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趟晚了二十年的旅行

 

       一切準備就緒，終於踏上了通往黃石公園的路，這趟旅行整整晚了二十年。

     

       二十二年前， 當我和五歲的女兒拖著四個巨大的旅行箱，踏上美國這片我向往已久的熱土時，我是那樣地決絕，那樣地義無反顧，我肢解了中國那個我精心營造的頗為現代化的小家，口袋裏揣著滿滿的希望和夢想。我們來了，美國接納了我們，不溫不火地，沒有擁抱，沒有寒暄。路已經在那兒，容不得我們細想，腳已經踏上了征途，回頭望去，那一行行的腳印，清晰可見。

 

       老公開車，女兒和兒子正在補充睡眠。我的思緒逆著車輪飛速地向後旋轉，轉回我們闖入美國的第一站。

 

       莫斯科是愛達荷州的一個大學城，人口總共一萬多，除了學生隻有少數服務行業。落下腳，來不及欣賞小城古樸的建築，來不及細品西餐的滋味。我首先需要操心的是生活，老公一個月六百美元，當時是全額獎學金，這點兒一個人都不夠用的錢，我要維持三口之家一個月的開銷。二百八十美元一個月的房租一下子砍掉一半，不過居住條件還是滿好的，上下兩層，兩間臥室，是給有家學生的公寓。不是我們奢侈，是當時實在找不到便宜的住處。去掉必須的開銷，我所能夠支配的金額就所剩無幾了。這種生活對於我這個醫生的女兒又身為醫生的女人，生活的落差是何等之大！在我精心的調配下，我們的生活很快步入正軌。世界上隻有享不了的福，沒有吃不了的苦。這句話我親身體驗了，千真萬確。

 

       F2的簽證剝奪了我工作的權力，城市之小，連黑工都找不到。很快鄰居青為我介紹了一份看小孩的活兒，一小時二元，我接了，青的孩子有時也送來，相處久了，有時我隻收她一半的錢。靠著這微薄的收入，四個月以後，我們買了電視，七個月買了第一輛車。

 

       有了車，我們可以去周圍旅行。黃石公園地處愛達荷，蒙大拿和懷俄明三州交界處，從我們居住的莫斯科城到公園將近八小時的路程。我們曾經幾次計劃開車去黃石公園，可是那輛四百美元的寶貝車恐怕完成不了這個使命，捉襟見肘的生活條件也不允許我們拿出這筆開銷，更重要的是生活的不確定性降低了我們的閑情逸致。最終我們還是和黃石公園擦肩而過。

 

       孩子們的談話把我的思緒拉回現實，抬頭遠眺，前麵的公路在以每小時八十哩的速度向後延伸，兩側的鬆樹一閃即過。我意識到，車輪在正向轉動，與目標的距離正逐漸地縮小。我們在自己的人生旅途中設置了無數大大小小的目標，我們磕磕絆絆地一路走來，曾經疲倦過，彷徨過，但是我們從未喪失過希望，每一個目標達到後，我們做一個短暫的修整，設置下一個目標，繼續前行。我相信前麵會有不同的風景等著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