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格林瓦德先生,曾經連彎腰撿拾這個天大秘聞也懶得去做。如果不是斯諾登三番四次催促請求,如果格林瓦德再慵懶一點,美國這樁丟人現眼的醜事,可能也不會東窗事發。命運就是這麽眷顧格林瓦德。

新書《無處藏身》的麵世,讓格林瓦德忙得「無處藏身」。(網絡圖片)


 

英國《衛報》專欄作家格林瓦德(Glenn Greenwald)可說是好事成雙,他不但因為報導美國國安會斯諾登洩密事件而奪得本年普立茲新聞獎,他的新書《無處藏身》最近亦告麵世。人氣急升的格林瓦德到處為新書做宣傳,忙得不可開交,鋒頭之勁一時無兩。 無處藏身的人,當然指的是斯諾登。他也是造就格林瓦德名成利就的幕後英雄。英雄有時果然是寂寞的。

格林瓦德的遭遇,是我們做新聞這一行業做夢也不敢夢到的故事:上天丟下了一個讓你一炮而紅的獨家新聞。但事實上,原來這位格林瓦德先生,曾經連彎腰撿拾這個天大秘聞也懶得去做。如果不是斯諾登三番四次的催促和請求,如果格林瓦德再慵懶一點,美國這樁丟人現眼的醜事,可能也不會東窗事發。命運就是這麽眷顧格林瓦德。

《無處藏身》一書沒有透露斯諾登為何要找一個住在巴西裏約熱內盧、為英國報紙撰寫專欄的記者格林瓦德,但我們有理由相信,格林瓦德過去的報導,或衛報的立場,吸引了斯諾登的注意。畢竟,這兩個人在此之前素未謀麵。

在這裏需要稍微介紹一下格林瓦德這個人。現年47歲的格林瓦德從事新聞行業,專業範疇是政治、法律和人權,目前為英國《衛報》寫專欄,也曾為《紐約時報》和《洛杉磯時報》寫文章。《外交政策》雜誌2013年推譽他是年度100位頂尖的思想家。格林瓦德也經常獲邀到大學演講,包括哈佛法學院、耶魯法學院、賓州大學和布朗大學等多家常春藤大學。

可以託付性命的陌生人

或許,躲在暗處辦公室一角從事情報工作的斯諾登,不知道在哪裏看過或接觸過格林瓦德的文章,覺得他是一個連自己性命都可以託付的陌生人。

格林瓦德在2012年12月1日第一次收到斯諾登的「探問」。書中格林瓦德自述道:「我當時根本不知道他是誰。」那是一封來自署名「辛辛納圖斯」的電郵。電郵內容是:「人民之間的傳訊,保密對我而言非常重要。」「辛辛納圖斯」接著要求格林瓦德使用PGP加密方法,然後才會向他提供他肯定會感到興趣的信息。

PGP加密方法,早在1991年已經發明,全名叫「Pretty Good Privacy」,大意是「還好的保密」。使用這套加密方法可以防止外界探伺或「入侵」你的電郵和其他網上傳訊內容。

不要忘記,斯諾登是個電腦網絡的鬼才。他在接觸格林瓦德之前,已經在網上到處搜索格氏的PGP「公眾鑰匙」。這把鑰匙象徵某個人擁有PGP加密軟件,可以接收加密的信息。但無論怎麽找,斯諾登都找不到對方的鑰匙,結論就是格林瓦德根本就沒有安裝PGP。署名「辛辛納圖斯」的斯諾登告訴格:「誰跟你聯絡,誰就會身處險境,我不是說你的每一封電郵都需要加密,但你起碼要有這個選項。」

唯恐格林瓦德不信,「辛辛納圖斯」舉了一個例子:曾任美國中央情報局長、美軍駐阿富汗部隊總指揮官的四星上將裴卓斯,就是因為他與從事記者行業的「小三」的恩愛電郵而被曝光。如果這位大將軍的電郵加了密,調查人員就沒法讀到內容,裴卓斯將軍也不會因此被迫終止大好前途,辭去中情局局長的職位。

「辛辛納圖斯」又說:「有些人相信你願意跟他們接觸,但如果沒有安裝加密軟件,他們就不會跟你聯絡的。」最後他的結尾是「謝謝你,C(辛辛納圖斯英文Cincinnatus的簡寫)」

格林瓦德(左)與斯諾登。(網絡圖片)
打開支票信封的興趣都沒有

 

C先生還願意指導格林瓦德如何安裝這套軟件,但格氏卻是個懶於行動的人,盡管他早就想這樣做了:「我這些年來寫的題目不是維基解密,就是爆料人或黑客的新聞,也曾跟美國國家安全機關的人接觸,他們大多數都擔心信息流傳的保密程度。但安裝這個軟件有點複雜,特別像我這種對電腦程式一竅不通的人,所以我從來沒有打算認真去做。」

C先生可算是白費心機了,因為格林瓦德心想,他這輩子都在寫一些其他傳媒忽視的題材,也因此經常碰到有人宣稱,可以提供天大機密的線索,但結果往往隻是雷聲大雨聲小;而且他手頭上經常有好幾個故事正在醞釀之中,他很難放下手邊的工作,一頭栽進一個混沌迷離的世界。

今天看來,這好比有人寄了一張巨額支票給你,但你卻連打開信封的興趣都沒有。

三天之後,C又來了一封電郵,要格林瓦德證實已經收到了第一封的電郵。這一趟,格很快就回電:「我知道了,而且正在處理當中,我沒有PGP程式碼,也不知道如何安裝,但我會找人幫忙」。

C在當天稍晚立刻回電,把如何安裝PGP軟件的步驟,清清楚楚一步一步寫下來。C還說:「如果沒有人幫你,我在全世界都幾乎可以找到人幫忙。」

格林瓦德到了這個時候,還在敷衍斯諾登。他說:「我手頭上有很多其他故事,而且也不相信C先生有什麽大不了的新聞。」

天下還真有像斯諾登這樣鍥而不捨的人。眼看格林瓦德沒有回音,他又再次寄了電郵給他,這趟還特別附上了一段10分鍾的視頻,教他按部就班地安裝PGP軟件。格林瓦德在《無處藏身》中說, C後來告訴他:「我冒著失去自由和生命的危險,隻不過為了給這個人數千份國家最最機要的文件,讓這個人得到數以百計的頭條獨家新聞,而這個人居然還懶得去安裝一套加密軟件」。

格與斯的關係,讓我想起《紐約時報》前專欄作家辛伯格(Sydney Schanberg)與柬埔寨人潘迪(DithPran)的故事。辛伯格越戰時是紐時駐東南亞特派員,他在柬埔寨採訪聘僱潘迪做他的翻譯。潘迪曾冒著生命危險將辛伯格和其他外國記者從赤柬(紅色高棉)手上救了出來,但自己卻淪為赤柬的階下囚。辛伯格憑著柬埔寨的報導奪得普立茲奬,但他從沒忘記潘迪,更寫了一本名為《潘迪的生與死》的書,為他的獲釋到處請命,最終成功將他解救。這段感人的故事1984年被還拍成電影《殺戮戰場》(The Killing Fields)。(作者係趨勢雜誌駐華盛頓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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