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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年輪(四十七)

(2017-10-30 06:31:47) 下一個

第六章 紅色狂飆(2)

   

今年春節時間延後很多,三月二號才開學。

雖已陽春三月,但卻咋暖還寒。

馬年伊始,過年的喜悅便早早消失殆盡。大街上悄然冷清,行人稀少,而且大多寡言少語,行色匆匆。不知那條小巷裏,偶爾響兩聲“二踢腳。”衝天而起的斑斕火焰也無人仰視。縣楚劇團門口高音喇叭裏,反複播放著那首歡快的廣東樂曲:《步步高。》刻意製造節日氣氛,似乎也引不起什麽共鳴。

現在離元宵節還差三天,大年還沒過完,就出現如此蕭條景象,十分罕見。它好像預示著某種不祥之兆即將發生。

 

校園裏也是一片肅然,暮氣沉沉。教學工作按部就班進行,完全見不到新學年有絲毫的新氣象。

新學期班上又調了座位,還是老辦法,組與組對調,同桌不變。我與蘇雅菲又調到牆邊,雖靠門口,進出人多眼雜,卻比坐中間好多了。

原先我倆可是處於眾目睽睽的全天候監督之下呀,每天似有無數雙眼睛有意無意地盯著我倆的一舉一動,簡直是芒刺在背,如坐針氈。

這下好了,又自由了。我掩飾不住內心喜悅,一坐下就擰了她大腿一把,她還以狠狠一腳。哎喲,輕點啊!我一扭頭,見她一臉幸災樂禍的壞笑:你再惹我試試!

行,你給我等到。我疼在腳踝,樂在心尖!

課間操早就不做了,20分鍾時間裏,高音喇叭又在播放人民日報轉播的《文匯報》姚文元的《評新編曆史劇【海瑞罷官】。》這已經是第三天連續播放了。政治氣氛日漸濃厚、緊張,議論也多起來了。

“‘樣子’,天天播《海瑞罷官》是個麽意思哦?”左九瑛攔住鄭東安。

你問我,我問哪個?讓哦。”“樣子”正要進教室。

“你是‘消息靈通人士’,不問你問哪個?傲麽事嘛。”左九瑛大聲追問。

“莫跟我鬼扯,問中央噻。”“樣子”沒好氣答道。

看來,大家都挺敏感,感覺到了當前形勢有些變化,可終歸隻是些猜測、疑惑,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我不太關心這些變化。

按常理,什麽政治啊,運動啊,都是黨和國家大事。上有黨中央、

毛主席正確英明領導,下有各級組織貫徹執行,社會主義革命建設事業

有條紊進行,關我麽什事?我算老幾,操哪門子心啦?

再者說了,學生的天職就是學習,年紀輕輕拋開讀書空談政治,不是不務正業,就是有“野心。”

我明年就要升學了,當下應排除幹擾,集中精力,刻苦用心,順利考上高中乃至大學,才是我最終目標,其它都是扯淡。

 

常言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

幾天後發生的事,雖然算不上“禍”,也如同六月天下了場無情冰雹,砸得我暈頭轉向找不到北;更似冰壺灌頂,從頭冰到腳。

 

那是個星期六。

上午我見蘇雅菲在教導處跑進跑出,心生奇怪,她在幹什麽?

“你在搞麽事?”第三節下課後,我忍不住問她,現已沒人關注我倆了。她就像沒聽見,繼續往桌子下一隻帆布口袋裝書,根本不理我。

“嗨,說話啊。”我有點慌了。

“做清潔。看不見啊?”盡管她說得輕描淡寫,卻掩飾不了她那抑鬱寡歡的神態。不好,她一定有事!越不願說事越大!

“你……”

“叮鈴鈴……”這該死的的上課鈴聲。

 

第四節是外語課。

劉昌雲正在講俄語名詞複數六格的變格問題,這是俄語語法的難

點之一。

同學們都豎耳恭聽,生怕拉下一字半句。唯有她,表情冷漠,目光

呆滯。看她黯然神傷樣子,我心揪得越來越緊。到底發生什麽事了啊?

你快開口啊,你要急死我呀?!

 

“趙旭東,請你回答:複數三格、五格、六格變化中,什麽時候詞尾是-aM、-aMH、-ax?”

,劉昌雲點了我的名,想搞突然襲擊啊?你做夢!

我不慌不忙站起來,故意思考一陣,慢騰騰開口回答:“詞尾是硬輔音o,a的時候,詞尾變化為-aM、-aMH、-ax。”

“正確,請坐。”劉昌雲轉身板書時,我回頭看見了同學們欽佩的眼光。幸虧我早複習過了,不然就要現眼。尤其不能讓劉昌雲看笑話,他剛“擼”了我。

我再看蘇雅菲,她咧了下嘴,隻看我一眼又低下頭去,課都不聽了。

見她今天如此反常,我更無心思聽課,絞盡腦汁瞎猜,她到底會遇上麽事麻煩?我隻盼著快點下課。

時間啊,你快點跑吧!我快憋死了!

“叮鈴鈴……”

上午終於放學了。

我先走出教室,在壩子裏小樹旁目不轉睛地望著門口。同學們魚貫而出,不到兩分鍾走得幹幹淨淨。咦,怎麽沒見蘇雅菲身影?走啦?沒看見啊。

我三腳兩步衝進教室,她正一動不動地坐在座位上。

嘿!她在等我。我使勁拍了一下腦袋,笨蛋!什麽眼神?

“你今天搞麽事喲?神神秘秘的。”我埋怨道。

“我要走了,不再回來了。”她憂傷地說道。

“胡說麽事?你成仙啦,要上天入地啊?”

“我爸爸調到房縣工業局去了,家要搬走。”

“幾麽暫啊?又搞‘狼來了?’”她上個月誆過我一會,我還信了,遭她一頓嘲笑。

“這回是真的呀,我上午把轉學手續都辦完了,你看。”她把轉學證明遞到我手上,上麵蓋著學校猩紅大印。

我頭“轟!”地一下,差點坐到地上。再看看她裝好書的帆布包,不由我不信了。

天哪,這太突然啦!怎麽說走就走,一點征兆都沒有。

“你走了,那……我怎麽辦?”我頭已發蒙,語無倫次了。

“你先出去吧,一會兒彭貴生他們進來了,看到對你不好。”真不愧我的紅顏知己,自己都要走了,還在為我考慮。

“你都要走了,我怕個屁呀。顧不了那麽多,我送你回家。”伸手去提帆布包,我豁出去了。

“強脾氣又來了,我先回家。下午四點,老地方見。”她搶過提包,一隻手把我摁在凳子上:“不許跟著我!”疾步走出教室。

噯!這還差不多,怎麽也得來點臨別贈言,互訴衷腸吧。

不見不散啊。”我不顧一切朝她背影大喊,管他媽的誰聽見。

我稀裏糊塗吃完飯,跑回寢室,上床拉開被子蒙住腦袋,回想剛剛發生的一幕。一切來得太快,太突然,我還沒回過神來。

“老板娘搞麽名堂,正讚才吃完飯。睡個麽事覺哦,馬上要上課了。”劉援朝正和“貓眼”下軍旗。

“下午還有麽事課啊?”我已有些神誌不清了,反問援朝。

“政治。”

,那就無所謂了。我要靜下心來好好想想下午的幽會,畢竟是最後一麵呀,一想到那難舍難分的場麵,我已悲從中來。

我這是第三次與中意女孩分手了,每次總是善始不能善終。看來老天不許我交女朋友,又一次懲罰我。

我似乎永遠交不上桃花運。

“起來,上課了。”我迷迷糊糊剛要入睡,被援朝弄醒。

 

下午蘇雅菲果然沒來,我呆望著她的空位,一陣孤獨感襲上心來。

“嗨,蘇雅菲為麽事冒來上課?”身後的曹穎穎用筆捅我後背。

“我哪知道?”

“麻木……”

我哪有心情理她,愛說啥說啥。

還好,政治課隻有40分鍾就完了。講了些啥,我一個字也沒聽。

剛一下課,我就朝校外跑去。

驚蟄剛過,氣溫緩慢回升。和煦的春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萬物開始複蘇。前天剛下過雨,郊外空氣十分清新。柳枝吐出嫩芽,桃花爭奇鬥豔,大地一片蔥綠。

本是個踏青散心的好日子,我心裏掛念著蘇雅菲,根本無暇欣賞初春美景。腳下生風,急衝衝朝“老地方”—小東門人工水渠奔去。

一邊跑,一邊思忖:她會來嗎?在這即將離別的最後時刻,會是怎樣的心酸幽會?我又該如何表現才能撫慰我倆分離的痛苦?

我實在不知道。

我焦慮不安,我茫然無奈。一切聽天由命,順其自然吧。

我一到水渠大壩上,老遠就瞧見她的身影。見到我的招手,她也急步向我趕來。

 

我倆剛跑到那棵熟悉的垂楊柳下,突然止步。這次沒有擁抱,沒有熱吻。隻有兩顆憂傷的心,輕輕喘息著,怔怔發呆,足有兩分鍾,仿佛空氣都凝固了。

“你來很久了吧?”我心裏愧疚,先打破沉悶。

“剛下課吧,跑個麽事?看你臉上的汗。”她不正麵回答,掏出手絹為我輕輕拭去額頭汗珠。

她今天換了件粉紅色春裝,深灰色哢嘰褲子,腳穿白襪,著黑色燈

芯絨平口布鞋。既顯得優雅大方,清新自然,又不失日漸成熟少女的靚麗嫵媚。看得出,她今天煥然一新的打扮是為我而來的,心中不禁一陣衝動,極想與她親熱。

  “不許動,你啞巴啦?不想問我詳細情況?”她擋住我手,自己先靠樹根坐下。看來她是有備而來,一定有很多心腹話要對我傾訴。我趕緊克製住激動和欲望,緊挨她並肩坐下。

“房縣在麽地方?”我早就想知道。

“在鄖陽地區,好像挨著神農架。”

“啊!原始深林?”我睜大雙眼。

“具體我也找不到,反正是大山。”

“相隔這麽遠,麽樣調到你爸爸頭上?”我好像聽楊楚峰提過神農架,離這近千裏。

“聽爸說是支援山區,孝感這次抽調幹部20多人。”

“你和你媽媽不去不行嗎?”我管他多少人。可話一出口,又覺得問得愚蠢幼稚。

“那怎麽行啊,一家人嘛。”她一臉的無奈告訴我,這一切已無法挽回。

“……”良久的沉默。

“雅菲,我舍不得你走。”我第一次這樣親切稱呼她,沒有絲毫作態。

“我也是。”她似乎有些感動,身體朝我靠緊了點。

“我倆進校同桌到現在,你知道我的心嗎?”

“哈叭才不知道。”

“說來聽聽,再不說沒機會了。”今天我要問個底朝天。

“你第一次盯我腳,就知道你不正經,輕浮浪蕩,色眯眯的。”

“那是我癖好,真情流露而已。”

“慢慢地我發現你雖活躍,但人老實,待人真誠熱情。”

“特別是第一次半期考試,你幫我,覺得你這個人心眼好。另外,我成績不行,喜歡學習好的男生。”她繼續說道。

我心裏受用極了,不想打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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