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咖啡想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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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中篇小說《沒有格式的人生》

(2017-05-04 18:34:21) 下一個


序:我們這代人(66年——78年),童年的革命教育浸透著虛擬。還好,陰影很快就消散了。我們的父輩,喊了半輩子口號,五花八門。烏托邦的線索,搞得他們暈頭轉向、瘋瘋癲癲。計劃生育的時代開啟了,失去了傳承的齒輪。承上啟下,前有古人,病態的。後有來者,隻要不從我們這裏接過負資產,就謝天謝地了。

第一章 老東西不著調
我們這座城市。德國人給我們留下了最具良心的下水道,惠及子孫,一直到現在。
德國人還留下了教堂、基督教。我們把宏偉的建築當成了博物館。一戰後,德國人走了,日本人來了。二戰後,日本人被趕走了。日本人留下了紡織業,還有監獄。監獄改成了賓館,紡織業如今全部變成了房地產。別說紡織業,就連農業、畜牧業都往房地產方向發展。
我這個人願意看熱鬧。看熱鬧不用怕事大。我這個人膽小、怯懦。所以我就是老老實實地當我的觀眾。做人要啞巴吃餃子——心中有數。我知道自己能吃幾碗幹飯。
看完熱鬧,我有心得,跟朋友們分享。我膽子很小,可你們別瞧不起我。我沒朋友?秦檜都有三個好朋友。我的朋友,哦,對了,我還比不了秦檜。秦檜三個兄弟,可都是真心的。再不濟,秦檜還中過狀元,怎麽也得算是個碩士吧。我的朋友,學曆普遍偏低。這還不說,真心的一個都沒有。勾心鬥角?誰不勾心鬥角?誰願意真誠奉獻?誰奉獻給誰?切!
青島人的人生可以用散啤來概括,不拘一格的散啤。
我是開小賣部的,還賣著散啤,這就像出道的藝人起藝名。散啤,北京人叫袋啤。一年四季,夏天生意最旺。打啤酒得捱號(青島話排隊)。青島的夏天,詩一樣的季節。
蛤蜊就著散啤,低廉的消費,高檔次的享受。但是在這裏提醒青島市民,老吃這一口到老年容易得關節炎、痛風。悠著點。
得天獨厚後的溫帶季風氣候,這個星球最宜人的天賦。青島人確實沒有什麽文化底蘊,多少年來對天賜的美景竟沒想出一句雋永的讚歎。
大海啊——齁鹹!
威海路,青島人氣最旺的商業中心。
在那裏辦理銀行業務人通常是要排長隊的。門口的台階上坐著一個老頭,凝眉思索,自言自語:“不改革,死路一條,改革,康莊大道!”言語中流露出湖北口音。中國的政治,把九頭鳥也搞得崩潰了。
如今,這麽憂國憂民的老人少啊。可是看情形、看行頭,這個老人應該有精神病史。
銀行門口,人們靜靜地排隊。老人突然提高了聲量:“我們的改革是前無古人的!是一次探索!是摸著石頭過河!”
少許人把目光投給了老者,這位老者可能需要的就是這個,低下頭,繼續痛苦地思索。
把錢存進銀行,任務結束。回店。
到了晚上尤其是夏天,我經常營業到半夜。
我不得不跟老張頭打交道。幹小賣部經常得賒賬,業務需要,就像透支,講究信譽。
我不得不說老張頭,賒了我3000塊錢的煙,全是好煙,中華級別的。一個月沒顯像,電話關機。我得了神經衰弱症。我去報案,警方未受理。一個半月以後,老張頭出現了。先還了2000,不行,不能叫他再拖了!我打了110。
我對警方的處置不滿,後來警方把老頭放了。並且冷冰冰的告訴我打官司找法院,老張頭不構成詐騙。
反正老頭也跑不了,我有空就去要。
子不教,父之過。
第二天,老頭的兒子來找我。把賬結了。給我留的電話。他這個兒子挺厲害,一看就不是善茬子(青島話,好對付的人)。錢是還了,但是他兒子煞有介事地警告我別賒賬了,有事找他。
我心有餘悸。老張的兒子40多歲,膀大腰圓。在這一帶是有名的魚販子,看樣子,有點黑道社會背景。跟著他一塊來的還有幾個東北的,不懷好意。惡狠狠地瞪著我,我沒搭理,說實在的,是我沒敢看他們。
走的時候,上了一輛車,這是一輛頂級配置的昌河麵包,我能看出來,音響不錯。
就這麽輛破車還來忽悠我?怪不得沒停在店門口。切!
這父子倆,葫蘆裏到底賣什麽藥?做咱的買賣,該怎麽做怎麽做。不理不就沒事了。
老張頭又去了,拿著中華煙,分了一圈,就是不給我。馬勒戈壁!
老張頭忽悠這些人搞投資。就是民間借貸。回報豐厚,可不是開小賣部概念。
說實在的,我的圈子準確的說就是些狐朋狗友。沒有利益糾紛一團和氣,跟親戚似的。要是產生了利益分歧,不共戴天,天誅地滅,天天打仗,你死我活。
算了別說了,我恨就是恨這種人,可是,說真的,魚找魚蝦找蝦。
這些人一個個的像有什麽秘密瞞著我,一個個歡天喜地,好像賺了不少的錢。不大對勁,這個老張頭有什麽陰謀吧?我打110打的。仇已經結下了,這個疙瘩還是別解了,解了,他再賒賬?我心髒還不大好。
老張頭像往常搖著蒲扇,找了個馬紮子坐下了,還是一杯啤酒。
賤賣不賒。哼!
我不動聲色,把酒端給這個老張頭。
:“小劉小劉,不是我說你,你哈,唉!你吧,也就是個開小賣部的命!”
我心裏說,老東西,想報仇?我就是不賒給你,你兒子都這麽說了。
咦?我的狐朋狗友怎麽見了這個老頭恭恭敬敬的?老頭這是怎麽混起來的?
後來,我知道了,老張頭認識一個朋友,專門搞借貸的。把錢存到那裏比銀行高出20個百分點。並且金融產品還不少,有幾種高回報的月月分利息,一個月就是10%!他們入的是原始股,第一個月已經分紅了。
動錢的事得仔細,先賒給老張頭點貨,緩和緩和。一條中華煙,好幾百塊錢。
老張頭決定給我引薦這個香港公司。老張頭還提示我,行頭注意點,得像那麽回事。穿衣戴帽,嗬。不能給他掉價。
見了這個南方人,得知月回報10%的原始股已經銷售一空。現在隻有月回報5%的新產品,供我考慮。南方人很客氣,衝著我是老張介紹來的大亨,親自給我衝了一杯咖啡。
回來找老張頭,老張頭說,已經銷售完了,我也沒辦法。我給李經理打個電話問問。
電話裏那頭就是那個南方人,他說,想追加有難度,還得給總公司再做一份財務報表,不好做,怕通不過。
再幫我說說,哎,張大叔,你怎麽不跟我早說?
這一下把老張頭的怒火全部點燃了。
:“小劉,不是我瞧不起你,你張大叔是那種拿了錢就跑的人?嗯?我拿了這些貨都是去幹什麽了,你知道?你知道不知道?不是我說你,這麽多年的老鄰居了,賒你幾條煙你就到處吆喝詐騙詐騙,我老張快八十了,騙你幾條煙?嗯?現在知道後悔了?”
我說,張大叔,你別生氣了,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好吧?問題是這個事到底能不能辦了?
張大叔遲疑了半天,說:“我看你也挺不容易的,掙個錢也不是很輕鬆,我再給你問問,行的話,李經理就給你入上,不行的話你吧哈,就老老實實入這個5%的吧?我反正是盡力,小劉,不衝別的,就衝你過的這個緊吧日子,我也得幫幫你。”
老張感動得我一塌糊塗,我臨時決定,那條中華煙的錢不要了,拿去辦事。
老張頭火了:“你那點錢叫錢?你太小看你張大叔了!你快別和我來這一套了!”
我臨時又決定,再送一條中華煙!
老張頭說,算了算了,還不知道能不能辦成。

我的小賣部的後麵緊鄰著大陸商城,那是青島最火的海鮮市場。海鮮市場催生了周圍的樓群的散啤館,那條街特色就是散啤,清一色,絕對純正的青島一啤供貨商。自備海鮮,來料加工,加工費一律5塊,童叟無欺。
青島人,一般都挺能喝。這是個花20塊錢就能喝得酩酊大醉的地方。
我沉淪的那段日子,那裏曾是我的歸宿。坊間稱那裏為“彪子街”(青島話彪子就是傻子)。沒錯!我就是其中的一個彪子。20萬吶!20萬吶!老張頭!我草他親娘!
馬勒戈壁的!這個老逼養的跟我說事辦成了,不過代價就是我再拉50萬月利息5%投資商。我差點超額完成計劃。
利息發放的前三個月我們都有說有笑,競相請客。那陣子,請老張頭到大飯店都成了義務。老張頭說,小劉,你請這個飯我吃!為什麽你張大叔這麽說,這個飯我老張吃得氣勢!你請得應該!說完這話,幹杯,夾菜。感情深,一口悶。
下館子,老張頭還有個打包的習慣,他馬勒戈壁的,我本來想打,搶不過他!
想想就恨,20萬跟變戲法似的叫人換成了6萬。那三個月是我這輩子花錢最大手的三個月。怡情樓,我也敢去吃吃了;香格裏拉,我也敢去坐坐了;海信廣場,我也敢去買件衣裳了。
第四個月,這個香港公司換了經理,新上任的經理說,錢從香港匯過來在大陸要押一個月,轉賬問題。又過了一個月,公司就沒有負責人了。
苗頭不對,我發現大事不好,找老張頭。老張頭說,小劉,你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又犯小心眼了,嗯?人家香港公司那是國際上市公司,人家為了你那點錢跑?
我將信將疑,但是,又過了不久,老張頭也不顯像了。我的那幫患難兄弟又聚一塊了。
香港公司,人去樓空。但是老張頭,哼!跑了和尚跑不了廟!

第二章 彪子街見聞錄
孩子給我測智商,屬於中等偏上。可我怎麽就是?
我們哥幾個到派出所報了案,我們尤其強調老張頭,這個老張頭也是個騙子。但是受理民警當時就給了我們一個否定的回答。這個老張頭叫張同玉,退休職工。這個老東西已經早於我們半個月報了案,也是受害者。現在正在抓捕犯罪嫌疑人,為了不打草驚蛇,所以沒通知我們。在派出所裏,我們除了指認那個李經理之外,派出所的民警又拿出了一個老太太的照片叫我們指認。嗯?我的那幾個哥們中,有認識她的。張同玉正是通過這個老太太認識的李經理。老太太姓修,叫修頌玉,也快70了。這個修頌玉是案件偵破的關鍵人物,是不是犯罪嫌疑人還未完全確定,跟張同玉是高密老鄉。
抓鋪正在進行中,這個老太太估計已經逃離本市,是不是畏罪潛逃還不敢下結論。派出所民警提示,這個修頌玉以前經常在彪子街的散啤屋出沒,和他一起出沒的是一個約60多歲的男子,關係曖昧。修頌玉是單身,小老頭不是。
我們哥幾個在派出所明確表示,將協助派出所早日把騙子緝拿歸案!
60多歲吃軟飯的小老頭不好找?先打聽,兵分幾路。
歪打正著。張同玉的小閨女經常在這一帶喝散啤。
小四是我們這幫歪瓜裂棗中比較出息的一個,矬子裏麵拔將軍。
看這幫中年婦女都挺猛的,他們以前是同學,上初中的時候,金蘭結義,對外號稱13妹。好像是。老張頭的閨女叫張君,絕對不是湖南搶銀行的那個,在裏麵排行老九。
小四借機搭訕,看大姐麵熟,35(第35中學)畢業的?
張君露出了輕蔑的表情,這個表情跟張同玉像極了,血濃於水,錯不了。
張君也喝的爛醉了,不耐煩的問小四:“夥計,你哪來的?”
小四說:“我台東的,台東小四。”
張君:“看著麵熟,以前好像聽說過,你跟誰玩(青島黑話,意思是你大哥是誰)?”
小四:“我誰也不跟,你打聽打聽我,台東小四,我愛誰誰。”
張君:“你快別愛誰誰了,都多大歲數了,什麽人我沒見回,你還愛誰誰?”
不好,吃槍藥了,和女人打仗,男人不沾光。趕緊把小四拉走。小四喝上酒了,拉不住。一激動把實話漏出來了:“我告訴你哈,我就是來找嫩爹的!嫩爹騙了我10萬塊錢,我到處找找不到他!嫩爹叫張同玉!”
張君也火了:“嫩馬勒戈壁!你這個逼養的有病是吧?來來來!你想開始(青島黑話,就是動手)咱就開始,來!來!來!別胡喊(青島黑話,就是別吹牛逼)!”
13妹一聽,都站起來了。七嘴八舌的罵我們:“這是幫哪來的彪子?”
場麵蔚為壯觀,散啤館熱鬧了起來。這回當不成觀眾了,我們成了主角。
大老爺們叫這幫娘們指著鼻子罵,確實掉老價了。還不敢動手,她們都已經掄起了馬紮子。真動手,弄不好還真不是13妹的對手。她們群情激奮,我們士氣低落。
最後來給我們下台階的是張同玉的大兒子。張君在一開始衝突的時候就給他哥哥打了電話。
還是那輛麵包車,車上下來三個小哥,徑直朝我們走來。
:“咋的?有事兒啊?幹哈玩意呢?”
我剛說了一句大家都認識,誰知那個東北小哥朝著我就來了。這個小哥上來就拉著我的胳膊說:“走吧,上車!有事到車上說!擱這墨跡啥呀?”
我奮力掙紮,說我不去,不去!真不去!先不去!幹哈呀?別拽我,小哥!別別別,完了我還有事。慌亂中,我都不知道咋了,使用了東北腔。
我們在圍觀群眾的嘲笑聲中,灰溜溜的退了場。
事後我們也認真總結了經驗,我們行頭不好,穿得迷迷漢漢(青島話傻了吧唧)的,人家根本就不重視(青島話,意思是瞧不起)。他們的行頭不一定貴,說不定還是假牌子,但是一看就是時尚,那個氣勢首先挺驚人的,然後我們嚇破了膽。
這件事過後,小四摸到了張君的住處。住東部,這是富人區。還有好幾套房子,很有錢。再進一步的了解,生了二胎。
先舉報!到計劃生育委員會告她!舉報有獎。
老張頭的大兒子找到了我,明確地警告我,有事找他,別找他妹妹。
我吃了一驚,我們是匿名舉報的,他怎麽知道的這麽快?
老張大兒子遞了一張名片,他叫張偉,主要業務,水產品批發。
我說,你老爺子逼的這些人都沒法活了。
張偉說,他也叫他那個爹逼得沒法活,怎麽辦,他就是不著調。張偉接著說,沒法活你也不能整天跟蹤我妹妹吧?關她什麽事?你們要是繼續跟,我也跟哈,咱非得試試?
小四暴露了。這到底?
據張偉講述,張同玉認識了修頌玉之後,四處拉投資商,張君還有她的那些姐妹是第一批中招的,他們吃了5個月的利息,也就是給騙了投資額的一半,這是最幸運的。幸虧張偉沒上當,張偉開始就覺得這個事不對勁,後來公司找不著了,修頌玉也消失了。事不宜遲,趕緊領著他爹張同玉到派出所報了案。
這個修頌玉何許人也?到她單位上一打聽,也是個不著調的老東西。可是根據傳聞,這個修頌玉還是個半吊子,傻乎乎的。叫傻子給騙了?所以警方沒法定案,這個人迷霧重重。叫人騙了還幫人數錢的有沒有,確實有。
我感覺天旋地轉,太不公平了。我隻吃了3個月的利息,張同玉怎麽著也吃回了一半,在這一半的基礎上,兄弟們三天兩頭的請他,這個老逼養的,一點虧都沒吃!
還有我的下線,比我還倒黴,50萬叫人騙去了40多萬。人家也天天找上門。
找上門怎麽辦?互相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苦苦窮,有什麽辦法?再難受了,彪子街伺候吧。
這條街的衛生是沒法好起來了,生意這麽旺。附近的居民怨聲載道,喝著喝著一盆髒水潑下來也是常有的事。也沒有什麽大事,繼續喝。經濟太實惠了,權益都沒有保障。
碰上張君好幾次,見麵了也不打招呼,打什麽招呼,丟人,都彪得夠嗆。
我慢慢注意到,在這裏吃飯都是張君請客。唉!爹是她的爹,這算是哪門子的債。請客吧,找省錢的地方,從他哥哥攤上拿海鮮,還便宜。心理上甜蜜了5個月,然後直接掉冰窟窿裏了。冰火兩重天。報了案至今沒抓到人。姐妹們從心理上已經放棄了。即便抓到了,追贓也是個難題。至少全額追回已經不可能。
騙子跑路那花起錢來更是上不封頂,都是我們的血汗錢吶。嗐吆,別尋思這個了,喝吧。
時間一長,錢要不要回來,追不追回來,已經成了奢望。不得不想張同玉,這個老東西到了怡情樓甩開腮幫子猛吃猛喝,假牙都吃得掉了下來,老東西拿著假牙用桌上的杯子涮吧涮吧,再甩甩,按到嘴裏繼續吃。看到的誰還能吃得下?真夠窩心的,當時哪能想到現在?請他吃頓飯他就照著一千的消費點菜,你說當時怎麽就受得了?唉,喝吧。
最起碼得把騙子抓起來吧?這樣最起碼心裏舒服點。抓不到李經理難道還抓不到修頌玉?喝!再來一紮!
外地的朋友,千萬別笑,價錢便宜沒錯,在彪子街喝的真就是紮啤。從釀造工藝來講,其本質就是釀製成熟的,未經熱處理的,在市場上以現打的方式出售的鮮啤酒。中國人取其諧音為“紮啤”,它的完整稱呼應該是“重加二氧化碳冰鎮啤酒”。

揪心。這麽多脆弱的心,像一個個倒黴的冤魂,欲訴不能、欲哭無淚、欲罵找不著人。
該有所行動了!還是從修頌玉入手吧。我們不得不學著做業餘偵探。
修頌玉的那個關係曖昧的小老頭出現在酒吧附近,低檔酒吧,散啤館。手裏提溜著蛤蜊、海蠣子、蝦,一宗。兄弟們像打了雞血。
老頭兩個人去的,另外一個穿著製服,開出租車的製服(青島的出租車司機必須穿專業製服)。我們坐鄰桌。穩住!先聽。這個老頭也姓張,開出租的姓吳。
不一會,張君的那幫姐妹也到了,找了靠他們近的桌子坐下了。還是老一套,加工海鮮,打酒!邊聽邊喝。
那個姓張的挺能吹,青島市各個要害部門的領導他全認識。
那個姓張的也很警覺,吹著吹著發現周圍很靜。他肯定懷疑,難道都在聽他吹?不可能,自己有什麽事還是心裏有數吧。我們兩個桌也漸漸有了聲音,迷惑小老頭。
我們都豎著耳朵,他提到了修姐,但是他對修姐的評價不高,他說那是個老半仙(青島話半仙就是半吊子)。
這兩個人很快酒飽飯足,結賬走人。我們悄悄跟在後麵。
兩個人上了車。穿製服的開的出租車。怎麽辦?小四主意快,記住車號。打110,舉報出租車酒後駕車。然後就跟著那個姓張的就行了。
叫不上出租車,我們幹著急。一輛本田思域停在我們邊下,張君從駕駛副座探出了頭,招呼我們上兩個人。
開車的是張君的金蘭姐妹,也是投資者,也是受害人,叫李勇。沒錯,人家確實就叫這個名字。走到路口,例行查車,查酒駕。
看到小老頭那個製服夥計懊喪的從車上下來,好了,繼續跟緊,看這個老張往哪跑。
李勇突然大叫,我怎麽忘了,我也喝酒了!

第三章 養不教 父之過
比如青島的民間諺語,就很下流。正所謂:吃雞吃雞脖。。。。。。下一句是個押韻的對賬句式。這句話是誰發明的?吃個雞脖子感覺經濟實惠,嚼巴嚼巴,又感覺著挺香,就想到了那一塊,傳播開了,深入人心,於心戚戚焉!哎呀,沒法說了。青島人都知道。
現在的人情味,越來越淡了。很少人總結。很難總結。現代人,越來越聰明,越來越貪婪。產生不了利益,接觸就少了,能少接觸就少接觸,反正互相誰也摟不著誰的,所以越來越冷漠。互相摟不找,再接得觸多了,必然互相都反感,心煩了就互相罵,互相揭底,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青島人罵起人來那更是狠歹歹的,血淋淋的。
我還有幸碰到了相對比較文明、柔和的對罵。
去年春節,過得非常低調。但是正月的生意,一絲一毫都不要錯過。
大年初二,刑警隊的一個朋友來買煙送禮。貨,我備得足足的。
兩條硬中華,這個警察的兒子是個毛頭小夥子,看樣子像陳小春扮演的古惑仔,活力四射。然而小夥子的表現嚇了我一大跳。
小夥子:“叔叔,蘇煙和硬中華一個價位吧?”小夥子很禮貌。
我說,是滴,小夥子。
小夥子:“來兩條蘇煙。”
警察:“小劉,別聽他的,兩條中華。”
小夥子指著他爹的鼻子:“你這逼養的缺(青島話意思是缺心眼)是吧?叔叔,別聽他的,這個逼養的缺!”
警察:“小劉,兩條硬中華。”
小夥子:“噝——,你這個逼養的是怎麽了?你怎麽了?你是不是又得缺?你缺什麽缺?看什麽,又彪了?趕快上車上等著我!快點!”
小夥子手一指,指向停在店門口的本田奧德賽。動作、表情、包括摸樣都跟電影裏的陳小春神似,不過電影裏的古惑仔手裏拿著刀,小夥子空著手。
警察看了我一眼,很不好意思的樣子,也很無辜。也得找個台階給自己下。
:“小逼養的,出了正月,看我怎麽收拾你。”
小夥子:“噝——我揍你這個逼養的!你這個逼養的怎麽守著人淨本事?嗯?趕快給我滾車上去,快點!噝——我說話你聽不大懂,是不是?你怎麽了?你到底是怎麽了?快點!”
警察:“你這個小逼養的。。。。。。”
小夥子手一揮,不耐煩地指了門口的本田奧德賽:“噝——快點!別蹬鼻子上臉!你這個逼養的缺貨別給我找不痛快,聽見了沒有?”
警察乖乖的上了車,大正月的。

就是那一天的跟蹤,我認識了刑警隊的這個警察。他們的目的和我一樣,抓捕修頌玉。我一直跟到老張頭家門口。另外那個老張頭,和修頌玉關係曖昧那個。我還琢磨,這個老張不大像60歲,像50多歲。聽腳步老張頭住一樓,已經很晚了,哪家燈亮就住那。我估摸著是老式的小套二房子。
樓棟外麵,這個警察問我借火,我給他點了煙。警察亮了證,把我叫到一邊。
:“師傅,你也是受害人吧。你哪能這樣盯人,你缺是吧?你還趴人家窗上看,你這是給嫌疑人通風報信?趕緊歸隊,不不不,不是,趕緊回去,別一天到晚缺乎乎的!聽見了沒有?你尋思警察是吃閑飯的?”
當時,聽了他的話我意氣風發,於是重新振作了起來。
春節前沒逮到修頌玉,老東西日子一定不好過。我們的偵察已經進展到修頌玉的家屬。
修頌玉有兩個兒子,弟兄兩個還都是亡命徒,都還進去了好幾次。和張同玉的兒女相比,這可是小巫見大巫。我們還得知,修頌玉騙的錢都給孩子。這弟兄兩個還是啃老族。
現在,打聽事都難。但是我們一打聽,豁然開朗,打聽修頌玉家的事沒有難度。這家子人在那一帶為人不大好。這個老太太很能吹,很喜歡吹,不吹牛逼難受,特別喜歡炫富。一張口就是幾個億,億是什麽概念?吹得鄰十百家羨慕嫉妒恨。這一東窗事發,行了,有機會報仇了。什麽仇,富仇,也叫仇富。
修頌玉改革開放以後在單位上倒了個黴,當時她已經到了中年。她和她的科長有不正當的男女關係。奸情暴露,那個科長的老婆找到了單位上把她打得昏了過去,那個年代,就成了單位上有名的破鞋,沒法混了。
大概從那以後,修頌玉開始對社會不滿?——別跑了題,她犯不犯罪跟作風問題先別掛鉤。現在有幾個作風好的?對社會不滿和吹牛逼又是兩回事,搭不上邊,我們沒有義務給修頌玉做心靈疏導。關鍵是我們的血汗錢到底跑哪去了?
修頌玉的鄰居還說,從那以後,修頌玉的精神好像出了問題,不過還不是很厲害。那就是雪上加霜,她本來就有點半吊子。
恥辱,叫半吊子給騙得死去活來,這是個什麽社會?變幻莫測,為什麽半吊子吹牛逼都有人信,半吊子是先叫人給騙了?警方根據現有的證據已經基本上排除了她是犯罪嫌疑人,但是鎖定她是為了抓捕真正的騙子。修頌玉知道的線索最多,警方判斷,修頌玉之所以跟著瞎跑路是害怕追究民事責任,所謂民事責任就是我們可以透過訴訟叫修頌玉賠償我們的血汗錢的一部分。修頌玉跑路影響抓捕罪犯的進度。
我們,我們。我們真夠可憐的,可是修頌玉究竟是個什麽物種?
這樣的老人少。從她孩子身上能找到突破口。找他孩子的不光有警察,還有受害人。包括張君那一幫。13妹都服了,這兩個孩子的回答是他們也找不著人,他們反而質問,你們找到她趕快打110。線索?反而質問我們,你們不了解她敢交錢?你們找不到,我上哪找去?派出所的還沒抓到她?找派出所,別來找我!關我什麽事?
看樣子還不大像啃老族,修頌玉可能是把吹牛逼當職業了,她的鄰居不無幽默地說,她吹炸了,大家都笑,她也跟著笑。
關鍵是她賺的還是吹的那麽多錢都上哪去了?她說她孩子的房子都是她買的,那是不是意味著房款就是贓款?這話是從修頌玉嘴裏說出來的,就沒有多少可信度了。
繼續深入調查,研究發現,兩個孩子一個確實是啃老族,一個不是,不是的那個是她的大兒子,好像還很有錢。但是毫無結果,我們還發現,兩個孩子都恨她恨得咬牙根。青島市這樣人有,極少數,極少數。全世界,也少。難道是人間蒸發了嗎?我們還到修頌玉的籍貫山東高密去了一趟。結果有了新發現,她在她的老家也騙了一圈,都是她的親戚,還沒報案。

現在的人,吃自己的能吃出淚來,吃別人的能吃出汗來。來不及了,都是扒樹皮(青島話,窮凶惡極的人)的,來得及,還是扒樹皮的。跟薑昆的相聲說的似的,不是德行,是慣性。
第一次跟蹤那天,李勇挺倒黴的,駕駛證吊銷。還得重新考。
我們幹了這麽長時間的工作,臨時決定犒賞犒賞自己。不上彪子街,找個差不多的大飯店,每人掏50塊錢的份子錢。
就像牛群的相聲,席間許多同仁感動得流下了口水。
那一桌坐了十個人,13妹去了7個。開始我們這些爺們很紳士,夾菜很節製。誰知道,這七匹狼,隻要一上菜,筷子掄圓了不說,勺子也跟上了,挖得連菜湯都不剩。我們吃了大虧。桌上老是一盤菜,新菜還沒上來,盤子已經空了,就是這種節奏。這幫巾幗飯桶,吃起來也是不管不顧,比張同玉都歹毒。
我們那個大單間使用的餐桌是可以轉的,席間,上來大家喜聞樂見的肘子肉。那個菜上來的時候,李勇舉起了酒杯,敬我們三位男士。我們三個在錯誤的時間舉起了酒杯,女士們勸我們幹杯,要不,真不夠爺們,我們三個缺貨就拚盡全力幹了。準備拿筷子夾菜,發現這個硬菜的盤子又空了。最後一塊肉是李勇搶去的,張君其實也看好了那塊肉,用筷子夾的時候,李勇手疾眼快,手底一用勁,盤子轉到了自己眼前,筷子都沒用,一把就把肉抓自己盤子裏了,然後津津有味的享用起來。
氣得張君破口大罵:“李勇,嫩馬勒戈壁的!我草嫩親娘!”
李勇慢條斯理的吃完了肉指著張君:“你這個逼養的彪子吆喝什麽?你守著外人吆喝什麽?你缺?”
張君:“你這個逼養的才是個缺貨!我揍你這個逼養的!”
李勇:“你這個逼養的彪子!等吃完飯再和你說,你先別吆喝!”
小四勸,七姐妹說我們的事不該你事,他們就是吆喝,打不起來。男士們喝酒就行了。
我們那天喝的是最便宜的嶗啤,嶗山啤酒,還是散的。我們這些男士連半飽都沒吃到,晚上又跑到洮南路補的排骨米飯。
修頌玉,我們把她照片複印給彪子街的各個老板。見到人通知我們,我們來,見到人直接300塊。攤到個人身上,一個人十幾塊錢。
天羅地網。這個人的特征是個頭不高,一米五左右。腰圍一米二到一米三。喜歡戴一個棒球帽,習慣穿旅遊鞋,有腳氣,癢起來了,脫了鞋就挖(青島話,意思是抓)。

第四章 D-day
通常青島人喜歡說,人不是雜麻人,事不是雜麻事。可實際上,人是雜麻人,事是雜麻事,這是真的。
彪子街一個老板給我發短信,發現了修頌玉和張培誌在那條街上。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那天6月6日,諾曼底登陸日,我們一直折騰到第二天早晨。
兵貴神速。哥幾個又來了精神,行動。還有張君等。我們分兵幾路像餓狼一樣撲向散啤屋。
修頌玉和張培誌在給我們通風報信的那間店的隔壁。兩家酒館水火不容。但是隔壁那一家我們也給了照片等信息數據。怎麽回事,隔壁那家店怎麽不通報?憑著賞錢不要,是為了店裏的生意?這麽有良知的商家少,至少我不是。告密就能拿到錢的事太少了,現在這個社會,想掙分錢不容易。
修頌玉在離開彪子街的路途中被我們堵個正著,老太太恨不能插上翅膀,跑,跑不動。爬也沒有用!危急時刻,修頌玉嚎叫著撥打了110,說被打了。我們毫不畏懼,我們都在氣頭上,借勢把老太太扭送到了派出所。
到了派出所修頌玉反倒不害怕了,張培誌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在派出所裏,我們不得不接受一個令我們沮喪的現實。修頌玉已經投案自首,目前是警方的汙點證人。那個南方人,李經理還未落網。想要錢可以找法院起訴,警察局無能為力。剛剛炒起來的熱情又跌入了穀底。彪子街的老板也跟到了派出所,問我們要懸賞。這個情況不知怎麽叫修頌玉知道了,她耳朵還挺好使。修頌玉在派出所放聲大哭,叫民警幫她要回500塊。她去的那間酒館敲了她500塊,前提是通風報信讓她跑掉。怪不得!哪有好人?
小四腦筋急轉彎,今天不能這麽算了,我們已經付了300塊,修頌玉也沒跑掉,要回500塊,應該歸我們,反正他也沒跑成。修頌玉應該承擔這些損失。能拿500塊買路就不能拿來還賬?想當老賴,哼!今天就跟著她!
對!太對了。
派出所的民警出的麵,那間散啤館的老板乖乖的把錢交了出來。
修頌玉來了精神,厲聲質問:“你不是說他們想砸死我嗎?哪有敢的?你嚇唬誰?”
散啤館老板:“對了,飯還沒結賬,嘿嘿,把賬結了吧?”
修頌玉:“多少錢?”
散啤館老板:“18塊整。”
我們在暗處看得很清楚,散啤館的老板畢恭畢敬。
修頌玉拿到錢要求派出所把她送回家,她怕被毆打,老太太邊說邊哭。
那天,我們意外地扒出了一個狗血的劇本。
李勇駕車跟蹤追擊到四方,老太太下了警車,千恩萬謝。
警車緩緩地開走了,老太太警惕地看了看周邊環境,蹣跚著走向張培誌的住處。
我們猶如美軍101空降師,奇跡般的出現在修頌玉的麵前,修頌玉渾身打哆嗦,顫栗不已,措手不及。
李勇果斷地奪下了修頌玉的手機。
:“還錢!罵了隔壁的!快點!”
修頌玉:“我也是受害者!我,我,也是受害者!”
:“你活該倒黴!嫩罵了隔壁!先把我們的損失費拿出來!快點老東西!”
修頌玉:“我,我,我身上恰好隻有1000塊錢,你們別打我,求求你,求求你,錢,是我剛開的退休金,你們先拿去吧,我老了,我還有孫子,我還得養活他們。我死的心都有!我,我,嗚嗚嗚~嗚嗚嗚~”
錢,我們大義凜然地收了。臨走,我們警告修頌玉,這事沒完,繼續湊錢,否則,我們還會到法院起訴。
其實,我們根本就沒走,隻是返回車裏把錢分了。換一個角度繼續和修頌玉周旋。
修頌玉東瞅瞅西望望,疑神疑鬼地進了張培誌的住所。沒敲門,直接用鑰匙開的門。
我們埋伏在窗外。
修頌玉一進門,我們清楚的聽到張培誌開口了:“看看後麵,有沒有跟蹤的?”
修頌玉長長歎了一口氣:“啊呀,培誌呀,嚇死我了!”
張培誌:“錢都準備好了?”
修頌玉:“差不多了。”
張培誌:“錢呢?”
修頌玉:“叫他們要了去一千。這樣就差一千。”
張培誌:“誰?他媽了隔壁!”
修頌玉:“就是那些找我們的那些人,一個個都瘋了!”
張培誌:“嫩罵了隔壁,錢不夠了?”
修頌玉:“我再想辦法。”
張培誌:“我草不爛嫩那個三娘!嫩罵了隔壁我草嫩親娘!我跟王局說好了,嫩罵了隔壁,我草嫩娘!明天嫩罵了隔壁我草嫩親娘差一千塊錢怎麽辦?嫩罵了隔壁,你這逼養的趕快想辦法,我草嫩親娘!”
我們在窗外聽得很清楚,有情況!用手機錄音。
修頌玉:“就差一千塊錢,一萬和九千有什麽區別嗎?王局還能怎麽滴?你跟王局說說,過幾天我就給湊足了。”
張培誌:“嫩媽了個老逼!真叫你這個逼養的死逼給操了,嫩罵了隔壁!”
修頌玉:“小張,你根本就不愛我!”
張培誌:“我愛嫩娘了隔壁!嫩罵了隔壁!你不尿泡尿照照你嫩罵了隔壁?啊?嫩媽了個老逼!我草不爛嫩三娘!”
修頌玉:“你走吧,把鑰匙留下!”
張培誌:“我草嫩親娘!嫩罵了隔壁,你不想辦了,你嫩媽了逼不想辦了早說,我嫩罵了隔壁明天就叫派出所抓你這個老逼養的!嫩罵了隔壁。”
修頌玉哭了,說給王局錢他要親眼看著,要不一分也沒有。
張培誌暴跳如雷:“你嫩罵了隔壁剛取保回來就嫩罵了隔壁忘了這些人了,嫩罵了隔壁!”
修頌玉:“我很累了,小張,我要休息了。”
張培誌:“在地上睡!嫩罵了隔壁,別上床,我不準你這個逼養的上床,我草死嫩親娘!”
修頌玉:“小張,房子是我租的,天地良心!你好好想想吧!”
張培誌:“我揍你這個老逼養的!嫩罵了隔臭壁!你給我在地上睡,快點!嫩媽了個老逼!”

這件事詭異,怪不得派出所的不抓她!今天來的品質太高了。難道是分局局長王大勇?
分析錄音的時候,張君還動了惻隱之心,說老媽媽挺可憐人的。小四惱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我們可不可憐?誰可憐我們?難道我們也有可恨之處?有道理。
這不鬧來鬧去我們就是一幫冤大頭,騙了白騙。他媽的!
這件事錯綜複雜,局長受賄。怪不得犯罪嫌疑人抓不到。犯罪分子還是逍遙法外,我們的損失還是沒有著落。問題是下一步怎麽辦,這是勇氣的考驗,難道我們要舉報局長?錄音可以算作證據,可是萬一局長不承認怎麽辦?我們豈不來了罪?誰敢惹當官的。
當夜我們像82空降師守候在窗外沒動,淩晨3點,屋內傳來奇怪的聲音,悉悉索索。嗯?這是怎麽回事?像老鼠。
不一會,屋內又爆發了一次衝突,比剛進屋那一次更激烈。
修頌玉:“小張,你幹什麽,你找什麽?沒有錢。”
張培誌:“嫩罵了隔壁,藏哪去了,我草嫩親娘!”
我們聽到屋裏張培誌劈裏啪啦地動手了,修頌玉應該是挨揍了。修頌玉的手機又被張培誌搶了去。矛盾激化了。修頌玉亮出一張王牌——我這就給俺兒打電話!
張培誌一定是受了驚嚇:“嫩那個彪子兒,你叫吧!你看他來了你怎麽說?”
修頌玉:“我不叫俺小兒,我叫俺大兒,他來了不殺了你!”
張培誌蔫了:“修姐,修姐,我有點激動,我這是為了誰,不都是為了你?咱先冷靜,這個事已經辦了,你敢叫領導難受?誰敢?沒有敢的!你這不是叫我坐蠟?”
修頌玉:“先睡覺吧,我很累了。”
我們集體決定放棄對局長的舉報。先別惹火上身,冤有頭,債有主。但這並不意味著我們對自己的合法財產有一絲一毫放棄的概念。這個事我們可以鬧,到派出所含沙射影地說這個事。實在不行,就在派出所裏放錄音。

第五章 此仇不報 誓不為人
我仗著膽子把錄音放給了我認識的那個刑警隊的警察聽了。
這個警察也姓王。王警官開始沉思之際,“中華”煙趕緊遞上,我點了根“紅塔山”進貨五塊八一包。
:“小劉,你這個情況恐怕是跑偏了,這個事王局應該是沒有事,一萬塊錢王局敢要?現在這個形勢多緊張,誰敢?再說了才一萬塊錢,我覺著不太可能。”
:“難道是因為太少了?”
:“還真不是多少的事,是張培誌根本就夠不上王局的邊,他算是個幹什麽的?當過民兵,他以前還是個線人,他能算個什麽,他能夠上王局?”
:“那修頌玉怎麽就取保了?”
:“她這種情況隻能取保。”
:“這不是倚老賣老嗎?”
:“跟年齡沒有關係。修頌玉構不成詐騙,構成詐騙了一樣抓。構不成,拘留她都不行。取保還是最上限的處罰,取保意味著還沒取消他的犯罪嫌疑,目前的證據基本上可以排除她犯罪的嫌疑。除非你們到法院起訴贏了官司,她賴賬不還錢,那可以拘留。”
:“那怎麽才能構成詐騙?”
:“詐騙的認定首先是主觀上的故意。再就是錢,你們都交給那個所謂的李經理了吧,這個詐騙案的犯罪主體是這幫南方人,修頌玉是拿的提成,可這跟犯罪沒有關係,前提是你們都認定這個這夥人有個合法的上市公司。除非抓到這幫人,這幫人說修頌玉是他們的同夥,當然也不能這夥人說什麽就是什麽,也得有證據。修頌玉詐騙不現實,這個老太太腦子少根弦。”
:“那張培誌的話怎麽解釋?”
:“那個人鬧不好真就是詐騙。不過他騙的是修頌玉,這還得看修頌玉告不告他,再說了人家是什麽關係?說兩口子還不是兩口子,怎麽說?現在誰閑著沒有事管他們的關係,他們也不是當官的。”
:“那我現在應該怎麽辦?”
:“你是真愁人,我快跟你說了吧,省得你彪乎乎地成天瞎忙活。”
:“修頌玉根本就沒有什麽事,是張培誌成天嚇唬她,她就尋思她真犯什麽大事了,叫張培誌給他辦,你尋思尋思就行了,張培誌不趁機會騙?見孫不擄(青島話,意思是騙)是罪過。你吧,還是找個好律師,上法院起訴,能要回一點是一點。”
:“王哥,抽煙!”我又恭敬地遞上了“中華”。軟中華,三根杠的。
王警官:“不抽了,不抽了,啊,別太客氣了。你請張同玉吃的飯都有發票吧?”
:“有,有,有!”
:“你也可以起訴張同玉,飯錢叫他賠上,“怡情樓”吃飯也不便宜!”
:“我還是想舉報!”
:“舉報上紀委,你得有證據,你這個證據,張培誌賄賂王局,理論上不成立。不過還真不敢說。咱這是私下在這說了,修頌玉就是個活彪子,她自己沒有事非尋思自己有事。她自己願意找人辦。吃這樣彪子的,不容易出事。不過現在這個形勢,一有舉報的馬上就查,隻要有證據,誰都跑不了。你自己看著弄吧,你可別嫩罵了隔壁說我告訴你的,再把我給賣了!”
:“那是不可能的!王哥,你放心行了!”
:“你快去嫩罵了隔壁的去吧,什麽都有可能!我先走了。”
王哥,慢走!我追上去把剩下的半包軟中華裝進了王警官的口袋。
:“一點心意,王哥!你別嫌齁(棄)!”
:“草他娘,你嫩罵了隔壁,你幹什麽?你別嫩罵了隔壁窮逼洋相(青島話,意思是炫耀)了,你快留著自己抽吧!唉吆,臥槽,你這個逼養的缺是吧?”
:“王哥,客氣什麽?心意,一點心意。”
:“說你什麽好?嗯?你這個逼養的吧,你確實缺,告訴你個事吧,那個逼養的張培誌領著修頌玉上派出所報的案,說你們搶了她1000塊錢,這個案子轉到我手裏了,我就沒屑得管,你們以後辦事酌量著點,別犯法。”
:“謝謝王哥!”
:“謝什麽謝,你這個逼養的缺乎乎的,那個張培誌是做得差不多了。”
王哥人不錯,看他罵罵咧咧的,心眼不壞。

不能便宜了張同玉,和張君以及13妹的合作應該終止了。
問修頌玉要錢宜智取。
他大兒子很有錢,開著超市,連鎖性質的超市,聽說人也很猛。小兒子啃老族,挺猛的,不過沒有景(青島話,就是沒有行情)。小四認識他的大兒子,不過小四在他大兒子眼裏不值錢,人家根本就不正眼瞧小四。
害得我,草他親娘!到了修頌玉大兒子公司也跟著挨了一頓冤枉揍。
修頌玉的大兒叫楊小虎,都叫他老虎,年輕時候是個做茬子(青島話就是幹實活的小哥)。從16歲開始到三十多歲,進去出來的折騰了好幾回。現在是個正兒八經的商人。看樣很年輕,不像四、五十歲的人。
小四先是一排子冗長的社會名單,總結起來就是,道上混的都和他關係密切;又是一排子吹牛逼,總結起來就是,以前很有錢現在稍微有那麽一點落魄。然後才開始說事。
老虎客客氣氣的叫我們坐下了,還衝的普洱茶。
小四:“老虎,真不知道是嫩老母,你說咱之間,哎呀,這是弄了些什麽事?咱這個關係太近便(青島話,意思是密切)了!”
老虎淺淺的笑了笑,問,怎麽回事?
小四小心翼翼地把事情的經過講了,講得很假。把我們從修頌玉手中奪過來的錢說成了修頌玉主動還給了我們。
老虎:“小四,你來找我什麽意思?直說行了。”
小四:“我的意思是別叫嫩老母叫人騙了,真的,那個老頭叫張培誌。”
老虎:“你怎麽知道?”
小四:“不瞞你說,就怕你不信,俺用手機錄的音。老劉,放給虎哥聽聽。”
老虎聽完了錄音,臉色鐵青,反問小四:“那麽,嫩來找我是什麽意思?”
小四有點發虛,說,不是他想來,是老劉想來,跟你說說這個事。然後叫我說。
我這個人實在,當時也沒覺出什麽不對的地方,就說,沒別的意思,錢總不能叫張培誌騙了去,再說給我們那是合理的補償,老虎,勸勸你母親。把錢給我們,衝著小四的關係,我們就私了算了,實在不行就公了,我們就上法院起訴!
老虎站了起來,問,我沒該(青島話,意思是欠)你們錢吧?
我和小四麵麵相覷,不知說什麽好。小四說,老劉是個老實人,不懂事(青島話,就是不知道黑道的事),不會說話,對不起,虎,虎,虎哥,借故想走,聲音顫顫巍巍。
我感覺左眼突突的跳,左眼跳財?老虎想給錢?這麽大的公司為了聲譽?
老虎猛的把茶杯摔地上了,屋外接著就進來了幾個人。這是怎麽回事?
老虎:“問我要錢就是了?敲詐勒索就是了?找上門來欺負我就是了?”
來的時候,小四還跟我說,虎老了,不咬人了。年輕時候,老虎見了他小四,那是得點頭哈腰的,現在不過是他有了點錢。怎麽看起來,一點都不像。
當時連還手的念頭都沒有,感覺好像中了邪似得,當時可能是嚇愚了。
小四苦苦哀求,說別打他臉就行。誰知老虎一聽,接著就說,就照他的臉嗨(青島話,意思是使勁打),把他臉給我嗨平了!
小四又說,虎哥,你真好意思?咱倆是發小!你真能下得去這個手?
老虎:“發小你這樣對付老母?你這個逼養的發小也不是個什麽東西,你是不是真覺得你還挺猛的?你自我感覺很好就是了?台東小四就是了?你這個四彪子!四彪子!四彪子!”
打完了小四,老虎朝著我就來了,這個逼養的下手真狠!

我們還被架上了車,豐田霸道。
老虎問,公了還是私了?
我問:“公了怎麽辦?”
老虎一把揪住我的頭發,邊說邊扇耳光:“公了就是——把嫩這兩個彪子——扭送派出所——數罪並罰——敲詐勒索——搶奪老人財物——竊聽私人隱私——人贓俱獲——聽明白了沒有——嗯——嗯——嗯——”(注:每個破折號後麵都是狠狠的一記耳光)
小四:“虎哥,我知道你官方勢力很強,我們本來是一片好心,真的,虎哥,我這是好意!”
老虎:“好意?好意?好意?好意?好意?”伴隨著一聲聲“好意”的是老虎勢大力沉的拳頭實實落落的拎在了小四已經腫得變了形的臉上。
小四扛不住了,說:“虎哥,虎哥,聽我說,我們也不行,你就別弄俺了,俺這不是叫人騙了嗎?日子都沒法過了,真的,虎哥!好不好?”
我說,算了吧,虎哥,對不起!俺是真服了,你別弄了,咱私了吧!
老虎:“好,那我就找個地方和你們私了。”
老虎開著車就走,很快開出了市區,車一直開到九峰嶺。這是一片墓地。這裏人煙罕至,一片寂靜,沒事誰會來這裏?
我和小四頓時感到茫然和驚悚,老虎想幹什麽?
老虎:“四彪子,嫩罵了隔壁!把那天去搶錢的人的名字電話全給我寫出來!給你筆和紙,嫩罵了隔壁,快點!趕快的!”
小四說,咱都是兄弟,還是咱關係近便,咱是打斷了骨頭連著筋。看了看老虎又想動手的架勢,就開始寫了。
我驚魂未定。突然老虎把我摟到了一邊,說,你在車上寫,姓名,電話。別給我出聲,敢跟我耍花樣,我弄死你!快寫!

第六章 我的未來不是夢
小四這一輩子都不會忘了老虎,在山上,老虎是邊侮辱邊揍。
老虎甚至給了小四一把小刀,說,小四,你不是號稱魄力王嗎?嗯?來,來,來,我給你機會,來,捅吧!快,快,快點!別猶豫了?
小四癱坐在地上說,虎哥,我真錯了,你看著弄吧。
九峰嶺那片墓地,我和小四就差悔過書沒寫,其它的都齊活了。臉上、身上的傷也沒好意思說。我真,確確實實就是個老實人,怎麽挨了這麽一頓死揍?他們怎麽這麽殘忍?
我還做了幾次噩夢,都是夢見了那個老虎,然後從夢中嚇了起來。
我的高中同學中勢力最強的叫周軍,開飯店的,也是連鎖性質。上高一的時候,我們拜的把兄弟。去年同學聚會,周軍拉著我的手說,老劉,你有事盡管和我開口,咱倆那真是,我真希望有一天能幫到你!我到現在都沒忘了你這個好兄弟!老劉,我欠你的!
據說,周軍現在資產好幾個億。上學的時候魄力(膽量)絕對好,周軍母親過世得早,家裏生活很困難,我經常接濟他。話也不能那麽說,周軍有個妹妹長得很漂亮,我是單戀,最後,唉,差距太大了,人家長什麽模樣,咱長得什麽模樣?就沒好意思說出來。
80年代中期那會兒,我家就開小賣部。一直發展到現在,還是小賣部。我還從來沒向周軍開過口,我決定把這件事告訴他。
周軍個頭不高,人很精幹,思維敏捷。聽了這個情況周軍說,不行先報案,看看公安抓不抓他,公安不抓人,我就在網上弄,把這個事擴散,擴散。現在哪有打仗的?對了,這是誰幹的?
:“他叫楊小虎。”
周軍:“老虎?哪個老虎?搞連鎖超市那個老虎?”
:“就是他!這個逼養的絕對壞!”
周軍:“你確定是那個老虎?一米八的個頭,腦門上有顆痣?”
:“就是他!”
周軍:“這弄了些什麽事?我認識老虎,這個人很好,你不惹他,這個人很好很好的,你要是惹唬他,他能對付死你!你沒說實話,俺昨天一塊吃的飯,他說的也是這個事,和你說的絕對不一樣,不對,你絕對沒說實話,你是不是動他老母親了?”
我一時語塞,不知說什麽好,青島太小了。周軍弄不好還是老虎的死黨,還不如不找。
周軍:“我還尋思是誰,他也沒說,我也沒問,鬧了半天是你,老虎沒大提怎麽弄得嫩,就說架山上拾掇了一頓。看你現在這個樣,也就是一頓皮捶(青島話,拳頭的意思),那是他手下留情了,真是手下留情了。”
:“老虎怎麽說的?”
周軍:“光說他老母的事,那個老頭叫張培誌,和嫩不是一塊的吧?”
:“怎麽能和他一塊?這個老頭也夠壞的,他那個娘也是個惡濫(青島話,無賴)。”
周軍:“老劉,和我說實話,真不是一塊的?老虎還尋思嫩都是一塊的,合著夥欺負他老母。”
我發現味道不對,剛出狼窩,又入虎穴。
:“周軍,是我叫人給打了,我報案,派出所不立案,我有傷!”
周軍:“你當時給我打個電話就好了,你肯定就沒事了。這個事老虎不想算完,朝張培誌去,他娘就死保那個老東西,他不朝嫩去了,這倒好,嫩還自己送上門去了。怎麽是你,哎呀,我昨天還勸他,別去找13妹了,全是些老鴇子皮(青島話,作風不正派的老女人),拾掇她們幹什麽?不夠丟人的。”
:“周軍,那麽,你和老虎又是什麽關係?”
周軍:“這麽跟你說吧,咱這些飯店老虎有股份,老虎的超市我也有股份。我們都是一體的,你說這個事弄得。”
:“這個人心狠手辣!”
周軍:“誰不心狠手辣?誰不心狠手辣?誰動動誰的親娘試試?老劉,別胡尋思了,經常來找我玩玩,不是我不幫你,是我沒法幫。”
:“周軍,我可能來錯地方了,我走了。”
周軍:“老劉,你沒來錯地方,我給你一萬塊錢,你先拿著花。權當我去晚了沒把你保出來,這是咱倆之間的事,和老虎一點關係都沒有。這個事吧,我也不好多說話了。老劉,別尋思這個事了。”

這一萬塊錢不拿白不拿,他媽了個比的!憑著我也別想找回來了。明擺著,鬥不過他們,門都沒有。我倒是更希望楊小虎去找那些老鴇子皮,早晚找出事來,但願他們能打起來,再把張偉惹火了更熱鬧。我反正是應該起訴張同玉,這個老逼養的。
我出門都不好意思報名字。我叫劉允山,小四更狠,他直接就叫李克強。音同字不同,字同也沒用,你說人家是怎麽混得。
在九峰嶺的墓地,因為起的這個名字還叫楊小虎的手下多糊(青島話,意思是搧)了好幾巴掌,你說他們霸不霸道?
過了幾天,也沒有好戲,13妹也沒跟楊小虎他們打起來。我倒是聽說張君她們湊了錢,具體多少我不知道,老老實實地送到了楊小虎公司裏去了。這一次沒向我和小四索要份子錢,我們挨的這頓莊戶揍,她們肯定是知道了。草他親娘!
心靈的陰影揮之不去。我正在設法忘記這段痛苦的經曆,楊小虎卻突然間造訪。正好小四也在店裏。楊小虎一進門指了指小四說,你先出去,我跟劉允山說點事。
周軍那一萬塊錢的事?我驚魂未定,我說,虎哥,什麽事?
楊小虎:“你先把店門關了,別叫他們進來。”
:“虎哥,這,這,什麽意思?”
楊小虎:“放心吧,我不弄你,你和周軍是同學?”
:“俺是幹兄弟!虎哥,你什麽意思?”
楊小虎:“周軍給你一萬塊錢是吧?”
:“哦,虎哥什麽意思?”
楊小虎:“你別害怕,這一萬塊錢我給你,你呢,想辦法把這一萬塊錢還給周軍。”
:“虎哥,我當時確實不是想接,你知道周軍那個人很仗義,我,哎呀,虎哥,我不要你的錢,我本來就想還給他,真的虎哥,真的,真的。”
楊小虎:“行了,你別和我說些沒有用的,我也不是給你,我是給我的弟兄,我楊小虎不可能因為自己的事叫朋友掏腰包。”
:“虎哥,我真不能要你的錢,真的,虎哥。”
楊小虎:“噝——,你是怎麽啦?叫你拿著你就拿著,這是我和周軍之間的事!哦,對了,我還得麻煩你件事,我給你錢的事你別和周軍叨叨,這個你能做到吧?”
:“能,能,虎哥,虎哥,能。”
楊小虎:“好。我就不用多說了吧?”
:“虎哥,有事你說就是了,我看我能幫上你什麽忙?”
楊小虎:“噝——,你這個腦子確實成問題,算了,算了,我走了。”
:“虎哥,再坐會兒吧!我剛衝的茶,台灣捎回來的鐵觀音!”
楊小虎:“好了,改天,改天,走了。”
楊小虎俯下身,不耐煩地拉起了店裏的卷簾門,走了。
我不禁暗暗欽佩,你看看人這幫弟兄。
過了一會,小四閃了進來,問我有什麽事。我說沒事。小四又開始怨天尤人,人家就是有錢,咱有什麽辦法。咱要是有錢,咱也是大哥。
:“小四,你要緊(青島話,意思是千萬)以後別再說你在社會上混來,要緊要緊!你也別和我說你愛誰誰,我算是知道了。吹牛逼是你的自由,但是你別在我眼前吹了。我現在一聽你吹牛逼頭痛,你哪來好玩哪來玩去,我不照應(青島話,意思是伺候)你了,走吧,走吧。”
小四:“老虎和你說什麽來?”
:“滾!趕緊滾!”
小四:“你怎麽了,你什麽意思?你想和我動手?”
:“嫩罵了隔壁!就叫你這逼養的喪門的!我草嫩娘!你這逼養的什麽都不會,就會喪門人,趕緊滾!”
小四:“嫩娘了隔壁!你別嫩罵了隔壁拉不出屎來怨茅房(青島話,意思是廁所)!怎麽的,你想跟我開始?你敢?”
:“開始就開始,你嚇唬誰?嫩罵了隔壁,來!來!”
小四:“草嫩娘!來!草嫩娘!劉允山,我還弄不了個你?”
:“嫩罵了隔壁,李克強,你敢動我一指頭試試!你這個彪子!”
小四:“我草嫩娘,你這個彪子!你尋思這些人真就是個彪子?嗯?我弄不死你這個臭彪子!”
。。。。。。
我們打了個平手,最後打到了派出所,徹底翻臉了。傷勢都不嚴重,和那天沒法比。
這樣的朋友,能翻臉趕緊翻臉,否則,後患無窮。

第七章 迷霧重重
和小四過手,我打出了自信,盡管沒沾著什麽便宜。但是我也是拚了全力照他那個還未痊愈的臉上搗了好幾捶(青島話,意思是拳),打得他噢噢亂叫。他那個臉叫老虎差不多真給挫(青島話,使勁搗的意思)平了。他腿上也叫我跺了好幾腳。他怎麽打的我,我也記不清了,反正打仗的時候,一點痛的感覺都沒有。不就是那麽幾下子,有什麽好怕的?打就是了,誰怕誰?
你說當時怎麽就跟老虎他們嚇得連翻蹬(青島話,還手的意思)都不敢翻蹬?挨揍也是很消耗體力的!
我們被毒打之後到派出所報案,小四傷勢比我嚴重得多,結果就是沒立案。小四那幫整天嗷嗷亂叫的生死弟兄也成了啞巴。
我找到了王警官,王警官名叫王培良。
王培良:“說你這個逼養的缺吧,你是真缺,嫩罵了隔壁!叫你這個逼養的注意點,別犯法,你這個逼養的不聽,你倒黴!嫩罵了隔壁。”
:“王哥,你看他們把我砸(青島話,意思是打)得!”
王培良:“倒黴!嫩罵了隔壁,砸得輕了!嫩這幫彪子!楊小虎該嫩錢?你跑人家公司裏去要去?你這不是活該?人家這是關門打狗,就等著嫩去。一開始這個事嫩就是搶奪,問修頌玉要錢嫩得通過法院,那才合法,除非老太太自願。當時考慮嫩這個情況,我才沒立案,尋思差不多都就算了,誰知道嫩這些逼養的缺?那天跟你說了沒有?”
:“王哥,我受傷了,是我受傷了,受傷的是我!”
王培良:“倒黴,這是嫩自己找的!”
:“王哥,要是俺叫他們砸死怎麽辦?”
王培良:“那是防衛過當,最多七年。人家就是擺明了,有本事就跟他們玩黑的,你要是打了他們,他們早晚和你分出高低來。玩白的,嫩又不懂法律,嫩這樣的彪子不得頂了個頭光挨揍?嫩這幫彪子能弄了他們?不行就說不行的話,一個個老老實實的,別瞎蹦躂就行了。嫩這倒好,說黑不黑,說白不白的,也不掂量掂量,算了,不說了,看你這個逼養的樣真挺可憐人的,以後別嫩罵了隔壁彪乎乎的了。快回家養養吧,別嫩媽頂了個熊貓眼在這裏跟個彪子似的!”
:“王哥,我想不通,他們當時是把我們綁架到了九峰嶺。”
王培良:“證據?你有證據?沒有吧?你上人家公司裏人家怎麽有證據?人家沒把嫩綁上車吧?馬路上嫩怎麽不反抗?砸彪了?”
:“當時是不敢反抗。”
王培良:“活該倒黴!就是揍得輕了!”
:“王哥,我真想不明白,修頌玉她騙錢嘛!”
王培良:“騙子是那幫南方人,跟你白說了。你怎麽還彪乎乎的?你快好好養傷吧,你看你這個熊樣。我走了。”
:“這麽長時間嫩怎麽還沒抓著騙子?”
王培良:“跑境外了,和咱國家沒有引渡協議,引渡不回來,我有什麽辦法?”
:“那麽嫩這些警察是怎麽當的?”
王培良:“那麽別人怎麽不上這些表子當?都是嫩這些缺貨上當?你缺嫩罵了隔壁的去吧!倒黴!”
:“那麽張同玉夠精明的吧?”
王培良:“那也是個老缺貨!算算算,不和你叨叨了,走了走了!”
:“王哥慢走!煙。”
王培良:“你去嫩罵了隔壁的去吧!”

周軍的人情怎麽還?
金貨跌錢(青島話,降價的意思)了。買根金項鏈,送給他。
周軍顯然很感動。
:“老劉,你這是幹什麽?快自己戴著吧,你這是弄些什麽事?”
:“周軍,你一定要收下,掙錢都不容易!”
:“唉吆,老劉,說你什麽好?你這是?快收起來,自己戴上,快快快,別和我胡叨叨,別和我胡叨叨,老劉!”
:“周軍,謝謝你!我有錢,我真的有錢,但是和你沒法比!但是你別瞧不起我,我這個小賣部是自己的房子,我也是個正兒八經的小地主!”
:“老劉,你跟我說實話,你這個小賣部一年掙多少錢?”
我還稍微多說了點:“一年七、八萬塊錢。”
周軍:“你說你這是幹了些什麽買賣?你那個地角一年光往外租起步就是5萬塊錢,你這不一個月才掙不到3000塊錢,跟上班有什麽區別?”
:“閑著也是閑著,比上班舒服點。”
:“老劉,我說句話你別不願意聽,好買賣叫你幹瞎(青島話,意思是幹壞了)啦。”
:“周軍,有話直說行了,咱倆誰跟誰?”
:“你把門頭收拾收拾,店裏都拾掇得整整齊齊的,店門口支幾個漂漂亮亮的陽傘,店門口置上戶外桌椅,叫人一看亮亮堂堂的,開店得有靈氣!”
:“對!對!對!周軍,你說得對!還真是這麽回事!”
:“再就是你那個門口,弄了些馬紮子,不淨招惹些酒彪子,成天和他們在一塊能研究出些什麽來?那些民間融資騙就騙嫩這樣的。在你那個小賣部裏,能找出一個正兒八經的人,你能說出一個來?”
:“哎呀,周軍,你也不能這麽說,我還真認識個好人!”
:“誰,你說說,我聽聽。”
:“王培良,刑警隊的那個。”
:“草!王彪子,那更是個半仙。他媽的,他就願意忽悠嫩這樣的老實人,別人他也忽悠不了。”
:“那個人挺好的,當時弄老虎他娘那件事他給捂下了。”
:“你聽這個逼養的真就上胡署地(青島話,意思是找不找方向了)裏去了。”
:“周軍,我是聽胡署地裏去了,能不能跟我說明白點。”
:“老虎一開始尋思嫩和張培誌是一夥的,就逼著張培誌和他老母去報案,報了案王培良想敲老虎一筆,因為從嫩身上敲不出東西來。他知道老虎有錢,老虎能吃他那一套?”
:“王培良人挺好的。”
:“王彪子,是不是成天這個也缺那個也缺,就他不缺?“
:“對!對!對!”
:“草!他在單位上從來不敢說缺,他外號就叫“王缺貨”,他單位上的同事都那麽叫他。老虎這是叫他啞巴吃黃連,弄得他兩邊誰都吃不著。你別上他當,過幾天他有可能去嚇唬你,說上邊查你這個事了,問你要錢他給辦,這個逼養的一貫這個樣。”
:“那我說我的傷你怎麽也不處理呢?”
:“你跟他說這個沒有用,你跟他說我就行了,他保險老實。”
:“這不這個事水很深?”
:“深什麽深,就是欺負嫩這幫老實人。這個王培良叫老虎弄得是吃不了兜著走。你都不知道現在他見老虎什麽樣,老虎指著他鼻子罵,他老老實實的聽。”

電話響了,周軍接起來,楊小龍來了,老虎他弟弟。周軍叫楊小龍在大廳裏等一會,然後放下了電話。
周軍:“老劉,這樣我把項鏈收下了,你先回去,你那個小賣部我給你規劃規劃,不行咱合作合作。”
楊小龍不請自到。楊小龍認識我,我們當時找修頌玉的時候認識的。他先叫了一聲軍哥,朝我就來了。
楊小龍喘著粗氣,好像和我有不共戴天之仇。
:“你這個逼養的彪子怎麽在這裏?軍哥,就是這個逼養的動老母親來。我草嫩娘,我今天不砸死你這個逼養的!動俺老母親?軍哥,軍哥,你別拉,媽了個逼的,我弄死你這個逼養的!嗯?嫩罵了隔壁,你多大的勢力?你想死是吧?軍哥,你大概不知道,這個逼養的就是他們的頭兒,這個逼養的還領著一幫老鴇子皮,軍哥,別拉我,我今天非弄死他!軍哥,你一閃!”
周軍:“龍龍,你這個小東西老毛病又犯了?你演(青島話,在這裏應解為演戲忽悠)我就是了?你怎麽了?”
楊小龍:“軍哥,我全是為了老母親,你一閃!”
周軍:“龍龍,你為了老母親?你?你?你?守著人我不願意說你,我給你留個麵子!你怎麽了?”
楊小龍:“軍哥?”
周軍指了指楊小龍說,你給我上一邊去,別在這胡演八演(青島話,意思是演戲嚇唬人)。
不管怎麽說,我走得很體麵,但是,我是真暈罐(青島話,形容蟋蟀在罐子裏被晃暈)了。
莫非又多了一個敵人,周軍,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加盟他們那個連鎖店倒是個好事,加盟費是多少?
這個事?
哪有個善茬子?掂量掂量,誰,我都弄不了。
一萬塊錢,我本來尋思采納周軍的建議,裝修裝修門麵,尋思了又尋思,還是算了吧。這個事暫時往後放放吧,這個夏天多出出力,攢下錢再說吧。
這怎麽回事?是不是在這演我?
老虎的一萬塊錢拿在手裏實在是燙手。說真的,一回想老虎到店裏來的情景,我真還是發虛。趕緊還回去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現在這個社會,惹不起,我還躲不起?

第八章 峰回路轉
兩個月以後,我意外地發現,我奇跡般的起來(青島話,意思就是發達)了。
在街麵上嘔啊亂叫喚的所謂“小哥”都是一瓶子不滿,半瓶子咣當的貨色。
真正的青島小哥從來不談社會,又是這個猛,那個厲害的,又是動刀動槍的,那是小四整天掛在嘴邊。打一把仗,他能吹10多年,那都是沒混出來的。真正混得好的小哥,嘴裏全是生意。
我拿著一萬塊錢到楊小虎公司去了。老虎愣了一會接著笑了,還給我泡的茶。
老虎話不多,但是很實在。
老虎:“過兩天,那個王彪子弄不好去找你。”
:“王培良?”
老虎:“就是那個東西。”
:“哦,是哈。”
老虎:“不找就算了,要是找,你直接給我打電話叫他接就行了,你給周軍打電話也行。”
:“虎哥,對不起!”
老虎:“行了,不用道歉,我其實應該向你道歉,真的。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我也不願意說,慢慢你就了解了。”
:“虎哥,這樣我先走了。”
老虎:“坐會兒吧,周軍跟我說嫩這個關係了,這個關係咱就別叨叨了。”
:“周軍說過叫我加盟嫩公司,我也有這個意向,我現在手裏沒有那麽多錢,我尋思夏天掙點錢湊湊再說。”
老虎:“話都都說到這份上了,還要什麽加盟費,這樣我按照公司最優惠的條件給你辦。”
:“該怎麽辦怎麽辦,虎哥,不用優惠,我這個人就是個出大力的。”
老虎:“誰不是出大力的?都是出大力的。”
。。。。。。
楊小虎公司還有一輛閑置的本田雅閣,07年的車,自動擋。我駕駛證學出來20多年,一直沒置上私家車,不過我還開過出租車。
楊總叫先我開著那輛車,過一陣子給我安排個活幹。
我將信將疑地開著車,這一切有點難以置信。回店的路上右眼直跳,這怎麽回事?上次左眼跳,挨了個死揍,這次右眼跳,是不是來好事了?怎麽跟周軍說?他們怎麽協調的?
還好,店門前麵正好空出一個停車位,很難得,停進去。看來今天很順。
跟楊總談好了,明天就裝修。
拉開門,進去收拾收拾吧!
我還沒等晃過神來,王警官出現了。
王培良神情異常的嚴肅凝重,把我叫到一邊。
:“趕緊關門走人,別在這裏出現,上邊開始查嫩這個事了,嫩罵了隔壁!”
:“什麽事?”
王培良:“嫩媽了個逼的,嫩搶那個逼養的老太太,你這個逼養的缺乎乎的給我胡做,嫩罵了隔壁,我捂不住了,趕緊跑,可別把我給賣了,一會兒所裏就來人了!哎,你剛買了輛車?”
我的心撲騰撲騰直跳,他怎麽來得這麽快?
我下意識的撥通了楊小虎的電話,哆哆嗦嗦地把這個事暗示了,楊總說,你把電話給他。
王培良接過手機,我清楚地聽到楊總劈頭蓋臉的謾罵,王培良趕緊用耳朵盡力蓋住聽筒。
我聽不到電話那頭楊總說的什麽,但是我看到王培良對我露出了憨態可掬的笑容,他可從來不這麽笑。
然後,王培良應該是滿臉歉意的幹笑,把手機遞給了我。
楊小虎:“老劉,把免提打開!”
:“好!”
楊小虎:“老劉,指著王培良的鼻子叫他“王缺貨”!”
我說,楊總,算了吧。
楊小虎:“老劉,你不說你就不是公司的人!”
對!應該說,怕他幹什麽?
:“王缺貨!”
楊小虎:“王缺貨,答應!”
王培良:“唉!好好好,楊總消氣了?小劉,別生氣了,都別生氣了。唉,不知道嘛!楊總,還有什麽吩咐?”
楊小虎:“趕緊滾!”
王培良:“好好好,楊總,我先走了,走了。嘿嘿嘿,唉,小劉,我先走了,唉,唉,對不起!對不起!”

周軍說,這個王培良再幹下去5年,弄不好精神能分裂。
王培良是個才,比趙本山都有才。他真應該上央視演小品,他那一瞬間的表情是喜、怒、哀、樂、愁,來回轉換。
這件事過後,我還碰上王培良兩次,第一次他裝沒看見我,想走,我偏要找他。王培良見躲不過,給我使了個眼色,小聲說,劉總,我執行任務,改天再聊。語畢,迅速地在我的視野裏消失。
第二次是在飯店吃飯,和我坐鄰桌。王培良滿臉堆笑,端著酒杯給我敬酒,跟見了領導似的。
王培良:“唉吆!這不是劉總嘛!最近挺好的?來來來,我先幹為敬!劉總隨意!”
還沒等我緩過勁來,這個酒“咕咚咕咚”就下去了三杯。
王培良:“我就不說了,咱弟兄全在酒裏了!嫩老母最近挺好的?”
他什麽時候認識的俺老母?
:“老王,別叫我劉總,我不過就是加盟了個連鎖店,幾個店員,你別,你幹什麽,你。”
王培良:“好懸(青島話,意思是話不能這麽說),品牌效益,你別稀裏馬哈(青島話,意思是大意,這個詞應該是從稀裏胡塗演繹過來的)的,嫩公司現在是省裏的百強企業,你尋思鬧玩?”
:“哦,我是跟楊總沾光。”
王培良:“給楊總捎個好,哈,我再幹一杯!來!走一個(青島話,意思是喝掉一杯)!劉總隨意,劉總隨意。吃菜,吃菜。”
:“老王,你沒去找李。。。。。。”
王培良確實有一套,不等我把話說出來,他就先把話岔開了。
王培良:“這都是我的些小弟兄,來來來,都過來,給劉總敬酒!劉總你隨意!”
我說,不是,老王,你。。。。。。
王培良:“嫩這些逼養的怎麽啦?趕快過來給劉總敬酒,快點!快點!”
:“劉總!小弟先幹為敬!”“咕咚”一個小弟。
:“劉總!小弟先幹為敬!”“咕咚”又一個小弟。
我說,我開車,不能喝酒,俺老婆不喝酒,謝謝!謝謝!
他們稀隆忽隆(青島話,意思是行為上有誇張的聲響)地來了,又稀隆忽隆地回他們桌上了。
到了他們桌上,王培良又開嚼(青島話,意思是罵)了,吆吆喝喝的,這個彪,那個缺的,就他是個明白人。
老婆小聲跟我說,王培良那幾個小弟兄都是“皮子”(青島話,意思是掏包的)。老婆上班坐公交車,經常看到他們。

在青島港上,我挨的這頓揍大概是含金量最高的。不管是不是了解情況的人,都羨慕不已。
加盟店房租6萬,公司年付;貨源,公司統一調配。合同簽了十年,占股份,年底分紅差不多有10萬!
我現在在公司裏上班了,業務員,月工資4000,年底還有分紅。
我的業務是往鄉下跑,加油,公司報銷。楊總說,開那輛豐田霸道去。我說,楊總,耗油。楊總說,那個路況,就得開越野車。
我們公司都是跟廠家簽訂的買斷合同,東西還比其它商家賣得都便宜,走量。很多廠家削尖了腦門往我們公司裏鑽,就是為了能有在我們公司有上櫃的機會。
我對公司忠心耿耿,但我更願意真誠奉獻,我都沒法說了,我都高興得想哭。油錢,我都是報一半,那一半權當是我自己養車了。也許這就是企業文化。
一個月下來,我把即墨、平度、萊陽等廠家的情況記錄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分析得透透徹徹、頭頭是道。
楊總看了看我的記錄,目瞪口呆。哎呀!老劉!你幹的很好!太棒了!你這個工作量才跑了這麽點油?老劉,你怎麽開的車?要是換了我,這個工作量最起碼3000塊錢的油,你才跑了不到一半。
我謙虛的笑了笑,說,楊總過獎了,我做得不夠。
楊總:“老劉,你這樣不好,你別自己往上墊錢,你,哎呀!我怎麽說你,你不拿發票我怎麽給你報?”
:“楊總,不用報了,能給公司省下一個是一個!我就是有一顆感恩的心!”
楊總:“哎呀,沒法說你了,你這個月幹得很好,謝謝你!快別!你哈,還沒有哪個業務員幹得這麽認真,我都沒有這麽認真。這樣吧,表彰你的業績,公司得獎勵你3000,油錢全在裏麵了。別叨叨,別叨叨,我沒有功夫和你扯這些事,這是你應得的報酬。”
:“楊總!我,哎呀,不用!”
楊總:“老劉,你叫我說什麽好?我也不好把話說重了,我還怕嚇著你,你再別胡尋思了,咱這是股份製公司,咱這是各負其責,你說你別,哎哎哎,男人,男人,咱是男人,咱別別別,老劉,你業務幹得相當好,真的,太認真了!你別帶著愧疚去工作,這個事你也不用愧疚。好不好!你怎麽?”
:“我畢竟是動了嫩老母親,我真是胡塗。”
楊總:“好了老劉,別哭了,別哭了,過去的事提他幹什麽?叫人看著不好,尋思我幹什麽來。哈,哎哎,老劉?”
我的熱淚撲簌而下,泣不成聲。
楊總:“哎哎哎,老劉,你,唉!不用我成天哄著你吧?你真行!你怎麽,你怎麽弄的我,是沒的說,沒的道的?哎,老劉,我本來是想告訴你個好消息,你看你弄得?你坐下,你坐下,我想想這個事怎麽辦哈。我簡簡單單地跟你說吧,這樣哈,我開個會,把你的工作筆記給業務部的同事們都看看,鼓勵鼓勵大家哈,這樣你這不就名正言順地上總公司了,誰還敢攀伴(青島話,意思是攀比),都說不出什麽來了。對!哎哎,老劉,你這樣我怎麽給同事開會?我說,老劉,開會你可別哭,我求求你,別哭了。好了,你這樣我怎麽開會?這個月下來,公司就調你到周軍那裏上班,那裏是公司的頂層,工資8000起步。給你紙,趕緊擦擦,進來個人尋思怎麽回事,快快快!”
好事接二連三,應接不暇,突如其來,這是怎麽了?我努力地抑製自己的情感,眼淚還是止不住的往下流。
楊總:“哎哎,老劉,你真是個爹,咱公司的大股東是周軍。周軍才是老大,周軍不讓我說,對外都說我是董事長,那是周軍捧我。周軍和官方絕對死鉤(青島話,意思是死黨)。”
楊小虎做的是周軍交待過的事。我這個悟性,容易站錯隊,我這個分量要是站錯了隊,不得叫他們搓揉(青島話,意思是折磨我)死?

第九章 不到長城非好漢
我曾經一直自卑跟老虎他們說話,我腦子不夠用,他們反應太快了。
現在回想回想,那天實際上,是跟楊小虎沒在一個頻道上。
一個公司最需要的是員工對報酬滿意。對報酬滿意了,忠誠就不是問題了。我雙雙達標。
我這個新活兒說白了就是個高級服務員,伺候局的。月薪高達1萬5,公司配奔馳車,接客戶用的。
要害部門,來的都是領導、老總。
我一開始就害怕幹久了染上官僚氣息。我的前任,就是這樣被開除的。他幹了兩年,第一年和我一樣清瘦,第二年他就跟個領導似的。好處是身體也吹起來了,虛腫濫胖(青島話,意思是胖得不協調)的。交接之前,垂頭喪氣、落魄惆悵。
他很氣人,以貌取人。省裏的個領導長得鄙鄙劣劣(青島話,意思是猥猥瑣瑣)的,他就給人小鞋穿,打麻將把人家好一個贏。最後,事都差一點沒辦成。領導發話了,把他開了事就成。
農村大學生,碩士學位。周軍還供他上的大學。你說公司多器重他。嗯?我聽了以後,把我給氣得,哎呀,你不知道,回家跟老婆說了,老婆都跟著生氣。
我的新崗位很多人惦記。
楊小龍是其中之一。下雨淋也淋不到他。
那天楊小龍之所以做出誇張的表演,是因為他想在周軍麵前表現他的孝順,順便試探試探這個位置。他經常做掩耳盜鈴的事,像他母親那樣捉摸不定、匪夷所思。
楊小龍也算是公司裏的元老,公司經營剛開始有點起色的時候,他卷著大筆貨款跑得無影無蹤,聽說楊小虎把房子都賣了,才把錢給墊上。這件事過後,人人都誇楊小虎的老婆好,我還忘了說了,他老婆就是周軍的妹妹。
一年以後,楊小龍神秘地回到青島。不敢見他哥哥,於是找周軍談,結果叫周軍罵走了,尋思尋思終歸是老虎的弟弟就沒動手。
他當時勸周軍開業夜總會,那個來錢快,你看看南方,人家南方,你看看人家那個意識。
當時就把周軍氣得打哆嗦,你這個小逼養的是不是跑東莞去了?
楊小龍:“軍哥,你怎麽知道?”
周軍:“你拿著嫩親哥哥的身家性命錢你出去嫖了一年?你這個小逼養的,你也不小了。嗯?和我說實話,你還剩了多少錢?”
楊小龍:“軍哥,我出去學習來,人家南方那個夜總會掙那個錢就跟。。。。。。”
周軍:“你還剩了多少錢?”
楊小龍:“我剩的不大多了。軍哥”楊小龍伸出了三根指頭。
周軍:“300萬?”
楊小龍眼裏噙著淚水,欲言又止,帶著哭腔:“30萬。”
周軍:“我給你算算,住五星級賓館一天就搭一千吧,吃飯一天也照一千,找小姐一千,一年也就是100萬,那370萬呢?你這個小逼養的,你這個小逼養的東西要是到了古代,家法就是亂棍打死,到了現在,你一輩子在裏邊待著吧!你進去幾把了?你以後別說你進去過來,你不像,你真不像。你也別說你是個混社會的,你也不像,真的。”
楊小龍:“我給了老母親一部分錢。”
周軍:“多少?”
楊小龍又伸出三根指頭。
周軍:“我也不願意猜多少了,你也別和我提嫩那個娘。你這個小逼養的趕緊把剩下的錢悄木聲的打嫩哥哥賬號裏。我也不願意看你,你快快快快,走吧,走吧。”
楊小龍:“我真給俺娘了,軍哥,俺哥哥大概也忙,顧不上老娘了,老娘老了,那麽我不得照應著?”
周軍“滾!我不願意看你,你要是俺親弟弟我能砸死你!滾!滾!”
楊小龍:“軍哥,還沒有人敢跟我這麽說話!”
周軍:“怎麽的?沒有人敢和你說?你這個小逼養的,確實能吹,確實敢吹!你這個腦子吧,也確實成問題,96年那會兒你挨的那些揍就是我找人幹的,為什麽揍你你也應該有數。你那會25還26?那會嫩哥哥快出來了,你問燕燕借了多少次錢說去看嫩哥哥?你沒看他一次。你想不想知道當時你怎麽挨的揍?”
楊小龍:“軍哥,都過去了,嫩大概都是誤會我了,嫩些腦子吧,太落伍了,我呢,確實,就是有點太超前了。”
周軍:“你這個小逼養的吧,以後千萬別和人說認識我,千萬千萬,我真掉不起這個價!滾出去!滾出去!”
楊小龍:“周軍!你別蹬鼻子上臉!我和俺哥哥之間的事,不該你事(青島話,意思是不關你事)。”
周軍:“唉吆?小東西,你剛才叫我什麽?你再給我重複重複?”
楊小龍:“行了,軍哥,多少年了我就認你這個哥哥,算了,嫩些人太守舊了,嫩就是些出大力的。”
周軍氣笑了,這個不著調怎麽也能遺傳?

從那以後,楊小虎再也不叨叨他這個弟弟了。
多年前,楊小虎每個月給他母親1萬塊錢,但是錢基本上叫他弟弟給花了,楊小虎心知肚明。後來又多了個張培誌,錢不夠花了,這真是,給著給著味道變了。張培誌往楊小龍身上推,楊小龍埋怨張培誌。把楊小虎氣胡塗了,這都些什麽東西?攤上半吊子娘沒有辦法,怎麽這個弟弟也跟著彪,再碰上這麽個老東西人不人鬼不鬼的。楊小虎一下子給他們全斷了糧,不管了,反正老母也有退休金,自己看著做去吧。這個氣生不得。
6月6日那天,修頌玉向楊小虎編了個謊,拿著錢走了。9000塊錢還是叫張培誌搶走了,當天楊小龍問張培誌要錢,張培誌才給了他2000,氣得他給哥哥打了電話。張培誌和修頌玉報完了案,從派出所手牽著手出來的,並且一直形影不離。氣得老虎差一點背過氣去,老虎當天打算把張培誌架山上砸個半死,叫他在醫院躺上幾個月,怎麽也找不著下手的機會。
聽完了錄音,老虎更是火冒三丈,其實那天真就是火上澆油。
砸完了我和小四,他們晚上把張培誌找著了,眼看人就要架走了,修頌玉打了110,氣得老虎一腚坐地上了,半天沒緩過氣來。
結果當晚,把老虎送醫院裏去了。

幹上了這個活,嘴得有個把門的(青島話,意思是嘴要嚴)。
要不周總能看好我,大概也是這個原因。
記著,十賭九詐。永遠記著。
麻將是會所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三缺一的時候我都盡量不上。玩不起,打得太大了,碰和就是一千,個把小時輸個3萬5萬的很正常,很正常。周總在保險櫃裏給我放了10萬塊錢,供我急用。
有一次,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我上去打了兩個小時,結果贏了7萬塊錢。這怎麽辦?還好,玩家來了,把我替下來了。
我趕緊到衛生間給周總打電話,贏的錢怎麽辦。
周總說,你拿回家就是了,還叨叨什麽?
我,我,周總,你說叫我說什麽好?哎呀,臥槽!我。
會所開在封閉式居民小區內,對外秘而不宣。
楊小龍竟然摸到了會所,我不給開門,給周總打電話。
周軍:“你把電話給他。”
楊小龍:“誰?怎麽了?軍哥?軍哥,軍哥,軍哥!你好!你好!軍哥!不知道是你,軍哥!有事盡管吩咐!”
我聽不到周軍說什麽,但是楊小龍的舉動讓我想起了王培良。
楊小龍也是一排子亂笑,把電話遞給我轉身走了。
當天下午,到機場接客戶。我求之不得,這輛奔馳S600我還沒跑過遠路,就是早晨送孩子老婆上學上班,全在路上堵著,優越的地方,還沒嚐試過。
楊小龍沒走,在奔馳車那裏候著。
楊小龍:“劉允山!你這個山彪子!嫩罵了隔壁!你給我放聰明點!周總是俺嫂子的親哥哥,你大概還沒有個數!你動了俺娘了,我這輩子都不和你算完!你給我記好了!”
:“那麽你得幹什麽吧?”
楊小龍喘著粗氣,看樣很生氣。頓了一會說:“老母親病了,住院了,你先借給我一千塊錢使使(青島話,意思是用用)。”

第十章 缺人辦缺事
沒事的時候,我尋思尋思,我這個逼養的人確實缺。
我個開小賣部的,往外借錢就跟習慣似的。我從公文包裏掏出筆和紙,叫楊小龍寫了借據,並且簽字畫押。衝著楊總我也沒要利息。說好了5天還,一直沒還。
不還錢還不是最重要的,關鍵是我引狼入室了。我不是楊總也不是周總,這1000塊錢,我是真拿著當錢!你尋思尋思就行了,楊小龍不還,我是真著急!我三天兩頭的催他,他就三天兩頭的來,說幫我幹活,伺候局。——就是不還錢。能叫他活氣死!
我現在忙,也沒有時間到法院起訴他。這麽高的薪水咱得連軸轉,要不怎麽能對得起周總。
巧了,周總領客戶來了,正好碰上他。
楊小龍見了周軍直接打了個敬禮,說,軍哥來了?
周軍看了看我,那個眼光是狠歹歹的,我這是第一次看周軍眼光這麽凶。看得我不敢直視。
周軍:“龍龍,你上車庫裏等著我!”
楊小龍:“好嘞!軍哥!”
周軍陪客戶打麻將打了一上午,也沒去車庫。楊小龍也沒敲門。
這期間,我遞煙端茶,惴惴不安,生怕周總生氣。
中午,廚師把飯備好了。
周軍把我叫到一邊。
周軍:“老劉,事我都告訴你了,你怎麽能再叫他進門?”
:“對不起,周總我錯了,他也挺好的,幫我打掃衛生,還幫我拾掇。。。。。。”
周軍:“你打掃不了?”
:“周總,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周軍:“老劉,我也不好說你什麽了,那麽你這樣事看不出來?”
:“周總,我笨,我不是老覺著那是楊總他弟弟嘛。”
周軍:“有這樣的弟弟?青島港不就這麽一個?他差一點把他哥哥害死,公司都叫他差一點害了,你不知道?”
:“周總,我,我,以後,以後,”
周軍:“別以後了,就是從現在開始,敲門就給我砸出去,連猶豫也別猶豫,知道了?”
:“知道了,周總。”
周軍:“老劉,我說你什麽好,你是我的心腹,你怕什麽?”
:“我不怕,周總,我不是覺著咱得感化他們嘛?”
周軍:“感化?老劉,你,你拿什麽感化他?他哥哥都感化不了他,你能感化了他?我告訴你哈,不守著人我是真揍他,我為什麽守著人不揍他,我是給我自己留臉,咱還得要臉。”
:“我錯了,周總!”
周軍:“老劉,我可能是話說重了,你這個人吧,就一點不好,你該翻臉的時候要翻臉,你翻臉就是了,你和他叨叨什麽?”
:“我和他沒叨叨什麽,他就是。。。。。。”
周軍:“借錢是吧?老母親病了,住院了,上醫院看老母親借一千塊錢是吧?”
:“周總怎麽知道的?”
周軍:“算了,我還是跟你說了吧。嫩一塊集資的那幫子叫老虎給嚇彪了,楊小龍又找了她們一個人借了1000塊錢。那幫人沒找你吧?”
:“沒有。”
周軍:“那幫子人確實高手,提溜著東西真跑四方那裏去看老虎他那個娘去了,連張培誌都跟著膨脹(青島話,意思是囂張)了。”
:“那麽楊總什麽意思?”
周軍:“哎,這回你這個思路跟上了。老虎不願意給他們出頭(青島話,意思是做主),他一出頭,公司的官方勢力不就帶出來了?老虎的目標是張培誌。”
:“哦。”
周軍:“你是不是想問這些事我怎麽知道的?”
:“對對對!周總,我怎麽想的你都知道。”
周軍:“王培良,那就是條狗,他那個外號就是我給起的。這個事公司一直沒出麵,老虎自己辦,王彪子尋思兩頭吃,老虎那個脾氣你不知道?在單間裏,跟他吆喝起來了,老虎上去就把的槍搶來了,指著他的頭,這個逼養的嚇飆了說,槍栓不好別走了火。老虎那個膽,咱青島港上第一名。那兩天老虎一直拿著他那把槍,老虎跟他談條件,什麽時候辦完了這個事,什麽時候還他槍。”
我聽得渾身起雞皮疙瘩,我知道,我了解,周軍絕對沒誇張。
周軍:“老劉,不明白的事你就問我,咱是一家人。再以後有事你問我,別自己去悟,悟不出來怎麽辦?”
:“是,是,周總!”
周軍:“今天天(青島話,意思是天氣)不錯,下午我還得領大哥們去打高爾夫,沒有時間和你講很多事,有事問我,隨時問。”
:“好的好的,周總放心。”

我其實是真做下(青島話,意思是闖禍)了。周軍囑咐過我,千萬別叫生人。
楊小龍領來個叫“七哥”的夥計,看著就不大對頭。他來會所的目的就是為了認識當官的。我這個人,思維太簡單了。人說什麽是什麽。這個事本無可厚非,當然楊小龍介紹的,就得多個心眼。
我偏偏沒多這個心眼。
麻將桌是人做的,那就意味著可以隨便調。叫誰嬴誰就贏。也可以調到正規,那叫平打,輸贏就靠運氣了。
私心作祟。我不得不為自己的膽小怯懦痛罵自己。三缺一的時候我就把七哥叫來了,我還囑咐他,別叫楊小龍知道了。其實我的目的很簡單,就是不介入,哎呀。你說,哎呀。這些閑著沒事來的都不是重要客戶,周軍說,三缺一的時候,就贏他們行了,早晚贏得他們不敢和我打。哎呀我,贏了客戶那麽多錢不得罪他們?他們都不是一般人,我個小老百姓誰都得罪不起。
這個七哥一直想靠(青島話,意思是貼近)周軍,周軍不給他機會。
王局,前文提到的王局經常去玩。我就是調得叫他們平打,結果這個七哥還是輸了不少錢了,故意的。事,王局還是沒給他辦。
我遞煙端茶,什麽事都知道。
這個事叫周軍知道了,我不麻煩了?想說不敢說。我,哎呀。我怎麽對得起周總?
我提心吊膽了一個星期。後來七哥跟王局熟了,他們自己約著就來了。
行了,這樣我就放心了。上帝保佑!上帝保佑!
心情爽了,活也幹得勤快,我還特意泡的紅茶,演繹變換多樣的茶藝。
我殷勤的服務並沒有博得任何好感,哪怕是一點額外的鼓勵。我的服務可從來沒這麽好過。
牌局很詭異,我有種直覺,不對頭!他們這是幹什麽?牌出得很慢,來回看看,大麵子沒有,打得也不大,跟平常一樣。這是怎麽了?
王局上了趟衛生間,好像是打了個電話。
20分鍾以後,門鈴響了。
我尋思是誰?王培良。
我輕蔑地說,你有事?
王培良表情異常嚴肅說,執行任務。
我說,你趕緊給我滾!就合上了貓眼。
不對!趕緊給周總打電話!
周總說,不準開門,誰也不行,打開免提,保持通話,他馬上就到。
王局從房間裏出來了,想開門。
我不知道哪來的勇氣,把門擋住了。我說,王局請回,周總說誰也不準開門。
周軍:“你把電話給王大勇。”
王大勇:“周總,“王缺貨”找我有急事。小劉誤會了。”
周軍:“你先回房間,一會兒見。”
王大勇:“我尋思跟王彪子說說。”
周軍:“我說話你聽不懂是吧?”
王大勇:“好好好。”
門口傳來劈裏啪啦的聲音,我打開貓眼。
周軍揪著王培良問:“誰叫你來的?”
王培良:“王局。”
周軍:“大點聲!”
王培良:“王局——”
周軍:“謝謝!”
與此同時,房間裏傳來了王大勇的尖叫:“啊呀,這個逼養的真缺!”
周軍飛快地用鑰匙打開了門,說,老劉,下班了,你先回家吧。
:“周總,我明天幾點上班?”
周軍:“一早就來,別,送老婆孩子上班上學以後。”
:“周總?我,我,有點害怕。”
周軍:“害怕就趕緊走,趕緊走!”
:“周總?我,我,不大放心,我不能打,那麽我還能挨(青島話,意思是挨揍)吧?”
周軍笑了笑,說:“好,也好,在邊下看行了,別多說話,別拉我!省得你以後什麽事弄不明白。”
那一刻,我渾身發軟,幾乎聽到了自己靈魂的尖叫。
我之所以留下來是因為我真的不想丟掉這份心愛的工作,我太愛這份工作了。這幾個月來,我,我,我,我太揚眉吐氣了。
上帝保佑,願周總原諒我!

第十一章 老和
北京話老炮,在青島就叫老和。我之所以用這個“和”字是因為青島港上的小哥有個習慣,年齡大的基本上都是和事佬。
我生命中最為驚心動魄的兩天。一個是叫楊小虎架上山的一頓毒打,6月10日。一個是在會所親眼目睹周軍審訊麻將局的四個人,10月6日。全是老和幹的。
麻將屋的門半掩著,我從廚房裏揣了把菜刀,緊緊地握在手裏,躲在門後。怎麽說七哥也是個人物。
中規中矩的房間,儲物櫃正對著麻將桌,打牌的時候七哥把包放在上麵,估計裏麵裝了10萬塊錢。
周軍一進門先找的七哥。
周軍:“唉吆,老七,你來了,你,你,你和他們打?你這不來送肉?不對,你不是這樣人。把包給我!”
七哥:“周總!這不沒事和領導在這增進感情,嘿嘿,周總,我這點錢不好意思,真,周總,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周軍:“把包給我!”
七哥哆哆嗦嗦地把包遞了上去。
周軍:“這個扣有意思,一看就是。唉吆,微型攝像機,剛才我就尋思弄不好是這麽回事。老劉,進來!”
:“周總,他們今天是四個人約著來的。”
周軍:“老劉,這個包當時放哪裏?”
:“這裏這裏,櫃上,櫃上,這個位置,這個位置。”
周軍:“老七,你輸了多少錢了?”
七哥:“總共差不多,差不多,15萬。”
周軍:“判幾年的事?”
七哥:“3到5年。”
周軍:“抓著人了?”
七哥:“在逃。”
周軍:“輸了這麽多錢,他們不給你辦,你就攝像,哈哈。幹得好!哈哈,老七,你行!不過你不尋思尋思這是炸我的場子?”
七哥:“周總,我指天發誓我真不是衝著周總,我要是敢,天打五雷轟!真不是軍哥,我哪敢?軍哥,軍哥,軍哥!”
周軍:“你別跪,給我站著!你敢跪我崩了你!”周軍從口袋裏拔出了槍,“老七,跪天地跪父母,這點事你就跪?”
七哥:“軍哥,我錯了,錯了,你看著拾掇我吧!我錯了,軍哥!”
周軍:“嫩四個人看老劉好欺負,嫩就欺負他,嫩知不知道,欺負他跟欺負我一樣,知不知道?”
四個人:“知道!錯了,錯了,周總,對不起!對不起!”
周軍拿起了老七的左手,左手的食指第一關節沒有了。他小時候一定當過小偷。在青島一帶算是風俗吧,這樣的手通常都是父母發現孩子偷東西,為了訓誡的一種懲罰,據說這種肉刑很不靈。
周軍:“老七,知道規矩吧,這樣吧,你自己上廚房把第二關節剁下來,不用我幫你吧?”
七哥:“謝謝軍哥!謝謝軍哥!”
周軍:“老劉,把菜刀給他!”
王大勇:“周總,剩下的事我們怎麽辦?”
周軍:“先把錢還了。”
王大勇:“好好好,來弟兄們,都掏出來我這一共是。。。。。。。”
周軍:“老劉,把POS機拿來。”
廚房裏“duang”的一聲,廚師刀剁排骨的聲音,震得我心直哆嗦。老七咬著牙,拿著剁下來的那截指頭遞給周軍。周軍看了看說,扔馬桶裏吧。
周軍:“老劉!叫他自己收拾!”
:“哦。”
周軍:“這裏有九萬,老劉,找張報紙,再拿出六萬塊錢包巴包巴給老七。”
七哥:“謝謝軍哥!謝謝軍哥!謝謝軍哥!謝謝軍哥!”
周軍:“老七,我聽說你嘴不大好(青島話,意思是嘴不嚴實)?”
七哥:“軍哥,我哪敢?我哪敢?我真不敢!真的軍哥!謝謝軍哥!謝謝軍哥!謝謝軍哥!”
周軍:“你出去愛怎麽吹,就怎麽吹,別傳我耳朵裏就行了。”
七哥:“是是是!是是是!謝謝軍哥!謝謝軍哥!謝謝謝謝。。。。。。”
周軍:“慢走哈。”
七哥:“走走走,走了,走了,謝謝軍哥,軍哥,軍哥。”
七哥走了,王大勇開腔了:“周總,那麽我們,我們,我們。。。。。。”
周軍坐在麻將桌上嫻熟地玩著手槍,聽到王大勇的聲音,猛地轉過身用拿槍的手“啪”“啪”“啪”狠狠地拍在了王大勇的臉上。王大勇捂著臉,指縫間滲出了鮮血。
周軍:“王局,洗洗去,洗的幹幹淨淨的,嗯,漂漂亮亮的。”
跟著王大勇去的兩個幹幹的笑,說,周總,嘿嘿,你怎麽說,我們怎麽做,嘿嘿嘿。
周軍麻利地從麻將桌上下來,踱了幾步,用不可思議的表情直勾勾地盯著他們倆說:“繼續玩,老劉,今天加班,你跟他們打,我伺候局。伺候不好的地方,多多擔待!”
好好好,繼續玩,繼續玩,嘿嘿,嘿嘿,嘿嘿。
周軍:“王局,好了沒有?三缺一,快點!”
王大勇:“好嘞!馬上就好!”

周軍的妹妹叫周燕,特別漂亮。
周軍的父親是個酒鬼,大概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周軍滴酒不沾。
快上高三的時候周軍父親也過世了。周軍頂替父親上班了,兄妹倆相依為命。
上世紀80年代中期,開小賣部的概念相當於現在開中型超市。
上高中時候,我和他拜把兄弟是極其不協調的一件事。我這點魄力和他沒法比。那會我就經常從家裏偷了貨上周軍家串門,其實就是為了看他妹妹一眼,沒別的。那會周軍就說我圖謀不軌,我沒敢承認。我那會兒充柚子(青島話,冒充老油條),勸周軍,別做業(青島話,就是闖禍)了。周燕願意聽,聽到這裏,周燕就願意插話,說允山哥多好!哥哥你也不聽人勸。這時候,我能借機跟周燕多說兩句。
後來人家煩了,我還去。
周軍他爹喜歡我,我家很早就賣勾兌白酒。這個東西想兌多少是多少,你就來吧,我還教著他爹怎麽兌。每次上他家我都捎的零食,給誰?對不對。
後來我父母發現苗頭不對,問我沒事出去幹什麽。我撒謊騙過了父母。我個老實孩子。當時興(青島話,意思是流行)考大學,我當時也拚了想考上去,沒考上。我又迷迷漢漢(青島話,意思是傻乎乎)地複讀了三年,最好的成績是複讀的第二年,差90分夠大專分數線。我確實不是那塊材料,不得已,又上了三年的夜大。
彪子就是這麽培養出來的。

那天玩到很晚,我開車送周軍回家。
周軍問我,對周燕有沒有印象了?
我說,怎麽沒有印象?嫩妹妹多漂亮!
周軍笑了,說,老劉,終於承認了吧?
我說承認什麽?
周軍:“你那會成天往俺家跑,誰不明白?就是連俺過世的老父都明白,就是你還在那裏自己騙自己。”
:“周總,說真的,我確實往那方麵想了,那麽我也確實覺得我不配,所以,我隻能默默的祝福。”
周軍:“所以說,燕燕現在還能記著你,燕燕說,你是最純粹的一個好人。哥哥,咱不能忘了人家。”
:“周總,現在我也不是不高興,你看燕燕找個男人多好,最起碼能保護了她,我呢,我恐怕我都保護不了她。”
周軍:“以後吧,不守著人別叫我周總,你這樣我不舒服。”
:“周總,我現在真是對你敬佩萬分,萬分敬佩!”
周軍:“你看,你又跑偏了!跟我說實話,你這幾個月掙了多少錢?”
:“周總,今天最多了,加上今天贏的這些快40萬了!”
周軍:“40萬?你確實高手!我真佩服你,我對你真是萬分敬佩!敬佩萬分!這是公司最肥的一個活,你知道換了別人能掙多少?”
:“周總,太多了!我一個月1萬5就不少了!”
周軍:“叫周軍!我尋思就叫你在這裏幹一年,這一年以後叫你發起來,我給你入個股叫你也變成股東,你光玩就行了,你倒好,調好了口子(青島話,意思是設計好了方案),你怎麽就是著不上調?”
:“周總,我笨,我是真笨!請周總諒解,諒解!”
周軍:“叫周軍!我跟你說多少遍了?怪不得老虎說能叫你愁死人。”
:“周總!我。。。。。。。”
周軍:“叫周軍!叫周軍!”
:“那我不客氣了,周,總,軍,軍,嘿嘿,我,周總,你笑什麽?”
周軍笑得咳嗽起來:“老,老劉,劉,哈哈哈,你繼,繼,繼,續,續說,你超,超,超,可,可,可愛,說,說,說,。。。。。。”
:“周總,我很冒昧,你別笑,我覺得我吧哈,最適合幹公司的業務,那樣我覺得我還有存在的價值。”
周軍:“老虎那裏,你還是別去了,老虎那裏正規,哪有這裏這麽舒服?你總不能叫老虎天天護著你吧?”
:“我跑外地,不用護。”
周軍:“你大概不知道,業務部的都恨透了你了,你幹成那個樣你叫別人怎麽幹?我說,老劉,你怎麽老是跑偏?這些人卯足了勁想把你拉巴(青島話,意思是扶持)起來,你怎麽老是,咱不知道你怎麽想的,你想什麽,你成天想什麽?跟我實話實說,別撒謊!”
:“周總,。。。。。。”
周軍:“叫周軍!你最想問什麽,說實話!”
:“咱公司,咱公司,是不是有黑社會背景?正宗黑社會?”
周軍:“哈哈哈,你太可愛了,有,有,有,啊呀,你真叫我能笑破肚子,不正宗怎麽的?絕對正宗,如假包退。哈哈哈,你,你,你,想哈哈哈,幹,幹,幹,什麽?”
:“其實我也可以跟你走黑道,我想正式加入,軍哥,你別笑,軍哥,別笑!我說真的!我不開玩笑,軍哥,別笑,軍哥,你別拿老眼光看人,你別覺得我魄力不行不收我,魄力是一點一點練出來的!軍哥,軍哥,你到底笑什麽?”

第十二章 鬥轉星移
這件事過後,七哥給我買了禮品向我道歉。差不多花了兩萬塊錢。我不能要,趕緊拿東西走人,我不照應了,差一點叫我坐蠟(青島話,意思是吃不了兜著走)。七哥說,為了我,他把小四揍了一頓。我說畢竟是夥計,七哥過分了。他現在叫我山哥了,還說為了我,他兩肋插刀。
他其實就是想叫我給他引薦周總。我說你害的我還不夠?滾!
他還是三天兩頭的來,趕也不走。早晚叫軍哥,不,周總,碰上了。周總說,叫他進來吧!
周軍:“老七,你到底是怎麽了?”
七哥:“軍哥,我過意不去,上次的事我很抱歉,我過來給山哥送東西,山哥要是收下,我心裏就舒服了。”
周軍:“來老七,我看看你手。”
七哥:“嘿嘿嘿,軍哥,軍哥,軍哥!”
周軍:“怎麽,你還想來砸場子?”
七哥:“軍哥,我謝謝你上次給我開恩,謝謝軍哥哥!謝哥哥!”
周軍:“老七,你進去幾把了?”
七哥:“7把。”
周軍:“現在還掏包(偷錢包)?”
七哥:“現在不大幹了,早就不大幹了。這不想加盟個連鎖店幹幹,靠靠軍哥,那麽軍哥心地好,那麽咱青島港上都知道,軍哥開條件就是了。”
周軍:“明白了明白了,加盟個連鎖店,監控嫩就自己調,出不了事?”
七哥:“絕對不是,軍哥!絕對不是!我連這點道理都不懂,這不白混了這麽多年?這是公司的信譽,這是根本,軍哥,這點道理咱懂!”
周軍:“你到底想說什麽?”
七哥:“我意思,嘿嘿,軍哥別生氣,軍哥別生氣,千萬別生氣,我意思吧,軍哥有事,不不,不是,你看我個嘴,我就想辦這個事。”
周軍:“3年5年的,辦什麽辦?進去就是了,你不是這麽義氣的人。”
七哥:“不瞞你說,周總,軍哥,不瞞你說,我這是給俺兒辦!我求求你!軍哥!”七哥噗通跪下了。
周軍:“也是因為偷?”
七哥點點頭。
周軍:“你給我站起來!站起來!把臉給我伸過來!”
七哥:“謝謝軍哥!”
周軍:“我打你個不長記性!不長記性!不長記性!不長記性!不長記性!不長記性!不長記性!”
一共7巴掌。周軍的巴掌很出名,他那個巴掌上去那真是掌掌濺血。我本想叫七哥洗洗,周軍說,不用洗,叫他頂著那張臉滾出去。
:“周總,其實都是我錯了,七哥是我引薦給王局的,你把我開除了吧,我錯了。我不適合在這幹。”
周軍:“嗯?你幹什麽不適合在這幹?老劉,沒有人更適合你幹這個。你怎麽老跑得這麽偏,別跑偏,有事辦事就是了。”
:“周總,我給你添了不必要的麻煩!”
周軍:“什麽麻煩,多大點事?你說不就行了?你尋思這些人都是鋼板一塊?這個老七就是欠揍!哎哎哎,你你你別出這個樣,你怎麽又出這個樣?對了,你不是要求加入組織嗎?我宣布你正式加入了!”
:“好!軍哥!”
周軍:“拿你真沒辦法,叫周總!”
:“周總!”
周軍:“嗯,很好!山夥計!”
:“對了,那些成天跟著你的弟兄咱是不是一塊拜拜關公?”
周軍:“幹什麽?哦,咱倆小時候不就拜了嗎,怎麽,無效了嗎?”
:“對,對,周總,對不起,我不好。”
周軍:“你稍微一等,我想想怎麽和你解釋哈。對對對,那麽咱公司呢,是各負其責,他們是他們,他們幹的活你幹不了;你是你,你幹的活他們幹不了。分工不同。明白了吧?”
:“明白明白,周總。”
周軍:“咱剛才說到哪裏來?你一等,我想想,對對對,這樣哈,這個事,你來辦。你給王大勇打電話,我寫什麽,你念什麽,這樣行吧!”
:“是!軍哥!”
周軍:“叫周總!你真愁人!記著,口氣一定要強硬!”
:“是!周總。”
電話通了。
王大勇:“你好!哪位?”
:“會所的。”
王大勇:“那個會所?”
:“你這個逼養的怎麽了?”
王大勇:“你哪位?”
:“我揍你這個逼養的,哪位。”
王大勇:“你信號不大好是吧?”
:“你腦子不大好是吧?”
王大勇:“你這個逼養的,誰?你想找死!”
:“周軍。”
王大勇:“你好!你好!周總!周總!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你是周總?信號不大好,我剛才確實沒聽清。咱別用免提行吧,周總?”
:“跟周總幹的劉經理,劉允山,你知道吧?”
王大勇:“知道!知道!有事說,啊?劉雲山?對對對!”
:“老七那個事辦了沒有?”
王大勇:“老劉,不,劉總,你知道現在這個形勢,辦個事,誰敢?沒有敢的,你這個事,嫩周總?”
:“你非得叫周總找你?我叫叫周總?”
王大勇:“劉總劉總,你先別著急,我給你分析分析。”
:“就一句話,辦不辦?”
王大勇:“辦辦辦,肯定盡力,盡力,盡力,你說劉總?”
:“就一句話,辦還是不辦?”
王大勇:“辦!放心!放心!”
:“把電話扣了!”
王大勇:“好。”
周軍把電話扣了。你說老劉,最後一句你怎麽也念?我叫你把電話扣了。不是叫你說出來,你真要人命。你不老虎草雞(青島話,意思是崩潰)了。
:“周總,我錯了,我有點緊張。”
周軍:“老劉,對不起,話說重了。我剛才進入角色了,我還真拿你當小弟了,你沒有事吧?”
:“沒事,軍哥,你就拿我當小弟行了!”
周軍:“我看行,你真行!”
周軍撥通了王大勇的電話。
周軍:“王局?”
王大勇:“你好你好,周總!”
周軍:“以後我有事劉經理就給你打電話了。”
王大勇:“對對對,他剛給我打的電話說辦事,說過,說過,說你委托他打電話,有這個事嗎?”
周軍:“他罵你了?”
:“嘴有點口頭語,無所謂。”
周軍:“我叫他罵的。”
:“哈哈哈哈哈!周總,周總,哈哈哈哈哈!周總,哈哈哈哈哈!”
周軍:“辦完劉經理的事,組織人繼續來玩?”
:“好好好!一定一定。”
周軍:“謝謝捧場!回見!”

國級、部級、廳級、處級、科級。部級的領導見了周軍都客客氣氣。我這個級別,處級的見了也客客氣氣。廳級的見了我也是很禮貌。
其實我一直都沒跑偏。他們都跑偏了。
他們把我估計得過低,我也把他們估計得過低。
怪不得那天周軍笑我笑得肚子疼。他們真不是黑社會,但他們真不怕黑社會。青島小哥中真正的高手。
那些來打麻將捧場的是想認識周軍他老婆。他老婆,記者,作家,北京的。他老婆的家庭背景相當驚人,驚人到我都不敢說,哪敢說,牽涉到國家這個層麵了。
如今的我,做夢都能笑起來。幹上這個活,一定要嚴肅的約束家屬。
我絕對清廉,想透過我找周總辦事,門都沒有。真的。
但是有些事,你擋都擋不住。俺老婆單位很多都知道我現在跟周總,結果俺老婆幹組長了,剛提起來的。單位老總見了她都主動上來打招呼,問她有沒有什麽困難。我說,防備著點,別是他找周總辦事。
果不其然,不過是找楊總辦事。
罐頭食品廠,這牽涉公司利益,咱寧可這個組長不幹,咱也不能叫公司受損失。俺老婆實在,農村上來的。
俺老婆這個廠真愁人,直接把俺老婆提成業務副經理,專門到楊總那裏跑業務。老婆問我怎麽辦,我說,不行辭職不幹了,這一年,我還真掙了不少錢,不行先拿出200萬咱開個,開個,開個,可是開個什麽?她什麽也不會,就會做罐頭。
問問周總怎麽辦。
周軍:“你的些問題都很可愛,活潑可愛,都能難倒人,你叫她在家裏待著就是了?你一個月給她一萬兩萬的,還不夠?不行多給點!”
:“閑能閑出病來!”
周軍:“唉吆,你太突然了,是,尋思尋思,也是這麽回事哈,我腦子怎麽又叫你給弄亂了,別急,我剛才想說什麽呢?噢,對對對,你知道這個業務,那你去找老虎就是了,達標了叫老虎開出條件來就是了。不對不對,我得順著你的思路走,我去找老虎去,這裏還得你照望著。我去給你談吧。”
:“周總,咱公司不能叫人鑽空子!”
周軍:“你又來了,你要人命!我走了,我拜托你看好門就行了!”
這個事果然弄大了,周軍上老虎那裏溝通一下之後,尋思尋思不對,直接到俺老婆工廠去了。這下子要命了,俺老婆工廠那個董事長差一點跪下。
周總出門一般是三輛車。這個陣勢俺老婆那個身價不就上去了。那是俺老婆第一次見周軍,她都激動得哭了。
都知道我們公司有濃厚的官方背景,都稀裏胡塗,諱莫如深。我知道,其實這個官方背景就是周軍的老婆。連俺老婆我都不告訴。
青島小哥就是有魅力。這是周軍他老婆說的。我印象深刻。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他老婆見了我就笑。周軍也笑。都笑出眼淚了。周總的夫人小名叫笑笑。
周夫人說我是原生態幽默。記者作家說話水平就是高,最關鍵周夫人的身份。
偶爾周夫人還給我來電話。
尤其是在場子(麻將桌)上,要嚴陣以待。我說:“噓——,周夫人!”一片肅靜。但是王局他們,連臉上的胡子都笑——媚笑。
雖然我沒用免提,放下電話,滿桌的人還是吃驚地看著我。內容應該泄露了,都能猜出來。周總的丈母娘得來青島。壞了,我怎麽能叫他們聽見?這麽大的人物,國家的層麵了。我指著他們的鼻子說:“都不準給我泄露,誰要是敢漏一點,我扒了他的皮!”
:“是!”
周總也來電話了,叫我低調,老太太和周燕一起來的。我說好。
到了機場,我才發現不對,怎麽來接機的這麽多人?省裏的都來了!我的車排不上號!
氣得我當時就給王大勇打電話:“你這逼養的怎麽就給我泄露了?你給我等著!”
王大勇:“劉總真不是我,你別。。。。。。”
:“等我回去收拾你這個逼養的!”不等他解釋我把電話扣了。
停得遠點吧,沒辦法。
周燕一眼就認出我來了,允山哥,你好!還認識我吧?
:“我怎麽不認識?你好!大姨,你好!”
老太太站起來說:“你就是劉允山吧?”
場麵有點太大了,候機大廳裏,市裏、省裏的許多領導,異樣、諂媚、殷切、懷疑、羨慕、嫉妒的目光投向了我。我沒見過這麽隆重的場麵,於是敬了一個軍禮說:“是滴!”
老太太開心地笑了:“就是他!劉允山!行了,你們都回去吧!辛苦了!回去吧!謝謝了!”

第十三章 昔日重來
美麗女人的背後往往都會有動人的故事。
周燕的故事卻是酸澀、苦楚。
但是她同時打動了兩個男人,一個是他的哥哥周軍,另一個是楊小虎。
周軍沒進去一次。
道上的人都知道,理智。他從來不會在錯誤的時候出手。
老虎他爹是叫修頌玉活活氣死的。
所以老虎要麽不找,要麽就要找個好女人。
周軍一開始跟老虎是夥計,後來老虎看上周軍他妹妹了。周軍搬家了。這就是我上夜大那幾年的事,我是因為學業耽誤了愛情。
周軍反對也沒有用,周燕也看上老虎了。其實那會周軍覺得我更踏實。
周軍和老虎翻臉了,兩幫打得不亦樂乎。結果周軍的夥計叫老虎打死一個。事發後,周燕還跟著老虎。後來老虎帶著周燕找周軍。周軍不知道,見了老虎更跟瘋了一樣,上去就是一刀,老虎很穩,躲都不躲,挨上那一刀後說,我把嫩妹妹還給你。對不起!叫嫩妹妹找個好的。
楊小虎投案了,說肚子上那一刀是自殺沒自殺成。
當時周燕懷孕了,周燕說什麽也得把孩子生下來,她說老虎命太苦了,她要拯救他。
周燕等了老虎10多年。
這都不是凡夫俗子所能體會的。
這還不是最苦的。
孩子生下來了,落不下戶口。你總不能指望修頌玉吧。
老虎發配到了李村監獄。
周軍在監獄附近開了個飯店。這個關係全來了,老虎在勞改隊裏邊幹上了大頭,減刑也多。沒有幾年,修頌玉和楊小龍知道了。幸虧後來楊小龍也進去了,修頌玉就不怎麽去了。後來楊小龍又出來了,周軍和周燕兄妹倆徹底草雞了。楊小龍尋思周軍怕他哥哥,所以經常去耍酒瘋。周軍一看,確實沒有辦法了,找人修理了他一頓。楊小龍從醫院一瘸一拐地出來找周軍,已經快半夜了。周軍問誰?楊小龍說我怎麽懷疑是你?周軍說你是報案呢還是跟我動手?楊小龍說不出來,周軍說你幹什麽缺德事了,人家得這麽收拾你?你找我什麽意思?
楊小龍說,這兩天很煩,喝點酒吧。周軍說,別,對傷勢不好,大老遠跑李村來了這麽晚了趕緊回去吧?楊小龍說,軍哥,你給我1000塊錢吧,我急用,一個星期以後還你。周軍說,算了吧,我不是嫩哥哥。楊小龍不走,說天這麽晚了,不行在這住下吧。周軍說你隨便。周軍拿起了電話打了幾個傳呼,說店裏今天有事,趕緊過來!楊小龍說一看不好,說軍哥我有急事,你給我50塊錢我打車。周軍說,別走了,今天在這裏吧!他們一會就來了。楊小龍說,我先走了。周軍說,別走,喝點酒吧!嗯?喝點酒吧!
楊小龍跑出去沒有10分鍾,人就到了,問人呢。周軍說,走,抓去!青島市轉了半圈,在長途站那一帶的洗頭房發現了蹤跡。
周軍:“還是那個,別叫他進去,在門口再把他那條壞腿砸斷!”
2分鍾結束戰鬥,上車走人。
:“軍哥,這個人到底是誰?”
周軍:“畜生,有錢嫖娼沒有錢看他哥哥。”
:“軍哥,這不砸得輕了?”
周軍:“三個月就好了,再不改毛病還是這條腿,別砸那條腿。”
:“哈哈哈哈哈哈!”
不久,修頌玉去了,說龍龍被暗算了,沒有錢治病,借點錢,再順便看看你。周軍問,多少錢?修頌玉說,一萬。周軍從櫃台裏拿出一大摞賬單,說,大姨,這是你和嫩兒的賬單,我都不算了,估計有幾萬吧。嫩來吃飯就從來沒尋思應該結賬?我店裏從來不賒賬,這你知道吧,大姨?
修頌玉說,才多點錢?咱都是什麽關係?
周軍說,大姨,你這麽大歲數來還強點,你不耍酒瘋。嫩那個彪子兒經常來耍酒瘋。
修頌玉說,老虎出事出得,沒顧上教育龍龍。
周軍問,報案了沒有?修頌玉說,報了。周軍問,抓著人了?修頌玉說,沒有,懷疑是外地人幹的。周軍笑了,說,他怎麽得罪那麽多人?修頌玉說,老虎快回來了,回來了就好了,沒人敢打龍龍了。說完,意味深長地看著周軍。周軍說,大姨,你懷疑是我,是吧?
修頌玉:“咱都是什麽關係,我懷疑你?”
周軍:“大姨,就是我幹的,你知道他在哪裏挨的揍吧?你知道他為什麽挨的揍吧?”
修頌玉:“小周,你太慘無人道了!”
周軍:“大姨,我問你,這麽多年你看老虎幾次?”
修頌玉:“小周,我能和嫩年輕人比?”
周軍:“年輕人?你回去跟嫩那個彪子兒說說,有錢去看他親哥哥去,幹點人事。再來耍酒瘋,我就把他砸成瘸子!”
修頌玉:“我也沒少說了,他也是出事出的,他哪有嫩那麽有錢?”
周軍:“大姨,這些人的錢是大海上潮來的?”
修頌玉:“那嫩也得拉巴拉巴龍龍,那是嫩弟弟!嫩也不借點錢給俺,他現在成天還拄著個拐來!”
周軍:“大姨,做人得講道理,俺沒問你借錢看老虎吧?你反正是問俺借錢來,對了,你是去看來,這我知道。那麽嫩龍龍光問我就借了三次錢,問燕燕借多少次我不知道。他借了錢沒去看他哥哥,你知道他去幹什麽去了?”
修頌玉:“小龍龍也不大精深(青島話,意思是聰明),也沒辦什麽好事,揍他就對了!使勁砸!他對我也不孝順!”
周軍:“老虎像他爸爸,龍龍遺傳你。其實我更懷疑有可能抱錯了。”
修頌玉:“抱不錯,你看他跟他爹那個像法,能抱錯嗎?”
周軍:“好,大姨,這麽多年你光來吃飯不看嫩孫子?你不看看,那就是小老虎?也碰巧了,隻有一次你的飯局正好孩子在店裏,那是3歲的時候,你和那個大叔姓什麽來?你也不說這個店是怎麽回事。反正你不承認那是嫩孫子,那樣是不就顯得老了,你跟人說你才39?”
修頌玉:“我看不像是老虎的兒!像什麽像?那還不知道是誰的種來?”
周軍:“你絕對是個畜生!你給我滾出去!不滾出去我就揍你!快滾!我數1——2——”
修頌玉邊跑邊叫:“殺人了——!”

周夫人笑笑當時就在那個飯店吃飯。實習記者,挖空心思捕捉驚人的故事。
笑笑:“老板,結一下賬!”
周軍:“好嘞!唉吆!大學生是吧?”
笑笑:“畢業了。”
周軍:“畢業了就沒有優惠了”
笑笑:“那沒辦法了,好吧。”
周軍:“你一看就是個大學生。算了,我當你沒畢業,九折。”
笑笑:“老板,您是學的什麽專業?”
周軍:“社會專業。”
笑笑:“你是從,從,從那裏麵,那裏麵,出來的?一點都不像。”
周軍:“我沒當回苦力,我是去看望他們。”
笑笑:“你很江湖,也很講義氣!一眼就看出來了。問你一下,剛才那一位是誰呀?”
周軍:“一個欠債不還的人。”
笑笑:“我在青島待了好幾年,你不是這一帶的口音,你應該是市內的。對嗎?”
周軍:“對!你是北京的?”
笑笑:“當然,你們的對話,我全聽了,你太逗了!你的這個故事一定很酷。你的名片給一張。噢,你叫周軍?”
周軍:“如假包退。”
笑笑:“周老板,“老虎”是誰?你朋友?”
周軍:“朋友?我這輩子最恨的就是他!我拿著最沒有辦法的還是他!他比他那個彪子弟弟彪子娘更氣人!在這開飯店,我真是不得已。我一生氣了,就想辦法進去罵他一頓。”
笑笑:“那裏邊?”
周軍點點頭,接著說:“認識你很高興,你真像童話裏麵的公主。真的!我不是奉承你。”
笑笑:“我改天來聽故事!再見!”
第二天笑笑帶著媽媽去了。
周軍根本沒意識到笑笑媽是去相女婿,也麽意識到他未來的太太給他開啟的是完全嶄新的人生。

第十四章 閻王好見 小鬼難纏
周燕到會所裏來了一次,她還是那麽漂亮。還有楊小虎。
周燕見了我直接就是一個擁抱。這真的很純,很幹淨。
我當時腦子一下懵了,我看了看楊小虎,他跟我點點頭,示意我擁抱,但是我手不能伸,不能,這好像不行,盡管我真的很想,不帶一絲邪念地想。
我說:“楊夫人,最近還好吧?”
這一說不要緊,連楊小虎都笑。笑得我發毛,不知所措。
我見了楊小虎還是發畏(青島話,意思是懼怕)。我以前這是混了些什麽?
小四是王培良的線人。虧了他叫,唉!李克強。
他嘴裏的社會信息全假的。真正厲害的他一個都不熟。他這個人,和誰都是自來熟。就連七哥都不重視(青島話,意思是瞧不起)他。
混的差不多的都知道周軍、老虎。
接周總丈母娘的路上,我一說話,他們都笑。
這種場合,咱得說普通話。我說的是青島普通話,說實話,能越死銀(注:音同字不同,“越”字是通假字通“藥”,“藥”在這裏做動詞也做‘酸’講,“銀”就是“人”)。
周軍和我單獨說話的時候都錄製了視頻,怪不得他們都認識我,而且一見我就笑。周軍丈母娘說我長得像Mr. bean(憨豆先生)。周軍丈母娘邀請我吃晚飯,我真後悔沒去,人家很真誠,我推說給孩子輔導功課(我根本就輔導不了孩子)。要不,省裏的、部隊上的老大我全認識了,再照個相、合個影。周軍丈母娘那修養都不是一般人能企及的。老太太說,那誰,劉允山,哈哈哈,您別介意,我們真的沒有任何惡意,不,不,你太逗了,哈哈哈,您別走,我們真的舍不得。您這是行為藝術,謝謝您給我們帶來的歡笑!輔導孩子,事太大了,我們也沒法留你了。謝謝您!我代表我們家真誠地謝謝您!
這麽高級別的老太太謝謝我,這麽隆重?!
我,我,我,又敬了一個軍禮,張口結舌,也不知道為什麽說出那句話:“為人民服務!”
我不想走,但是我已經果斷地轉過身。聽到後麵笑成了一片。
我現在這個級別、待遇,怎麽也得卡個廳級。
俺老婆工廠的那個董事長獲得了進入我們會所的入場卷。周總說,這是個送肉的(青島話,意思是凱子)。
俺老婆直接叫他公司養起來了,公司天天車接車送。
我的所有前任都給周總戳了不少麻煩。周軍說,我在這個公司幹,他省老心了,真的謝謝我。
周軍:“老劉,我跟你說真的!你別整天辭職辭職的,你是打工皇帝,你非得炒了我就是了?”
:“周總,你叫我幹什麽我就幹什麽,我要對得起我的薪水。現在找個工作多難?”
周軍:“你難什麽?你嘴比我都嚴實,你難什麽,從來不找事。我怎麽舍得把你辭了?”
:“周總,其實,人本質的東西不會變,我現在回想回想我當年做得太少了,周總,別不高興,我是說真的!”
周軍:“哈哈哈,你確實幽默!俺丈母娘一尋思你就笑。”
:“笑一笑,十年少!我都覺得我給咱國家做貢獻了,我。謝謝,謝謝!很多人叫我給美言幾句,誰,我也不說了。沒有用!”
周軍:“哈哈哈哈哈哈哈!哎呀,老劉有數!做得很好!這個視頻我得傳,“為人民服務”!”
對!我這個人太有數了。找我辦事,想死去吧!
老七他兒後來又出事了。找我辦,我學周總的模樣,3年5年叫事?叫他進去就是了。
老七:“這次恐怕得7年8年。”
:“還是為了偷?”
老七痛苦地點了點頭,伸出他的左手,意思是不行他就把第三關節再剁了去。這是什麽情況?
:“你自己去找王局不就行了?”
老七:“山哥,那麽你就給我發個話!就這麽難?”
:“老七!你什麽意思?”
老七:“劉總,劉總!山哥,山哥!我的哥!山哥!別上火!山哥!”
:“你幹什麽?又想不花錢就是了?”
老七:“我就能拿出10萬塊錢,我把錢給你,我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
老七直接給我跪了,連續給我磕響頭。
:“老七!幹什麽?給我起來!你你!你!起來!”
老七:“你不答應我,我就不起來!”
老七把頭都磕破了,哎呀,答應?錢拿回去,辦辦看,自己想辦法。以前求人的時候,人都這麽辦。
這回就覺出俺農村老婆的差距來了。這個事她還叫我找周總?
打電話找王大勇。打牌。他很久沒來了。
什麽也不用說,就是贏他,叫他輸草雞了問。
王大勇:“劉總,劉總,這個事真不是我泄的密,真不是,真不是。”
學周總用捉摸不定的眼神看他,這是輸得少了,繼續調機器。
王大勇:“劉總劉總!對不起,我就是打了個電話,誰知道,對不起!對不起!這不最後老夫人還是你接的?都沒接成,沒接成,劉總,有事發個話,發個話,在我的職責範圍內,我就辦了。”
:“你知道的不少。你還知道什麽?”
王大勇:“我還知道劉總沒說我什麽,要不我現在就不是這個樣了,劉總這是給我機會!謝謝你!劉總!謝謝!謝。。。。。。。”
:“還知道什麽?”
王大勇:“老夫人很器重你,猜的,猜的,對不對?對不對?”
:“分局局長幹了幾年了?”
王大勇接著打出個白板來,哼哼,叫我和個“大三元”,我還就是不和了!我直接把自己打成個相公。
王大勇:“劉哥,劉總,我的前途全在你手裏了!你直接和我說行了!你一句話!”
:“哎對了,那個老七孩子又犯事了?”
王大勇:“對對對,這個事,這個事,我老王關係分得很清(青島話,意思是清楚)很清的,劉總不發話,我能放口(麻將桌上的放和)?”
:“給他辦辦不行?”
王大勇:“早說!劉總,你嚇死我了!你早說!沒問題,哎呀,我辦這個事那真是小菜一碟!放心劉總!我保險叫你滿意!放心!我再找幾個夥計陪劉總玩吧!”

這個事我辦狠(青島話,意思是力度過大)了。王大勇領會錯了,老七跟王大勇成了死鉤。老七流下了幸福的淚水,拿著10萬塊錢送給我,不收翻臉的架勢,不,他不敢說翻臉。不收他就跪著不起來!老七還補充說,他要為了我肝腦塗地。他更狠。不大對。想想周總怎麽處理。
:“老七!你跟我實話實說,王大勇跟你說什麽來?跟我撒謊這個事咱不辦了!”
老七:“王局。。。。。。。”
:“什麽王局?王大勇,王大鴨子!快說!”
老七:“山哥,山哥,還是咱近便,他,他,他,他說你中央有關係!”
:“這逼養的臭嘴,他媽了隔壁!他還說什麽了?”
老七:“山哥!山哥!我的山哥哥!他叫我要緊別和你說,要緊!我求求你!事已經辦成了,我以後就是你的一條狗,你叫我幹什麽我幹什麽,這個事好不好?山總,山哥,山哥。”
俺老婆看不下眼去了:“老劉,七哥也不容易,不該他是!”
:“你給我滾一邊子去!我就說不對嘛,你跟他摻和什麽?”
俺老婆直接承認錯誤了,說,老劉我錯了,對不起,對不起,真對不起。劉總,你原諒我這一次吧!
:“老七,你給我回去,這個事不該你是,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老七:“謝謝謝!山總!山總!山哥!山哥!”
:“趕緊滾!”
七哥一出門,我火了:“還有你,嫩罵了隔壁!你收他什麽了?快說!”

第十五章 當牛做馬
這個事,我如實地匯報給了周總。
周軍:“你終於出徒了,很好老劉,辦得很好,你比我想象的聰明多了!辦完了還匯報,你超可愛,超可愛,你進步了!”
:“周總,我還是覺得不對,這個事沒這麽簡單!”
周軍:“壞了,不大好,我怎麽看著你又上胡署地裏去了!”
:“周總,這一段咱能不能別照,這樣叫上邊看了不大好。”
周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上邊,哎呀,哈哈哈哈哈哈!你這個上邊,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總,我哪個地方不對了?我得很嚴肅的說,周總,周總,周總,這個是很嚴重,你別笑,我也請你嚴肅點。”
周軍:“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好久沒叫我開心了,你到底是裝的還是,哈哈哈哈哈哈哈!不對,你裝不出來。和著你,你,你,哈哈哈,真還把自己當領導了,哈哈哈,你真行!你說,你說,說,”
:“你知道外麵他們多少人知道周太太的背景!他們想幹什麽?我擔心他們從俺對象身上找突破口,我也發現這個苗頭了!”
周軍:“哈哈哈哈哈哈!你,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確實高手!確實!老劉,你你你,我的意思是叫你輕鬆點,你別,哎呀,太可愛了!你的問題一開始叫人一頭霧水,上了你這個頻道尋思尋思,不對,還真是這麽回事來!我青島港上誰都不佩服,今天我發現,我發現,我絕對佩服你,我佩服你,真的!真的!你知道我佩服你什麽地方?真佩服!真的,真的!”
:“我處事的原則就是認真,我辦事心細。”
周軍:“不對不對,哈哈哈哈哈哈哈!咱,哈哈哈,咱,咱嚴肅點。”
:“周總,我這個人很有原則,你別看我是個開小賣部的。”
周軍:“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確實有才華,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你你你,能能,把把我領胡署地裏去,你說我佩不佩服你?”
:“不是,周總,那個老七現在和王大勇是死鉤,這個老七現在成了紅人了,到處吆喝著辦事掙錢,他不偷了,專吃皮子。給咱造成的影響多不好,那麽,哎不對,不對,我想想,我想想,我知道周總笑什麽了,該咱什麽事嘛!對!該咱什麽事嘛!他們愛怎麽滴怎麽滴!他們不著調是他們的事,該咱什麽事?是不是這麽回事?周總?”
周軍:“恭喜你!你終於繞回來了。你,你,你不能再往裏鑽了吧?”

這世上,看似偶然的事,其實冥冥之中一切早已注定。
笑笑從來不會跟陌生人打招呼,家庭背景也是一個原因。認識周軍是她一生中做的最有勇氣的一件事。
笑笑的媽媽看到女兒異樣,就明白了,肯定是那回事。有名片,打電話打聽打聽,結果是有口皆碑。令人欽佩的真人真事。相依為命的兄妹,哥哥為了妹妹的承諾,這真的是一個臻於完美的愛情故事又鍵連著一個淒美的親情故事。沒談對象?知情人士的回複是沒有,而且知情人士說周軍就是為了妹妹不談。這麽好的女婿到哪找去?
母女倆中午去的,點了一桌子菜,下不了筷子,眼看著兄妹倆忙得團團轉,索性也當起了服務員。身著便衣的警衛員也跟著忙和。下午兩點,塵埃落定。四個人坐下,周軍說,謝謝大姨,這頓飯我請!笑笑說,我請!我想聽故事,還想認識這個姐姐。
邊吃邊聊,周軍沒說幾句,笑笑媽已經哭的一塌糊塗。笑笑也跟著哭。周軍說,大姨,都過去了,這不已經好起來了?大姨,真是個好人。我,我,我待說什麽來?周軍用手捂住了眼睛。
笑笑媽緩了緩,看著周燕說:“你們兄妹倆的事我昨天就知道了,燕燕,我昨天晚上就想,多漂亮的閨女!我,我,我今天來就想認你個女兒,我的好孩子,把委屈告訴媽,有事媽幫你扛,我的好孩子,媽找了你好多年,好多年,你的孩子,媽幫你帶,行嗎?”
修頌玉的冷漠和無恥早就給了周燕痛徹骨髓的淒冷,父母早亡的苦楚泯滅了童話的畫卷。感情的閘水一下子打開,期待的就是這久違的嗬護。周燕抱著笑笑媽就哭:“媽媽,我也找了你好多年,好多年,你在哪啊?你在哪啊?媽!我找你找得好苦啊!我找你找得好苦啊!”

周軍出入勞改隊輕車熟路。家具業務,外邊訂好了家具裏邊勞改隊犯人做。
楊小虎領著人幹,格外賣力。
驗貨,順便在車間空屋裏教訓楊小虎。
差不多楊小虎快出獄的時候,周軍給他送去了一本書《阿爾法如何戰勝的沃爾瑪》。
周軍:“我給你那本書年看了沒有?”
楊小虎:“看了,看了。”
周軍:“給我談談要是叫你開個商場你首先要做的是什麽?”
楊小虎:“咱開什麽商場,開飯店就是了。”
周軍:“你這個腦子確實成問題。好,就算飯店吧,說,首先做什麽?”
楊小虎:“桌椅板凳、裝修、廚師。。。。。。。”
周軍:“你是真幹胡塗了,出去不叫你幹這個了!你真是個豬腦子,書白看了!”
楊小虎:“軍,我確實沒明白什麽意思。那麽開飯店不就是這些事。”
周軍:“你開飯店目的是什麽?”
楊小虎:“掙錢?”
周軍:“怎麽掙這個錢?”
楊小虎:“客戶、飯菜質量、地角?”
周軍:“這回你明白了我的問題了吧?”
楊小虎:“對對對,我想想哈,反應過來了。我明白了,那麽再就是價格問題了,對吧?”
周軍:“唉,這說明這本書你看進去了。好,你再跟我說怎麽去爭奪市場?”
楊小虎:“叫我幹,那麽就把同行全打跑了不就是了?”
周軍:“書白看了,看了半天跟沒看一樣,一樣,一樣,一樣,一樣!把臉擦擦!漱漱口,漱漱口!”
楊小虎:“我還是沒明白過來,你別這樣,你跟我說出來,我去想不就行了,再說這個地方也沒法實踐,好不好?”
周軍:“你怎麽老是不明白!不明白!不明白!不明白!不明白!”
楊小虎:“行行行,你別這樣,你這樣動手能過癮了?我知道你心裏怨我,你在這裏動手容易出事,不是我出事,我出事無所謂,我怕你出事。”
周軍:“怕有傷?燕燕看著,你明天出不去,20多天恢複,恢複,恢複,恢複,恢複。我太有數了,太有數了,太有數了!今天給我回去好好看,我明天來問你,要是沒看懂,你明白,你明白,你明白,你明白!”
楊小虎:“這就走?”
周軍:“擦幹淨了,別叫外邊人看出來!”
楊小虎:“我真還是弄不大明白,反正我知道這是本好書。好好好!我好好再想想。”
周軍:“明天下午3,4點鍾,我還來,我叫你那半邊臉也腫!”
周軍從不食言。
楊小虎:“軍,我昨天晚上想明白了,這本書太好了!”
周軍:“別說廢話!”
楊小虎:“就是貨源的問題,咱得去挑市場上沒有的好貨源,對吧?”
周軍:“有進步!貨源意味著什麽?”
楊小虎:“你先別急,我好好想想,價格。”
周軍:“錯!定價!怎麽定價是門藝術。”
楊小虎:“對對對!啊呀,這本書絕對好!我這下子全懂了。”
周軍:“你這是10拉多年,終於快熬過去了。這個家具業務我就不幹了。我今天這是最後一次來看你,你知不知道,我這輩子最恨的就是你!”
楊小虎:“我明白,我出去就是給燕燕當牛做馬,給孩子當牛做馬。”
周軍:“誰叫你當牛做馬,當牛做馬,當牛做馬,當牛做馬,當牛做馬,當牛做馬,當牛做馬,當牛做馬,當牛做馬。”
楊小虎:“軍,心裏舒服了?”
周軍:“當牛做馬?誰給誰當牛做馬?老虎,你說說我聽聽!”
楊小虎:“我明白。”
周軍:“你出去,我隻要有機會,還是拾掇你,拾掇你,拾掇你,拾掇你,你給我好自為之,好自為之,好自為之,好自為之,好自為之。”

第十六章 青島憨豆
周軍從小就這個樣,幹什麽他都得高人一頭。
周軍用槍托子拍王大勇,給他拍掉了兩顆牙。這屬於重傷。
他們怎麽都吃這一口?
周軍說,誰吃這一口?沒有人願意!壞事幹多了怕這些人給他捅出去,這些人給他一捅,他就真上胡署地裏去了。往上湊,為了什麽?安全。這些人叫他湊?這些人都是些生意人,他們算是幹什麽的?
那麽俺老婆單位的老總閑著沒事過來湊什麽?
周軍說,那純屬於賤才。
我怕他輸多了報複俺老婆。
周軍說,你問問他敢?
俺老婆決心做個賢內助,她甚至暗示我,我都可以找小三。
小三?這個事?太什麽了吧!她是怎麽了?我真沒有產生過找小三的想法,她怎麽想提前幫我預訂?她這個想法是從哪冒出來的?她這樣想確實就是太突然了。我明白,她這個人確實是這麽實在,實在大了就是彪。真愁人。
周總和笑笑要去美國了,要幾個月,有點突然。公司想跨國,也是件好事。現在大公司不都是搞跨國聯營?
周總還叫我上北京去看看他丈母娘,多住幾天。
我說,我明白周總的意圖,沒必要!周總。
周軍:“哎呀,老劉,你絕對出徒了!”
我太榮幸了我。我說,不能走漏風聲,要秘密的去。
周軍:“幹什麽?老劉,你又上胡署地裏去了?”
:“不不不,等會,周總,我尋思尋思。明白了,明白了。”
把周總和周夫人送到機場,周軍給了我一個擁抱。
周軍問我,燕燕擁抱你,你怎麽?
我說,我沒意識到,我反應太慢了。
周軍:“老劉,你太可愛了!都快往50數了,你?不過,說真的,這一年多來,我真很感謝你,真的!謝謝你!”
:“周總,你怎麽不說去美國幹什麽?”
周軍:“哦,對不起老劉,我還忘跟你說了,去學習。”
:“周總,你跟我說過了,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沒告訴我?”
周軍:“再說吧,去了以後再說吧,24小時開機,保持聯絡。”
笑笑也沒笑,直覺告訴我,可能有什麽事沒對我說?
別多想了,也可能我真是出徒了。

長這麽大,我這還是第一次進京。有點莫名其妙的衝動。
這恐怕是我無法釋懷的心理情節。我當年最好的高考成績離清華北大錄取線,差了200多分。說出來心裏舒服多了,畢竟,這個事差一分也是名落孫山,一塊上夜大的同學還有個連考了三年都差幾分。和我比起來,那不得冤死。
去北京之前,跟俺老婆說了。但是俺這個老婆,也是表現出受寵若驚的行為藝術,看來她覺得她的地位也跟著我升華了。唉吆你說,這算是怎麽回事嘛!
老婆:“老劉,這一次一定要注意安全!”
:“嗯?安全?誰的安全?”
老婆:“老劉,你的安全。你得防備著被跟蹤、偷拍!”
:“唉吆,我都不什麽,你在這裏怎麽跟個事似的?”
老婆:“俺於總,告訴我的,他還叫我捎的東西,我怕你生氣,我就沒接,兩斤幹海參,他還準備了10條軟中華,還有卡。”
:“壞了,壞了,看來這個彪傳染人,你上胡署地裏去了?”
老婆:“你的意思是叫我接?那麽這個事咱接還是不接?”
:“你問他這是送給誰的,要是送給我的,接就行了。“
老婆:“我接了,你不犯錯誤?”
:“你犯什麽錯誤?嗯?壞了壞了,這確實是個病,不能在你那個頻道上,我想想哈,可是我跟你怎麽說好?”
老婆:“老劉,什麽都不用和我說,我知道了更麻煩,我怕我會泄密。”
:“泄密,泄誰的密,你能泄什麽密?”
老婆:“我確實是聽於總說的,於總,告訴我的!老劉,你什麽也別告訴我,我怕我會泄密。”
:“真是要人命,又一個,我想想怎麽說哈,嫩那個於彪子老總是從周總那裏知道的吧?不對,他還不是這個級別,我想想哈,是周軍故意放的消息。這回你明白了吧?”
老婆:“明白了,明白了!是上邊得提拔你!我應該接?”
:“真是愁死人,上邊幹什麽提拔我?這是私人關係!他們當回事就叫他們當回事,你幹什麽你得當回事?”
老婆:“我害怕,我真很害怕!”
:“跟我說實話,你怕什麽?”
老婆:“我怕你不要我了,老劉,我是農村上來的,我知道我素質低,不過,老劉,我是真心的!我現在配不上你了,你要是真嫌齁我,我就讓位。嗚嗚嗚~嗚嗚嗚~”
:“別哭了!什麽事都有!你就把心放肚子裏就行了,看好孩子!我待說什麽來?我想想,哎,我還真想不起來說什麽好了,我攆飛機去了,把心放肚子裏,我回來再跟你說吧!”

找這樣的老婆,就是圖個省心。其實尋思尋思,我真沒有什麽社會地位。能卡上個高級白領?好像還不是,夜大文憑。我這個老婆已經覺得我高不可攀了,哎呀,這這這,這是真真的。
2000年的時候我已經32了。我痛苦地發現周燕早就有孩子了,還經常上北京,那會就有車了。應該沒有再離婚的跡象。
我奮鬥了那麽多年結果還是零蛋。繼承家業吧。
永遠不能說出口,默默地祝福。
和我的農村老婆說實在的,就沒談戀愛。談什麽,沒的說,沒的道。我這個水平,要不是人給介紹,這個都找不上。
認識了最多能有一個月,俺老婆就偷著哭。就等著我去哄,我一哄,拿出一封信來。家裏蓋房子差幾千塊錢。我那會那個經濟,屬於中等偏上。跟小四一商量,也別借了,直接當定親錢就行了。
跟了我五年,戶口這不上來了。工作也就好找了,在小賣部裏畢竟不是長久之計。那麽,到老了,養老這一塊,可不是個小事。好單位沒有,那麽咱出苦力行吧,這種工作還是好找吧。
這個逼養的小四尋思尋思就氣人。滿青島港他全有關係。這個工作小四吆喝著幫著找,花了一萬多塊錢。小四滾(青島話,意思是騙)了去五千。當時,於總還在廠裏幹業務。他和小四兩個人一唱一和。這麽點事,叫他們那個嘴一說,要血命了就是了。
俺老婆在廠裏任勞任怨,就是個活彪子。就是欺負這樣的。
在單位上受了委屈,隻能回家來哭。發生了好幾次這樣事。
找小四吧,小四一聽,當時就演開了。
我當時那個境界,根本看不出他在那裏演。他那一套即興發揮很麻煩,打電話找了5,6個人,一個個就跟拉不住了似的,喊打喊殺的。
我當時尋思尋思怕出事,出了事再把工作丟了怎麽辦?倒過頭勸起他們來了,這幫子還不算完了,沒辦法又叫他們這一幫子吆吆喝喝地滾了去一頓酒。
他媽了個逼的!
小四為什麽到現在還不來找我?這完全說明他心裏就是有鬼。他那個境界,這輩子恐怕就那麽滴了。他不敢來找我,做了虧心事,一輩子都害怕挨(青島話,意思是挨揍)上。為什麽他動不動就談社會,是因為太缺乏安全感了,這也許還是一種想進行恐嚇的心理暗示吧。猜不透,懶得琢磨了。總之,小四這一輩子,就在社會上顛沛流離吧。
迷漢灣子(青島話,意思是傻瓜聚堆的地方)。
要不是周軍把我從裏邊拉出來,恐怕我這輩子都得為三把韭菜兩把蔥的事殫精竭慮。
不過,就連小四都瞧不起楊小龍。對了,還有和楊小龍有著神秘基因聯係的修頌玉。這對奇葩母子和我比起來,那是要搞笑得多,那是你永遠琢磨不透的黑色幽默。
假如你還有一點自卑,那麽看看這對母子,你會對生活充滿了自信。
有的人,生就的賤骨頭,怎麽拉巴都是白費力氣。

第十七章 童話的來源
周軍是青島港上打人最有策略的小哥。
周軍一開始覺得楊小龍是撒謊想把錢據為己有。找人把他話套出來以後,周軍對笑笑說,你看看什麽版本的故事都有。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賬戶上那麽多錢誰看了不眼紅?嫖也確實沒花多少錢。周軍就是沒估計嫖娼被抓到以後罰多少錢。楊小龍是改革開放以來運氣最糟的一個嫖客。
南方警察黑了錢以後笑逐顏開,說檔案已經給全你抹了,一乾二淨。也不用拘留了,也不用擔心你的名譽了,放心吧!楊老板。這樣事一上網,你就麻煩了,楊老板。
江湖險惡!楊小龍借酒澆愁的時候,悔恨不已。公布就公布吧,公事公辦就是了,規定的那些錢不都是些死數?不就是拘留,最多15天,怕什麽?要什麽名譽嘛!抓起來的時候怎麽就叫條子給洗了腦?!全跟朋友吐露了。他大罵掃黃公安那真是一個黑。嫖了一路,一開始順,接著就是仙人跳。其實廣東福建還不錯,經濟實惠。到了湖南,厄運就開始了。叫誰給盯上了?他也沒剩30萬,實際上,他隻剩下3萬,錢也沒打給修頌玉。
周軍笑不出來,拿了別人的血汗錢,怎麽弄得匪夷所思。
麻繩纏一塊就亂套了。
楊小龍的左腿之所以沒瘸得幸虧笑笑的及時出現,這屬於間接幫忙。周軍和修頌玉的對話笑笑聽得很仔細。笑笑說,你這個事做得稍有點過分,太霸氣了。沒法寫了,這麽辦吧,我小說裏改編成你和燕燕姐把他們全感動了,這樣多聚人氣?周軍說,你看著改吧,改好了,我看看行了。笑笑說,你的行為要配合作品。
90年代,這部長篇小說就像高當量的催淚彈。後來改編成電影電視劇,更是感動得大街小巷淚流滿麵。
小說名字叫【童話裏的公主】。名字是周軍取的,在周軍看來,這部小說更像是妹妹的一封浪漫情書,真的很美。
楊小虎兒子的名字也是周軍起的。叫童童。他就是想讓孩子的童年像童話,這是兄妹倆最匱乏並且最渴望的。
那會兒,笑笑媽就是個活菩薩。笑笑媽說,到市內開個大火鍋店不就得了嘛,我有火鍋配方,獨家秘方。周軍正好有經驗,到市內找房子,資金我出,掙錢你跟笑笑一人一半!孩子,你還猶豫什麽?女兒我都認了!你再猶豫可真是不識好人心了,趕緊找房子去吧!
笑笑的小說,寫著寫著壞人就變成了好人,寫著寫著全部的壞人都變成了好人。周軍勸笑笑寫童話,那才是最好。
因為楊小龍加入公司就是笑笑的主意,人情叫周燕做。笑笑想,這又是一部新童話。
結果變成了無厘頭的伏筆。
貨款卷跑了,公司嘩然。
楊小虎像犯了錯一樣找周軍。
楊小虎:“周總,我很抱歉,我把他抓回來吧!”
周軍:“你能嗎?”
楊小虎:“試試看!”
周軍:“好。”
楊小虎:“要不,周總,咱報案吧!”
周軍:“報案?那可是你的親弟弟!報案他可就一輩子出不來了。”
楊小虎:“那我先墊上吧?”
周軍:“你拿什麽墊?你拿什麽墊?你說說,我聽聽。”
楊小虎:“我,我,我不知道,我,我是真不知道了。”
周軍:“誰把他引薦進來的?”
楊小虎:“我。”
周軍:“不對,不是你,我知道。”
楊小虎:“沒錯,是我!”
周軍:“你又來了,不是自己的事別往身上攬。這個難關咱一塊度過去吧。你是個好丈夫,好父親,也是個好兄弟。錢是身外之物,再說,他也不好賭,花不了那麽多,他就好嫖,嫖能花多少?最強的心理連續嫖幾個月就厭煩了。他要是偷著置房置地呢?咱就認了!”
楊小虎:“周軍,給你添這麽多麻煩!你說我,我,我,”
周軍:“你先回去吧,早點回去,別叫燕燕擔心!想開點。”
楊小虎:“周總,你還有話說,不能說給我聽聽?”
周軍:“最難的時候已經過來了,我在這尋思你怎麽遇的事比我還麻煩。我怕你這些麻煩一輩子都解不開。不該你是,別想不開。真的。”

散啤屋裏,獨斟獨飲,喝著喝著,又獨自垂淚。這種人物、場景不多見。
楊小龍在彪子街喝酒的時候,兩個黑衣人突然出現在麵前。
:“楊小龍,周總找你有點事。”
楊小龍下意識的摸了摸左腿,想打110,沒法打,怎麽說?狐疑之際已經被架上了車。
進了周軍的辦公室,心稍微平靜了下來。
周軍:“龍龍,你把弄你的那些警察的警號、人名、金額、工作單位寫下來。”
楊小龍:“軍哥,警號我記不大住,但是金額、人名、電話、單位,我全能想起來!”
周軍:“寫!”

拿著字條,周軍找笑笑。
:“老婆,我得借用你的筆杆子和你的網絡賬號。”
笑笑:“你又想出什麽創意來了?”
:“用小說的形式把楊小龍冰火兩重天的豔遇寫出來,全部用真人真名,電話號碼。”
笑笑:“嗬嗬嗬,軍軍,你什麽意思?”
:“預計預計,這個故事的點擊量高吧?”
笑笑:“嗬嗬嗬,太狗血了!軍軍,你太可愛了,我明白了!嗬嗬嗬,軍軍,嗬嗬嗬,這個創意,小說真得火得一塌糊塗!嗬嗬嗬,我想想,來,親你一下,明天早上第一章節先脫稿!”
:“笑笑,笑笑,先睡吧?”
笑笑:“我睡不著了,故事這麽精彩,你叫我怎麽睡?我還想跟著事態發展連載!”
:“笑笑,太累了,睡吧?”
笑笑:“噓——,孩子睡了!你先睡,別亂了我的思路!快!乖!”
“笑笑,太累了,好老婆,真很累,別累著!”
笑笑:“噓——!”

一個星期以後,楊小龍哆哆嗦嗦地求見。
周軍:“有事?”
楊小龍:“他們來找我來,說得跟我們私了。”
周軍:“我們?我先問問你,你是哪一幫的?”
楊小龍:“咱肯定是一幫的!”
周軍:“啊呀你來,你是真小哥!楊小龍,你已經不是公司的人了。你偷公司500萬跑了,引出了網絡名段“欲仙欲死”,那麽這個故事的版權屬於公司了,公司不追究你了,你能反應過來怎麽回事了吧?”
楊小龍:“我想想,想想,啊呀!軍哥!怨不當(青島話,意思是怪不得)青島港上小哥都佩服你!明白了,軍哥,怨不當這些逼養的還想跟我私了。”
周軍:“你把我的電話都給他們了吧?”
楊小龍:“他們已經知道你了,我也不知道他們怎麽知道的。真的軍哥,我不可能告訴他們。”
周軍:“我就是叫你告訴他們!我希望你告訴他們!”
楊小龍:“不行我再找找俺哥哥,叫俺哥哥出麵。”
周軍:“哎呀,你真愁死人,你怎麽?這樣哈,你把我的原話捎給他們,叫他們直接找我,跟他們說,我周軍擁有故事的版權。”
楊小龍:“軍哥?他們勢力太強了!”
周軍:“你吧,就在家裏好好陪老婆孩子就行了,千萬別去嫖了!堅持半個月別犯毛病,你千萬別犯了毛病再來找我,我可真不管哈!再為嫖叫人抓起來,那真是活該倒黴!你要是連這點都反應不過來,我就不好再說你什麽了,明白什麽意思吧?”
楊小龍:“明白!軍哥!軍哥!完全明白!”
周軍:“龍龍,振作起來,能堅持住吧?”
楊小龍:“沒有問題!放心吧,軍哥!軍哥!放心,放心!”
周軍:“這就對了,慢點走,我不送了哈。”

第十八章 青島霧起時
故事還是那個故事,不過重新修改了人名、電話、單位。
楊小龍有了頓悟,還有他的名譽權,這屬於人權。找找周總,怎麽也得給兩個。
笑笑的思路也全亂了,沒法寫了呀,這個章節沒法繼續了。本想慢慢給他,叫他置房置地,他還這麽恬不知恥,味道全變了。笑笑堅持她的每一部作品都有一個皆大歡喜的結局,可是,這這這,怎麽什麽事兒都有?永遠無法預料。
笑笑:“本來真的想給,可是給了咱心裏不舒服!楊小虎上輩子幹了什麽事,他這輩子得這樣添堵?周軍,看來楊小虎的母親還可以拯救。叫他做個好兒子。”
周軍:“哪壺不開提哪壺。”
笑笑:“怎麽說?這事兒,我看他老母親現在快跑不動了。”
周軍:“殺人了——”
笑笑:“嗬嗬嗬——嗬嗬嗬——周軍,你別逗,嗬嗬嗬——,咱說正經事。嗬嗬嗬——你一說我就想,想起來,起來,嗬嗬嗬——不說了,你別學了!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都什麽歲數了?嗬嗬嗬——”
周軍:“叫他們自己處理去吧,等著看吧,麻大煩!”
笑笑:“周軍,答應我件事行嗎?”
周軍:“我知道什麽事。”
兩個人異口同聲:“別打人啦——”周軍還學著北京腔。
笑笑:“把楊小龍打成什麽樣了?我看看你的手!”
周軍:“就是臉腫了,沒事。”
笑笑:“你每次打完人,我都得禱告。我先給你禱告禱告!你跟我一起來,心要誠!別漫不經心,笑什麽笑?”
周軍也習慣了跟著禱告,心誠不誠,隻有上帝知道。
笑笑:“還有一件事,我怎麽看著你,你,你,頭疼,是嗎?”
周軍:“有那麽點,咖啡喝多了,沒事。”
笑笑:“別想那麽多事,操心的命!別老那麽緊張,放鬆放鬆。”
周軍:“稍微再等會,我先去看看孩子睡了沒睡。”
其實那會兒,周軍有了頭疼的病狀,不是很嚴重。可是他這個人硬撐慣了。權威專家說,太可惜了,失去了最佳治療時間。

到了北京,我待了一個禮拜。人拿我真當客伺候,有空就叫我看視頻,主角就是我。我明白他們為什麽笑的那麽開心。
有意思。可是我知道周軍去美國不是學習,是去看病,國內治不了。
我有種不好的預感,他父親?周軍滴酒不沾,但是他父親的病,別是遺傳吧?那就壞了。
跟老太太辭別吧,可是我能幹點什麽?
趕緊給周軍打電話。
:“周軍,你怎麽不和我說實話!你那邊那邊,你跟我說好不好?”
周軍:“終於叫我名字了,不叫周總、軍哥了?”
:“哎呀,開什麽玩笑,你那邊那邊,有事你跟我說,跟我說,我好知道怎麽辦。周軍,你和我說,我也知道該怎麽辦。”
周軍:“這邊還沒確診,你別急,別急,你急什麽?”
:“好好好,不急,不急,我,我,我,謝天謝地,這個事真是大了,這個真不能叫人看出來,周總,我想回公司。”
周軍:“多陪陪俺媽,老人家,叫她高興,我拜托你了!”
:“我盡力而為,不過我,我,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
周軍:“原生態嘛,你忘了?”
:“沒忘沒忘,裝癡賣傻,我怕這回裝不像了。”
周軍:“怎麽能裝不像,你叫我裝我就會裝,直接就上你以前那個頻道思考就行了,怎麽?忘了?”
:“太假了,我怕不像。”
周軍:“試試吧。”
讓老太太高興,最後做出一個老太太給我點破迷津的大徹大悟。
俺老婆給當了道具,我相信表演夠逼真的。
老太太說,嗬嗬嗬,那誰,劉允山,嗬嗬嗬,你,嗬嗬嗬——你別——你看你這腰一插,一插,還真出那味,我說,你這打哪學,學,學的呀?嗬嗬嗬,嗬嗬嗬!
我說,電視上!
老太太笑壞了,你你你,還真像,你去演電視劇去吧,你就!你你你,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
其實那會,我的心裏在哭。周軍的病看來真不是個小事,國內治不了,你說這得有多嚴重?裝不了了,我就真哭,假裝說對不起領導栽培,沒管好家屬。
老太太說,你這樣不好,真的不好。做好你的分內事,誰還能怎麽樣你?劉允山,嗬嗬嗬——,不是不是,嗬嗬嗬——小劉,小劉,你還沒想明白呀,我今天給你點透了吧!你呀,就是一企業職員,跟我女婿是發小,做自己的事兒,你不做虧心事就得了。他們那,知道笑笑他爸,攀不上,就想爬你這根梯子當官,我女婿和你都沒當,我和笑笑也沒什麽職務,你說他們還惦記什麽呢?
已經第七天了,我應該“恍然大悟”了。我說,大姨我全明白了,真的是這麽回事,全明白了。

坐動車回青。還沒出站台,熱鬧了,地方的領導們來了。噓寒問暖,嗨呀哦。我說,這麽興師動眾的,你們,你們,這得幹什麽?這麽大的陣勢?我劉允山何德何能?
已經來了,還擺好了宴席,接風洗塵。
接風洗塵?這點路還用接風洗塵?
劉總的事沒有小事。
嫩消息可是夠快的?
一點心意!嘿嘿嘿嘿嘿嘿,——哎呀,一個個笑得真憨。
一個幹事模樣的小心翼翼的問我:“劉總,上麵有沒有什麽指示?”
:“嫩想知道什麽?”
另一個幹事戳了戳他,那個意思是急什麽,還挖乎(青島話,意思是乜斜地看並厭惡地眨了一下眼,也做剜)了他一眼,滿臉賤笑,說:“劉總一路風塵仆仆,咱先上車,去吃飯。劉總,我幫你拿行李!”
:“我的東西,誰都不準動,都別動!”
車隊。一出站台,就是棧橋。好大的霧。
車很慢,我突然間扛起行李扳開門就下了車。
棧橋,好久沒來了。霧氣中,時有海鷗滑翔掠過,傳遞久違的問候。
海邊的人,熟悉霧,適應霧。
周軍的檢查結果應該出來了,好的結果肯定會對我說,我不能再問了。我不知道會是什麽樣。
上帝保佑。
我這才悟徹到,這個世界就像眼前這團霧,一切都是空的。唯一有價值的是真摯的情感,懸浮在裏麵。
濃濃的霧氣也許能掩飾我垂淚的眼睛,和他們拉開距離。
霧起時,觀光的人不太多,有充足的戶外座椅。坐上去,用餘光掃視不知所措的接待人員。
我說:“回去吧!忙嫩該忙的事。謝謝!”
他們久久不肯離去,我說,我就想溜達溜達。
我隻想給周軍打電話,談談心,說說話,哪怕多說一句話,並且要裝的若無其事,若無其事。
周軍沒做過壞事,他打的人裏麵,沒一個好人。上帝保佑!別叫他走!千萬別,上帝保佑!
幹事們還是不走。
:“嫩在這裏幹什麽?快走吧!嫩是誰的人?”
幹事們:“我們都是劉總的人,劉總的人。”
:“那麽嫩領導來?你們不是嫩領導的人了?”
幹事們:“都是,都是,都是,嘿嘿。自己人,自己人。”
:“嫩到底是誰的人?快走吧!別找不自在!噝——,快走吧!”

第十九章 最後的救贖
我們都忘了最重要的一個細節,笑笑是童話的作者。
意念的力量,這個世界最不可忽視的超自然力量。
周軍到了美國病好了,給他治療的不是醫院,而是神父。
笑笑帶著他去了教堂,慈愛的神父輕輕地吻了一下周軍的頭。
隨後的檢查,腫瘤竟然漸漸地消失了。
醫學沒法解釋,也解釋不清楚。
周軍兄弟大徹大悟了。從那以後,他再也沒打過人。
回國後,他就做一樣事,慈善。但是從來不說。
我心裏有數,幫他弄錢,使勁弄,但是絕對不說是捐款。
人不能隨隨便便就被感動了,尤其是動不動就想哭。
學會快樂。
離京回到家,我給俺老婆好一個上(青島話,意思是上課)。省得她整天顫顫巍巍地問些脆弱而顫抖的問題,弄得我猝不及防。
課終於上明白了,她也不去上班了。用不著。
水至清則無魚。所以人們喜歡渾水摸魚。比方說我。純粹的大忽悠。我有什麽我自己清楚。

晚上沒有事出去溜達著玩,逛逛夜市。
台東夜市,在這個廉價的假貨零售市場,永遠看不到經濟疲軟的跡象。
碰上王培良,不應該是巧遇。
:“劉總!嫩老母親挺好的?”
:“你真行,俺老母親你什麽時候認識的?”
王培良:“好懸,劉總,俺老父親和嫩老母親一個單位!嫩老母親和俺老父親,啊呀,老搭檔了!”
:“一個車間?”
王培良:“那可是!”
:“你怎麽早不說?”
王培良:“你不知道,嫩老母親和俺老父親在市北家樂福買東西碰上了,哎呀,兩個人親得(青島話,意思是親切不是親嘴)!回家俺老父親把我好嚼(青島話,意思是罵)!說我幹了那麽多年怎麽就不知道好好照顧照顧以前嫩那個店。”
:“嫩兒也把你好嚼,是吧?”
王培良:“嘿嘿嘿,劉總,嘿嘿嘿,劉總,唉,劉總,嘿嘿嘿,唉,劉總,劉總。。。。。。”
:“你是豬八戒躺著照鏡子——上下不是人。”
王培良:“誰說不是嘛!劉總,你罵我就行了,這樣我心來還舒服,真的,我說真的。”
:“執行任務?”
王培良:“嘿嘿嘿嘿嘿嘿,唉,劉總!劉總,唉,劉總!改天看嫩老母親去!”
:“你這到現在還沒去看?”
王培良:“這不最近忙嘛,俺老父,行動又不大什麽方便,我這是,我這是,我這是。。。。。。嗚嗚嗚~嗚嗚嗚~”
:“別哭!別哭!你和我哭什麽?你和我哭一點用也沒有。”
王培良:“唉,劉總,你不知道,我這心來吧,唉,嗚嗚嗚~嗚嗚嗚~”
:“你怎麽說來就來?”
王培良:“劉總,我這是真的!真真的!劉總!劉總!”
:“我還沒說你是假的來。”
王培良:“哎,唉,唉,劉總,劉總,嘿嘿嘿嘿嘿嘿,劉總,劉總,劉總,嘿嘿嘿,劉總”
:“有事趕快說。”
王培良:“王局,王局,那個什麽,王局,”
:“你就別叫他王局了,抓起來了不是?”
王培良:“不不不,劉總,我那個意思是,那個,”
:“你怎麽還沒抓起來?”
王培良:“劉總!劉總!劉總!我現在是燒香磕頭都找不著地方,劉總,劉總,劉總,你能不能看在老父親、老母親的麵子上,劉總,劉總,劉總!”
:“別跪,待個大馬路上!”
王培良:“我現在也不要臉了,我現在,我,我,”
:“你都上哪裏去燒香磕頭來?”
王培良:“不瞞你說劉總,我,我,我,我該去的地方放都去了!”
:“就差我這裏了?”
王培良:“劉總,劉總,都辦不了,劉總,劉總,整個青島市也就是劉總、周總,能辦了,劉總隻要遞一句話!一句話!劉總!劉總!就一句話,一句話!”
:“紀委找你談話來?”
王培良:“昂!劉總,你說我這個工作怎麽幹?我,我知道我也攀不上你這顆大樹,你說我怎麽就有眼無珠,我都想罵我自己!嗚嗚嗚~嗚嗚嗚~”
:“你進不去,現在主要是弄上邊的。你能看出來吧?”
王培良:“謝謝劉總!謝謝劉總!謝謝劉總!不過現在這個形勢,劉總!劉總!”
:“還真不如把你送進去,你這樣下去,唉!”
王培良:“劉總什麽意思?劉總明說,劉總?劉總?劉總!”
:“說你有事,你就有事,說你沒有事,你就沒有事,你來問我幹什麽?”
王培良:“我該幹什麽,劉總,你一句話!”
:“上教堂去禱告!”
王培良:“劉總劉總,管用?嘿嘿,劉總?”
:“噝——”
王培良:“好!我現在就辦!我現在馬上就辦!馬上就辦!絕對沒有問題!絕對沒有問題!你放心,劉總!”
:“這樣你就沒有事了。”
王培良:“劉總,我沒有事了?哈哈哈!我沒有事了!哈哈哈!我沒有事了!哈哈哈!我沒有事了!”
我再一次碰上他的時候,發現他伏在牆角,目光炯炯。問問吧,他開始語無倫次了,顯然他也不太認識我了。
不行,不敢再刺激他了,這個事大了。
他真沒有事了,不過他也真瘋了。

後記 
如果我說本故事純屬虛構,差不多的青島人仔細閱讀過的都明白。懷疑,說明你個迷漢、老哈(青島話,意思是傻子)。這個故事來得太真切了。
因為都不遵守規則,所以社會混亂。都守規矩,潛規則就消失了,事當然就好辦了。
嚴謹的格式,就是為了避免錯誤產生。沒有正規的格式,暫時先這樣辦吧,有什麽辦法?當安全的框架脆弱得隨時觸及你的底線,非得學會用非常規手段保護自己。
還沒看懂,學吧!學了都是自己的。
你肯定得說你沒有我這個關係。
關係,不是敘來的。人得行善,你知道哪片雲彩不下雨?
沒做虧心事,要那麽些關係幹什麽?——站著說話不腰疼。
話又說回來了,沒有關係就是心虛,有關係心就是不虛。
沒有信仰,當然發虛。這就是我們這個病態的社會,匱乏信念和愛,什麽事都弄得一懵一懵的。
所以故事也來得荒謬。

寫到最後,我實在沒有勇氣讓故事的主人公離我們而去。
所以結尾看來有些潦草。
我動筆的時候,會經常提醒我自己,別寫廢話。
所以在我的作品裏讀者看不到類似“碧空如洗”、“米黃色的窗簾”“濃眉大眼”、“天庭飽滿地閣方圓”、什麽樣的眸子閃著什麽樣的光彩、什麽什麽樣的桌子、什麽什麽樣的椅子之類的描述。那些語句還是留給廣告商吧。
我的措辭也不會“隨著”,“在。。。。。。之下。。。。。。”,我告誡自己,絕不隨波逐流。
相去於散文詩歌,小說以情節取勝。
小說。曆史的側記,後現代哲學。
我在構思小說的時候,腦海裏浮現的是清晰的鏡頭,我力求文字能逼出這個清晰的鏡頭。擺脫框架,用文字的抽象思維締造立體感。我的努力還不夠,但是,絕對不能走煽情路線,絕不。
煽情,應該是中央電視台的拿手好戲,中國人通常神經很脆弱,淚腺很容易被假象騙得決堤。
青島方言。
青島人嚼人不是狠,是艮。比方小說裏經常說的“缺”,這個詞在上世紀80年代是說缺心眼,到了90年代演繹還是進化的,也沒有辦法考究,哎呀,成了缺一管子。全世界罵人都沒有這麽艮的。這話是指,哎呀,這話是指,子宮受孕的時候少了那麽一管子精液。
所以說這裏人傑地靈——這麽缺德的罵人話都能構思出來。信息量超大。
青島的口音不難聽,因為這是一座移民城市。
這裏不得不說的是即墨口音。
明代,雲南的大批難民為躲避戰亂來這裏安家落戶。想入鄉隨俗,我判斷,他們要模仿登州口音。即現在的煙台腔調。幾經磨合,變成現在漢語發音最難聽的口音。這種口音很容易聽得懂,就是聽了以後,哦,叫人捧腹。
雲南話的抑揚頓挫外加煙台話詼諧的油嘴滑舌,鑄就了即墨艮了吧唧並且毫不妥協腔調。即墨人看到這裏就肮髒(ang za`ng即墨方言,意思是窩囊)了,但是即墨方言正在改良。
即墨腔比如“大酒店”,跟國語的發音是完全一致的。
青島的口音是以即墨腔為底蘊,外加江蘇、安徽等方言的平和以及輕快的語調打造而成。
但是謾罵的深刻程度,青島穩居全國榜首。煙台是榜眼,東北是探花。
口音也是文化,透露著性格。比如上海人的“小赤佬”、“小癟三”暴露的心態是想偷偷捅一刀的狡黠,青島的“缺貨”直接就是活扒皮。史無前例的口炮,可謂心狠口毒。是可忍,孰不可忍?
謹以此致青島人,有些詞應該叫它們從你的嘴裏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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