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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年輪(二十四)

(2017-09-09 04:35:21) 下一個

第四章    反差(3)

  清晨,天下著蒙蒙細雨,真不給臉。
  “嗨!孫建國,這邊。”我從湧入校門的人群中發現了孫建國,不停地招手。
  “趙旭東!”孫建國穿件軍用雨衣,快步來到我身邊,倍顯親切:“你哪天來的?住校吧?宿舍好不好?”
   “昨天。咳,甭提了。”麵對他的熱烈連珠炮,我卻興致不高。
  “走,先去教室吧,別淋濕了。”看來他比我更熟悉學校。
  “我們班還有誰上二中?”我邊走邊問,他肯定知道。 
  “丁玲玲和我們一個班,張新忠、李鄂梅、鄧建軍在一(一)班,趙小春在一(三)班。”
  “還有呢?”我以為他沒說完。
  “沒啦,其餘全轉學了。”
  “……”我一時無語,有點傷感。
    
  一(五)班在進校門的第三排平房,靠圍牆的一間。隔壁是一(四)班,這棟房就兩間。
  教室裏有54個坐位, 已坐了一大半同學。秩序井然,靜等著開學典禮。原來每張課桌上早就寫好了名字,新生來後對號入座就行了。大家第一次見麵,互相不認識,比較拘謹,都不願意開口。劉水田他們幾個又分散開了,無法搭訕。
   我和孫建國一進門,看見了坐在第二組中間的丁玲玲。她也同時發現了我們,朝我倆點點頭,算是打招呼。我在第四組第一排找到了我的位置。同桌是個女生,她的桌子上寫著:蘇雅菲。孫建國在第三組六排。

我身後的男生名叫郭桂芳,長得倒挺陽剛,怎麽取了個女伢名字?


  同學們基本到齊後,雨卻下大了。學校師生員工共有一千多人,曆屆開學典禮都在操場舉行。今天下雨,又沒個禮堂,開學典禮肯定搞不成了。

  果然,一會兒李老師帶著劉水田和張宗甫,每人抱著一大捆書走進來,這是要發書啊。趁二人拆包裝時,李老師講話了:“同學們,介,介紹一下,我叫李天民,是一(五)班班主任。今天落雨,開學典禮取消了。下麵發書,大家相互認識一下,第二節正式上課。”好像說話不太利索。

  李老師按花名冊點名發書,教室裏開始活躍起來。
  “李老師,我的代數書麽樣冒得封殼喲?”一組最後一排的男生站起來問,右手舉著那本代數。所有目光齊掃過去看了一眼,又趕快回頭檢查自己的新書。
  “麽辦呢?”他見李老師過去,再問。李老師拿過書看了看:“周複華,冒得關係,我去教導處挑一本。”
  “幾麽讚?”周複華心急了。“就倒。”李老師說完,跑出教室。周複華嘟囔一句:“今落起早了。”孝感方言:幾麽讚(什麽時候),就倒(馬上),今落(今天)。

  同學們嘰嘰咋咋開始交談。有的是同一小學考來的,自然親切,有的隔桌打著招呼。更多的人在相互介紹,認識。城關鎮就這麽大個地方,平時都有可能低頭不見抬頭見。大家三言兩語,幾分鍾就熟了。隻是他們土話講得太快,我多數聽不太懂。

  “醜(楚)鋒,你屋頭搬麽斯地方去了?”蔡懷貨問前排的楊楚峰,可能是老熟人。
  “北門內正該(街)19號”
  “放學我去玩哈子(玩一會兒)。”
  “可得。”
  你一言,我一語,氣氛熱烈起來。女生們則要小聲些,也不乏熱情。

  一進教室,我就開始觀察同學。
  男生30人,女生24人。衣著單調,破舊。男生大多是汗衫、短袖、長褲,還有兩個上身穿著背心。衣服顏色:藍、白、灰。女生稍微鮮豔點,也隻有三四件方格襯衣,居然沒有一個穿裙子的。有個女生褲子膝蓋上還打著補丁。丁玲玲今天穿了件桃紅色襯衣,十分顯眼。

   農村男生穿得更土,襯衣都是自織麻布做的。有個叫饒有蓉的女生,一臉蒼白,幹瘦如柴。竟然穿了件中式灰布上衣,布紐扣在胳肢窩那種。這隻有在描寫舊社會農村婦女的電影中才能看到,真這麽困難啊?我十分吃驚。

  縱觀所有女生相貌,“平淡無奇”四個字比較貼切。難怪多半男生目光老在丁玲玲身上掃來掃去。我預感班上同學起碼有大半人年齡比我大。一時間,有股莫名的優越感。

 

三組最後一排有個女生,名叫胡順蓉,右腳殘疾,走路一顛一顛的,表情憂鬱,沒見她開口說過話。

  我同桌蘇雅菲穿得挺整潔。上身一件天藍色短袖襯衣,被碩大的乳房頂得高高的。下著一條深灰色哢嘰布長褲,緊緊包住渾圓的屁股,顯得很有彈性。看一眼就知道,年齡起碼大我兩歲,是不是留級生哦?不會是又一個劉漢玉吧?她赤腳穿一雙橙色塑料涼鞋。長相一般,可那雙玉足卻深深吸引了我。

  我這人有個怪癖,喜歡窺看女人之足,並時常為之傾倒。在我眼裏,腳好看的女人,相貌差點可以原諒。反之,再美麗女人,腳難看,在我心裏就會大打折扣。
   
  別看蘇雅菲相貌平平,可她那雙腳卻美麗誘人,煞是好看。細細長長的特別白淨,腳趾的長短適中,修剪整齊,搭配得恰到好處。腳心窩起,踵跟圓潤,要是穿雙純透明的涼鞋,就能觀其全貌,定然心旌搖蕩,醉意綿綿。
   蘇雅菲見我老盯著她腳看,麵露不悅,警惕地收回雙腳,口吐一詞:“刺人。”我趕忙收回目光,眼望別處。我雖一時不懂“刺人”的意思,但知道她一定在罵我。哼!別他媽假正經,你這號人我可見過,咱們騎驢看唱本,走著瞧!      孝感方言:刺人(惡心的意思。)

 

彭貴生此刻正給身邊同學寫字。這小子鋼筆字寫得好,有幾個同學把包好的課本遞給他,請他寫名字。彭貴生笑吟吟地一一答應,來者不拒。同桌叫王曼莉,雙眼皮,大眼睛,有點微胖。她老看彭的眼睛,似乎有點嫌髒,屁股下的凳子都快挪到過道上去了。其實,彭貴生早上起碼洗三把臉。當時是洗幹淨了,管不了多久,又是滿眼雞屎。

   “叮鈴鈴……”下課了,同學們一窩蜂跑出教室。
  高音喇叭正播放人民日報社論:第五次評論蘇共中央的公開信。中蘇論戰去年就開始了,我一直認為那是國家領導人的事,離我太遠,不用瞎操心。

  每排教室門前有很大一塊空地,供學生們課間活動。二(一)班一群同學正在踢毽子。 玩法很簡單:一人拿毽子“供”莊家,莊家繞自身將毽子踢得又高又遠,落地算贏,繼續受“供”。如毽子中途被接住,接毽者當莊。一身材魁梧的男生一直坐莊不“死”,累得他周圍的男、女生氣喘籲籲,就是接不住飛毽。我剛剛認識的鄭東安告訴我,這人叫李永,住他家隔壁。

  再上課時,李老師先講一通大道理:“……學習俄語是國際鬥爭形勢的需要,是反對社,呃,修正主義的需要,是……”台下同學們一怔,懷疑耳朵聽錯了。李老師渾然不知,繼續滔滔不絕……可能是李老師口誤吧,誰也沒在意。隻有一個人暗記於心,這人就是塗炳勝。

  我從小看蘇聯電影多,卓雅、舒拉、保爾等英雄形象如雷貫耳,深入心肺。雖然我很樂意學俄語,但有先天不足,就是發音。俄語中有個字母“P”,是個彈音,我天生舌頭大,無論如何彈不起來。第一堂課,李老師什麽也不教,把54個同學挨個叫上講台,當麵教授,直到正確發音。結果五分之四的同學都學會了,我就是那五分之一中的一份子,剛燃起的一點熱情遭到點打擊。

  下課前,李老師宣布了班幹部名單:
    班長 孫建國
    副班長 劉援朝
    學習委員 趙旭東
    文體委員 鄭東安
    勞動委員 劉水田

   大家聽了沒什麽反應,第一天嘛,又不認識,能說麽事。蘇雅菲投來疑惑眼光,意思是:看不出來吔,還是個“官”呢。我揚起頭:嗯,你不用眨眼,來日方長,我讓你小看我。

  我也沒料到,讓我當學習委員。憑什麽?可能我升學考試成績不錯吧,心中不由得一陣暗喜。開門還不錯,我一定要用功,把成績保持在前三名。
  我從小到現在,始終堅信一個觀點:學生就是要學習成績好,這是根本。否則,沒有人瞧得起你,更談不上威信。

  中午飯打牙祭,胡蘿卜燒肉。大家吃飯時總算有了笑聲。吃完飯,劉安靖做出一副誇張模樣,把自己飯缽舔了又舔,引得大家哈哈大笑。我不禁又想到三年自然災害時期,衢縣的“505。”居然三年後還要舔飯碗,悲哀呀……

  今天開學第一天給點甜頭,皆大歡喜。明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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