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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年輪(二十)

(2017-09-06 06:19:31) 下一個

 第三章  八一小學(7) 

  劉老師平時話不多,也不苟言笑,看起來嚴肅,其實待人很寬厚、大度,有長者風範。他教學水平高,聽說曾是孝感師範學校的高材生,教導主任朱昭常在教務會上表揚他。

  劉老師對同學表揚多,批評少。有老師說他業務好,搞教學行。管理學生,有點軟弱,不太適合當班主任。可我和多數同學都喜歡劉老師,覺得他正直、公正。有話樂意和他說,遇到問題願意找他解決。可後來班上發生的一件卻無端冤枉,打擊了劉老師。

  新學期開始,我們已是畢業班啦。於校長和朱昭還來班上訓話,搞得那麽認真緊張,好像馬上就要升學考試一樣,不是明年才畢業嗎?再說了,前麵的六年級畢業班,今年全部升入初中,也沒見誰肄業。嚇唬人吧,大家並不在意。

  今天語文上新課:《勞動的開端》。
  這是“中國保爾”軍工英雄吳運鐸《把一切獻給黨》作品中的一章。
  劉老師課備得很細致,從中心思想到段落大意,人物情感描述,講得清晰、深入,有條不紊。同學們大多聽得很認真,也有人在下麵竊竊私語,做小動作,不那麽專心聽講。

  “誰在那說話?”劉老師有點不高興。
  “報告!”牛拉偉舉手示意。劉老師轉過身來:“請講。”
  “辛玲玲照鏡子,蔣貴元要報告,她拉蔣貴元手,不讓說。”牛拉偉像竹筒倒豆子,一口氣說完。
  同學們目光一齊掃向他倆。

  “你媽個屄!牛拉稀!”蔣貴元回頭破口大罵。牛拉偉坐蔣貴元後麵,所講情況定然不虛。我相信,牛拉偉本想拍蔣貴元馬屁的,可這傻蛋沒想到後果,拍到馬腿上去了。
  牛拉偉呆若木雞,一臉尷尬。
  沒人吭聲,教室裏靜悄悄,大家被突如其來的變化怔住了,一時反應不過來。
  “蔣貴元,有事說事,不要罵髒話。”還是劉老師打破僵局,聲調平靜。
  “牛拉偉胡說八道!”蔣貴元仍舊蠻橫。辛玲玲低著腦袋,麵頰微紅,一聲不吭。
  “好了,不要再說了,繼續上課。”劉老師打圓場,不想把這堂課攪黃了。
        
  劉老師繼續講課,不知誰還有心思聽……
  我看看劉漢玉,她雙手擱在大腿上,四指握拳,隻伸兩個大拇指搖晃,嘴角朝後努努。我當然明白她的意思。看來他倆還真有事,難怪蔣貴元那麽惱羞成怒。
   “你還知道些啥?”我陡然來了興趣,小聲問劉漢玉。
  “誰要告訴你?”劉漢玉翻翻白眼,不再說話。不說算了,事情總會有結果的,我也不求她了。
        
  其實,我早就懷疑蔣貴元了。
  平時他和相小鮮、牛拉偉私底下議論起女生來,津津有味,樂此不彼。特別是相小鮮,言語粗魯,滿口髒話,張口就來。蔣與辛同桌,辛玲玲又漂亮,日子一久,怎能不生情懷?  

  果然兩個星期後,他倆的事情徹底暴露。
  為迎接國慶,軍部直屬機關又搞了一次清潔大掃除,學校星期六上午就停課,一直幹到下午三點。好家夥,空軍搞衛生真不含糊,要求極其苛刻。
  所有辦公室、教室、宿舍甚至倉庫,都必須用水衝刷,不能有絲毫灰塵。特別是食堂、澡堂、廁所這些公用場所,都有專人把關,不留任何死角。四(一)班一女生為擦窗戶玻璃,不小心摔倒地上,把手臂都刮破了。

  下午四點,軍部管理處來了四個人,當中有個女少校,嚴格檢查驗收,過不了關還要返工。
  他們哪是在檢查衛生呀?完全是雞蛋裏麵挑骨頭。表麵東西他不看,戴著白手套專摸抽屜縫有無灰塵。掀開講台底座,還真是滿地粉筆灰,你說誰會看這呀?

  當檢查到辛玲玲寢室時,那個女少校翻開辛玲玲褥子,看見一本薄書:《少年維特之煩惱》,拿起來翻了翻,裝進口袋,這些被剛進屋的劉漢玉看在眼裏。

   晚飯前,辛玲玲被叫到朱昭辦公室,劉老師坐在一旁。劉漢玉拉著我,躲在窗外聽。有窗簾擋著,裏麵看不見。

   “辛玲玲,你哪來這本書?”朱老師和顏悅色問道。
  “……”辛玲玲低頭不語。
  劉老師拿過書來仔細看了一陣,說:“這後麵有印章,XX部隊後勤圖書館,是蔣貴元給你的吧?”
  “是蔣貴元借給我的,有啥問題嗎?”辛玲玲見瞞不住,索性痛快承認,還反問朱昭。
  “你現在看這種書不合適,會影響學習的。”朱昭耐心解釋道。
  “有什麽不合適呀?”辛玲玲嘴硬,還挺傲慢。
  “好了,你回去吧,書留下。”朱老師見說服不了辛玲玲,放她走了,轉身與劉老師交談起來。
  “那書叫個啥?”我很好奇,小聲問劉漢玉。
  “《少年維特之煩惱》,禁書!”劉漢玉好像懂得挺多,我可是第一次聽說還有禁。
   “看來你們班有早戀跡象,你回去找蔣貴元談談,一定注意方式方法喲。”朱昭交代劉老師。
  “唔……”劉老師要出來了。

  我倆趕快從窗下跳到馬路上,向教室跑去。
      
  上晚自習時,沒看見蔣貴元,肯定被劉老師叫走了。
  今天肯定沒老師來監督了,因為隻留了語文作業。不一會兒,嘰嘰咋咋說話聲越來越大了,大部份話題自然集中到白天發生的事情上。雖然大家心照不宣,可誰也不指名道姓,隻是在那旁敲側擊。再看辛玲玲,一臉的無所謂,旁若無人地做著作業。
   眼見說話的人越來越多,孫建國站起來製止道:“嗨嗨,不要說沒根沒據的話了,影響團結。”大家這才慢慢安靜下來。

  回到寢室,隻見蔣貴元一臉鐵青,兩手交叉托著頭躺在床上,鞋都沒脫。牛拉偉打來洗腳水,放在蔣貴元床前,請他洗腳。沒想到他坐起身來, 照牛拉偉腿上就是一腳,差點踢翻旁邊的洗腳水,罵道:“都是你小子,多管閑事!”

  牛拉偉挨了一腳,自覺沒趣,退到自己床上睡覺去了。活該!馬屁精,快超過任胖子了。我猜,牛拉偉這會兒肯定想抽自己嘴巴。再看蔣貴元氣鼓鼓的樣子,一定挨了劉老師狠狠的批評。

  第二天前兩節是數學課,大家來到教室,見黑板上用粉筆寫了幾個大字:“妻子—老婆的意思。”一看就知道是蔣貴元的筆跡。幾個座位空了,他們是:蔣貴元、相小鮮、牛拉偉、任新民、張敏建。

  數學老師叫饒文朝,二十五六歲,性格開朗,身體鍵壯。進門一看,缺這麽多人,這課怎麽上?跑到教導處把朱昭和劉老師叫了過來。

  嗬,集體逃學!這不是罷課嗎?這是明目張膽反對劉老師,對抗學校。事態升級了,問題嚴重了。三位老師迅速商量了一下,派孫建國、杜敬華和我分頭去找,其餘由鄧勝平領著上自習。 

  五個人,目標不算小。那就先在學校內找吧。學校也不小啊,我們三人花了一個小時,分別找遍了校園各個角落,渺無蹤影。再集中到教導處時,校長於本元正和朱昭、劉老師開會商量對策。於校長是個少校,參加過抗美援朝,打過仗,見多識廣,老練穩重。他對大家說:“不用著急,先別找了,我不信他們不回來吃飯。”

  於是,我們三人就返回教室去了。我也不信,看他們能撐多久?
  可午飯時仍沒見五人回來。  

  行,蔣貴元,算你小子有種,有本事強硬到底,永遠別回來。想起他的驕橫,平時對我的不敬,我有一股複仇的快感。我很想看看,他最後向學校、劉老師、同學們低頭認錯,甚至是悔恨交加,痛哭流涕的慘樣,這回該我幸災樂禍了!

   哈哈哈哈……

  同時,我又擔心,他爸爸是軍後勤部長,學校能把他怎麽樣?處理得了他嗎?現真還不好說。
  我想,現在最著急的應該是劉老師,下麵的課怎麽上啊?還有這麽多同學等著呢。
 
  好啊!蔣貴元,看你小子這回怎麽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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