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年輪(二十五)

第五章 成長的煩惱（1）

 

兩個星期過去，大家很快互相熟悉了。
  “七毛，七要麽社？”鄭東安邊吃燒餅，邊同塗炳勝打招呼，一起走進教室。“七毛”是塗炳勝的綽號。孝感方言：七要麽社（吃了沒有）
  “樣子，一個燒餅就夠了？好尖。”塗炳勝笑鄭東安。“樣子”是鄭東安綽號。方言：尖（小氣）
  班上男生早就互稱外號了。
  你還不得不佩服，同學們取外號的本事，即形象又準確。開學不久，幾乎大部分男生都慢慢有了外號。
  彭貴生因雞屎眼叫“貓眼司令。”
  殷昌言因名字諧音叫“蒼蠅。”
  劉安靖身高隻有1.48米，叫“尺八。”     
  張宗甫沾了電影《紅日》中敵師長張靈甫的光，得一好外號“師長。”
  最難聽的是田硯成，叫“舔尿池。”
  女生也不能幸免。童麗梅因乳房巨大叫“將台”，王曼莉叫“大眼睛。”
    
  當然，女生外號一般不會有人當麵稱呼，總要留點麵子。
  我暗暗擔心，生怕自己外號泄露，已兩次和孫建國訂立攻守同盟。
  今頭兩節是數學課。老師叫羅時傑，是位女教師，二十五六，武漢人。一頭短發，有點外對眼。羅老師講課，思路嚴謹，一絲不苟。而且深入簡出，同學們口碑很好。講課前，又講評了昨天課外作業。
  “大家下課去看看張宗甫，趙秀（旭）東同學的作業，不但全對，而且書寫格式，蠻標準。”羅老師揚揚作業本。我已經第二次受表揚了，好得意。

“報告！”羅老師剛要開講，被一聲清脆女聲打斷，又是胡順蓉，每周都會遲到幾次。她聽到羅老師“請進！”口令，飛快走進教室，顛簸著跑向座位，同學們並無一人嘲笑。

   “今天繼續學習一元一次方程……”羅老師正式上課。
  忽然，一股麽事氣味撲入鼻中，奇臭難聞。有人放屁！有人捏住鼻子，幾個女生用手帕捂住嘴。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想笑又不敢笑。靠牆的兩個同學站起身來，把已開窗子推得更開。但是沒有風，氣味散不出去，而且越來越大。終於，台上羅老師也停住話，拿講義使勁煽鼻子。

  哈哈哈哈……大家再也憋不住，大笑起來。
  “哪個差火？”“脹多了，寵死人。”“還是洋蔥屁喲。”“刺人！”眾口譴責，笑聲不停。起碼過了十分鍾，才平息下來，繼續上課。方言：差火（不道德），寵人（氣味嗆人）
  下課後，有人意猶未盡，非要查出放屁之人。蔡懷貨、魯雲華兩人居然用鼻子去聞每個人的凳子。聞到一組最後一排，終於發現是“地主”周複華。
  “地主，說！是不是你？”蔡懷貨大聲問道。
  “屁乃人中之氣，豈有不放之理？”周複華尷尬地笑笑。“地主”脾氣好，雖已臉紅，並不發火。 
  “盛不住財哦。”蔡懷貨朝魯雲華擠擠眼。
  “哈哈……”

  在走廊盡頭，我看見七毛和鄭菊生（綽號：憨子） 兩人在交頭接耳，鬼鬼祟祟的。憨子還朝我看看，“嘿嘿”傻笑。這兩人平時就愛湊一堆，淨出鬼點子，惹是生非，同學們紛紛避而遠之。看樣子，今天一定沒憋好屁。

  果然，課間操時，七毛帶領憨子、蔡懷貨、楊楚峰圍住我，查證他們的“重要發現。”
  “原來你叫老板娘啊。”蔡懷貨真是個急先鋒，樣樣打頭陣。真他媽的！怕什麽來什麽，到底瞞不住。見我不開腔，知道我默認了。憨子又補一句：“孫建國叫‘蘿卜頭吧？’形象，看他鼻子。”七毛壞笑兩聲：“埋得再深，還不是被挖出來了。”

  完了，又暴露了。這該死的綽號，猶如狗皮膏藥貼瘡疤，撕不脫，扯不掉。緊密相伴，如影隨行，注定要纏繞我一輩子了。後來我去問孫建國，追查“罪魁禍首。”原來是一（一）班的張新忠，把我倆一同出賣。張新忠已拄上拐杖，我仍不解恨。這個該死的瘸子！為啥不把那條腿也瘸掉？
  “算了，讓他們叫去吧，也不光是我們有外號。”孫建國倒大度。
  “你當然無所謂，我綽號多難聽啊。”我依舊憤憤不平，不依不饒。氣死我了！

  哎，冇得法！叫吧，叫吧。從此，“老板娘”“蘿卜頭”“蒼蠅”“貓眼”綽號叫聲不絕於耳，朗朗上口。人家才不管你愛不愛聽，他隻管叫得順嘴、過癮就行。女生隻是不敢當麵叫，背地裏你哪知道？

隻有郭桂芳不叫我外號，每次別人叫我時，他都對我報以同情的眼光，這讓我對他好感與日俱增。
    
  中午，輪到彭貴生和我值日，一個拿飯，一個端菜。在去食堂路上，他嬉皮笑臉捅捅我背：“老板娘，像得很，嘿嘿！”我立馬溫怒：“貓眼，你再叫我一聲，我還你十聲。貓眼司令，貓眼……”一聲比一聲大，引來周圍好奇眼光。
  “打住，打住！不要叫了！”他綽號更難聽。見他求饒，我心理才平衡點。

  教食堂緊挨著學生食堂。比較兩邊飯菜：一個地下，一個天上。學生早上吃稀飯都不用瓢羹、筷子，端起飯缽喝就是了，難怪孝感方言把吃飯叫做喝飯。饅頭是用前三年的翻倉麵粉做的，加上經常發不好麵，蒸出的饅頭邦邦硬，打得死人。平時中午晚上不是蘿卜白菜，就是白菜蘿卜。豆腐幹都不敢奢望，一個月能吃一次就不錯了。周六中午打牙祭，解饞。

  那年月，我正吃長飯，如此糟糕的夥食，嚴重抑製了身體的正常發育，個比同齡人矮。我真有點後悔上孝感二中。
  教師吃得好。光主食就花樣繁多，早晨有發糕、包子、油條、稀飯。中午晚上都有葷菜，每天開飯時，老師們喜笑顏開，熱鬧非凡：“胡老師，今天吃麽什？”“豌豆燒肉。你呢？”“芹菜炒雞蛋。”個個臉上露出滿足表情。真他媽饞人，撐死你們！

  學生們盡量不去教師食堂，免得吊胃口，脹眼睛。我至今都不明白，當時師生夥食反差為何如此之大？學生居然一點意見都沒有，真是匪夷所思。可能一個重要原因是：吃學生食堂的人幾乎全是農村學生，夥食標準定得極低，一個學期，夥食費才7.5元，你能吃麽什？
    
  我和彭貴生打回飯菜，大家罵罵咧咧又混了一頓。
   
  六四年國家教委頒布了中小學生體育、健康標準，學校正積極貫徹執行。首先把課間操時間延長至20分鍾，大家集中在教室做眼保健操。我班近視眼多，童麗梅就是一個。她平時看人虛著雙眼，如果你是第一次接觸她，會錯認為她在蔑視你，心裏很不舒服。
   童麗梅胸脯大。經常穿顏色較深的上衣，企圖盡量遮擋她那肥大的雙乳。可她今天卻穿了件灰色短袖襯衣，裏麵貼身背心罩住雙峰，隱隱顯露出兩個黑點，路過童麗梅身邊的男生，都會“眼”不由己，掃蕩她誘人大胸。

   童麗梅坐第三組第一排右邊，就在我左邊，中間隔一走道，半米距離。此刻，她正坐在桌前，伴隨室外高音喇叭音樂，認真做著眼保操：“按壓太陽穴，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我眼睛好得很，也不相信麽事保健操，在那漫不經心地胡亂應付著，兩眼四處亂瞟。“揉風池穴...五六七八……”交換姿勢後，童麗梅低下頭，雙手揉著腦後。突然，她短袖襯衣紐扣滑開，背心領口垂下，兩隻大奶躍入我眼中！這麽大啊！雪白圓潤，隨著音樂節奏，上下跳動。 乳頭暗紅，刮著背心，時隱時現。頓時，我心發顫，好像過電。我見過媽媽和姐姐的奶，遠沒她這樣碩大、堅挺，有彈性。
  我目不轉睛地盯著她胸部，想入菲菲。高音喇叭，你千萬別停啊。我兩次聽童麗梅在華潤蘭麵前吹噓她哥哥，她奶是不是被她哥哥摸大的喲……

  “刺人！痞子！”忽然，童麗梅一聲低喝，我猛地一怔！糟糕，被她發現啦？丟死人！忙隔著指縫看過去，這一看，我又樂了。隻見童麗梅臉頰通紅，已停止做操，扣好紐扣，正麵對同桌劉安靖，輕聲怒罵。看來，“尺八”也跟我幹著同樣勾當，不小心被抓住了。哈哈哈，笨蛋！     方言：痞子（輕浮）

  國慶節前，學校別出心材，搞了個新規：中午一點鍾起，全體學生必須到校睡午覺，就趴在自己課桌上睡，說這是強化睡眠時間，保證學生健康。住讀生不準回宿舍，一同趴桌子。見鬼喲，坐著怎麽睡得著啊？有床不用，麽事爛規定？

  走讀生意見更大。上午十一點半下課，到一點隻有一個半小時，離家遠的學生來回是很緊張的。中午放學回家隻能吃個飯就要返校。害怕遲到，就得跑步。跑到學校，一身臭汗，還睡麽事覺？少數學生根本不吃這一套，偏不到學校午睡。我班“七毛”、“憨子”帶頭違規，跟隨者越來越多。沒過幾天，午睡就取消了。

  其實，新規流產有更大原因。
  有一天午睡，三（三）班爆出醜聞。一農村男生膽大妄為，去摸另一農村女生生殖器，被發現報告老師。學校將二人秘密批評、教育了三天，給了男生一個留校察看處分。後來，這個男生自覺無臉見人，悄悄退學了。
  這一切都是秘密進行的，除三（三）班外，很少有人知道。三（三）班每人還寫了保密的保證書。我是後來聽饒有蓉告訴我的，她是一年級團支部書記，和負責女生宿舍的雷老師參與了事件處理過程。

人真是不可貌相，饒有蓉竟然是團員，還是書記。可不敢小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