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已過去多年,但當時情景曆曆在目,令人驚歎。
記得那是2011年10月初,妹妹從中國發郵件:奶奶去世了……我和孩子特傷心。那時我們住新澤西。每個周末,鍾慧或紹貞帶我們去當地最大的若歌教會禱告、聽福音。
十月底,我臨時被安排去哥倫比亞大學參加學術會議。因會務組預訂的賓館離哥大有一小時多的車程,哥大鄰近賓館又客滿為患,我特希望在附近找到一個臨時落腳點。於是我決定向哥大教會求助。當時我也做了最壞的思想準備:大不了,就找個教室或圖書館,溜進去坐眠一夜。我決不敢流落街頭,因為曾看到過報紙上一些新聞,單身女子最容易成為搶劫或性侵對象。
惴惴不安,我找到哥大的周五團契班,向大家求助:需要找一個臨時住處。我說我打算把節省的住宿費捐給教會。
說完剛坐下,就有一位姓韓名美清的女生主動前來擁抱我,邀請我去她住處借宿。其實這個位於百老匯一側的公寓樓邊套並非她家。她是在照料一位老人家。因為沒來得及事先向老人家溝通,美清有些惴惴不安。沒想到這位老奶奶絲毫沒怪她把一個陌生人帶進家門,反而握著我冰冷的手,熱心張羅讓我喝熱牛奶、吃點心。客廳並不很寬裕,我就和美清擠在一張床上臨時湊合。不知為何,那一夜,在這個完全陌生的地方,我竟然睡得非常安穩香甜。
第二天風雪迷漫,我會後又約見了一位朋友,很遲才回家。門卻開著一條小縫,進門後發現,老奶奶一個人坐在床頭等我,一隻手裏還握著電話機。她說美清去學校上課了,她說她耳聾,聽不到電話、聽不到敲門,擔心我進不來。所以她就為我留著門,並一直坐著等我……那一刻,我的心被一股暖流充滿。老人家真是有一顆金子般慈愛細密的心腸。我從沒想到,我在中國的奶奶去世了,卻在美國奇跡般地遇到了一位好心的奶奶。感謝神的大恩,借由這位好心的奶奶,融化我身心的冰雪。
研討會結束後,我就回新澤西。奶奶托我為她辦一件事。原來她有一些書需要我帶回去。書拿到手裏,我才發現作者竟然就是我眼前這位普通又慈祥的老人家。更沒想到,這位慈眉善目的老奶奶,就是被譽為“民間防艾第一人”的高耀潔!
握著她的手,我覺得溫暖,她就像一位奶奶一樣親。看著她的眼,我覺得慚愧,她就像一麵鏡子照見我的軟弱狹小。通過讀她的書,我知道了她做的事並被她的獻身精神和高尚的行為深深打動。
高耀潔出生於名門望族,卻選擇了又累又髒的婦產科職業。她謹守醫德,以治療婦女疾病為要事,以迎接一個個鮮活的小生命為樂事,在文革期間被當作“牛鬼蛇神”揪去遊街、遭虐、受辱,13歲的兒子受株連以“反革命”入獄,她因上訪被當局捏造罪名關進勞教場。平反後,她重返專業,繼續深造攻克絨癌、惡葡等疑難疾病,成果卓越,醫道精深,遠近聞名。退休後她沒接受醫院複聘,卻從事婦女保健、防止性騷擾的宣傳、打擊假醫假藥的事業。在1996年一次偶然的會診,她遇到了一個因輸血而感染艾滋病的無辜婦女巴某,觸動了她的探查真相的勇氣,由此走上了防艾的艱辛之路,一點點揭開了中國“血漿經濟”的黑幕及一場空前的“血災”背後的罪惡。
20世紀80年代末,中國許多地區辦起了有償買賣的“血漿站”。一些農民因貧窮無知而被“號召”去廉價賣血,由於管理混亂,違規操作,檢測寬鬆,貪圖暴利的驅動,帶有艾滋病毒的血液和其他血液混合在一起大範圍使用,導致很多人經獻血和輸血接受了被含有艾滋病毒的血液,由此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不幸感染上了HIV病毒。當地政府卻隱瞞“血災”真相,甚至迫害知情者,任由被汙血庫繼續使用,導致許多個巴某這樣的無辜病人因接受輸血而得了艾滋病,母嬰傳播又無情地奪去了許多個“井寶寶”。這種傳播方式以滾雪球式的速度無聲息地迅速蔓延,艾滋病毒如同一隻邪惡的魔鬼,張開大口無情地吞噬著那些貧窮無知又無助的賣血者以及眾多的需要常規輸血的一般患者。一場以艾滋病病毒為引線的惡性重大“血災”悄悄降臨。在災害嚴重的河南省,落後的農村地區,一些村縣艾滋病患病率之高、死亡人數之多,達到令人震驚的地步。舊墳新塚,孤兒寡母,賣血遺恨,冤骨悲情,遊醫泛濫,貪官成災,目睹社會怪狀與連綿禍患,高耀潔驚而怒,怒而憤,憤而呼!
自1996年起,她一方麵無私救助那些愛滋遺孤,一方麵收集愛滋災區的一手材料,走訪了河南100多個村莊1000多個愛滋患者,出版了《鮮為人知的故事》等書,其中一本《艾滋病性病防治》印刷贈送三十七萬五千冊,大力呼籲社會各界的關注。圖示:後楊村感染了艾滋病病毒的父母中,1996年以後所生的孩子中有38%也是艾滋病病毒感染者。(高耀潔提供圖片)
被監控、盯梢、跟蹤,甚至非法軟禁,子女受株連,都沒有使她向黑暗與強權低頭扮媚。這個八十多歲的小腳老人,為了堅守正義,一步步踏上了背井離鄉的流亡路。近年來她出版了《高潔的靈魂》、《揭開中國愛滋疫情真麵目》等書。她在美國國會發表了演說,引起國際各界的關注,希拉裏先後四次會見高耀潔。
2012年春,高耀潔做了心髒起博器植入術。術後的她,麵容憔悴,但精神钁鑠,念念不忘的仍是防艾救艾事業。蒼天有眼,防艾事業又添新人。一位青年才俊杜聰,27歲就任瑞士某銀行駐香港聯席董事,兩年後聘任法國一家銀行副總裁,年輕的他曾是金融業界一顆新星。走訪華中地區接觸艾滋病災,改寫了他的人生。他毅然決然地放棄了“錢途”看好的職業,投身於救助艾滋遺孤的公益活動中,1998年成立智行基金會,至今資助孤兒一萬三千多人。 高耀潔在2003年逐漸把曾救助、資援過的164名孤兒“轉交”給杜聰的智行基金會供養。她微笑著讓我看杜聰的書《愛在村莊孩子的心裏:關於智行和海星的傳愛故事》。她臉上那一抹動人的笑,正是因為“後繼有人”才欣慰一笑!
春夏之交,我第三次去探訪她,並帶了一名來自中國大陸的孕婦同去。高耀潔讓孕婦躺下,給她簡單地做了一個檢查。她測了胎位,量了一量,說:這是一個女孩子;這孩子已有八個月;長得很好,有六斤重了。孕婦說三四個月時查過B超說是男孩,又說隻有七個多月。高耀潔再次檢查,並用手掌再次測量了胎兒的頭圍,很自信地說:是個女孩,已經八個月,有六斤重了。她主張自然產,再三關照一定要少喝牛奶少吃肉了,否則胎兒超大,自然產就很困難。孕婦細細算了一下,真有八個月了。等6月底,孩子在皇後醫院出生了,果然是個女孩,果然長得挺好的,有8.8磅重。我把消息告訴她時,她先是皺眉問:怎麽要剖腹產?應該自己能生下來!隨後,她開心地笑了,眼神裏一片柔和,沉浸地回憶當婦產科醫生時的那些年代,她忍不住說起那些經她手接生的孩子們,如數家珍。
我第四次去探訪她是在夏天。她因為血栓而住院了一段時間,剛出院的她臥病在床,十分虛弱。我帶著兩個孩子,高耀潔奶奶不顧血栓倒流的危險,仍坐起來,為我的孩子診療治病。
入秋後,我再次探訪她。這時她的體能稍稍有所恢複,她已經可以起床,時不時地在電腦前堅持整理一些艾滋病的資料。奶奶稱我是“自己人”,她的床塌陷了,等著我去維修。我掀開床單,看到一把木質椅子及一些厚紙板在作支撐,差點掉下淚!我幫她收拾起薄衣單裳,從箱子裏拿出她的秋衣冬襖。我建議她下樓去曬曬太陽,她也很想去,但因為病後虛弱,氣喘籲籲,虛汗不斷,隻好作罷。她搖搖頭說:“我已經是快死的人了。”我高聲說:“不!奶奶,你不能死,你死了那些壞人可高興了,你不能讓他們高興得太早。”她被我逗笑了。她打開電腦給我看一些來自中國的郵件。中國,那個讓她夢縈魂牽的地方,已經有許多人正前仆後繼地為抗擊艾滋而努力。
回想事情的整個過程,我感慨萬千。異國他鄉,人海茫茫,匆匆碌碌,真情難遇。假如我按部就班去了統一預定的旅館,或者另一位教友提供了住所,假如高耀潔老人不是住在哥大附近,我和她素昧平生,怎能偶遇?種種不確定的因素卻促成了這樣的巧遇,難道僅僅是偶然嗎?我不認識她,她也不知道我,異國他鄉,毫無計劃,不期而遇。若不是靠追尋教會的查經班,若不是神的奇妙作為,每一個鏈環,每一個細節都可能使我與高耀潔擦肩而過,無緣相見。
“萬事都互相效力,叫愛神的人得益處”,我把她的書捐贈給一些圖書館,轉借給弟兄姐妹,讓更多的人關注防艾抗艾事業。一些人生來就不幸帶有病毒,我們並不能改變遺傳基因,但我們可以伸出手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幫助他們緩解病痛;很多人僅僅因為在醫院治療接受輸血而不幸感染了艾滋病,在不知情、沒有醫療保險、無法及時診斷和接受醫治的情形下,痛苦屈辱地過早地被病魔奪取生命,留下親人或孤兒無人照看,而這些本來是可以避免的;一些孩童小小年紀就成了孤兒,甚至是艾滋病患者。他們的人生尚未開始,悲慘的結局已經提前降臨在他們的身上。雖然我們並非都具備收養他們的條件,但我們可以資助他們多讀一本書、多吃一碗米飯、多喝一杯牛奶。我們不是振臂一呼、應者雲集的英雄,但我們都是連著葡萄樹的葡萄枝,主耶穌給了我們愛的種子,我們可以靠著聖靈的力量,多多結出仁愛的果子。在這紅塵俗世中,我們也許常常地軟弱膽怯,害怕真相,逃避真理,求神賜給我們勇氣,叫我們鑒別真假,分清善惡,仰望真理,堅守聖潔。
夜深人靜,仰望星空,我更感歎:高耀潔是一個纏過小腳的人,卻有大仁大愛,懷著悲天憫人的公義之心,不顧個人安危,拋棄安逸生活,放棄尊貴地位和名利,為眾多貧窮無助的農民大聲疾呼,用自己全部精力甚至個人的巨額積蓄,以三十多年的時間和生命的力量不辭勞苦地編寫、發放宣傳材料,走訪村村戶戶。在她所深愛的祖國,竟然遭受迫害而無法立足,在年老體衰時帶著遺憾和傷痛流落在異鄉他國。然而世界沒有忘記她,公義沒有疏忽她,她的名字在遙遠的宇宙中的一顆星球上被銘記和刻寫。我們也許無法確切辨認那顆編號為38980號的小行星(國際天文聯合會把這個小行星永久命名為“高耀潔”),但她的義行和壯舉,足可感天地泣鬼神,永遠被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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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錄:12月1日是一年一度的世界艾滋病日。在地球上,平均每分鍾都有一個孩子因艾滋病而死,有超過1500萬的兒童因艾滋病而失去父母。目前中國艾滋病病毒感染人數在全球居第十四位,更讓人怵目驚心的是,感染數以每年百分之四十的速度在遞增。防治艾滋病任重道遠,麵對艾滋病釀成的一樁樁悲劇,我們不能袖手旁觀,我們需要攜手扭轉這場惡性流行病的傳播態勢,共同抗擊艾滋!
海呂:(怪我打不出呂字)
你這編文章寫的比前文好,可惜書己發到出版社,無法更換,杜聰2002年1月23日在鄭州第一次見我,他逐漸加入防艾救孤工作,2003年後我逐漸把孤兒托付給他。不是2000年,你記錯了。
這次出書非常困難,見麵時再談,最兩天我忙於給記者拍視頻,不寫了
2014-10-15 中國曆史解密
自80年代初,我已發現假醫假藥危害病人。我與記者合作進行打擊。當時省長馬忠臣大力支持,但效果不佳。
遊醫製造假藥,與當地官員或官太太結合行騙。誰都知道2003年,一個退休建築工人李德敏自稱祖傳中醫,專治艾滋病,糾纏著要與我合作。我不理他。他把我告上法庭。在開庭時,參加的有四十多個記者,七家電視台,隻有外地三個電視台播出,中央電視台沒有播出。我很奇怪。
時至今日,假醫假藥害人的事例有增無減。醫騙子甚至進入了公立醫院的科室,冒充醫生,行騙危害病人。自07年開始,一個姓李的,一個姓張的,結合河南省廳級的官太太,要與我合作,多次糾纏,讓我無法處理。這也是我外出離國的原因之一。
今天上海楊律師轉來了這份文件,使我如夢初醒,我才知道,假醫假藥害人的根子在中央高官那裏。請看附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