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香一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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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五歲的時候，便有了人生的第一次相親經曆。
媒婆（嫂子的堂姐）把時間約在了晚上，且還是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
這樣的夜晚有些說不出的恐怖，通常總伴隨著陰謀和狡詐，所以走在路上，默不作聲的哥
哥和一臉莊重爹娘，更讓我覺得很緊張，感覺我們不像是去相親，倒很像是電影裏的地下
黨去執行某項秘密任務。
除了我們自己沙沙的腳步聲，好像再沒有其他聲音了，四周很安靜，我甚至能聽到自己噗
噗的心跳聲，我有些害怕，但又不敢說出來，於是便在心裏一遍遍地默念“天王蓋地虎，
寶塔鎮河妖。”想起一會兒或許可以用得著這接頭暗號，我就不那麽害怕了。
好在我家離媒婆家並不太遠，所以很快就到了。
那天，媒婆家燈光很昏暗，昏暗到啥都看不清楚，
我們剛到門口，便有個黑影迎了出來，這人非但沒有如我所願和我們對暗號，且還沒有一
點媒婆的俏皮樣子，穿得跟我們家隔壁二娃他媽沒啥分別，這讓我多少有些失望。
我年齡雖不大，卻因爹娘的關係，是戲樓裏的常客，戲台子上的媒婆可都是插著花，抹著
粉，手裏還拿著個花手絹轉呀轉的。
進了門，順著媒婆手指的方向，我看到一桌子吃飯的人裏，有個穿紅衣的姑娘。
桌子太高，我踮了好幾次腳尖，都沒能看到她的臉，因為在那樣昏暗的燈光下，她居然還
喪心病狂地捧了隻超級碗在吃飯，說是在吃飯，可她卻把整個臉一直埋在碗裏，一直到我
們走，都沒有能抬起頭來，讓我們完整地瞧一眼。
爹娘雖也沒看清楚，但卻很滿意。他們比較喜歡害羞的女孩子。
年輕時的哥哥不僅長得不帥，就連脾氣也是極臭的，對我總是惡聲惡氣的，從不給我好臉
色。那時小，搞不懂，這樣的他，為什麽有那麽多姑娘搶著要嫁，鄰居家的大哥哥比他
帥，比他能幹，比他和氣的，多得是，可都沒他吃香。長大才知道，在我們那盡是窮山惡
水的小鎮，他竟是姑娘們眼裏的“富二代”。
那些姑娘有直接進攻我哥哥的，也有直接進攻我們家的，難得探親回來的爹，抱著我坐在
門口曬太陽，可她們卻當著沒看到，直接往我家裏闖，那股風風火火的勁頭，很像電影裏
的出來化妝偵查的娘子軍，我和爹被她們的氣勢嚇得一愣一愣的，不知是何方神聖，來幹
嘛的？
她們來得快，去得也快，我和爹一愣神的功夫，她們又像潮水一樣退去了，仍然當爹和我
不存在。
爹娘疑惑間，媒婆來了，原來這些大神是來摸家底的，她們尤其關心後院，專門蓋給哥結
婚用的新房和裏麵的布置。
這些大神太主動了，連當家主母計劃書都拿出來了，別的我記不得了，隻記得有一小部分
是關於我的，好像是不太主張女孩子多讀書什麽的，熱心得連我今後的人生都替我規劃好
了，這可不符合我爹娘的脾氣，因為連哥哥平時都是不允許管我事的，她們這樣對我說三
道四，很觸黴頭。
被爹一票否決，爹說即便哥哥這輩子打光棍，也不要把這些大神娶來家裏。
哥哥對我更不友好了，我感覺他看我時 眼裏似有無數的小刀子在飛，因為那些大神裏是很
有幾個漂亮的，在我們那即便不能數一數二，也是能數三數四的。
要訂親了，爹娘讓媒婆帶話，問嫂子要什麽彩禮，他們好去買。
“啥都不要。”嫂子回話。
“這姑娘多懂事啊！”爹娘感歎道，對這未過門的媳婦更滿意了。
“啥都不要，那咱啥都給。”爹一錘定音。
結果嫂子占了大便宜，她得的東西幾乎是我們那新嫁娘的兩倍。
可惜，我沒嫂子的這份好運氣。
很多年後，我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公婆也問我需要什麽時，我希望複製嫂子的成功，
於是學著嫂子回答說“啥都不要。“
可惜我忘了公婆都是實誠人，他們竟真的什麽也不給我買。
我委屈，想在老公麵前抱怨，可老公一句話就將我堵了回來”是你自己裝清高，說啥都不
要的。“
嫂子來了，我們才發現，那晚的相親，她分明是受了高人指點的。昏暗的燈光，一隻超級
大海碗成功地掩蓋了她的缺陷。
嫂子的眼睛和鼻子都很漂亮，可牙齒卻不好，是屬於“人沒到，牙先到”的那一類的。
哥哥有些懊惱，想反悔，可爹娘一句：“你到鏡子前，先照一照，再做決定。”就把他打了
回去。
因為哥哥的牙齒也是總比他自己快一步到人跟前的，他們還真是絕配。
多少年後，年紀大了的哥哥嫂嫂都比年輕時瘦了很多，兩人的牙齒越發突出了。
“舅舅，舅媽親嘴，牙齒咬到一起，分不開怎麽辦？”送回老家，一直和舅舅舅媽感情十分
好的兒子，大約電視裏的親吻鏡頭看多了，才四五歲就學會杞人憂天了。
他問我這話時，哥哥嫂嫂正好走過，還好他們耳朵都不太好，否則我真要頭撞牆了。
超級碗不僅掩護了嫂子的牙齒，還昭示著另外一個事實，可惜我聰明的爹娘，當時都沒看
出來，那就是嫂子吃飯比較海，屬於超能吃的那種，我們家沒人能比得過。
“相親時，我可是表明了我超能吃的。”嫂子理直氣壯。不過，做新娘子那陣，因為害羞她
還是挨了好多頓餓的，要不是她堂姐跟娘打招呼，說她快餓的不行了，她不敢給自己加
飯，我爹娘還不知道自己“虐待”新媳婦，因為我們家人飯量都很小，爹喝酒，半碗飯；娘
和我飯量小，也是半碗飯，哥哥在我們家飯量最大，一碗飯，所以我們從不加飯。
嫂子要放開吃，能吃三四碗。
“能吃能拿老鼠。”嫂子真的很厲害，幹活刷刷的，那速度，那盡頭，好多男人都不是她對
手。
細想嫂子的成功不是偶然的。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相親前，嫂子早就從她堂姐嘴裏把我家情況摸得清清楚楚了 。
因為她堂姐夫，不僅和我哥是同事，還是好朋友呢。
我之所以能清楚地記得那個夜晚，是因為我第一次相親，就相到了個比人家姐姐還親的好
嫂子。
相親成功率10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