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資料
正文

歲月年輪(二十二)

(2017-09-07 06:13:18) 下一個

《歲月年輪》第二部 激情燃燒的青春

 

生活賦予我們一種巨大的和無限高貴的禮品,這就是青春:充滿著力量,充滿著期待、誌願,充滿著求知和鬥爭的方向,充滿著希望、信心和青春——前蘇聯 奧斯特洛夫斯基

 

青春時代是一個短暫的夢,當你醒來時,它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莎士比亞

 

 

第四章         反差(1

 

我回到家時,已是晚上十點鍾了。
   一家人都在,正要關門睡覺,見我回來,馬上熱鬧起來。
   “哥哥回來啦!”趙平眼尖,最先迎上前來。

   “怎麽不先寫個信?”爸爸心急,略帶埋怨。我長這麽大,從沒給家裏寫過信。
   “吃晚飯沒有?”還是媽媽心細,關切地問道。
   “火車上吃過了。”我不想給爸媽添麻煩,這會兒上哪給我弄吃的?家裏又不開夥,忍回餓吧。
   
  我家左鄰譚曉前,右舍楊福庭,聞訊過來探望,我趕忙一一答謝。他們都是行管處管理員。
  “細伢子考上中學沒有?”譚叔叔是湖南人,顯得很熱心。
  “憑趙旭東成績,考個初中有啥問題?”在外人麵前,姐姐從不吝惜誇獎之詞。
  “啥子時間來錄取通知?”楊福庭問。
  “八月十號前。”我從未擔心錄取問題,管它啥時來。
  “初中生相當於秀才喲。”楊福庭的四川話聽著就親切。
  “這才哪到哪?還早著呢。”爸爸對我寄托了新的希望。趙平沒說話,可能白天玩累了,開始打哈欠。
  眾人散去,一家人洗洗睡覺了。

  也許是心情放鬆了,也許是太累了,那晚我睡得很死。第二天醒來後,隻剩趙平在家,正在桌子上用爸爸空煙盒疊紙牌。“哥哥,你吃飯吧,快冷了。”他指指桌上早餐。
  “你吃了嗎?怎麽不上幼兒園啊?”我有點感動,弟弟知道關心人了。
  “爸爸說過了夏天,我要上學了。”他一本正經答道。我一拍腦袋:“就是就是,看我這記性。”爸爸給我講過,要讓趙平早點上學。我又問:“姐姐呢?她還沒放假啊?”
  “早就放了,剛被盧玲玲叫走了。”看來,這個盧玲玲常來我們家啊,趙平都知道。怎麽這麽多女孩子叫玲玲啊?

  趙平今年六歲半了,越長越乖。圓圓的腦袋留個小平頭,明眸大眼,機靈聰敏,行為活潑而不淘氣。
  吃過早飯,我帶趙平出門轉悠,熟悉新環境。  
   過年後,我家就從坦克區搬到了廣水鎮。部隊就是這樣,調防頻繁,居無定所,我也逐漸慣了。

這裏的風景大不如坦克區秀麗優美,唯一好處是上街近。丘陵溝壑地帶,旱地、稻田、房屋建築,給人印象就三個字:山、散、亂。

  醫院就在鎮邊。大門外黃泥馬路猶如飄帶,波浪起伏,蜿蜒連綿,遠接應山。出門向右十幾米,馬路像衝浪似的,突然滑下去五六米。路邊有個銀行儲蓄所,媽媽在裏麵做出納。

  進大門就是一排青磚紅瓦平房。院辦、政治處、醫務處全集中在一塊,顯得擁擠。房後,有五個三米高的梯級跳傘訓練台。我跳過一次兩米的台階,還差點崴了腳。再往前就是個燈光球場,場邊球場連著一塊草坪,盡頭安放著旋轉雲梯和大圓轉盤。看得出,這裏原先起碼是個傘兵團駐地。

  草坪四周散落著門診、藥局、檢驗科、放射科、幼兒園和單身宿舍。沿單身宿舍上一大坡就是傳染科。
  與草坪對稱的是住院部和病員食堂、大禮堂,淹沒在一片楊、柳從中。中間一條黃泥路向後延伸300多米,路兩旁橫七豎八排列著很多平房,這是生活區。

  馬路衝上山坡,連接上一塊大的平地。平地上有兩排平房,第一排房子中間就是我家。房子最右邊是藕塘,每年入夏,荷花盛開,沁人心扉。高高的楊樹,枝繁葉茂,鬱鬱蔥蔥。坡上住著近二十戶人家,算是醫院的“大戶”,居高臨下,“虎”視全院。

  大家稱山坡為“威虎山。”      

  張敏建和賈洪勝的家就在我眼皮底下,大概在馬路中段。門前有塊更大的平壩,可放露天電影。平壩邊上是個魚塘,我不止一次看見人駕著小船往塘裏潑大糞,說是喂魚。後來有次吃魚,差點惡心嘔吐。

  生活區所有房屋都是部隊營房式結構,要麽一房兩間,要麽一房一間。除了王院長的小別墅,我就沒見過誰家有三間屋子。 
  我家仍然是兩間屋,本來就小,我一回來更顯擁擠。爸爸向醫院借來床板,在裏屋給趙平搭了個鋪。我就睡趙平的床,和姐姐住外屋。晚上蚊子又多又凶,蚊帳稍微露縫,你等著挨叮吧。
  我去過張敏建家,房子比我家稍微大點。父母住裏間,外屋擠滿五張床,活像個小旅館。賈洪勝家也好不到哪裏去。

  即使住宿條件這麽差,好像大家也沒有怨言。那時候,人們對物資生活要求並不高,相反,工作熱情卻很高漲,精力也特別旺盛。見麵除了談工作,還是談工作;每天除了上班,還是上班。

  我家在這裏住了十四年。

  我從12歲就離家上學,開始獨立生活。每年除了寒暑假,一直在學校住讀。原本並不親密的父母感情,愈發疏遠。就連姐弟之情也受到影響。 
  姐姐已在廣水四中讀了一年書了。學校就在鎮上,走小路20分鍾。放假後,幾乎天天往學校跑,中午飯都不回來吃,說搞暑假活動。對我也不那麽熱情、關心了。行,那就各玩各的吧。

  一日,晚飯後,張敏建跑上山來,找我吹牛。
  ……
   “老板娘,明天行管處組織人員去龍泉河遊泳,去不去?”
  “什麽龍泉河,在哪?我怎麽不知道?”我從沒聽說廣水有什麽河流。
  “你小子不知道的多著呢,在廣水車站北邊,要走半小時。”張敏建似乎去過,口露得意。
  “行,去!啥時出發?”
  “吃過午飯,大門口集合。”
  “哥哥,你帶我去吧。”趙平不知何時湊了過來,央求我。
  “這不行,那麽遠,你走不動。”你這麽小,我怎麽帶呀?包袱嘛。不容置疑地回絕趙平。
  “我偏要去!”趙平人雖小,脾氣也挺倔。
  “就不帶你去!”我更倔。
  “哇……”趙平大哭起來。
  哭聲驚動了媽媽,沉下臉,跑過來對我不客氣:“不帶就不帶嘛,你吼個啥子嘛?”聲色俱厲。話中明顯充滿衛護、偏袒趙平之意。 她拉起趙平,放低語氣:“走,天晚了,回屋睡覺。”趙平哭著跟媽媽進屋去了。這是有史以來媽媽對我發的最大一次火。這麽嚴厲,我有點發懵!

  張敏建見狀,陰笑幾聲,回家去了。
  滾吧,該死的“板栗”!簡直是隻烏鴉,遇見你,我就倒黴。

  唉,一場暴風雨!

  我的性格也有兩麵性,是個服軟不服硬的人。
  本來,就在趙平張嘴一瞬間,我心已發軟,有點後悔。看來,今天這一哭,是真傷心了。他是在怨恨我這當哥哥的冷淡、狠心,漠視他。千萬不要忽視幼小心靈純真想法,我們每個人都是這麽過來的。

  我為什麽要那麽大聲音?為什麽那麽心急?為什麽不能耐心解釋原因,哄哄他?為什麽要把他當包袱?我還是有些自私,兄弟情義淡泊呀。
  趙平年幼,可能早忘到九霄雲外去了,我可是內疚了一輩子呀。因為那次,他真的哭得很傷心。

  但是,媽媽剛才那愛憎分明的態度,不由使我再次憤憤不平,耿耿於懷起來。
  是,我是吼了趙平,聲音是大了點。可這是有原因的呀,這麽遠的路,我怎麽帶他去呀?你怎麽不管三七二十一,劈頭蓋臉就是一句呀?你雖隻有一句話,但你的語氣中包含的偏袒之心也太露骨了吧,做兒女對父母的話是很敏感的。兒女最怕什麽?就怕父母偏心呀!今天要是爸爸也在場,我會不會更慘?

  人在想別人壞處時,隻會越想越遭;而對自己的好處卻會忘得幹幹淨淨。此時此刻,我就是這樣心情。我和姐姐在衢縣所受的訓斥和冷落再次浮現腦海,像洗照片,越放越大。
  姐姐好晚才回來,聽我講了經過,安慰道:“嗨,你這算什麽?不要往心裏去,我早習慣了。”

  第二天早飯時,媽媽對我語氣大為緩和:“……今天所裏結賬,有點忙,我可能要晚點回來,你們自己打飯吃,不用等我。”頓時,一股暖流掠過心田,鼻子有點發酸。中午,吃完飯後,我把媽媽那份飯菜蓋得嚴嚴實實,等她回家。

  我對張敏建食言了,沒去遊泳。
    
  八一建軍節,信陽豫劇團來醫院擁軍慰問,演出的劇目是《穆桂英掛帥》。廣水離河南近,信陽、駐馬店、周口一帶豫劇團常來醫院演出,看多了,覺得唱腔很好聽,慢慢喜歡上了,尤其喜歡旦角唱腔。豫劇演員名氣最大的當數馬金鳳和常香玉。聽說常香玉還給誌願軍捐獻了一架飛機呢。可惜從未看過二人的演出。

  醫院自己排演了歌劇《三月三》。張立德主演交通員,殷祖業演匪連長,羅濟元演叛徒。當演到一群蔣匪兵衝上場時,引得台下陣陣大笑。原來是行管處的要世凱扮演的匪兵乙,隻穿了國軍服裝,還沒化裝,就已經一臉猙獰了。特別是他那顆齙牙太難看了,幹脆去幹反拍演員算了。

  一星期後,羅濟元上午來我家告訴我:“軍政治部打來電話,你和張敏建考取了孝感二中。錄取通知書在你同學孫建國那裏,隨後寄來。”停會兒又問:“我聽張敏建說,他要轉學到應山一中,你呢?”
  我不想轉學,但不急於表態:“我要問問爸爸。”“那行,來之前,我已告訴你爸爸了。你和他商量一下吧。”羅叔叔說完,又上班去了。

  爸爸這次很民主,完全尊重我的意見。我倒有想法了:光說尊重我的意見,可並沒留我呀,為啥不能像張敏建一樣轉學到應山呢?還是希望我走遠點吧。我隻是想想而已,哪敢真說出來呀。

  又過了幾天,傳來新消息:張敏建轉學應山一中,和鄧勝平同校;賈洪勝三兄弟跟隨姐姐賈洪燕到花園鎮上學;趙一人姐妹去了廣水中心小學。

  算了,還是遠走吧。我想到了擁擠的住房,想到了父母的偏愛,更想念班上的同學們,還有對劉老師的承諾。
 
   我決定上孝感二中,開始新的一頁。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