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穀過客
從一個過客的角度來理解和詮釋世界。
我打算寫一部小說，說一說咱們這些生活在世界高科技心髒地區普通老中們的日常生活。
矽穀的老中來自全國五湖四海，雖然他們原有的背景、秉性、習慣、愛好以及價值觀各相迥異，但在經過一段時間的矽穀洗禮後，其本應豐富多彩的生活內容卻驚人地漸漸趨於統一。可不是嘛，隻要我們留心他們在聚餐、聚會或者其他交際場合中的對話就不難發現，這些談話內容總是繞不過三大永恒的主題：股票、房子、子女。
關於股票，他們當然關心道瓊斯及納斯達克的日常漲跌。但更令他們感興趣的則是跳槽去哪家公司會得到更多的股票期權或者RSU，哪家公司的ESPP計劃更有吸引力，哪家公司的股價有可能繼續翻倍，哪家公司有可能被蘋果或者臉書並購，家裏有了閑錢應該投向那個共同基金，公司的股票怎麽賣會得到最大的稅收利益······
房子方麵，除了關心不斷飆升的房價外，他們還經常談論貸款利率的波動，怎樣以抵押房屋的方式做投資，鄰居的房子有多少人參加競標而最後以怎樣的現金天價成交，房子重新裝修或加建過程中的種種細節，到哪裏買建材既便宜質量又好，應該去哪裏購買投資房，當了投資房的地主之後應該怎樣對付那些刁鑽的房客·····
子女方麵的話題則多半集中在教育方麵：哪裏的才藝班比較好，該讓孩子上公校還是私校，學校的API排名是進步了還是倒退了，學校裏印度裔學生的比例，應該在幾年級選什麽AP課，應該給孩子報哪個夏令營，大藤小藤學校的排名，去年各個高中升入藤校的學生比例以及他們各有什麽特長，哪個牛娃獲得了哪個大獎的第幾名，那個藤校的孩子書還沒念完就退學創業去了，哪個補習班進入全國性競賽的人數最多，幾年級考SAT最合適，哪個升學指導中心能提供最好的服務······
可以毫不誇張地說，以上三大主題，雖不能說是矽穀華人生活的全部，但至少在他們的生活中占相當重要的比例。他們成年累月加班加點不分晝夜地奔波忙碌，其終極目標便是要在這些方麵獲得讓自己同類翹首矚目的成功。
當然，有人會說，老中們的生活遠比這豐富多彩得多啊！我們冬季去滑雪，夏季去世界各地旅遊，時不時還要回國接受祖國文化的熏陶。最近，我們的政治熱情也異常高漲，積極地關注與參加了選舉。我們甚至覺得如果華人再不積極地投身到政治當中，就有進一步被邊緣化的危險。
是的，老中的生活中當然有很多的精彩點綴。但是我想來想去，這些點綴怎麽著都隻是點綴而已。即使將它們以最有富詩情畫意的筆墨加以渲染，也無法構成生活的主旋律。
我絲毫沒有貶低平凡人的意思，相反，我恰恰認為：正是咱們這群平而又凡的人，支撐著矽穀高科技產業的半壁江山。我們每日辛辛苦苦碼出的一行行代碼，正在悄無聲息地給全世界帶來日新月異的巨變，我們是當今世界經濟潮流中不可或缺的一段脊梁骨。
既然是寫平凡人的平凡瑣事，那我在寫作時就用不著字斟句酌、月下推敲地去把他們的生活寫得多麽多麽崇高和偉大，反正這種故事對人類的文明和世界和平產生不了多少正能量。有了這樣的基調，我在下筆前就開始犯懶，連給小說中的人物起名字這樣的正經事都打不起精神去做。小說的主人公是矽穀的代表性碼農，一個平凡得掉渣的人，因此他的名字就應該叫“平凡”。姓嘛，也不用仔細琢磨，直接拿出百家姓一個一個去套：趙平凡、錢平凡、孫平凡、李平凡······都不怎麽對勁兒。接著來：周平凡、吳平凡、鄭平凡、王平凡······哎呀，這樣試下去還有完沒完，從裏麵挑個相對順嘴的就完了！把這些名字讀了兩遍，就覺著“吳平凡”還不怎麽拗口，得，就是它！
接下來要考慮吳平凡太太的名字。我不假思索地拿出一個簡短的名字：“夏雪”，不為別的，就為好記。
咱寫的 這種網絡小說，絕不能指望讀者一遍接一遍地反複詠讀，因而，名字好記是至關重要的。假如人家從頭到尾讀了一遍還分不清誰是誰，那你肯定是要被拍磚或挨罵了。你的小說怎麽能和《紅樓夢》相比，起一串極為相似且繞得人眼花繚亂的名字：賈蓉、賈薔、賈璉、賈環、賈珠、賈芸······人家那是世界名著，是指望你讀上三五十遍的。再說還有專家講解，電影電視劇幫助人們反複溫習，名字怎麽起大家都記得住。咱們嘛，沒法顧及名字的文學性和藝術性，也不可能讓人通過名字想象出書中人物的性格、風貌、內涵、修養之類。能讓大家在巴掌大小的屏幕上漫不經心地閱讀時還能分清誰是誰才是硬道理。我想，剛起的這兩個名字均能滿足這個要求。
至於他們的女兒，就更簡單了。女兒不需要中文大名，有個小名就足以應付了。我讀小學時同班有位女同學，是班上唯一一位穿不打補丁的花衣服的女生，她的小辮子每天梳得整整齊齊，贏得了班上眾多男生的眼球。我現在還清楚地記得，她小名叫做“珊珊”，因此我決定直接把這現成的好名字拿來用。從不記得她說過自己的小名“版權所有，嚴禁借用”。再說，即使她將來向我發來“侵權聲明”，我也可以以“本書人物所有姓名純屬虛構，請勿對號入座”之類的套話將她打發走。
有了中文小名，還需要一個英文名字。我自己在給孩子起名時曾研讀過那些起名用的專業書籍。基本要素就是：假如你的姓很長，那麽起的名字一定要短；反之假如姓很短，那麽名字就應該起得長一些。咱們中國人，除非祖先和正黃旗之類的皇族沾邊，你是不可能擁有像“博爾濟吉特”或“葉赫那拉”那樣高貴的姓氏的。咱們一般人的姓通常是短得不能再短。像Wu 這樣隻有兩個英文字母的姓，名字應該挑個稍微長點兒的。正好昨天在地上撿起一本小人書，裏麵有個女孩兒叫凱瑟琳Catherine，嗯，挺好的三音節名字，給人一種天真、無辜的感覺。咱是怎麽方便怎麽來，所以其他細節一概不去細究，當場就拍板用了。
話又說回來，女兒叫什麽小名和英文名其實並不重要，因為在小說中，大多數情況下她會被稱之為“女兒”，因為，這個女兒是吳平凡和夏雪夫婦的獨生女。
小說中的其他輔助人物也各有名姓，不過，他們的名字也是本著好記的原則來起的。況且由於他們出場次數不多，因此記得住記不住都不影響閱讀。
名字的問題解決了，接下來就可以展開情節了。可惜的是咱這裏既沒有緊密的鑼鼓點也沒有有厚重的大幕，以上這些人物隻能委屈他們在單調且毫無韻律的“劈喳哢嚓”的鍵盤打字聲中魚貫出場了。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