比之下,我們更像是留守後方的預備隊。除了羨慕,隻怨運氣差。

向西眺望,天安門城樓在晨曦下泛著金光,源源不斷的遊行大軍正從四麵八方向天安門廣場聚集。

 

七點整,北京電報大樓傳來清脆而悠揚的鍾聲,它的報時鍾聲就是樂曲《東方紅》的前兩句。我們急忙返回院內,隻見院子裏間隔二十多米分別擺放了三台18吋彩色電視機,屏幕前已圍了很多人,交頭接耳的,顯得很興奮。六十年代,看電視可是件可遇不可求的事情,彩電就更罕見了,就算北京上海這些大城市,百姓家也不會有。我深信大多數人看電視都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

“坐下喲,不要隻顧自己,大家看噻。”坐在地上的人著急地大聲吼叫。還不錯,圍觀人群很快散去,回到自己位置上觀看。我們三人位置靠後,勉強看得見。

我可是第二次看彩電了,不太在乎。看著他倆那認真勁兒,我不禁有點得意,很想炫耀一下自己,滿足點虛榮心,但最終還是忍住了。

電視屏幕上,首先播放時事新聞。此刻正在播放9月30日周恩來總理在人民大會堂宴會廳舉辦國慶十七周年招待會的情景。第一次在電視上看到如此隆重氣派的場麵,還是挺感奮的。

然後是紀錄片,展現我國十七年來,各條戰線在黨和毛主席領導下所取得的輝煌成就。尤其是在《歌唱祖國》音樂伴奏下,心情會不由自主地興奮激動,充滿驕傲和自豪。

到後來,播放一些工農業生產的統計數據時,就顯得無聊、乏味。過了一會兒,陽光越來越強,屏幕變得灰白、模糊不清了。我們三人借口上廁所,先後溜出來,又跑到長安街上看熱鬧。

 

此時,長安街發生了巨大變化,一小時前的人流長龍變成了橫排為100人的單一縱隊,井然有序地坐在大街上,密密麻麻,把寬敞的大街塞得滿滿的。前排已在百米開外,尾排望不到邊。看這架勢,似乎一切已經準備就緒,到時我們怎麽辦呀?我問他倆,都不知道。

“你瞎操什麽心,人家肯定早有安排。”史秋生顯得胸有成竹。

“我是說,我們會走最後哦。”我說出自己擔心。

“這倒有可能,有什麽辦法。”秋生無奈說道。

“你知足吧,我們多自由,還有電視看,比他們幸運多了。”江濤朝大街上靜坐人群努努嘴。

“也是。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哈。”我也讚同。

“酸,又在賣弄。”

 

我們不敢走遠,溜達了一會兒,折回院中繼續看電視。噯,有人在電視機箱上搭了塊硬紙板,擋住太陽光,圖像清晰多了。不過此刻,電視沒啥可看的了,屏幕上時而介紹首都十大建築,時而播放天安門廣場歡樂的群眾場景。

 

大家都明白,萬事具備,隻待開會了。

時間啊,你快點走吧,等待的滋味真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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