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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年輪(六十五)

(2017-11-17 16:41:23) 下一個

第七章 去見毛主席(4)

 

昨夜一場暴雨,澆滅了炎炎暑氣,帶來一絲涼意。謝天謝地,終於熬到頭了。眼見返校日子日益臨近,我得抓緊時間,實現我的如意算盤。

今天是個星期天,吃過早飯,姐姐去四中找盧玲玲去了,趙平也出門了。爸爸下午要值班,正在擦拭手槍,天賜良機!

“爸爸,開快學了,我的上衣……”

“不是剛給你做了一件麽?加上你那件軍衣,夠換洗就行了。”

“那還能穿啊,都破成那樣了。”

“啷個不能。要從小養成艱苦樸素的習慣,你媽補得多好的,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你才一年吧?”

“我不是又長高了點嘛,穿不下了。”我一邊說,一邊看他剛換的“六五式”軍衣。

“看啥子,又想打我主意啊,不行,違反規定的。”爸爸一口拒絕。

“我沒說這件,想要你那件舊的。”我知道新的肯定要不來,舊的總可以吧。爸爸那件“六二式”上衣起碼有六成新。再說了,現在流行穿舊軍衣,越老越顯資格。

“不行,趙平求我好幾回了,我要一碗水端平。”

“趙平還那麽小,穿得了嗎?過幾年我一定不爭。”

“嗯……”爸爸在猶豫。

“爸爸,你也看過電視,如今軍人子女都穿軍裝,遠的不說,醫院稍大點小孩哪個沒穿?張敏建、郭衛萍……你讓兒子穿得土不拉幾,你臉上有光啊?哎呀,媽,你幫我說說嘛。”見媽媽洗碗回來,我趕緊搬救兵。

“老趙,原來那件確實太破了,再給趙旭東一件軍裝吧,我找羊桂香改改。”媽媽這次幫了我。羊桂香是房西頭蘇協理員老婆,她家有縫

紉機。

“媽媽萬歲!”

“好吧,看你媽份上。學會油嘴滑舌了。”爸爸終於鬆了口。

“爸爸,你也萬壽無疆,那帽子……”

“不行,帽子要留給趙平,你再甜言蜜語也沒有用,貪心!”

“那把武裝帶借我用三個月要得嗎?”我改換策略,隻敢說“借。”

“你打土豪啊,給你我用啥子,怎麽得寸進尺?”爸爸不高興了。

我見勢不妙,趕緊住嘴,再想招吧,弄武裝帶難度太大,帽子一定得搞到手,怎麽也要配套啊。

 

媽媽立即帶我到羊桂香家,羊阿姨三下五除二就改完了。回家一試穿,神氣極了。晚上趙平回家知道了,非但不生氣,反而讓爸爸把軍帽也給了我。高興之餘,我又挺愧疚:弟弟這麽小竟然讓哥哥。當時我為滿足自己的虛榮心表現出來的自私、占強,多年以後想起就臉紅。

酷熱難耐,動蕩不安的暑假終於結束,我和姐姐要走了。

臨行前晚,爸爸親自為我們收拾行裝。別看爸爸性子急,可心特別細,衣物被褥打點得井井有條,吃穿用度交代得清清楚楚。媽媽也囉嗦了好一陣,涓涓親情,猶在眼前。

父母千叮嚀萬囑咐其實就兩點:一是要相互照應;二是不要參加造反派。

   九月一號,我和姐姐、朱家姐妹踏上了南下火車,奔赴孝感。

 “老板娘回來了!”我一進寢室,援朝大叫一聲,“貓眼”、劉水田從蚊帳中鑽出來,同我嘻哈寒暄。

“弟兄們暑假如何?就你們三個啊,師長嘞?”我問。

“正在度蜜月吧,換我也不回來。”“貓眼”嘻嘻發笑。

“援朝,正讚學校麽樣在搞?”我邊收拾床鋪,邊問,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當前形勢。

“寢室不談國事,你看‘貓眼’送你麽事?你發了。”援朝手指“尺八”床上。我一看,好家夥,塑料袋裝了二十幾個新麥饅頭,又白又大,還有兩土胡豆瓣,半個月不用到食堂吃早飯了。

“送我的?受之有愧喲,大家吃,大家吃。”我知道“貓眼”在感謝我的車票,禮性太重了,我豈能全收,那也太自私了。

“這算麽事,不是路遠,我還扛50斤新米來。”“貓眼”又吹上了。

多日不見,自然聊個不停。

 

三天時間,學校沒安排任何事,就是等學生返校,回來多少算多少。

第二天我就見到王曼莉,雖簡裝素裹,但難遮嬌豔嫵媚。特別是那緊箍的雙乳,好像又長大了。

“為麽事不準我回信?”寒暄一完,我就直奔主題。

“我又冇告訴你我家地址,學校又亂,你想給人家留空話啊?”

“麽事空話?說我聽聽。”我見她說漏嘴,馬上追問。

“刺人!你再胡說,我走了啊。”她臉一紅,佯作要走。

“哎哎,你急個麽事,我還冇說完呢。”我眼見四周沒人,索性再

試探她一下。

“有話說,有屁放。”

“我把你的信給我姐姐看了,她追問我倆什麽關係?”我早想好了

怎樣騙她。

“同學關係唄。”

“我也是這麽說,可姐不信呐。她說男女同學不是玩朋友怎麽會隨

便寫信?”

“你麽樣回答的?”

“我說,可能她有這個意思吧,就是有點假裝矜持,換了我就打開

窗子說亮話。”

“你放屁,哪個給你裝矜持?自作多情。”她臉都紅到耳根了。

“那你是麽事意思?”我窮追猛打。

“我……”

“王曼莉,你跟趙班長說麽事?這麽高興。”周秀清跳蹦著走了過來。她也真是的,盯下兆頭嘛。

“我正在向班長匯報學校革命形勢,你來補充。”王曼莉掩飾住窘迫,竹筒倒豆子一般,把這兩個月學校的事情,一五一十給我講了個底朝天。

 

工作組七月底撤走後,學校正式成立了“孝感二中文化大革命委員會。”嚴波仍任主任委員,教師熊新元任副主任委員,其餘委員不變。

譚靜、黃應君、李漢傑被罷免,撤消一切職務,靠邊站,並被監視起來,要求他們老老實實交代自己的罪行,隨時接受革命師生批判。

 

8月18日,毛主席在天安門接見紅衛兵以後,首都的紅衛兵走上街頭大“破四舊”,他們把中共意識形態、思想文化上的破舊立新,簡單化為對舊思想、舊文化、舊風俗、舊習慣的一係列物化形態的破壞行動。

而且這種破壞行動竟得到上麵的大力支持,新華社對此進行了連續的肯定性、歌頌性報道,人民日報發表社論《好得很。》

 

受此鼓舞,我校的紅衛兵人數如同雨後春筍猛然增多。許多原本置身事外的同學,不管是不是紅五類,紛紛加入到紅衛兵行列;也不管是造反派還是保守派,他們效仿北京紅衛兵,走上街頭破四舊。短短幾天,抄出一批金銀珠寶首飾,古玩字畫,焚燒了大量封資修圖書、刊物和一些旅社、飯店、商店的門牌、門匾。民辦中學紅衛兵還搗毀了小東門外傳說是董永故裏的舊址,府前街有幾處古建築也遭到嚴重破壞,體育館前龜馱石碑被砸得稀爛。

孝感楚劇團和京劇團的造反派把舞台上帝王將相、才子佳人穿的龍袍戲衣、鳳冠、玉帶、朝靴和各式道具集中起來,一把大火,燒了個一幹二淨。

自六月13日國務院發出改革高校招生考試辦法通知以來,遭到下麵激烈反對和批判,說是“沒跳出資產階級考試製度的框框,不利於貫徹黨中央和毛主席的教育方針,必須徹底改革。”中央決定招生工作停止半年執行,我校畢業班全部處於待招狀態。老三(四)班的熊玉堂、甘曉欣、黃波等人不甘寂寞,戴著紅衛兵袖章,上街攔截行人,剪小褲腿、飛機頭、火箭皮鞋,差點挨揍。

看來孝感到底是行署所在地,折騰起來比廣水厲害多了。我就是不回家,也躲不脫這一關。搜繳金銀財寶、燒、砸文物古跡,我不敢妄說對錯,但對這種踐踏人權,侮辱人格的瘋狂舉動,內心及其厭惡、反感,因為我親身經曆過,實在無法接受,也堅決不會幹。

“你們是老資格紅衛兵了,這段時間冇幹點麽事?”我問她們。

“冇幹過,也找不到哪裏有四舊,哪些算四舊?”我了解王曼莉,嘴巴厲害,其實啥也不敢幹。

“曉得我也不敢,剪人辮子,我做不出來。”周秀清摸摸自己短發。

“人在做,天在看。無論做麽事,理智點總是對的。”我實際在暗

示自己的觀點,並說了我在廣水的遭遇,她們聽了唏噓不已。

“圖書室和體育器材搶劫案有下落嗎?”我在想那些小口徑運動步槍,畢竟我曾是學校射擊隊的。

“無人問津了。聽說公安部有個麽事文件,規定警察一律不得進入學校,幹涉、鎮壓革命學生運動。”王曼莉知道挺多。

“可惜。早知道這樣,我先偷隻槍藏起來幾劃得來。”我故意點王曼莉的穴,逼她把《基督山伯爵》借我看。

“那我馬上舉報,免得被人殺人滅口。”馬兒毫不退讓。

“你兩個說麽事喲?赫人得很。”周秀清一頭霧水。

“嘻嘻……好玩,冇得麽事。”

 

九月五日,校文革在操場召開《努力學習貫徹十六條,進一步掀起我校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新高潮誓師大會》,參加者六百多人。

嚴波作了動員,她對前一階段紅衛兵破四舊的革命行動和取得的輝煌戰果表示了堅決支持、充分肯定。提出從現在起,要堅決貫徹執行十六條,把主要精力放在搞好本校的文化革命上來。繼續以大鳴大放大字報為武器,集中火力,揭露批判十七年來資產階級教育路線在學校的表現,徹底肅清其流毒。重點是第十條,就是搞好教學改革。

嚴波說得容易,這麽大個題目,中央一時都拿不出方針、政策,你能有什麽辦法。純粹又在那說大話、空話,具體怎樣做,我看她也不知道。

下麵又是教師代表,學生代表,紅衛兵代表程式化發言表態,老一套,了無新意。

有意思的是,在與會場間隔十幾米遠的圖書室裏,此刻也鑼鼓陣陣,口號聲聲,這是“七毛”領導的造反派“613”在開會。自圖書室遭搶後,這裏就成了他們的據點。“613”自成立以來,隊伍不斷“發展壯大”,已逾百人,公開與校文革分庭抗禮。今天他們聚集的目的不言而喻,一是幹擾搗亂,二是炫耀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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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劉昌雲被戴上“走白專道路”帽子後,成了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哪有心思管理學生?不久就自動辭去了班主任,我班也就成了無頭蒼蠅—嗡嗡嗡,到處亂飛,是全校最散亂的班。

校文革成立後,再次把胡紹雲派到三(五)班,擔任班主任。由於華美華家庭困難,休學半年。饒有蓉、鄒容清、夏桂珍原先一幫團、班幹部病的病,休學的休學,加上“樣子”叛變,如今隻剩下我了。因此,胡老師一出山又把我扶上台,再次當上三(五)班班長,劉援朝為副班長,“官”複原職。

 

哈哈哈哈!真是三十年河東,四十年河西,我又得意了!

我同時兼任紅衛兵小組長,李幼文當上副組長。至此,劉援朝、“貓眼”、王曼莉、朱興棣,周秀清、華潤蘭、嚴祥生……幾個又圍在我身邊打轉,被人眾星捧月的感覺好極了。

同時,也有人忌恨:“複辟了,小人得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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