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年輪(十九)

第三章  八一小學（6）

  每天第一、二節老是語文課，可能劉老師是班主任吧，不知數學老師高不高興？反正我高興，我愛上語文課。

  劉老師上正課前，一定是講評昨天布置的課外作業，雷打不動。

“先給大家念篇作文。”劉老師從一疊作業中抽出一本來。果然，又是誰的大作出世？

  “……1944年，日本帝國主義的鐵蹄踐踏了雷鋒的家鄉—湖南省望城縣，可恨的日本鬼子實行瘋狂的燒、殺、搶三光政策。雷鋒的父母姐妹都死於凶殘的階級敵人手中，血海深仇給年幼的雷鋒心靈打上了深深的烙印……”

  開篇有聲啊，一下就抓住了大家的心。教室裏鴉雀無聲，同學們聚精會神在聽。可以啊，誰寫的？

  辛玲玲一下直起腰來，兩眼發光，麵露得意的微笑。
  喔！原來是她寫的呀。同學們目光一齊掃向辛玲玲。

  “這好像在作報告嘛。”三組第一排的張新忠小聲嘀咕，不以為然。
  張新忠小時候患小兒麻痹症，走起路來，一瘸一拐，右腿甩來甩去，難看死了。蔣貴元背後笑他：“遠看駿馬懸蹄，近看金雞獨立”。他爸爸就是大名頂頂的副軍長張顯揚。

 

張新忠是上學期的留級生，我從心裏瞧不起他。老子是軍長又怎麽樣？
   “請大家繼續聽完。”劉老師朝台下擺擺手，意思是不要打斷。
   ……
   “…… 這是我校開展學雷鋒活動以來，第一篇寫雷鋒的作文，中心思想突出，敘述思路清晰，表現了雷鋒深厚的階級感情基礎……大家應該向辛玲玲同學學習”劉老師作了最後結論。

同學們麵露驚訝，辛玲玲啥時變這麽厲害？這是她寫的嗎？

  再看看辛玲玲，臉都要笑爛了。
 
  說句老實話，作文確實寫得不錯，通篇文章不但流暢，還有描寫感情的段落。特別寫雷鋒哭媽媽一段，情真意切，銘感五內，很吸引人。而刻畫人物心靈是很難的。反正我一時是寫不出來。
  八一小學短短兩年時間，我對辛玲玲的印象如此深刻，原因就是這篇作文。

  我不得不對辛玲玲刮目相看了。

  學雷鋒，就是做好人好事嘛，可我們真不知道到哪去做好事。大家七嘴八舌吵了半天，也沒個準主意。最後，還是班長孫建國說了個辦法：這個星期天男生幫炊事員洗衣服，女生給老師洗。大家一致同意，而且一定要保密。

  星期天吃過早飯，班上幾個男生先來到炊事班宿舍。進門一看，大失所望。
  學生食堂的炊事員是戰士，平時宿舍的內務衛生本來就搞的很好。被子疊得跟豆腐塊似的，房間所有擺設，整齊劃一，窗明幾淨，一塵不染，哪有髒衣服給你洗？  

  大家心有不甘，又走進對麵教師食堂炊事員宿舍。  
  這邊可就大不一樣了。一進門，一陣強烈的煙味迎麵撲來，難聞刺鼻。桌子上倒著個空酒瓶，一個盤子裏還有幾塊沒啃幹淨的骨頭，引來幾隻蒼蠅嗡嗡叫。四張床都掛著蚊帳，揭開一看，都沒疊被子， 伸手一拉，一股汗臭味撲鼻而來，熏死人了。床下一堆爛鞋破襪，一股腳臭味。眼見這幅髒相，同學們人人眉頭緊皺，個個齜牙撇嘴。

  教室食堂的炊事員大都三四十歲，是從當地找來的廚藝較好的大師傅，沒想到個人衛生如此惡劣。如果讓老師們看見這德性，還有胃口吃他們做的飯菜嗎？ 我當時真想去把劉老師拉來看看。算了，既然是做好事，就不能怕髒，幹吧。

  孫建國簡單分了下工，大家就幹開了。我、雷實明、相小鮮拆洗被子。我從小就做家務，洗被子小事一樁，他們兩個笨手笨腳的，一看就知道沒幹過。相小鮮拆不下被麵，幹脆用鉛筆刀把線全割斷，一不小心，還把被麵割開個大口子。

  我怕惹出更大的禍來，隻得喊他們照我的樣子做，才沒出新的亂子。屋裏的肥皂根本不夠用，雷實明跑回宿舍拿了兩塊自己的回來。幹了一個多小時，三個人洗了四床被子，兩條床單。孫建國他們也洗完了所有的破鞋爛襪，其中居然還有兩雙棉鞋。

  我們離開的時候，房間已整理得井井有條，幹幹淨淨。
  然而，女生的“好事”卻沒做成，原來老師們早已知道到她們的“秘密”，早早鎖了房門，讓女生們撲了空。
  可能看到男生們幹的熱火朝天，女生們不甘心，急了。鄧勝平、劉漢玉兩個硬是“逼”著馮民朗老師打開教室辦公室，拆下窗簾洗了一遍。
   星期一，五年級得到了學校教導處的表揚，教師食堂大師傅們卻受到總務處批評。

  二（1）班幾個小同學想做好事，吃完晚飯積極主動幫食堂洗碗，打鬧中打爛七八個磁盤子，弄得炊事班長很不高興，無奈把他們“請”了出去。看來，光有熱情和積極性也是不夠的。

  總之，那段時間，全校學雷鋒做好事熱情高漲，蔚然成風，而且堅持了好長一段時間。這對從小培養我們助人為樂思想，增強勞動觀念，還是很有意義的。     
       
  回憶八一小學兩年期間，同學間的頑皮搗蛋、惡作劇，至今還曆曆在目，記憶猶新。
  女生比較文明，就是跳橡皮筋。她們常和六年級比賽，團體總是輸多贏少。個人賽，辛玲玲回回都是冠軍。我就喜歡看辛玲玲跳皮筋，她身輕如燕，動作優美嫻熟，從來不“死”，沒誰跳得過她。

  男生花樣就多了。
  三年級以下同學喜歡玩“溜溜”，就是打彈子。他們在地上挖幾個洞，玩“進皇帝”。那遊戲，玩起來癮可大啦，課間休息十分鍾也不放過。可還沒玩到“二進宮”，上課鈴聲就響了。有時，興趣上來，假裝聽不見，不管不顧繼續玩，老師隻好出來催。久而久之，一氣之下，幹脆沒收了彈子。

  這難不倒小同學，遇到哪天食堂吃肉包子，他們就偷偷拿著包子，趴在圍牆上，靜靜候著，一會兒就會有小孩上前，用“溜溜”換包子。因此，小同學們口袋裏“彈”藥充足，老師永遠收繳不完。

  高年級同學玩彈弓，“溜溜”是我們玩剩下的。
  彈弓是用粗鐵絲做的，套根橡皮筋，射出的紙彈打在身上好痛。相小鮮的彈弓套了兩根橡皮筋，一次可發雙彈，威力大。

  五年級下午一安排主課，不是自然課就是、音樂、書法之類的。大家不太重視，正好用來準備“彈藥”。教室裏的課桌是翻蓋的那種，男生們一邊假裝聽講，一邊在桌蓋遮擋下，雙手用牛皮紙疊紙彈。老師也睜隻眼閉隻眼，不愛管。同桌女生不是看小人書，就是照鏡子臭美，互不幹涉，挺好。
        
  五年級起，為了嚴格管理，十三個男生集中在兩個宿舍。房間大，並不擁擠。
  一間房中擺了六張單人床，一邊三張，自然分成兩個陣營。
  一邊是： 蔣貴元、任新民、牛拉偉；剩下：相小鮮、杜敬華和我。
   已近六月，天漸漸熱起來，開始蓋薄被子了，任新民長得肥，怕熱，早已換成毛巾毯。
                 
  晚上吹號熄燈後，戰鬥開始！
  不一會兒，“颼颼”聲大作，那是紙彈飛舞聲。天黑，隻能看見人影，那就混戰……

“哎呦喂！打我屁股呀。”任胖子蓋得薄，是我方集中攻擊的對象，也是預謀好的。片刻間，紙彈暴雨般飛過去，打得他顧頭不顧腚，趕緊用毯子裹住全身，無法還手。毛巾被多薄呀，哪擋得了相小鮮大號雙橡筋彈弓的威力呀！任胖子仍在不住叫喚。

  “任胖子，把褥子翻過來擋！”蔣貴元挺老練，指揮任新民防禦。胖子才清醒，立即招辦。
  我趁機瞄準蔣貴元，狠狠射出一彈！
  “哎呦，打得好！來吧！”蔣貴元猛地掀開被子，手一揚，紙彈打中相小鮮脖子。聽他口氣，我那一彈打中了他。真他媽解氣！行，你有膽，還敢暴露身體。我正抬頭，拉滿弓，想再給他一下。“啪”地一聲，我額頭挨了一彈，差點打中眼睛，好險！
  “哈哈！老板娘吃了我一彈吧？”牛拉偉在黑暗中幸災樂禍。
　　我忍住疼，迅速還擊。

   “任胖子！快開火呀，你這怕死鬼。”蔣貴元再次督戰。任新民縮著腦袋，壓低嗓門：“沒紙彈啦。”杜敬華高興了：“相小鮮，聽到了嗎？他們沒子彈了。”
　　我們三人立即甩掉被子，站起身來，狠狠開火！

　　“搞麽事！”突然，門外一聲猛喝。
　　“邪完了！”又是一聲。
　　緊接著，門被推開，劉老師跨了進來！壞了，等著挨尅吧！誰也不敢啃氣，萬籟俱寂……
   奇怪的是，劉老師沒有開燈，這是給我們留麵子呀。稍停片刻，他放低了語氣：“不好好睡覺，要不要起來把《柳公權字帖》抄十遍。”

  還是沒人吭氣。這時候默不作聲就是最好的應對方式…… 
  劉老師知道已經鎮住我們，關門走了。

   “嘿嘿嘿嘿！”估計劉老師走遠了，我們仍不敢大笑，也不敢開燈。
  隔壁宿舍雷實明惺忪著雙眼，走到窗前問：“出啥事了？” 
  “去去去！關你屁事，睡你的覺吧。” 蔣貴元沒好氣答道。
   第二天清晨，人人爭當值日生，好揀地上的紙彈。

  過了幾天，在張小強抽屜裏發現一個厚厚的紙包，一層層打開一看，竟是隻死蟑螂，氣得她火冒三丈：“是那個缺德鬼幹的？”馬上告訴劉老師。

  劉老師也很生氣，說要嚴查，上哪查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