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百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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恢複高考的消息傳來後，我們小三線醫院的人們反應冷淡。原因主要在於醫院青年員工的主體為72屆中學畢業生。那一屆在文革前隻有小學四年級的學曆，文革中學業完全荒廢，沒有受益過“教育黑線回潮”，連很基本的代數因式分解都沒學過，幾乎無人敢考。而我們六個73屆中學畢業、76年衛校畢業的，也隻有我和同衛校畢業的HH敢於應考，這部分地反映了我們從徐匯區出來的文化素質略高一些。74屆中學畢業的ZP也加入我們同考，她好像是來自盧灣區。
報考時需填寫誌願，這可是此生頭一回允許有個人擇選，真有點兒令人激動。可當時對各大學了解不多，自己的水平究竟如何也心中無底，有些無從下手的感覺。在上海工作的老哥是70屆中學畢業生，文革前隻有小學五年級的學曆，文革中學校裏也是學業盡廢，沒有沾到 “黑線回潮”的光。可他早將家中那套《自學叢書》中的代數、幾何等學過了。一填誌願，老兄可是直瞄著上海交大而去的。我的學習精神遠不如他，交大隻能是夢想。本著“隻願能有大學上。不管是什麽專業，在何地、有多遠，隻要被錄取就去”的原則，我和母親商定了，將誌願填寫成上海科技大學和蘇州醫學院（忘了還有一所外地的什麽學校）。
臨到填寫誌願時，我們被告知，隻能報考安徽或上海的學校。原因是小三線職工被夾在上海和安徽之間，安徽不想讓我們占了京滬津名校給安徽的名額。那時對安徽的大學一點也不熟悉，當然也不想留在安徽，我便在報名誌願表上填寫了，1. 上海科技大學，2. 上海機械學院，3. 上海第一醫學院藥學係。並在是否服從國家調配一欄裏，不含糊地寫下了：堅決服從國家安排！據後來的消息，這條在不少地方的77級招生中被看重，是被前來錄取的人員作為政治上堅定可靠，素質好，經得起考驗來看待的。
對上海具體如何來錄取小三線人，我們一點也不知情。春節期間留守在醫院，一是因複習高考已用盡了所有的積假，二是等待著錄取結果。二月中下旬的一天，安徽大報上頭版登出，本省高考錄取工作已圓滿結束。看了讓人難過失望，以為這次高考錄取已完事兒了，沒指望了。一夜難眠。
三五天後，去上海過春節的人中有幾個先回來了。說起上海現在的頭等大事，是人們都在焦心地等待高考揭曉，我們這才知道上海這回動作比安徽慢。接著，在高考體檢中認識的在醫院旁邊電訊站當宣傳幹事的忻，特地來我所在的科室告訴了一下：被上海高校錄取的小三線人員的錄取通知，已到了後方基地總部。很快就會下到各單位。眼前頓時亮起了希望的曙光。
那日忻前來，可能已聽說了有他的錄取通知書，其性命似乎因此而金貴了些。怕沾上細菌或病毒，進出檢驗科時，使用膝蓋碰轉門把手來開門關門。讓人看了忍俊不禁。
當天下午，我在科室接待常規病人處工作，電話鈴響了。醫院旁邊的260電訊站（該站有不少人知道或認識我老爸）總機室一不相識的女士來通報喜訊，說恭喜你啊，你已被上海二醫錄取了。聽了好一陣欣喜。但很快又覺得不對，上海二醫是ZP的第一誌願。ZP和我雖不同姓，可兩姓在滬語裏的發音是一樣的。馬上回電去問，被錄取者的全名是什麽。果然是那位電訊站總機室的大姐搞錯了人名，被二醫錄取的是ZP。再急問本院還有沒有其他被錄取者，回答是不清楚，好像沒有了。我頹然放下話筒，欣喜成了痛楚，頭腦一片空白。
幾分鍾後想起應該盡快給ZP報喜，便強打起精神去找ZP。事先知道，ZP前一天上夜班，那時應在宿舍裏休息。她所在的宿舍在一山坡上。向那山坡走去時，隻覺得天地昏暗，步履沉重。到了宿舍樓下麵，喚出了ZP，報了她的喜訊。ZP馬上飛一般地下了樓，問我錄取在哪校，我答沒有被取。ZP急說，這絕不可能。當初考後我倆曾對過幾道題，感覺我的考分應該會比ZP略高一些。
ZP拉著我，直奔醫院總機室，直接要了後方基地總機。ZP問本院有幾位參加高考者被錄取，回答是兩位。我聞訊心跳急劇加快。ZP還有興致先打聽自己的被取專業，再慢悠悠地問我的被取學校。聽完後掛上話筒，滿臉笑容地賣關子，要我猜是哪所學校。見我急了才說，真羨慕你啊，進了這麽好的學校，上海交大！
我一時真不敢相信。上交大可是我的夢想，是表姐和表姐夫所在的學校，也是老哥高考的第一誌願。我自知不如老哥，複習時間也比老哥少，根本沒敢將它填入誌願。可ZP說的確確實實，絕無可能搞錯。ZP和我手拉著手，飛出了總機小樓。此時才發現，那天的天空是那樣的蔚藍，四周群山是那樣的翠綠。
回到科室，其他單位一起體檢熬夜的哥們紛紛來電報告喜訊或打聽消息。幾乎都被錄取了，隻有那位考試時坐在我前麵的老高中生大哥，因曾患肺結核病體檢未過關而未被錄取。另一位某廠中學72屆的女生在報名表上寫了不服從調配。體檢的時候她告訴我時，就說已經後悔了，可已無法糾正過來，結果沒有被取。電訊站的那位忻，接到了複旦大學新聞係的錄取通知。
第二天一早，頭一件事就是給家中打長途電話。母親得知我被交大錄取，也驚喜不已，並告訴我，老哥在上海高考中考出了三百四十多分的好成績，毫無懸念地被交大錄取。母親接著就是一再囑咐我，“交接好工作，站好最後一班崗”。
進入學校後才了解到，那年因上海的人們普遍覺得交大的門檻高，還有日後畢業被分在外地的可能，報考的高人不多，而上海科技大學報考者人滿為“患”。交大各係的招生老師隻好利用全國重點高校最先挑人的優勢，在報考上海科技大學的人群中先看材料搶人。我係的H老師告訴我，她一把搶到我的材料，一看物理成績不錯，單位評價材料甚好，又是女生，就抓住不放了。
謝謝您，H老師，您是我命中的貴人!
? 草草，你記得我們當年高考到底哪二天？我隻依稀印象在12月上旬，或10、11號？ -Guerrilla- ♂ 12/03/2015 13:44:50
? 你和草草都唱三大紀律八項注意了。語文就一篇作文100分。 -老生常談12- ♂ 12/03/2015 13:52:06
? 快樂者:) 搶答：記不清是9、10號，還是10、11號了，肯定有10號。 -快樂人生7788- 12/03/2015 13:53:09
? 搶答得分：）） -Guerrilla- ♂ 12/03/2015 14:10:34
? 非常真實的回憶 -RDU01- ♂ 12/03/2015 13:57:53
? 看著也與你一起心潮上下起伏。幸運的我們。 -安雅雲- ♀ 12/03/2015 13:59:03
? 上海科技大學是不是工業大學？ -tHawk- ♀ 12/03/2015 14:03:32
? 不是的，科大在嘉定，工大在延長路 -嘎鬧忙- ♂ 12/03/2015 14:10:28
? 現在江公子的”上海科技大學“在浦東？ -Guerrilla- ♂ 12/03/2015 14:12:56
? 新成立的在浦東 -嘎鬧忙- ♂ 12/03/2015 14:41:42
? 謝謝，記得工大畢業可留上海，錢偉長當校長。嘉定的是鐵道學院？ -tHawk- ♀ 12/03/2015 14:18:21
? 鐵道學院在原來的嘉定縣，真如北麵 -嘎鬧忙- ♂ 12/03/2015 14:37:49
? 上工大，前身是成立於1960年的上海工學院。1979年更名為上海工業大學。 -快樂人生7788- ♀ (5397 bytes) (37 reads) 12/03/2015 14:14:03
? 錢偉長當過工大校長 -Guerrilla- ♂ 12/03/2015 14:17:58
? 是的，他願來交大當校長。交大請過他，但要他先當副校長，他不願意，就去了工大。 -快樂人生7788- ♀ 12/03/2015 14:28:42
? 老頭是官迷，後來靠“小報告”被“遴選”為政協副主席：） -Guerrilla- ♂ 12/03/2015 14:34:56
? 交大原來有些遺憾的聲音，後見他當校長名聲不怎麽樣，就沒遺憾了。：） -快樂人生7788- ♀ 12/03/2015 14:43:47
? 有一年，住在上工大招待所，有一層樓有兵站崗，原來是錢先生在哪住著呢 --hutu-- ♂ 12/03/2015 16:07:54
? 姐姐也是我的模範榜樣 -健康腳步- 12/03/2015 14:03:39
? 你的成績是你的命中貴人。 -老生常談12- ♂ 12/03/2015 14:07:12
? 的確，77級中凡考上著名重點大學的，成績是貴人 -Guerrilla- ♂ 12/03/2015 14:15:50
? 總體是這樣的，也有不是這樣的，還有另外的相關點，比如政審。記得高考1977，有重點專業政審很嚴，後來漸鬆。 -大江川- ♂ 12/03/2015 14:25:27
? 是，靠譜。進好大學是成績好，並不意味著好分數進好學校；尤其是77級，政審仍然篩選！ -Guerrilla- ♂ 12/03/2015 14:29:53
? 當時的老幹部子女，政審已基本上能過關。右派、地富子女還是困難重重。 -快樂人生7788- ♀ 12/03/2015 14:33:34
? +1 -Guerrilla- ♂ 12/03/2015 14:36:12
? 重要的專業，必須政審，如今還要嚴審。這是我的意見。 -大江川- ♂ 12/03/2015 14:38:18
? 幸虧你沒當過官（現在也沒有機會了），否則、、、：）） -Guerrilla- ♂ 12/03/2015 14:39:59
? 我應當因此毀了我的造艦夢，哈哈。但是，我釋懷，如今我更喜愛生物。當然，我鄙視科技人所造出的大殺器與手機，是廢品。 -大江川- ♂ 12/03/2015 14:52:28
? 製造工具的人，也應當懂得以人為本，因為，再精妙的工具也要為人所用，沒有生活經驗或生存經驗的人難以造出好器具。 -大江川- ♂ 12/03/2015 14:55:27
? 同樣，沒有好習慣或好觀念的人也難以造出。 -Guerrilla- ♂ ) 12/03/2015 14:57:42
? 你我曾同夢：我的誌願寫上了“愛好數理化 鍾情祖國的航空與造船事業”：） -Guerrilla- ♂ 12/03/2015 14:55:36
? 握手，哈哈。我兒時有多動症，哈哈。但是，後來我自己可以用線圈與磁鐵造小的電動機，用電池可驅動，至於 -大江川- ♂ (188 bytes) (20 reads) 12/03/2015 15:00:25
? 大江兄是天才 -健康腳步- ♂ 12/03/2015 15:03:36
? 哈哈哈。。。每1個地球人都是天才。我兒時是挖老鼠洞的天才，哈哈，太淘氣，給父母親造成太多困擾，我自責。 -大江川- ♂ 12/03/2015 15:07:00
? 了不起，吃過老鼠肉？ -健康腳步- ♂ 12/03/2015 15:11:42
? 是為滿足好奇心，挖出過1窩老鼠崽，粉紅色沒張眼睛，還吱吱叫，被大人打，因為差玄把院牆挖倒了。 -大江川- ♂ 12/03/2015 15:16:42
? 大江兄心好，沒處死它們吧！ -健康腳步- ♂ 12/03/2015 15:18:25
? 再也放不回去了，隻好坑殺之，哈哈。但是，我吃過田鼠的肉，不忍回首了，嗬嗬。 -大江川- ♂ 12/03/2015 15:20:32
? 我要叫我們高分子77的同學每人寫一高考回憶的文章！ -xrh513- ♂ 12/03/2015 14:30:30
? 交大的高分子材料化學係好像是78級才招生的。但有可能從77級抽了些優秀學生。我哥是78年秋被（自願）抽到應用數學係。 -快樂人生7788- ♀ 12/03/2015 14:37:24
? 我們是廣州的華南理工大學 -xrh513- 12/03/2015 14:45:47
? 好回憶，多少往事記心頭 -coach1960- ♂ 12/03/2015 14:46:46
? 我哥哥也是填上海科技大學,結果讓外地的重點給先挑去了。費了老大勁才回到上海。 -jin_yin_hua- ♂ 12/03/2015 15:28:24
? 好文！看來那時候無視考生誌願錄取的例子還真不少 --古謎-- ♂ (179 bytes) (32 reads) 12/03/2015 15:42:23
? 哈哈，我也是，填的2個學校一個也沒有，錄取的是另一所，不過，專業是我的誌願 --hutu-- ♂ 12/03/2015 16:01:51
? 祝賀你，自古華山一條路啊， -土棉農- 12/03/2015 16:21:05
? 其實不服從分配也沒關係，就是少了、轉係或者轉學校的機會。交大開檔線應該高，而報考人相對少。自然可以拿到夠分數線而願意服從誌願的。 -相當冷靜- ♂ 12/03/2015 16:46:45
? 77屆沒有重點誌願和非重點誌願之分。好多人保守,填低了。後來重點非重點都要填。 -jin_yin_hua- ♂ 12/03/2015 16:59:16
? 最要命的，是盲添誌願。這個全憑自信與運氣了，無法精算。但是，時代如此，別無選擇。 -大江川- ♂ 12/03/2015 17:05:08
? 特別佩服當年的高考中榜的女生，80年代初，我們工科高校男女比例也就10:2.一班30人，5名女生。那個年代進高校的女性是精英中精 -低頭的穀穗11- ♂ (307 bytes) (56 reads) 12/03/2015 17:23:29
? 學校招女生，有名額限製的。 -laha- ♀ 12/03/2015 18:41:10
? 我班51人，6女生。因女生數理好的偏少，身為女生反而多了些被錄取的優勢。在美國尋商學院教職時，女生也被優先考慮。：） -快樂人生7788- ♀ 12/03/2015 20:51:00
? 好文！看著心情與你一起激動！我也是77級的工科女，我常常想，我何其幸運在77級考入大學，從此改變了一生的命運！ -wqz220- ♀ 12/03/2015 18:55:21
? 同感。 -快樂人生7788- ♀ 12/03/2015 20:52:53
? 有一陣幾乎每周去交大，工程館沒少去，但不是交大的學生。 -上海大男人- ♂ (59 bytes) (45 reads) 12/03/2015 19:05:28
? 知道你為何常去交大，還熟悉“飲水思源”旁的那棟樓。說不定我們曾在那裏的小賣部有過照麵。：） -快樂人生7788- ♀ 12/03/2015 20:57:41
? 啊哈，小賣部沒幹過活，對麵倒是經常幫忙。 -上海大男人- ♂ 12/04/2015 05:23:44
? 我常去小賣部買郵票。你從對麵出來，說不定打過照麵。：） -快樂人生7788- ♀ 12/04/2015 09:00:13
有時命運會捉弄人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