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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話水滸那點事兒之月光

(2014-05-12 17:13:10) 下一個

      前兩天老家弟弟來辦事,帶了幾個朋友一起把盞。那天正是月中十五,及踉蹌出酒樓,朦朧中得見那輪圓月明晃晃懸在中天。


      頂著大風踱步回家,路上不時抬頭望一望,到了樓下,點了根煙,又呆呆看了半晌。大風刮了一天一夜,今晚的月亮,因天空晴朗,明顯比平時亮一些。星朗月圓時,又想起大宋的明月,這已非止一次,酒後更是如此。


       讀水滸的時候,每看到月下的故事,總心存疑惑,對施公寫月下故事的真實性表示懷疑。施公不善寫花前月下,雖然有不少月光的場麵,卻並未涉及詩情畫意,通常就是寫道“當下又吃過了五七杯酒,卻早月上來了,照見廳堂裏麵如同白日”,或者是“見月從東邊上來,照得嶺上草木光輝”。這可不是小學生作文裏的隨意編造誇大,是實實在在的明亮,因為,月光下麵有廝殺。



      那個夜晚,在滄州左近柴進莊上,借著月光,兩位槍棒教頭放對較量。洪教頭吐個門戶,喚作把火燒天式,林教頭立個式,叫撥草尋蛇式,兩丈開外,彼此都可清晰看見對方眉眼中的殺氣。二人都是慣使槍棒的,交起手來自然龍競蛇舞,密不透風,稍有差池,折筋斷骨是常事。到底林衝技高一籌,月光下看得分明,見洪教頭步已亂了,於是把棒就地下一跳,轉身一掃,直掃著洪教頭臁兒骨上。洪教頭倒地掙紮不起,眾莊客一陣哄笑,柴大官人大喜。

 

      如果說兩位教頭隻是切磋,玩鬧助興,無性命之虞,那麽在蜈蚣嶺上,武鬆與蜈蚣道人就不是這般好玩了。月明下,兩口劍寒光閃閃,雙戒刀冷氣森森,刀劍專揀要命處招呼,十幾個回合後,一顆人頭從地滾。冰冷明亮的月光目睹了一腔熱血灑大地,見證了鮮活生命的瞬間消逝。


      這樣問題就來了。且不說現在在都市裏根本看不到這般明亮的月光,就是幼年時常在村裏居住,星月比現在亮很多,也未曾見過能把廳堂裏照得像白日那般亮的月光。多年來,幾乎每個中秋,我都盯著月亮看很久,甚至二十年前就買了架天文望遠鏡,邊看邊思索,總不得要領。也曾很多次去過滄州梁山鄆城以及地理環境各異的不少地方,關於月光的亮度,大致總結出來一個規律,越是海拔高的地方越亮,越是原生態的區域越亮。望遠鏡和長焦鏡頭,能清晰地捕捉月亮表麵銀元般的質地和麻麻點點的圓坑,但無論多亮,都覺得不具備月下廝殺的亮度。


 
      宋朝的月亮真的有那麽亮嗎?這是我自打讀水滸以來一直存在的疑問,耿耿於懷,時間久了,已經擰成了一個死結。但一個偶然的發現,使我徹底釋然了這個心存幾十年的疑竇。



      那次我從聖保羅回北京,飛機傍晚起飛,沒多久就黑了。看罷西下的太陽,合上窗板沉沉睡去。幾小時後醒來,算算行程及時差,應該在大西洋上空,是後半夜了。今天是月圓夜,且看看高空圓月怎生亮。開窗板時便有一道白光射進來,向外打一看,我大吃一驚!朗朗乾坤,光亮異常,甚至有些刺眼,雖未能直接看到月亮,但茫茫蒼穹籠罩在一片明亮中。色溫有些高,顯得白靜清冷,不似日光色調,感覺這是從未見過的另一個世界。使勁揉揉眼睛,回望機艙內黑壓壓一片旅客在昏暗的夜燈下熟睡,我確定這不是夢。再次望出去,見那滿天繁星卻似比平常看到的大好幾倍,心中莫名感動,先是興奮,繼而沉靜豁達,忽然開朗:這樣的光亮完全可以廝殺。



      好吧,我生不逢時,沒有過刀槍棍棒廝殺的經曆,但我玩過多種球類運動。以這般的光亮,不要說籃排足這樣的大球,便玩要求速度和精度更高的網球乒乓球,也完全沒問題。這是一萬多米的高空,遠高於雲層,空氣稀薄,處於汙染層上部,受影響較小。地麵上沒有這般亮,汙染是不二原因。現在看來,宋朝時候汙染基本可以忽略,大氣通透,地麵比這個高度還亮也未可知。



      今年夏天,倫敦奧運會開幕式,雖然簡樸,卻也彰顯了這個老牌帝國曾經的輝煌。在第四章的畫麵中,童話般的田園鄉村,綠草地一片生機,男女老幼祥和恬淡。突然,枝繁葉茂的大樹被連根拔起,接著六七個碩大無比的煙囪,冒著滾滾濃煙徐徐升起,村民被迫離開家園,戀戀不舍地撫摸著草地,大批的產業工人闊步進駐,無情踐踏著這片迅速縮減的田園,空中一片混沌。


      這個場景便是英國工業革命,這場革命很快改變了英國並逐漸席卷世界。這是影響整個地球和人類舉足輕重的事件,它給人類帶來了極大方便,同時也帶來了環境的極大破壞。如何取舍人類已經做了抉擇,但是,月光在很短的時間內黯淡了下來。換算成中國年代,是在乾隆年間及之後的清朝中晚期。我未曾考證那時候的月光是否可以用於廝殺放對,但乾隆時殺人越貨必尋找月黑風高夜是常識,因為,尋常夜晚是明亮的,易被發現。從這一點反推過來,那時候月亮也必定是明亮的。


      早年間看過一本書,叫做《熵:一個新的世界觀》,這本書雖然早已不在我手裏,但印象極為深刻。說的是熱力學第二定律,大意是,物質從一個形態變成另一個形態,雖說能量守恒,物質不滅,但這個過程在很多情況下不可逆。對人類來說,這些物質是從有用到無用的狀態,從有效到無效的狀態轉化。比如,煤和石油挖出來,燃燒後變成熱能,最終變成氣體和顆粒物,卻無法再變回原始狀態。書中列舉了許多重要物質,並給出了如果按現在的速度消減,過多少年就會徹底消失這樣的數據,看得我心裏一陣陣發涼。作者甚至幹脆認為,人類曆史就是一部江河日下的沒落史,人類的思想發展也不見得是一個進步的過程。
 

      這個定律不能用來直接推論月光亮度,情形很複雜,現在不亮並不是光源本身衰減造成的。但是,那些阻擋月光的物質還能轉化成什麽,月光亮度還能恢複到宋朝嗎?


      記得多年前在美國有個很有意思的調查,大意是,如果有兩個選擇,一個是你可以為所欲為地生活,但是你的壽命會減半,另一個是按現有的方式生活並保持自然壽命,你會選哪一個?參與調查者竟有八成選擇了前者。


       而更可悲的是,現在東方的天朝大國更是極盡瘋狂,不僅翻亂了地球的五髒六腑,眼前滿是瘡痍,使月光昏暗到無法較量槍棒卻大部分時間都可以殺人越貨的程度,還頻頻到空中折騰,神五神六的載人飛船出去兜一圈竟成了自戀的資本,甚至是民族的驕傲。這不正在說人的思想也在沒落嗎?


       大宋到現在已隔千年,聽起來似乎漫長,但在人類曆史中,這點時間僅區區一瞬,工業革命後這兩百年更是微不足道。但是,權威機構早已有了明確評價,這兩百年人類對地球的掠奪和破壞,遠遠超過之前各個時期總和的數倍。單從月光暗淡這點來說,工業革命難逃其咎。


       人類已經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開始呼籲環保減排,但貪婪和自私或許是人類本性,這事兒就難辦了。每年的多哈世界氣候大會都吵得不亦樂乎,後工業時代國家說,那誰,你們幾個,排放太高了,得減減啦;鉚勁正興衝衝發展的說,你們已經把世界汙染了個遍,今番我們也要來一遍,這波我們趕上了,反正又不是誰自家的;經濟邊緣化小國說,你們愛誰誰,趕緊的,我得回家砍柴燒火喂孩子,餓著呢。


      相信絕大多數人對金三胖治下的北韓瞧不上。從人性淪喪這樣的出發點說,他們確實令人不齒,然而,如果從資源和環境乃至月光的角度來看,這未必是壞事。假設按照現在的模式,兩百年後,一千年後,金三胖們仍在,你們在哪裏?


      古希臘學者希羅多德說,上帝欲使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這個說法頗能引起共鳴。世間萬物,有產生必然有滅亡,宇宙如此,渺小的人類更是逃脫不了這個規律。


      如此說來,人類就需要嚴肅地重新選擇:你是想瘋狂高潮過後迅速滅亡,還是應該為了多活些時日而細水長流,天人合一?


      宋朝的月光沒了,現在的也真不想留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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