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獨小敘

當初我們倆好的時候，我是有顧慮的。因為怕不靠譜。都說法國男人不大靠譜，別看他嘴上甜言蜜語，掏心掏肺，我可不能喝了迷魂湯就這麽栽進去。誰知道他會和多少女孩子這麽甜言蜜語呢，婚前，還有婚後？我媽倒是嘮叨過很多次，閉著眼睛接吻，睜著眼睛嫁人。

不能直截了當地拷問，暗中觀察那還是不可少的。比如，一起出去旅遊一次。一路上的顛簸，大事小事，磕磕碰碰，很能看清一個人的本性。我原來的印象中，德國人嚴謹，法國人散漫自由。但左看右瞧，覺得他做事情很像德國人，有板有眼，有條有理。裝的！肯定是裝的。他一定是知道我在懷疑他的嚴謹，所以使勁裝得不像個法國人。哼哼。看你能裝多久。最好的辦法，就是觀察他是否言行一致，是否當麵一套背後一套。是否能說到做到。隨著時間的推移，又覺得他就是這樣的人，越來越不像是裝的，可我的懷疑還是加深了。你可裝得真深啊。

最後，我也疲勞了，不再考察，算了，放棄了，被騙就被騙吧。做出這樣的決定，是在一個超市前麵的停車場。我們常去的一個超市，周末買菜的。每次推著購物車出來，打開車後蓋，把菜放進後車廂，放完了，他就把購物車推到停車場中間那些購物車欄。不管是離開車多遠，不管是人多人少，不管是白天還是晚上，烈日還是雨雪，他每次都一絲不苟地把車推到車欄的裏麵放整齊。也許就是這個小動作， 讓我對他放心了。他並不知道我在觀察他這個。看了很多地方，大部分人都很懶，有些隨便一推了事，風吹著開始滑動甚至撞到別人的車子。像他這麽認真的並不多。我當時就想起了這個詞“慎獨”。這已經成了他下意識的行為，都不需要別人去監督。

慎獨這個詞我熟悉，我們中學校訓(school motto)的第二個字。我們學校一百多年了，恪守中華傳統，教育女子“勤慎端樸”，DPRS（Diligence, Prudence, Respectability, Simplicity）。校園裏當時就有字幅，寫著“慎獨”兩個字。我們都仔細研討過慎到底什麽意思，是小心翼翼嗎？笑莫露齒，話不高聲。也對，但遠遠不止這些。慎，真心也，誠也，善也，德之守也。嚴以律己，不但是行為，更是內心。而慎獨，就是高層次的誠與德。當時我們討論，少數人，在新加坡很守規矩，但一過新柔長堤，到了馬來西亞就開始亂來了，吃喝嫖賭。這些人能慎，卻不是慎獨。後者是君子固窮，在沒有人約束你的時候，你還是會守規矩。大半夜一個人沒有，到了荒無人煙的郊外，看到一個“STOP”，你也會好好停車。這成了你本質的一部分了。

後來，我試圖向他解釋慎獨這兩個字。但一個不懂中文的人，解釋和理解起來都有點吃力。不過意思是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