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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年前的夏天,我和LG拖著摞得高高的滿滿的幾個大箱子,推著嬰兒車裏不滿一歲還不會走路的兒子,走進北京機場,辦理登記手續,正式踏上了我們的移民之路。
和家人告別的場景已經記不清了,隻記得心裏充滿了興奮。那時候中國改革開放剛剛20年,國內外的差距還很大,出國還是令人向往,令人羨慕的事。在這之前,我因公曾經坐過兩次短途飛機,一次國內,一次亞洲範圍,象這樣跨越大洋的長途飛行還是平生第一次。
記不清當時航空公司允許每人帶幾件行李,好象是對第一次登陸的移民有一些優惠,反正家裏人是按照最大的限額給我們準備行李。鍋碗瓢盆,鋪蓋枕頭一應俱全,就怕我們到外麵受委屈。
記得比LG大六歲的大哥每天過來和老公公兩個人幫我們打行李。爺倆都是軍人出身,打起行李來一絲不苟,稱了又稱,量了又量,最後用繩子打個很漂亮的扣,非常牢固。
大哥平時是很注意形象的一個人,那幾天每天都是一成不變的深藍色舊T恤,低頭幹活,不說一句話。大嫂數落他為什麽不換衣服,他說不知為什麽沒有心情。
LG把大箱子一個個搬上傳送帶,我遞過去護照,等著換登機牌,幾秒功夫也不忘東張西望。
“對不起,這個箱子裏有危險物品,需要打開檢查!”
天哪,箱子捆得死死的,我們兩個平時在家裏幹活都屬於被要求靠邊站的人,這時候手忙腳亂,不知從何拆起。折騰半天才把裏麵的腸子肚子都翻出來,最後終於在裏麵找到一個小小的酒精瓶,機場的檢查人員臉上才露出笑容,說就是它,可以重新裝箱了!
我們兩個哭笑不得,肯定是老公公給我們塞進去的,這個細心的老爺子啊,沒事裝瓶酒精幹什麽,也不告訴我們,不想想它是易燃易爆品啊!
飛機十二個小時,別的事情我都不記得了,隻記得多數時間窗戶都是關著的,暗淡的光線,催人入眠,可兒子從一起飛就哭,哭了一路。現在想來應該是嬰兒耳膜受到氣壓影響不舒服造成的,但當時沒有經驗,完全不明白。
這孩子脾氣大,嗓門也大。我抱著他在窄窄的過道走來走去,不能停,一停他就會哭得更厲害。一機艙的人恐怕都被他折騰得無法休息。不過我沒有聽到一句抱怨,也許有,隻是我完全無暇顧及。
那時候還沒有北京通往多倫多的直飛,我們需要在溫哥華轉機,把行李取出來,辦入關手續。
趁轉機停留的時間,我趕緊根據多倫多那邊幫我們安排接機的朋友的建議,到服務亭買了張電話卡,給她打電話告知我們已經順利到達溫哥華。
那時候還沒有手機,LG在原地看著幾大箱行李,我用嬰兒車推著兒子,走了很遠才找到一個投幣電話。從錢包裏拿出剛剛換的一個25分硬幣投進去,撥通號碼,很快就聽到朋友的聲音。
說是朋友,其實是出國前才經人介紹知道的,之前從來沒見過麵,登陸後也隻又見了一次,便彼此失去了消息。她比我們早來兩年,單身女子,好象當時在唐人街的一個香港人開的小店打工,不過說話給人感覺很自信。她從報紙上幫我們聯係好了接機的司機,還幫我們找到了合租房。現在想想真應該感激人家,否則我們兩眼一抹黑,真的不知從何開始。
世界很小,也很大,生命中有些人隻有擦肩之緣,即使住在一個城市,也再見不到麵。
和朋友聯係上,我很高興,回去告訴LG,才突然發現錢包剛才打電話時放在手邊忘了拿。趕緊跑回去找,錢包已經無影無蹤!
錢包是我來之前新買的,好在冥冥之中我多了個心眼,沒有把證件和錢放在一起,裏麵隻裝了300美元現金。後來到多倫多後,來接我們的司機告訴我們,300美金在當時沒有收入的時候可供我們幾星期買食物吃,還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我當時很著急,一位打掃衛生的工作人員建議我到失物招領處去問。到了那裏,人家說還沒有人撿到錢包,讓我到多倫多後再打電話回來詢問。後來打過一兩次電話,也留了自己的電話,終是石沉大海,再也沒有能夠找回那個錢包。
我那一刻非常失望,回頭去找LG和兒子,卻發現機場那麽大,那麽亂,來來往往到處是人,根本記不清剛才從哪裏過來的。我象一隻無頭的蒼蠅在機場裏亂轉,猶如在做一場噩夢。
溫哥華機場就這樣給我留下了一個雜亂無章,治安混亂的第一印象,深深刻在我的腦子裏,十幾年都改變不了。直到2015年,我覺得那畢竟是加拿大的一個大城市,還是應該去看一看,於是全家三口借著兒子的春假遊覽了這個曾令我失望的地方,才發現它原來是一個非常美麗舒適的城市,機場也井井有條,一出門就是租車處,安排得很合理。
有時候一個人,一件小事可以改變我們對一個城市的印象。當年那個在溫哥華機場順手拿走我錢包的人,不知你現在在哪裏?如果你當時也是象我一樣剛剛登陸的移民,那裏麵的300 美元能夠對你的生活有小小的幫助,也算是對我的一種安慰。
我想告訴你,我沒有因為那個小小的黑色的見麵禮就失去了欣賞接下來的陽光,後麵很快遇到了很多善良的人,足夠鼓起我在這片新大陸生活下去的勇氣。
(昨天在森林裏走路看到這種娟秀的小野花,查了一下,它的名字叫Calio Aster, 中文翻譯很好聽,印花布翠菊,常見於北美東部和中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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