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速寫：畫昆曲的朱剛
上海畫家朱剛專攻戲曲人物畫，融合傳統水墨與西洋油畫，遊走於寫實、寫意之間，為傳統的戲曲藝術增添新元素。
戲曲人物畫是中國畫中獨有的藝術品種，成功的作品不但能雅俗共賞，更可以起到傳揚社會文明的作用。近年中國內地有數位畫家專攻戲曲人物畫，其中朱剛的成就最為突出，因為他筆下的昆曲人物水墨畫，不但令中國戲迷癡癡如醉，老外也看得津津有味。
去年六月，美國紐約舉辦第22屆美國國家藝術俱樂部圓桌展覽。國家藝術俱樂部是紐約以推廣戲劇﹑電影和音樂等藝術著稱的一個紳士俱樂部，有超過116年歷史。朱剛是此次唯一獲得參展資格的中國畫家，他的昆曲人物畫《白蛇傳》驚艷登場。熟悉他的朋友向在場的美國朋友介紹，畫中人白娘子是「中國一套著名音樂劇中的女主角」。
「我覺得中國的戲曲文化應該走出去。我希望我的畫能夠成為一把鑰匙，用西方人熟悉﹑明白的語言和方式，向他們推廣。」朱剛對筆者說。這是他決定把西洋油畫的寫真和中國水墨畫的傳神相結合，來創作戲曲人物的主要原因和目的。
朱剛1958年生於上海，自幼學習繪畫。1976年進入上海美術學校，師從孟光等老師，擅人物畫。其創作的油畫、國畫、漫畫、招貼畫等多次入選全國性和上海市美術作品展覽會。學習西洋油畫的他，受過嚴格的臨摹和寫生基本功訓練，畫人狀物都有獨特的透視功力。麵對各種人物寫生，他都可以嫻熟﹑生動地畫出其神韻。但他卻不把此「絶活」應用在創作戲曲人物畫方麵，從來不會拿該戲曲演員的照片或相關戲目的劇照作為創作參考，而是要親身看完整台戲，在觀摩過程中把劇情吃透，找到最能夠表現人物精神麵貌的那個瞬間，回來後精心構圖。
寫實與寫意之間
劇作家和戲曲評論家翁思再認為，建國後戲曲人物畫名家輩出，但大體上不外乎以同光年間的寫實派沈蓉圃，以及民國年間的寫意派林風眠和關良兩大陣營。朱剛可歸為寫實一路，卻又並不完全因循沈氏。他的作品《驚變理玉》，畫中描摹了唐明皇麵對兵變將士的情狀。他眼神中的憤懣、無奈和下意識保護所愛之人的心態，以及楊貴妃的驚恐、迷惘，老戲迷一看便知畫中兩位主角是昆曲名家蔡正仁和張靜嫻的獨特舞台形象；另一幅作品《佳期》中的春香，天真活潑、大膽忠誠，一身醒目的大紅色夾襖，在畫麵中很搶眼；旁邊的杜麗娘眼含春色，雍容矜持。這幅畫的主人公一看就是昆曲新一代傳人倪泓（飾春香）和沈昳麗。
《昭君出塞》中，朱剛筆下由穀好好飾演的王昭君遠望塞外，揚鞭催馬，風馳電掣，翎子飄舞，裙裾飛揚；可是再看她腳下，勾著腳麵，方向朝著來處。朱剛表示，這種效果乃是他的個人「加工」，想表達出昭塞出塞那種「別離淚漣漣，怎忍拾漢室家園」的內心世界。至於《貴妃》，他把楊貴妃的容貌﹑姿態畫得很美，身後的地上加了許多陸續飄落的花瓣，寓意其紅顏薄命。在寫實和寫意之間，朱剛利用水墨畫筆墨的枯濕和濃淡，以及西洋油畫所講究的色彩、光暗變化來表達立體感，靈巧地在畫中有所遮蔽，有所誇張，做到真中有「假」，假中有「真」。
他的另一作品，昆曲《漁家樂》中的一折《賣書納姻》，描繪潦倒的窮秀才在變賣聖賢書以換溫飽時，偶遇當地一富戶因惱怒其女兒不肯嫁權貴，恐嚇要將其許配給這名窮書生，不料富家女對窮秀才一見鍾情。朱剛抓住富家女跪求窮秀才這個經典瞬間作為畫的主題︰一個在苦苦哀求，另一個則驚惶失措。為突出效果，朱剛把窮書生的衣袖置於全圖中央，並誇張地拉長袖子長度，藉以表達兩人當時的的感情張力，效果顯著。
這一切都是現場觀摩的成果，因為朱剛對於劇中人物並不是簡單的對照描摹，而是在人物表情﹑做手﹑身段等大關節仿真的前提下，在其他細節上根據需要作出調整。比如《群英會》的周瑜，沈派畫家會把褶子上的花卉、彩蝶、團花和盤托出，但在朱剛筆下，往往把這些細節略過，利用人物本身的服裝色彩和肢體語言來表達整齣戲的精華。比如畫中主角若是穿綠，朱剛不會讓他出藍，並且在這「綠」的總色調之下，根據他要表達的精神主題做點文章。
新元素能令戲曲更好發展
「我本身是一個戲迷，京劇﹑昆劇都喜歡看。因為喜歡，所以即便戲曲人物畫是一項艱辛的創作，對我來說卻很有滿足感。」朱剛說，他覺得戲曲在中國歷史上已經是一種非常成熟的藝術，必須要有新的東西和元素加進去，才能使其更好地發展。「所以我在創作時，會根據自己的想法和需要，抓住人物的做手﹑身段﹑功架等既有特性，對舞台色彩和背景作出一些合我心意的設計加工。」
朱剛說，這種不拘泥於舞台真實色彩和結構的戲曲人物創作風格，與他本身豐富的人生經歷密不可分。上世紀八十年代初，他從上海美術學校畢業後，第一份工作是就是畫電影海報等廣告。其間為了提高自己的文學修養，他通過在職學習，完成了大學中文係學業。進入文化行業管理層之後，他又修讀上海交通大學安泰管理學院的EMBA項目，獲得工商管理碩士學位。為了鍛練自己的時代觸覺，他還跑到上海師範大學的新聞係研究生班旁聽了三年。
八十年代初，除了電影廣告之外，朱剛已開始從事音像製品包裝設計及書刊廣告設計。九十年代，朱剛赴德國訪學。他說這段訪學經歷對他的藝術觀念有一定的啟發。他對自己原有的成績進行了總結，認為在新的歷史環境中，自己的作品必須有新變化、新麵貌。為了保持創作活力，朱剛勇於涉足各種新行業，包括最近幾年流行的三維動畫片。由他任總編導的動畫片《世博總動員》在全國院線上映後，獲得2011年第17屆上海電視節「白玉蘭」’最佳國產動動畫片創意獎。朱剛現為上海國家音樂產業基地主任，上海新滙文化娛槳集團副總裁﹑上海聲像出版社總編輯，同時還身兼大學美術學院教授職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