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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王之王 第 一百零六 回 群獅咆哮為羔羊

(2007-07-20 09:07:15) 下一個
萬王之王 第 一百零六 回 群獅咆哮為羔羊  第一百零六回群獅咆哮為羔羊  忽然,那門啪地一聲大響,完全洞開;一名須發半白的老人領著一群人突然衝了進來,厲聲道:“大猴!”大猴腦中已是全然瘋狂,卻根本就象是沒有聽見任何聲音,瘋狂地撕扯著伊絲卡的嫁衣。那族長飛身竄來,一把提起了他,厲聲道:“不得無禮!”大猴耳目盡赤,雙手淩空瘋狂抓舞,怒吼道:“什麽無禮?我是行夫妻之禮,周公之禮!”  那族長根本沒有聽他說什麽,眼睛隻是努力看向伊絲卡臉上神色。大猴正要行興時卻被人攪斷,心頭狂怒無可而明,怒吼一聲,猛然一爪向那族長胸腹處抓去。那族長猝不及防,一下被他抓破幾條血痕,心頭大怒,一把將他甩在地上,怒道:“好小子,連爹都不認了!”大猴絲毫不覺其痛,瘋狂地就要爬將起來,忽然一桶冷水猛然從頭潑下,頓時眼前一黑,幾乎暈倒。一群人迅速撲了上去,將他牢牢按在地上,齊聲道:“大世子,你醒醒!”  那族長頭也不回,依然是仔細在看伊絲卡的臉色,口中還輕輕道:“伊姑娘,伊姑娘!”伊絲卡全然不答。那族長道:“伊姑娘,我們查到大猴元配似乎對姑娘下了毒藥,現已擒來,請姑娘發落。”說著一呶嘴,一名被極厚重鎖鏈鎖著的虛弱少婦,已被身後幾人推著過來。那少婦目光哀怨之極,苦苦求道:“我沒有,我沒有啊,爹……”伊絲卡卻依然是寂寂無聲。那族長冷哼道:“你親自去視膳,名為示好,卻想不到你心懷叵測,包藏禍心。”  那少婦哭道:“爹爹,我雖然本自負美貌,但見了伊姑娘後,也還是有自知之明的。爹爹命我去視膳,我也就去了,可是我……真的沒有啊。”那族長怒道:“你說沒有,那難道是我下的不成?是大猴下的不成?你說!”那少婦不敢再辯,隻是苦苦道:“不是我,不是我啊。”旁邊一人道:“族長先莫生氣,此事雖然她的嫌疑最大,但她一向還算端莊,也未必便是她。再說了,伊姑娘似乎並無生命危險。待伊姑娘日後醒來,慢慢查訪,自然會明白的。”  族長歎了口氣,道:“說的也是。那麽就除下鐵鏈,先把她押下去,好生看管,聽候發落。隻是要小心些,別讓她跑了。”那些人應了一聲,便已帶了那少婦出去,門也又被重新關好。族長又仔細看了幾眼,忽然象是自言自語道:“看來伊姑娘確實是中了她道才暈倒,隻是一時不知是何毒。我等現在隻好扶伊姑娘起來,察看脈象,還請伊姑娘不要見怪。”  伊絲卡自然無法回答。那族長說完,又仔細看了幾眼,才小心地將伊絲卡重新扶了起來,勉強坐在繡墩上,手已搭上她腕脈,閉目而思。過了一會,那族長忽然睜開眼睛,麵上露出微笑,嗬嗬笑道:“果然是真暈了,哈哈,哈哈!”  旁邊眾人一時不明所以,但見族長如此開懷大笑,自然也都跟著傻笑。大猴現在已恢複了過來,也已明白伊絲卡所暈有異,父親其實是來來救命的,頓時羞愧萬分。他對那瘋狂之下橫抓乃父之舉極是後悔,現在忽見父親忽然又是開懷大笑,不免心頭大奇,借勢搭訕道:“爹爹,是毒藥,還是迷藥?”眾人見他意識清醒,也就放開了他。  那族長點了點頭,道:“是迷藥。”忽然扭頭道:“將那幅卸下的鎖鏈拿來。”後麵之人急忙呈上那一幅鎖鏈。族長眼中忽然寒芒一閃,朝伊絲卡一伮嘴,喝道:“將她鎖上。”此言一出,滿室中除他自己之外,人人都可說是大吃一驚。  大猴驚道:“要鎖二夫人?為……為什麽?”那族長厲聲喝道:“先鎖上,再說話!把鐵鉤也拿過來!”那些人見族長動怒,不敢再呆,急忙過來迅速將伊絲卡鎖上。那族長忽然一把搶過鑰匙,猛然一錯,已將其折成幾段。  大猴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顫聲道:“爹,你……你要永遠鎖住她?”族長不答,隻是冷冷道:“你們派個人出去叫煉工來,就在這裏架起煉爐,當著我的麵將這幾截銅鑰匙熔掉,絕對不能留圖樣。鎖孔也要澆入銅汁。還有,這兩個鐵鉤,必須如此這般穿在她琵琶骨上,然後再各自焊成完整鐵環。”這些話冷冰冰地從他口中說出來,便如說一件極平常極普通之事一樣,眾人一時間竟都不敢相信他是不是真是這個意思。族長見眾人包括大猴在內,人人都是目瞪口呆,麵露不信之容,忽然厲聲喝道:“耳朵聾了是不是?舍不得是不是?還不馬上去辦?”  眾人這才知道族長是真的要如此,人人都是心頭咯蹬一下,似乎有說不出的惋惜和通信。但他們都是族長心腹,終於沒人敢出言抗聲,幾個人已是要轉身出去備辦。大猴忽然幾步撲到族長身邊,死死瞪著他,悲聲道:“為什麽?爹爹,這是為什麽?”  族長冷冷道:“你連爹爹的話都不聽了麽?現在時間最好抓緊,不然等她醒來,你們更會覺得不忍心。待先抓緊時間做完了,爹自然告訴你這是為什麽。”大猴忽然怒聲道:“不,不,不!我一定要知道這是為什麽!不然我死也不讓她受此酷刑!”他忽然轉過身去,對那些留下的親信吼道:“你們說是不是?”  那些親信被他這忽然一聲吼得全身一震,不由自主地道:“是……不,不……”族長厲聲喝道:“上下之禮何在?難道我做事也要先告訴你們為什麽?”那些人都低下頭去不敢答話。大猴顫聲道:“爹爹,她究竟是什麽大奸大惡之徒,你要這樣對她?你不說清楚,全族中隻怕沒一個人會服氣的。便是孩兒我,也……無法遵從。”  族長豁然轉身,冷冷地望著大猴。大猴卻絲毫不畏懼,反而迎著他的淩厲目光看將過去。那族長看了他良久,忽然歎了口氣,苦苦笑道:“其實我早該知道會這樣的,我早該知道會這樣的。嘿嘿,看來我還是低估了她,也高估了你們。”大猴臉上微微一熱,卻立刻又道:“究竟是為什麽?”聲音雖然還是非常急迫,但卻已溫和了少許。  族長深深歎了口氣,慢慢道:“你們難道不覺得她很妖異麽?”大猴一怔,道:“爹爹,孩兒覺得她不是妖異,而是神異。”族長嘿嘿冷笑道:“你這感覺,就是她的妖異之果。她麵相奇異,黃發藍眼,似人似猿,根本不類我中土世人,而且她全身上下,都透著一股攝人的搖魂蕩魄氣息,這些都是妖異的明證。她根本就是天生媚骨,若是你們沒有防備,隻怕被她迷死了你還都不會知道。若是再假以時日,隻怕她直接叫你去死,你都還會心甘情願。”  大猴臉上一紅,慢慢道:“爹爹,她本來是大祭師,靈能通神,有金絲神猿之異而生具異稟,也是不無可能的。她雖然麵相神異,但那種美卻是直製人心的,讓我等一見,就全然真心傾倒,永不後悔,永無懷疑。況且若說別的也就罷了,要說她身上透著妖媚之氣,孩兒實是說什麽也不能相信。她的美是純潔天然的美,沒有任何雕飾,更沒有任何一絲的刻意之為,乃是真正天造地設、出乎天然的美中之神,絕對跟妖媚沾不上邊的……”  族長喝道:“你已被她迷惑,還能知道什麽?爹爹比你多活了幾十年,吃的鹽比你吃的飯還多,眼光豈是你所能及的?爹爹難道還會看錯不成?”大猴卻忽然頭朝左一揚,抗聲道:“孩兒不是懷疑爹爹會看錯,而是堅信爹爹說錯了。孩兒相信,爹爹其實比誰都明白,她的美麗的確是出乎天然,她更是天然地讓人傾倒。她的美跟妖媚什麽的,決計粘不上邊。”  族長怒極,眼中幾乎都要噴出火來;但大猴毫不畏懼,反而更加無懼地跟他對視。那族長忽然轉過身去,看了看那幾名跟來的親信,隻見他們臉色雖然各各不同,但心意顯然都是對大猴所說大以為然,隻是不敢表露而已。族長心頭一顫,長歎道:“我不是說她的外在美麗,而是說她的內心邪異。”大猴輕聲道:“她的內心也是非常非常美的,沒有邪異。”  族長這次居然沒有再怒視他,隻是久久望著伊絲卡,似乎陷入了深沉的思索之中。滿屋中一時間靜得出奇,人人心頭都是翻江倒海。良久,族長才又慢慢道:“她確實太美了,美得無論是你,還是我們中的任何一個人,都實在配不上。你覺得這話怎麽樣?”大猴低下了頭,默默不語。那族長望著他,慢慢道:“你真認為,你很值得她愛麽?”  大猴歎了口氣,道:“孩兒還是有自知之明的。”族長道:“你既然有自知之明,就應該知道她並不愛你,你根本就不配娶她為妻。”大猴心頭忽然如同爆炸一般難受,尖叫道:“不,不!我是配不上她,可是如她所言,世上本來就沒人配得上她的,她也是不得已而求其次。她……也許並不愛我,可是我畢竟是不配中的最能配的人。她就算不愛我,也起碼對我有幾絲青睞,有幾絲看重,這就已夠了,甚至都已經太多了。我……真的想和她夫妻般在一起。”  那族長冷笑道:“不錯,她是看重你,可是看重的卻不是別的什麽,而是你是我的長子。”大猴叫道:“不,我是神猿部第一勇士,這是我親自拚搏得來的,是我用熱血和這隻手換來的!我也不是隻有愚勇的莽夫!我更不是隻靠出生的紈絝子弟!”  那族長冷笑道:“不錯,你是很英勇,你是很聰明。但還有一點,我忘了說了,那就是她最看重你的,正是你自以為很英勇、自以為很聰明。你可別忘了,你這樣的人,雖然操縱起來難些,但一但被操縱後,卻最容易自行其是,最容易堅信自己做的就是對的,而且別人也容易這樣相信他。因此,若能操縱這等人,那簡直比操縱一大群其他的人還有用得多。”  大猴目光一瞬,遲疑道:“她……想操縱我?”族長嘿嘿冷笑道:“如此明顯的事,你都看不出來?就這樣還自稱明智?”大猴忽然搖搖頭道:“我不信。全族之中,也沒有幾個人會這樣認為。她的美麗是內外相通的,少了心靈之美,難讓人如此傾倒。”  族長冷冷道:“那是因為,全族中沒幾個人沒被她的風采完全攝服,人人都已是到了她說什麽都對的地步了。”大猴道:“爹爹,你曾說過遇事要多聽大家的建議,還告誡孩兒,說人人皆有明智之處,千萬不可太自以為是。現在你說我是自以為是,可你想想你自己,還不是如此地不相信其他所有的人,而隻肯信你自己?”  那族長臉色鐵青,但他不用回頭也知道,即使是自己親信,在此事上對自己也最多隻會是麵上服從,心底必定一千一萬個不同意。大猴說族人站在他那一邊,實是千真萬確;而他以己之矛,攻己之盾,自然就更令自己啞口無言。無聲的反抗令族長不知不覺間惱怒萬分,忽然暴怒道:“真理從來都是掌握在少數人手中的!你們都是一群糊塗蛋,便是真相擺在麵前,你們也不會明白!”  大猴低下了頭,道:“其實,孩兒還有一句不中聽的話。她如真要操縱我,根本用不著來下嫁於我。她隻需在讓我看到她女身後,稍加溫言,我便會完全傾倒,死心塌地地為她死生。她不愛我或許是真,但如果不是對我確實有些看重,真想要借我來結合她的美麗傳給後代,也是斷斷不會這樣下嫁於我的。”  族長心頭悲憤難名:“難道我幾十年的教誨,竟然比不過這個女子微微一笑?”他怒極反笑,厲聲道:“你太讓我失望了。你便給她操縱至死,我也不想為你流一滴眼淚。但她不但想操縱你,更重要的是,他還要操縱我們整個部族為她送死!我身為族長,這自是絕不能容忍她這麽做。你以為她在決定下嫁你之前的那些話,真的隻是故意編出來試我們的麽?”  大猴目光閃動,道:“那樣荒唐的事,如果不是故意相試,她又怎麽會說得出來?”族長見他執迷不悟,勃然更怒,冷笑道:“連下嫁你這樣更荒唐十倍的事她都做得出來,還有什麽不可能?”大猴身體一顫,悲聲道:“爹爹,孩兒在你心中,真是如此的低下卑賤麽?”  昭元終於有了一絲意識,可是恍惚間,卻似乎有什麽東西在拱他,令他非常非常地不舒服。他迷迷糊糊地伸手一摸,卻覺似乎不是什麽人,立刻便現出一個念頭:“我已來到陰司了?難道傳說中的牛頭馬麵來接我了?”  他竟然一點也不害怕,因為他實在就沒有什麽可怕的。在不可抗的命運擺布下,自己終於如願以償地成了一名山鬼,償還了自己的罪孽,那還有什麽虧心的?當然,這些罪孽其實是償還不了的,但至少,自己從此不會再增加罪孽。他甚至還想到了夏瑤琴,想到冰靈,想起了樊舜華,甚至想到了母親,可是這些所有的一切,都已被他的贖罪感遠遠隔開。那冷冰冰的贖罪之牆似乎在告訴著他:你之來到陰司是要受苦贖罪的,而隻有所有的願望都無法達成,才是最大的懲罰。你想見夏瑤琴做什麽?想求她改命運麽?想求她為你作弊麽?  昭元搖了搖頭,無力地將那些卑微的思維觸角都縮了回來,意識已經向命運和罪孽完全屈服了。不錯,自己害她害成這樣,自己根本就應該是來受苦的。若是能達成願望,那豈不是不算最苦?那又怎麽能算懲罰?那又怎麽能讓自己心安?  萬王之王 第 一百零六 回 群獅咆哮為羔羊(二)    昭元順從地笑了起來,而且是真正快樂的笑,不帶半絲半毫的哭腔。心靈頹廢的感覺,原來也不是一無是處啊?他這樣想著,更加地快樂起來,似乎突破了什麽從前最難理解的境界,滿心都洋溢著真切的歡喜。  忽然,他心頭一陣恐慌:自己是來受苦贖罪的,卻怎麽還能體驗到歡喜?他急忙逼迫自己去遠離這些,可是就跟一個拚命想逃避痛苦的人從來也逃避不了痛苦一樣,他無論想要縮身哪一邊,卻總還是逃避不了那種病態的歡喜。他簡直都覺得自己就象要被撕裂了。  忽然,昭元又是一念起來:我希望她因為不再看見我而不再傷害她自己,這難道不是願望?這個願望若是滿足了,自己該不該歡喜?若是不能滿足,自己該不該歡喜?  他前所未有地害怕起來,忽地睜開眼睛,卻發覺眼前一團模糊的白影正自又朝自己拱來。他急忙想要揉揉眼睛,發覺自己的手還甚是僵硬,很象是被點了穴後快要恢複時的樣子,完全沒有想象中鬼魂的飄逸自如。昭元吃了一大驚,立刻意識到自己八成還是沒有死。這念一起,他頓時整個腦海都迅速清醒過來,這才發覺眼前那白影之外依然是大片的黑暗,自己也依然在淺水石壁旁半浮半沉。昭元伸手一抓之下,居然還抓住了一撮鬃毛。  昭元心頭閃電般地一念:“是它,是它!”繼而又是一陣狂喜:“難道她回來了?她……原諒我了?”這念頓時象聖火一樣明亮了他的心,讓他全身都歡喜地顫抖了起來。他一下跳起,卻沒能如願以償地擁住那千回百轉的玉體,反而又啪地一下摔在了水中,濺起一大片水花。但他卻依然開心地哈哈大笑,再一次站起來想再嚐試。  可是這一次,昭元卻已看清,月亮身上並沒有玉人之影。昭元心下頓時一沉,但立刻又想:“她怎麽可能騎在上麵過來?我也未免太過愚蠢了。”  他想到這裏,便朝四周張望,卻見哪裏都沒有半點伊人身影。昭元心頭戈登一下,但又急忙暗想:“她一定還在上麵,或者是在外麵偷偷看著我。我錯得這麽厲害,她怎麽能這樣輕易讓我見到?”他急忙大喊:“伊絲卡,伊絲卡,我錯了,我錯了!”那水潭山壁傳來陣陣回音,卻沒有半點他所期盼的嬌美之音。昭元心頭一急,正要再喊,又自急忙忍住:“她心頭一定還在生我的氣,我再多喊,說不定她一時激憤,又氣走了。我還是悄悄過去罷。”  當下昭元顧不得月亮,急忙遊到水邊;細細一看,果見一處不起眼的地方似乎有一根山藤在半飄半蕩。他立刻爬將過去,連爬帶蕩,終於到了能看見石洞的地方,可那裏麵依然沒有絲毫人影。他心頭一急,奮力一躍,竟然勉強縱到了那石洞之中,心頭大奇:“我……精力好象恢複了好多?連肚子也不太餓了?難道……難道是她喂過我?”  這實在是一個莫大的鼓勵,讓他覺得希望就在前麵,更使他立刻便連滾帶爬、拚命朝洞內衝去。那洞裏麵雖然寬大,但微微熒光之下,卻是一目了然,明顯沒有半點伊人的身影。昭元心頭又如同被橫砍了一刀一樣,身上又是冰涼起來。他貼著石壁迅速敲打了好幾遍,卻終於還是知道,其中隻有些極小極細的水流形成的縫隙,絕對沒有足以容人的空間。  昭元心頭越來越是慌亂,轉身就要奔出石洞;心慌意亂之下,短短十數丈的路,他竟然幾次被石頭絆倒。到了洞口,他一把躍起要抓那遠遠的藤索,卻一下沒抓住,啪地掉落到水中。他顧不得再等那藤索飄回頭頂,一麵死命遊,一麵嘶聲喊道:“伊絲卡!伊絲卡!”  潭邊除了他自己的回聲,以及月亮遊回上岸的水聲以外,什麽都沒有。他不顧一切地衝上那邊上的小山,極目四望,卻同樣黑暗沉沉,一無所有。他心頭如被萬箭穿心,竭盡全身氣力,悲聲喊道:“伊絲卡,我錯了,你回來懲罰我,好麽?我求你回來懲罰我,好不好?”  他的聲音遠遠傳開,可這一次回聲卻更加微弱,似乎連群山也在嘲笑他的那些曾過於樂觀的期盼。昭元的拚命地喊著,拚命地在小山脊上奔著,直到這周圍的幾座小山都已被他完全跑遍,周圍所有的一切都收於眼底,卻依然是芳蹤不現,伊人難尋。  昭元隻覺自己就象是被惡魔戲弄了,心頭對這整個世界已是說不出的怨恨。他身體軟了幾軟,竟然沒有倒下。他癡癡地又望回潭內,望向那曾經留存過佳人倩影的秋水,兩行清淚更早已是不爭氣地流了下來。忽然,他的眼睛停留在月亮身上,心念一動,立刻便發瘋般地衝到月亮身邊,要在它身上找尋最後的希望。  月亮的身上,似乎有一種極其為熟悉,但每一次再見又都不同的神奇光彩。昭元急忙躍至那邊,果見那條天鏈正在那柄藏著驚人鋒銳的神劍劍柄上,一閃一閃發著奇光,似乎在預示著更多的不祥。伊絲卡要去折磨她自己了,她甚至都可能去嫁人了,是不是?她要將天鏈還給自己,她要將月亮還給自己,是不是?她再也不想留存跟自己相關的任何東西,甚至都不願意留下保護她自己的東西,以此來作為她忘卻自己、願意接受傷害的見證,是不是?她……是不是根本就是命月亮來接自己,讓自己去看她受到傷害的慘狀?  昭元完全地呆住了,心頭那被月亮攪起的希望終於又無助地枯萎了,取而代之的是活生生的、就象是發生在眼前的痛。他仿佛看見了伊絲卡淒然與神劍和天鏈訣別的情景,仿佛看到了她麵無表情地命月亮回來接自己、讓自己去親自看她痛苦後的情景,更仿佛看見了無所適從的月亮在山野中先是迷茫,後來堅定地朝自己這裏奔來,極力把自己拱醒的情景。這一切為什麽是那樣的痛苦,為什麽是那樣的可怕?月亮為什麽要將自己弄醒?自己死過去不是更好嗎?難道這也是命運?  昭元的心扭曲著,顫抖著,幾乎都想要抱起一塊石頭一頭紮入水中,死也不放手,從此一勞永逸地永遠了結這悲慘宿命。然而他終於還是沒有這樣做,因為他的心頭又已升起了一個信念:“我如果死了,就不能接受太多懲罰了。她要我去看,我怎麽能不去看?我怎麽能夠逃避?我是不是想去忘卻她?我現在去,無論她已經痛苦成什麽樣了,隻要她見我受懲罰後,能夠心頭順氣一些,不要再進一步傷害她自己、傷害別的人,我就已經心滿意足了。我當然可以死了,可她卻還得好好活著,不是麽?我怎麽能不為她著想?”  昭元癡癡迷自言自語著,心頭就如同被嵌滿尖芽、專門擠榨骨髓汁液的鐵榨在狠狠壓榨著,要將他那顆心裏麵所有的溫情全都碾幹,向世人宣告什麽是真正的幹枯。他忽然抓起那神劍和天鏈,一躍而上月亮,雙腿輕輕一夾,月亮已是如離弦之箭一樣朝前衝去。他不知道伊絲卡究竟身在哪裏,可是他相信,月亮一定能夠找到她,她也一定會讓自己找到。  大猴的聲音是那麽的痛心和悲憤,以至於族長自己的心都隱隱痛了起來:“是啊,他還年輕,食色欲重,我何必這麽怪他?我若年輕三十年,是不是也會和他一樣?甚至更有不如?”他默默一歎,慢慢道:“孩子,爹是恨鐵不成鋼,爹是巴不得你好啊。這個女子以色相誘人,的確不是安著好心,是她配不上你啊,不是你配不上她。”  大猴忽然厲聲吼道:“不,不,是我配不上她,是我配不上她!我是普天之下最無能、最無恥也最愚蠢的蠢才!”  族長見他情若瘋狂,心頭一歎,道:“你太激動了。等你冷靜些再說罷。”大猴嘿嘿冷笑道:“我不會冷靜下來的,我這麽愚蠢,連她說的這麽荒唐的事都相信,又哪有資格說冷靜?”族長心頭大怒,猛然重重打了他一個耳光,怒道:“你是真的不認我這個爹了?”  大猴眼前金星亂冒,但那被刺激之後的瘋狂卻也終於平靜了些。他忽然淚流滿麵,苦苦求道:“爹,她真的是很好很好的,求求你不要這樣對她好不好?你要是不相信她,那就先把她鎖起來,可是不要穿她的琵琶骨好不好?那樣會損毀她的美麗的,那樣是不可饒恕的……”族長冷笑道:“你還不明白麽?我這麽做,就是要損毀一下她的妖魅,免得你們再受她迷惑更深,導致完全不能自已。你看看你們,現在都成了什麽樣子?”  大猴驚道:“為什麽……為什麽一定要損毀她的美麗?”族長歎了口氣,語重心長地道:“既然你也知道,你是和她不配的,那麽她忽然下嫁給你,將能夠令你從內心裏就不但迷惑於她的美貌,更加感恩於她的恩情。你自卑和感恩之下,也就更加容易被她控製,更加容易毫無原則。她實在太美麗了,這世上除了我們這些看破世情的老頭子外,簡直就沒人能對她堅持半點原則。便是我們,隻要她肯放出手段來,隻怕也是難以預料。隻有跟她差不太多的人,才可能在她麵前有所堅持,可是這樣的人存在麽?你說她可怕不可怕?你如是想成為跟她差不多的人,就算是從現在開始修煉,幾千萬世也還是修不來,你還是永遠配不上她。你自己說,你如果娶她,不是相當於娶了一個極大的禍胎?”  大猴急道:“可是……”族長打斷他的話,道:“可是要提升美麗雖然很難,但要將美麗低俗化、庸俗化,卻很容易。你雖然不能達到配她的境界,但卻可以將她的美麗和高潔庸俗下來,庸俗到勉強能大致配你,同時還能讓你有一點堅持的境界。你明白我的意思麽?”他說著,目光炯炯地盯著大猴。  大猴腦中被他的話震撼得有如雷鳴,然而他眼望著伊絲卡那暈倒無力之下之後、更加令人無限傾倒的身影,眼望著這本來即將以完美之軀供自己享受的絕代美好,想起其現在卻竟然要被別人人為地庸俗化,一顆頭簡直就象是要炸開一樣。他忽然一頭跪下,苦苦求道:“爹爹,你先不要給她穿好不好?她是女子,女子是最容易改變的。她若真正成了婚,真正身屬於我,那麽她會有歸屬感的,一切都會變的。實在不行,我們再給她穿上鐵鉤……”  那族長怒極,重重一腳踢在他身上,厲聲喝道:“你怎麽還這麽不開竅?你是不是想先和她春風一度,然後再為大事考慮,來個享受和理智兩不誤?你以為你真能兩不誤麽?你以為她是誰?你以為你是誰?”大猴熱淚盈眶,道:“爹……”  那族長冷笑道:“春風一度後,她身屬於你,然後她就會改變?我看是春風一度後,你靈魂都屬於了她,你才會改變!要改變一個人,要麽是令她有壓力,要麽是要令她有動力。你愛她,你自然會改變,可她不愛你,她怎麽會改變?你靈魂屬於她後,又怎能舍得給她加壓力?你隻會給你自己加壓力!”  大猴嘶聲道:“不,不,孩兒不會這樣沒用的!孩兒這麽多年都在幫爹爹打理族中事物,這不是白費的!”族長冷冷道:“你是很有用,可是在她麵前,這點用實在是什麽都沒有。她如此美麗,不要說她以身侍你,便是她現在醒過來,隻對你一笑,你隻怕立刻就能跟爹反目。一但你跟她真正銷魂之後,你還會舍得她被人嵌入鐵環,讓她奴侍族人嗎?”  大猴吃了一驚,道:“爹爹,你……要你要令她接客?”那族長一時說漏了嘴,心下微悔,但卻也並不掩飾,隻是冷冷道:“不錯。隻有讓她陪所有的男子睡遍,讓她在眾族人麵前留下人盡可夫的形象,那就不再會有人對她太過敬畏了。這也是庸俗化她的一部分。她既點名你為她夫,便讓你和她來第一夜。隻是每人跟她歡會時,旁邊必須有等待著的多人看著,絕對不能一個人跟她歡會。這是因為,隻要她能有機會說悄悄話,那便還是有可能控製住人。”  他這冷冰冰的話一出來,大猴腦中嗡地一下,更是熱血騰湧,冷汗涔涔直下:“她本來就是我一個人的妻子,要跟我一個人夜夜銷魂,讓全族人羨慕的。可難道這絕世美人現在就要變成全族人共同的妓女,讓所有的族人都能在她身上肆虐麽?眾人看我時,還會是羨慕的眼神麽?我在眾人眼前,還能抬得起頭來?”可父親積威甚重,雖然這明顯是搶奪自己之妻,他卻依然還是無法向對普通人那樣拔刀相向,隻能痛聲道:“爹爹,如果我跟她銷魂後被她控製,那麽別人就更加會被她控製。這樣……全族無人幸免,豈不是更加危險?”  那族長嘿嘿一笑,回過頭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些親隨,忽然轉過頭來怒視大猴,咆哮道:“你睜開眼睛看看,現在全族還有幾個人幸免?都已經危險到了極致了,還談什麽‘更加危險’?你們這一群群不長進的東西!”眾人一聽他如此說,都是羞愧地低下了頭。  那族長餘怒未熄,一把揪起大猴胸口,讓他麵對自己,一字一頓地道:“你也不要裝蒜。你不是不知道,要以美色來深度迷惑一個人,如果完全不保有一點神秘和朦朧,是根本不可能的。如今她嫁給你一個人,但卻又完全不避行蹤,故意讓所有人都能直麵她,永遠傾倒、永遠記住她的美色,正是為日後她偶爾選擇一些人來施展手段、加以迷惑的伏筆。她如此美麗,可她嫁的卻偏偏是你,人人都會為她而惋惜,對她有遐想。到時候,她如果出牆一下,也是人人都能理解甚至感恩,更加不會引人懷疑。可若是人人都知她是妓女,自己根本不必討好她,便能有機會和她歡會,而且也都已經在眾人監督下跟她歡會過了,那麽她以後用來引人遐想、引人盼望的獻身歡會,就會失去意義、失去神秘。那樣的話,被她迷惑的可能性自然也就大減。這是舉族生死存亡的大事,豈能被你一個人的裝蒜就糊塗過去?”  萬王之王 第 一百零六 回 群獅咆哮為羔羊(三)    大猴心頭如同毒針亂刺,想起這冰清玉潔、攝人魂魄的美麗,從此就將被如此慘烈地庸俗化,心頭簡直如同被萬雷猛轟,幾度都欲暈倒。  按照常理來說,父親說的並不是完全沒有道理;為了保險,也確實這樣才比較安全。可是她……是常人嗎?對她能用常理嗎?她如此的美麗,對自己如此的垂青,要陪自己一輩子,難道就僅僅因為一個想象中的可能,就要受到如此的殘酷的防範和對待?萬一她其實沒有野心,這一切根本就是在冤枉她,那麽自己又將怎麽去麵對這一切?  大猴滿身滿頭都是豆大汗珠,麵色越來越蒼白,連身體都顫抖了起來。他心頭似乎有一念不斷地在羞辱自己:“難道你就讓自己的妻子,去屬於所有的人?這就是神猿部大世子的風範?”族長冷冷看著他,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忽然道:“她並非是真心想嫁給你,現在她也還不是你的妻子,你又有什麽舍不得的?你好好配合,她的第一次還是會屬於你,你依然能得人豔羨。這一切不但於你聲名無損,更加能夠讓你得到大公無私、頭腦清明的名聲,於你日後備選大位更是極有幫助。這如此清楚的事,你還猶豫什麽?”  大猴忽道:“我大公無私?那麽敢問爹爹,爹爹捫心自問,做此事時可真是大公無私?”族長麵色一變,厲聲道:“你說什麽?這是全族人的極大利益,雖然現在還沒有公布,但公布原因之後,必然舉族讚同。爹爹這怎能說不是為全族人著想?一族之長,自然要高瞻遠矚,先知先覺,難道這等夜長夢多之事,也非要先公議之後才能算數麽?”  大猴嘿嘿冷笑道:“不錯,是為舉族人著想,隻不過中間還夾了一點為自己著想罷?本來除我之外,別人是沒有機會的,現下突然人人都有機會,損失的隻是我一人,這乃是平空砸下來的大餡餅,還不人人跳起來讚成?爹爹到時候就可以說,隻要還有一個人沒能突破對她的神秘感,那麽這個人以後就有危險。於是乎,爹爹您這類看破世情的老人,也就隻好再勉為其難,為了全族的利益而光降塵世一把。對不對?”  那族長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眼中充滿了怒火,簡直就象是要將大猴撕裂一樣。大猴卻似乎全然不覺,也不跟他對視,依然是那幅木然而又傻笑的神氣,似乎心已完全死去、一切都看穿了一樣。那族長忽然冷笑道:“好,好,好!就這麽一個女子,還什麽都沒有做,就已讓你我父子反了目。嘿嘿,真是難得啊難得,難得一個她,更難得一個你!”  大猴微微哼了一聲,並不答話。族長忽然回頭看了看那些親隨,見他們神色有異,隻是一見自己望來,立刻便低下頭去,顯是生怕被自己發覺,他們也被大猴的話引發了某種懷疑。族長歎了口氣,慢慢道:“一切都是因為她,那麽沒有了她,自然也就不會有這一切,對不對?”說著一點點提起了顫抖著的右手。大猴忽然厲聲道:“爹爹,你若殺了她,我從今以後,決不認你做爹!全族人也絕對不會再有人來認你做族長!你們說是不是?”  那些人立刻情不自禁地答道:“是!”但立刻又大是驚悔自己怎麽如此脫口而出,人人後悔莫及。那族長身體一顫,冷笑道:“好,真好,真是好!”大猴嘿嘿笑道:“爹爹,您現在知道,孩兒不是你想象的那般差了吧?你既然已經告訴了他們,說他們人人能夠有機會的,這不是把他們的希望吊起來了麽?你現在又要取消,那卻如何能讓他們心服?本來這事什麽都沒有的,她自己要嫁給我,別人再流口水也沒閑話可說。如今你為了自己的私欲,故意用一個完全隻是猜想、完全虛無縹緲的可能,就想既渾水摸魚而又堂而皇之,這可實在讓人寒心。我看當今之計,還是一切回歸本來,那便什麽人都沒話說了。我們也隻當什麽都沒發生。”  那族長全身氣得發抖,忽然冷笑道:“難得一個女子,難得一個兒子,不但辦不成大事,居然還湊成了這樣的懷疑。也罷,今天就幹脆再難得一個老子,不但把這事辦成,還能抹去懷疑。我今日就在這裏發誓,日後更加在所有人麵前發誓:我絕對不碰她,我從此自宮,從此把大位傳給你這個明辨一切、不是我想象的那麽差的大世子!你滿意了吧?”  大猴吃了一驚,眼見父親那須發噴張、憤怒已極的樣子,便如被潑了一桶冷水一樣,心頭後悔莫及:“我……確實太也過分了。”但這位超凡入聖、本該千千萬萬之人全心嗬護都惟恐不及的美女,難道還是要被如此地虐待和淩辱?難道這本該屬於自己的美麗妻子,就還是要被所有人視同妓女、共同擁有?自己從中得到的,難道真是眾人的感激和擁戴麽?  大猴的心又劇烈地抽搐了起來,那股本來已被父親的憤怒壓得無影無蹤的腦中轟鳴聲,也重新響了起來,將他逼得更加無所適從。族長望著他的臉色,也看著那來回忙碌、就要架好煉爐的人,冷冷道:“鎖鏈對於她是不夠的,必須要有澆築好的鐵環,才能既破壞她的武功,又破壞她的美麗和風采。你如此地疑忌於我,不把我當你親爹,那麽我也隻好讓一讓。你若想要先趁她還沒被破壞美麗之時先享受一把,那麽你現在就抓緊,莫要等到火爐備好,那時候就後悔不及。我們必須一起看著你,那是決不會走開的。你自己看著辦。”  大猴被這話中的輕蔑之意刺得無法自處,身體更加顫抖了起來。那族長忽然又一聲冷笑道:“你不是說你和她歡會後,還能控製住自己麽?現在展現你是不是能抗住她美麗的時機來了,你卻為什麽要放過?莫非自己也沒信心?”大猴麵色蒼白,慘然道:“爹爹,她是無辜的,她甚至還救了我們的命。即使她是真有此想,我們就算真是為她死,又有多大不妥?可是如果她其實沒有這等野心,那麽我們如此來做,良心何在?天理何在?”  那族長哈哈笑道:“你變得可真是快啊,這麽快便真心願意去為她死了?你莫忘了,現在你還沒有跟她銷魂呢。”大猴對他話中的諷刺之味全然不覺,隻是苦苦道:“爹爹,她太美麗,太驕傲,可這並不是說她就不會改變。她其實太高估她自己了,我敢肯定,她成親後,還是會變的。她最怕的其實不是您所說的這些防範,她真正最怕的,是別人長期對她好,而她不能不接受。而我們最怕的,是想對她好,而她不給機會、不肯承受。她嫁給了我,隻要我們能夠長期對她好,她必然無法回避。再等她真有了兒女,那時她便本來是鐵石心腸而來,也一定會被融化的。爹爹,你為什麽如此地怕她忌她而又……念她呢?”  族長麵色鐵青起來,冷笑道:“你還認為我是對她有欲望之心麽?是不是要爹爹現在自宮給你看,你才相信?”大猴低頭道:“見她美色,便女人都會動心,又何況是男人?動心是正常的,完全不動心才是不正常,爹爹又何必諱言於此?但是她真的有機會改變的,即使她自己以為她不會改變,時間一長,她還是會不得不改變的。爹爹,趁現在她還沒有醒來,她還不知道我們曾對她有過壞念,早早收手,就是一個皆大歡喜之局。您又何必如此固執呢?您曾說過,過於看低自己,其實也和過於看低別人一樣可怕,現在您自己又為什麽定要太看高她?今天您說的話很有道理,句句珠璣,孩兒已條條深記於心。孩兒以為,我們不妨合力用歸元手來廢去她的武功,她自然就心誌大喪,難以做出什麽來。今後,孩兒每天都會向您匯報,接受您的監督,大家心照不宣,小心在意便是。如此一來,一樣可以避免那些危險的。”  那族長麵色陰晴不定,身體也微微顫抖,顯然大猴所說的也在他心中引起了震蕩。大猴見他如此,心下升起了希望,道:“她曾是大祭師,金絲神異,與猿相通,又於我族有恩,我們實在不應如此忘恩負義。她若是嫁我,自然也對孩兒繼承爹的大位有重大幫助,還能有助於讓那些投降的後山部眾,產生心理上的服從感。她這麽聰明,這麽美麗,日後我們家的孩子一定出類拔萃,那更是我家的光榮……”  這時那煉爐者也已經開始煉作,屋中熱度迅速升高起來,眾人的心情也越來越是緊張。那煉爐人道:“族長大人,是否要……”族長陰沉著臉,遞過了那鑰匙殘片。大猴大急,道:“爹爹,你……”那族長忽然目光迥迥道:“你我折衷一下,隻以鐵鏈鎖住,於她美麗無損。”大猴一呆,道:“不為眾人同淫了?”那族長道:“從此她隻屬於你一個人。你願意不願意?”  大猴幾乎張口就說出一個“不”字,因為這樣其實還是對她的美麗有障礙,而且也對自己和她的歡會有些不方便。誰喜歡和她銷魂時,還不時碰著冰冷的鐵鏈?但他見父親那目光恨恨瞪著自己,顯然是已是極不情願、作了極大讓步,想起自己還需爹爹幫忙壓製這些親信心中那已被吊起的欲望,自己才能真正回到從前,心下極度彷徨。  他知道,父親其實也根本就是要自己不時碰著那些冰冷鐵鏈,以避免讓自己過於快樂,從而降低被深迷的風險。對於這一條,爹爹肯定是絕對不會再讓步的。因此,他隻得歎了口氣,道:“是。”那掌爐之人見大猴已無異言,便將那鑰匙投入爐中融煉。  大猴眼望著那鑰匙在爐中漸漸熔化,心頭充滿了遺憾:“我……難道從此就要與這幅鐵鏈終生共處麽?”要知這鐵鏈乃是專門鎖武功高強的人的,絕非普通刑犯之鏈可比。這鑰匙一融,要想再配,談何容易?況且爹爹一定會小心在意,自己要想再找鎖匠來細細研配,更可說是絕無可能。可自己若是不答應,那麽能得到她的,可就不會隻自己一人了。兩相權衡,顯然還是這樣利大。可是自己為什麽還是如此傷心呢?難道自己真的已經被她控製了嗎?  那通紅的爐火,簡直就象是完全燒毀了大猴對絕對完美的向往,令他心中腦中一片暈眩。他急忙閉了閉眼睛,想要冷靜一下。忽然,族長右手一翻,霍地已擒向了大猴左臂,五指更已搭上了他上臂,令他半邊身子完全酸麻。大猴大吃一驚,身體猛然一滾,但族長已有準備,手上加勁,腳下一勾,立刻令他側滾變成了平摔。  大猴怒極,奮起右腿淩空反踹,要踢脫那隻手。族長冷笑一聲,左手平伸,已自將其右腿扭住,立刻令大猴右半邊身體也是酸麻了起來。緊接著,族長嘩地一下,將大猴整個身空中一旋,一下摜在地上,立刻便有幾人過來要按住他。  大猴怒吼一聲,奮起餘力,拚命要朝那煉爐撞去,但卻立刻又竄出來一人迎麵擋住了他,順勢推帶。大猴這一撞之勢立刻又歪,五六雙手已是極迅速極牢固地按住了自己。他驚怒已極,一股被欺騙的感覺上來,兩眼血紅,厲聲道:“爹,您對孩兒也要如此信不過麽?”  那族長噹地一擊手中那一對鐵鉤,冷冷道:“你太令我失望了,我還信你作甚?你便撞翻這爐又怎麽樣?還不是再來一爐?”大猴顫聲道:“爹爹,你還是要穿她琵琶骨?你非要去相信那個推斷?”  族長冷笑道:“作最壞打算,才能有最好結果!如此大事,豈能把決定隻建立在好的幻想上?你這白癡,實在是白活了!你還有什麽資格去備選世子之位?你如此地令我失望,便是我兒子,又怎麽樣?不要說她的第一次,便連她的最後一次,看來你也是沒機會了……你們幾個誰在給她穿骨時表現得最積極、最不憐香惜玉,她的第一次就屬於誰。”  大猴簡直就象是被一根巨針狠狠從胸際貫穿一樣,渾身血液刹那間如同山崩海嘯起來,那股酸麻感竟然已象是完全覺察不到了一樣。他猛然怒吼一聲,雙臂一振,竟然將那好幾個壓著自己的人都掀得淩空直翻。那族長眼見他雙目盡赤,拚命朝自己撲過來,急忙閃開,怒道:“又沒叫你們,你們怎麽就放鬆了?”大猴勢若瘋虎,口中野獸般咆哮:“你想淫她?你想殺我?”他瘋狂之下,整個人竟然力大無窮,這一下雖沒能撲中,卻還是猛然一下掀翻了那爐鐵水。鐵水迅速潑開,那冶煉之匠身上粘了數滴,頓時痛得哇哇亂叫。  那族長厲聲道:“還不來幫忙?”那些親信一怔,立刻醒悟過來,齊地撲上。大猴本來就是前山部第一勇士,這憤激之下,雙臂如有千鈞之力。他一把抓住一人,淩空一甩,便砸倒了後麵幾個要湧上來的人。那群人頓時都是鼻青臉腫,其中二人頭顱硬撞,更是鮮血直流。  大猴哈哈大笑,厲聲道:“爹爹,你現在又明白了,我不是你想的那般不堪罷?”族長冷笑一聲,抓起一名親隨朝他擲了過來。大猴不閃不避,一拳正正朝那人胸腹間打去。那親隨不防之下突然被擲,見他直直打來,知他神力,嚇得魂飛魄散,急忙空中雙手直接引,要將他拳勢引偏。隻聽一聲悶哼,那人身體重重一震,口中已是鮮血狂噴,濺得大猴眼前紅霧一片。  大猴一掌揮隔,抓起那人身軀就要甩開。突然一個鐵物飛來,嘶地一下嵌入他左臉,竟然就是一隻厚重鐵鉤。他怒吼一聲,一把拉出那鐵鉤,朝其來路猛擲回去。隻聽空中鐺的一聲,兩隻鐵鉤晃當著落於地上。大猴猛然一下衝上前去,忽覺背後有一人偷襲而至,立刻反腳回踢。不料那人身體雖然被他踢飛,卻還是能臨危變招,居然還趁隙砍了他後背一刀。  大猴反手奪過那單刀,厲聲道:“爹爹,你真這麽想殺我?”那族長不答,忽然猛然抽起那被鐵水引燃的紅毯,一下朝大猴卷了過來。大猴這下完全確知他想殺自己,野性勃發,騰身躍過那翻卷過來的火毯,揮刀直劈族長。不料那火毯卷到中途,忽然又反卷回來。大猴頓時身形一滯,被族長當胸一掌,劈得直直倒入了那毯中,立刻便被一群人誓死壓住。  萬王之王 第 一百零六 回 群獅咆哮為羔羊(四)    大猴還想拚命掙紮而起,但這一次眾人有了防備,卻是無論如何再也掙紮不脫。大猴目眥欲裂,嘶聲道:“爹,你真是要殺我麽?”  那族長冷冷看著他,忽然臉上一暗,歎了口氣道:“我本來不想殺你的,可是你太讓我失望了。你太將她當成是你一個人的了,你已經完全無法接受她被所有人共享,那麽你就隻能成為全族人的敵人。若是留你到將來,隻怕還用不到她挑動,你自己就要來殺我了。”大猴嘶聲道:“她本來就是我的,你們誰也不能把她奪走!”  那族長見大猴狀似瘋狂,麵色更是凝重,猛然一拍他額,將他擊得暈了過去,幽幽道:“看來我還是估計錯了。既然所有的人都覺得是得到了什麽,既然隻有你一個人不但無法培養起得到的感覺,還覺得所有人都是從你這裏掠奪的,那麽也就隻有讓你一個人去死,我們才能得到安寧。你不要怪為父。”說著道:“父子一場,且帶他下去,用白淩侍奉,留其全屍。此事先行保密。”  那些人應了一聲,便有兩人要將大猴拖將出去。族長看了一眼留下的人,道:“夜長夢多,你們馬上去將此鐵鉤穿進去。第一個動手者,便得其第一次。”不料這話一說,卻竟然無一人動;待又說了一遍,卻依然是無一人動。族長忽然怒道:“你們怎麽了?都聾了是不是?”忽然一把揪起一人道:“你是不是有憐惜之心?是不是覺得這樣殘忍?”  那人魂飛魄散,急忙道:“不,不。小的馬上就去。”族長冷笑一聲,放下了他。不料他才走了半步,卻又回頭道:“族長大人,小的今日身體不適,實……實在不敢試這第一次。族長大人是我族第一人,自當親自領此。”族長麵色一變,眼中異光隱現,似乎若有所思的樣子。他想了一想,忽然回目一掃,那剩下之人都是麵如土色。一人道:“正是,正是。伊姑娘是嫁給我們全族,族長是族中之首,還請族長先領。”  族長冷笑一聲,道:“你們究竟在想什麽,以為我不知道麽?”一人忽道:“此人身份神秘,心思危險,我等實不敢先試。族長藝高人膽大,一向愛護我等,我輩鬥膽,請族長為我們著想,冒此第一險。”眾人會意,也都急忙出言附和,其意甚堅。那族長久久望著他們,似乎在決定著什麽,良久良久,才終於哼了一聲,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就隻好勉為其難了。不過這上鐵鉤之刑,還是得你來做。你,還不上前去?”  那第一個被揪住的人吃了一驚,急忙低頭道:“若是普通之人,意誌薄弱,便是有了鐵鉤,亦是要怕被迷惑。但族長一眼就看破了她,比她高明太多,便是沒有鐵鉤,也是無害。小的以為,族長不妨先親自一試。待日後她已馴服些,我們才敢放心大膽穿鉤。”  那族長歎了口氣,搖頭道:“你們真是沒用,實在是讓我太失望了。”一人忽道:“小的們還要巡夜,安撫眾人,便先退下了。”說著也不待他答應,照直便要朝外麵退去,其餘之人也紛紛跟隨。其中一人忽然歎道:“今天真是累啊,隻怕一覺睡過後什麽都記不起了。看來到了明天,隻有請族長大人告訴我們一切是怎麽樣的了。族長不會嫌我們笨罷?”  族長怒道:“怎麽能不嫌你們笨?但我自己的兒子都這麽苯,你們是我最親信之人,便笨我又能如何?還不快滾?”那些人都低頭道:“是。”便要轉身退出。  族長轉過身去,似乎是在生他們的悶氣,卻又似乎是在望著無力趴扶著的伊絲卡。他心下冷笑連聲:“這幫人倒是會做人得很,若是沒有他們,我隻怕也沒敢真想這個好機會。”  昏迷中的伊絲卡,玉臉上現出傳承酒意的薄薄紅暈,那秀美絕倫的身體雖然在鬆鬆垮垮的大紅禮袍之下,卻依然還是顯得那麽的震攝人心。族長癡癡地看著,忽覺那多少年都早已幹枯的精神刹那間又已是滿然欲溢,全身就象是充滿了無限的青春活力,連腦中都一片暈眩。但他畢竟是上了年紀飽經風霜的人,立刻便又冷靜下來,冷笑道:“想迷我?沒那麽容易。哼哼,不管你有沒有這份心,我非把你變成死了這份心不可。那個時候,你就得永遠陪著我,做我的奴隸,任我享樂了。嘿嘿,大猴畢竟還是嫩了點。”  他越想越覺得得意,越想越覺自己對她實在是安全之極,那些別人都需要的監督措施,對自己來說根本就沒有必要。別人看不出來,別人愚蠢,別人意誌力差,他們當然要在監督措施之下,可他們是什麽人,自己是什麽人?這怎麽能相比?自己如此智慧,如此定力,如此眼光,當然可以先完好地享受一下這位心懷叵測的絕代美人。自己一定可以她奉獻出一切,還什麽都得不到,眼睜睜地一點點心麻、心死、心枯。大猴也太差了,再迫不及待,也不能連好好的合歡床都不用啊?大猴死了有什麽可惜?我跟她能再生一大群,個個都比他好!  族長嘻嘻笑著,一點也沒有覺得自己轉變如多麽的迅速。他越來越覺那些親信太乖巧了,甚至於都應該感謝他們,因為是他們提醒了自己,自己才能轉變得如此迅速,才能真正享受一下天底最大的完美。  親信們開始時對自己的猜測偏差、對自己的手段惶恐、以及對她憐惜敬畏,似乎也都不那麽令自己惱怒了;他們的形象,似乎已都變得出奇的好。……既然他們如此之好,自己是不是要把她分給他們一些呢?不,不,為了愛護他們,怎麽能讓他們去冒一點點險?  族長癡癡望著伊絲卡嬌美欲燃的紅暈,竟然一時間也有些舍不得起來。當然,他還是迅速又抑製住了這份情感,並立刻又把這作為自己根本不怕伊絲卡的證據之一,越發的信心倍增起來。他越來越覺得,自己對於她完全不需防範,隻需盡情享樂便是,因為無論她怎麽跳,都絕不可能跳出自己掌握的。他甚至都沒有去想先廢除她的武功,因為他知道,伊絲卡現在昏迷已深,絕對難以醒來。那麽自己何不好好嚐嚐她還沒失去武功時的銷魂,然後再對比前後,體會是否有不同呢?要廢武功嘛,以後也不遲。  族長慢慢伸出手去,而且一點都沒有驚奇自己居然也會顫抖。自己這樣一個早已對什麽都不急的老人,竟然有了比年輕時新婚之夜還要激動的衝動,這是正常的麽?這當然是正常的!因為麵對這人間幾乎都不該有的美人,隻有顫抖和衝動,才是應當的。如果不顫抖、不衝動,那可怎麽行?那還是人麽?  不料族長手還沒伸出一半,外麵卻忽然響起一陣忙亂呼喊之響,竟然還似有馬嘶之聲。族長吃了一驚,因為這新婚洞房與正廳相隔其實甚遠,選得甚是幽靜,而且他也特地先把眾人都送走了,後來才那麽不忌諱地說話呼喊。可是現在,怎麽還能有人來如此衝撞相擾?  族長正自惱怒,欲待出言嗬斥,那門忽然轟的一聲被撞開,那些自己退出去的人中好幾名已是連衝帶摔地退了進來。族長大怒:“你們怎麽又回來了?”那些人還未說話,那門框突然一聲大響,啪地碎開,木片亂飛之中,一個似曾相識的人已騎著白馬,硬從那被撞得大開的門洞中直接衝了進來,雷鳴般地怒吼道:“她在哪裏?她在哪裏?”  族長被那人那兩聲怒吼震得眼前一片昏黑,幾乎暈倒,等再一看清那人那身形,更是驚恐萬分:“你……你沒死?你沒死?”  那人正是昭元。他頭腦中焦急無限,根本不理族長話,怒吼聲中已發現了正無力伏在桌邊的紅衣嫁娘,立刻大叫一聲:“伊絲卡!”飛身從月亮身上躍起,一把便將伊絲卡纖腰抱了起來。這一抱之下,他甚至都不用看麵容,便知她確實就是自己千思萬想、寓生寓死的伊人。刹那間,他心頭那許許多多的急痛,立刻全部鬆弛;心花怒放之下,竟然已是熱淚盈眶。但他立刻明白過來,自己現在還在危險之中,立刻飛身躍回月亮,一拍它臀,道:“月亮,快跑!”  月亮是寶馬良駒,甚至都不需他來撥轉馬頭,便已怒嘶一聲,回身躍出門框。那屋啪地一下,掉下一大塊橫梁,直直砸向昭元身上。昭元一拳過去,已將它打成兩截。月亮雖受這一座力,卻隻是身形略略一沉,四蹄又已飛騰而開。二人一馬才出得幾丈,那臨時搭建的欹旎洞房已是梁亂柱歪,搖搖欲墜。裏麵的人回過神來,都是大喊著朝外麵飛逃。  昭元一路上早已焦急萬分,待重近寨時,發覺該寨果然大有喜慶婚嫁之象,更是心痛如焚。他既盼早一刻看見伊絲卡,又怕自己走錯了路,心頭早已方寸大亂,甚至都不及抓住一兩人逼問新人所在。他隻是拚命地和月亮朝冥冥中的直感處飛奔,一路上穿堂越室,但凡門框所阻,全都劈開砸開,隻盼自己能一次找對。  待果然發現伊絲卡時,昭元簡直狂喜萬分;但當發現她昏迷不醒之後,昭元心頭便又是一片焦急如焚,隻盼能迅速脫離此地,便可快速救醒這讓自己生死無悔的伊人。他不住地拍打著月亮,盼望能夠趁那些人還沒完全醒悟過來的時候就先行脫開,口中不停地叫道:“月亮快跑,回去天天喂你吃蜜棗!”  月亮便似能聽懂他說的話一樣,頓時精神更振,四蹄如飛。不料昭元才一奔到那開始的正廳所在,前麵已嘩地一下射來一大簇箭。昭元吃了一驚,第一個念頭就是保護伊絲卡,待發覺那些箭中有幾隻直奔月亮時,已是有所不及。月亮前肩腿處已是被擦了一箭,身體一顫,幾乎跌倒。昭元怒吼一聲,飛身躍起,一記劈空掌發出,那十幾名倉促起來的弓箭手已是東倒西歪,掌力中心的許多人更早已暈絕。昭元飛身下落,月亮已自接住了他。它本是戰馬出身,自知這些人還無法恢複隊列之時乃是良機,若能早一刻脫離,便少無窮危險。  鮮血雖然自月亮肩部滲出,但畢竟受傷不重,依然是身形如電。待那後麵之人重新聚集發箭時,其形已自散亂,昭元都不用揮動幾下手臂。然而當奔至那大祭台側時,卻忽然一下十好幾隻挾風利箭唰地射來,顯然敵人已結得強陣,正自以逸待勞。  昭元大吃一驚,急忙又全力震撥而開。他覺其勢還甚散亂,正要縱馬飛躍過去,那兩邊人影卻已飛速聚集起來;隻聽嗖嗖連聲,已是有幾十隻箭飛了來。昭元心頭大駭,急忙發掌,但距離過遠,劈空掌力已是大有力不從心之象。他見敵人卻已越聚越多,而且一個個毫不畏懼,心下一歎,知要如此硬闖已無脫身希望,立刻撥馬回轉,依舊猛馳。  後麵諸人本來都是在拚命跟著昭元身影而追,現在他忽然掉頭朝自己這邊猛跑,都是吃了一大驚。那本來就散亂無章的人群中,立刻現出一條路來,人人都怕直擋其鋒時被擒做人質,成其擋箭之牌。昭元絲毫也不停留,月亮身形如電,在人群中跳躍而馳。敵人見他如此,便也不再放箭,隻是迅速召集人馬排好陣勢,準備慢慢困住他。  昭元一路飛馳,又衝向了那新房。族長本來還在招呼人眾追趕,忽然見他衝了回來,立刻知道他是想要擒拿自己當人質,嚇得魂飛魄散。但他終是多年族長,依然雖懼不亂,立刻抓起兩人便朝昭元擲了過來。昭元冷笑一聲,忽將伊絲卡嬌軀往天上一拋,雙手已自接住那二人身軀,立刻反手回擲,硬生生將那要逃跑的族長砸得撲倒在地,額上鮮血直流。  昭元縱身接住伊絲卡,飛身落向那族長身邊,已將那族長頭下腳上倒提了起來,牢牢擒住。那族長麵色死灰,怒道:“你敢如此對我?”  昭元哈哈大笑道:“世上我不敢的事,可還真是不多。”他一甩手,已將族長大大掄了一圈,厲聲道:“誰敢來射箭,我便將他倫起,看看誰先中箭!你們還不退後?”那些人見他麵無表情,聲音震耳欲聾,都是不勝駭異。但這些人都是精英,駭異雖咳異,卻也無一人退後,許多人都在望向那幾名親信。昭元忽然一把放下伊絲卡和族長,身體脫兔般猛然竄出,頓時人群中一陣大亂。驚叫聲中,好幾條人影已被淩空甩至他原先站立之地,人人都是姿勢各異地橫在地上呻吟,顯然已被昭元點了穴道。  昭元自己已飛身縱回,攬起那絕不願分離半刻的伊絲卡,咬牙用胸腹內功吸住她微貼自己,騰開的雙手已是迅速撕開那些人的腰帶。他手腳飛快,首先將那族長擋在自己麵前,迅速將那些人全數反手順腰綁成一串。接著,他又出指點開了他們腿上麻穴,讓他們能勉強走路。昭元這才放鬆了些內功,重新用左手攬住伊絲卡,勉強鬆了口氣。  那些人見昭元又回過頭來瞪向自己,都是不由自主地朝後退開,生怕他忽然又竄至自己身旁來擒自己。昭元見他們在這過程中都未發一箭,顯然對族長甚是敬畏,似乎許多都是族長的親信,心下更加放心。  他掃眼望了望周圍,慢慢將身體退到背靠一處岩壁處,讓那些人質都在自己麵前擋著。他這才覺出伊絲卡身上叮叮鐺鐺,伸手一摸一掂,知是專門對付有武功之士的鎖鏈。他微一沉吟,掣出那柄青黑神劍,運力一割。那劍竟然是出奇的鋒利,這一下小試幾乎都不覺阻礙,若非昭元急忙收勢,險些都割傷了伊絲卡的肌膚。  萬王之王 第 一百零六 回 群獅咆哮為羔羊(五)    昭元大喜,暗道:“這劍實在是曠古神兵!”當下運劍如飛,嘩拉嘩啦數下,伊絲卡身上已無累贅。他定了定神,抬頭一望,那邊已是許多人慢慢已舉著箭陣,呈半圓形包圍了過來。昭元眉頭一皺,忽然一劍砍去,將那連著族長的幾條腰帶結成的長索砍斷,讓族長恢複自由。同時,他手掌輕拂之下,族長穴位也都被解開。那族長大喜,以為昭元要放過自己。但他一看昭元那眼神,立刻涼了半截,歎了口氣,乖乖收回那本欲邁出之足,半點不敢動彈。  昭元見他知機,眼色忽然一變,正要說話,那邊已是好幾人大呼道:“快快放過我們族長,饒你不死!”昭元見那邊人越來越多,而且陣勢居然也是頗有中原箭陣之整齊,心下憂慮,忽對族長微微一揖,道:“今日之事,甚是抱歉,在下先向你陪不是了。”說著炯炯望著他。族長和眾人見他竟然主動伸手而揖,大有服軟之意,反倒都吃了一驚。  這時候那族長也已基本恢複了鎮定。他老謀深算之下,自然是一看就覺昭元心意不測,生怕夜長夢多,幾乎都主動要開口讓雙方兩相放過的。現在他見昭元忽然主動如此,立刻便知昭元也是想要好言相勸,求自己放過此事,自是放心了不少,當下便也微微回揖。  從這些天的審問和觀察中,族長也已猜到,昭元雖然被後山部許多人稱為大祭師,其實本來是跟他們沒什麽關係的。而且昭元似是歸心似劍,完全沒有想留在這裏、長久插足自己二部之意,自己可實在沒必要去跟他拚什麽危險。因此,如果能如此都下台階,各全性命,豈非是極好的選擇?可是正當他要開口答應的時候,忽然掃見伊絲卡被昭元極親密地摟在懷中,心頭居然立刻就象少年人一樣莫名其妙地惱極恨極,那彼此放過的話竟怎麽也說不出口。  昭元目光閃動,朗聲道:“今日之事,實在是一場誤會。在下是因為事急從權,未求自保,出手過重,才冒犯了族長和各位。在下現在想起來,實在甚是後悔,但幸喜也還未真正傷到一人。現在貴部族長也已大人大量,體諒了在下的苦衷,那便請各位寬容則個,在下感激不盡。”眾人聽他如此說,又親見族長曾向他回了一禮,一時間倒也是放下了不少心。許多人都拿眼望著那族長。  族長笑道:“閣下雖然有錯,但性明懂禮,知錯能改,實在令人欽佩。老夫不是不通情理、心胸狹窄之人,豈會太多計較?今日是我部中成大婚行大禮之日,更加應當事事歡喜,以和為貴。閣下若要離開,便自請便,絕無阻攔。”  昭元道:“多謝長者恩義,日後定當補報。在下心慕長者風儀,還請長者隨行賜教一程。”那族長微笑道:“那是自然。不過閣下既然從禮甚恭,當知我之兒媳婦正在新婚,這新娘子可實在不應和老夫一樣來送閣下。”  昭元道:“族長大人可能弄錯了,她乃是……乃是在下的……的……妻子。”那族長嗬嗬笑道:“我看這個是閣下認錯人了。她本是我部大祭師,後來垂青小兒,自願放棄大祭師之位,要與小兒完婚。說起這事,那可是我族中千千萬萬之眾都親眼看見了的。閣下若是不信的話,可尋任何一人問問便知。閣下的夫人,或許隻是與老夫兒媳有些相象而已。”  昭元麵色不變,慢慢道:“在下與夫人之間,長期相處,不可能認錯。”那族長道:“閣下說與她有夫妻之義,不知有何憑據?”昭元一怔,一時間啞口無言。忽然一人冷笑道:“莫非憑證丟了?我看隻怕根本就沒有婚姻!”這一下正正擊中了昭元痛處,頓時令他勃然變色。  族長搖手止住那人,侃侃道:“閣下和尊夫人乃是神仙眷屬,又是長期相處,自然夫婦和樂美滿。然老夫閱人無數,頗覺這位姑娘似乎還是女兒之身。僅此一點,便足以證明她並非閣下之夫人了。”  昭元咬牙道:“在下與夫人之間,的確是尚無夫妻之實,然她是在下的夫人,卻是千真萬確。俗話說夫妻一體,斷無相棄之理,還請各位放行。”那族長皺眉道:“原來如此,看來事情倒還真是大有疑處。”忽一人道:“族長大人,如此荒唐之話,也能相信麽?”那族長勃然大怒道:“閉嘴!老夫閱人無數,自然知道什麽人是守禮可信之人!這位公子雖然年輕,但端方正直,勇於認錯。隻要他不是太激動,絕不會做非禮、非法之事。這又怎麽可以不信?”  那邊又一人道:“可他曾是後山部大祭師,傷殘大世子,又曾冒犯天猿神廟,根本就是居心叵測。我看這次分明是想趁我們大祭師暈倒時,搶走她……”那族長厲聲道:“胡說!兩軍對敵之事,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有什麽可怨的?前山後山,雖然敵對,但都是神猿子孫,他們的大祭師自然可以來祭了!他端莊正直,怎麽會做出當麵搶人之事?”那人道:“可他如此不明不白就要帶走伊姑娘,實在是讓人難以心服。這樣做又怎能說是一個理字?”  昭元靜靜地看著他們互問互答,一句話都不說。那族長歎了口氣,沉吟良久,忽道:“我自信得過閣下之言,但山民無知,卻是實在無法理解。老夫倒有一個主意,那便是閣下先在這裏小住一二日,待伊姑娘醒後,由她自己來說是與不是。如此一來,那便絲毫沒有疑義了……”昭元忽然厲聲道:“不行!絕對不行!”那族長麵色一變,道:“閣下可是擔心我等在這期間陷害閣下?我等如此相信閣下,閣下卻怎麽如此對待我們?這實在是令人痛心。”  昭元渾身都顫抖了起來,立刻將伊絲卡抱得更緊,就向生怕她飛了似的,喃喃道:“不行的,絕對不行的。”忽然又強自鎮定道:“她中了迷魂藥物,頭腦混亂,隻怕說也說不清。”那族長歎道:“閣下太多心了。普天之下,迷魂類藥物隻要沒有攝魂術相佐,都是一瓢冷水即可清醒。伊姑娘顯然沒有中什麽迷魂之術,我們自去打上一桶涼水,那便萬事清楚。”  昭元心如被萬針穿刺,幾乎是跳將起來地怒吼道:“不行!不行!”他根本不知道伊絲卡醒來後會怎麽樣說,萬一她一見自己就生氣,氣憤之下依然堅持說她不是自己的妻子,那可怎麽辦?那個時候,自己雖然未必便會如這族長心裏期盼的那樣氣極之下主動拋下伊絲卡,但不論是眼前還是長遠,都肯定會有更大、更可怕的麻煩。而且更重要的是,那乞求她原諒的希望,也極可能將更加遙遙無期。  昭元身體一陣陣地抽搐著,眾人的話更是一陣陣刺入他耳:“不敢當麵對質,不就是心虛是什麽?他就是個騙子!”“他是不是還要說不能潑水冒犯伊姑娘?”“人家根本不是他的夫人,隻不過他見人家漂亮,死活要賴上來!”“從來沒見過這麽無恥的男人!”  昭元心頭痛楚萬分,那些話就象是一柄柄挫刀,每一下都狠狠挫在了他心間。那每一銼,都在激發他那已被壓抑得太久的熱血和驕傲,逼迫和誘惑他不顧一切地憤而離去,以此來顯示自己的自尊和驕傲。他的身體陣陣顫抖著,便如用盡了全身氣力一般,咬著牙一字一頓地道:“她是我的妻子,她是因為跟我吵鬧生我的氣而走的,我……一定要帶走她。”  這話一出,立刻又是噓聲一片。一個聲音道:“好一個善變無恥的家夥,看這謊話圓的多麽高明!”一人道:“就算是這樣,她也是主動要離開你。不要說她跟你無夫妻之實,算不得真夫妻,便就是真夫妻,你又憑什麽不肯讓她醒來,就硬要挾她回去?你這不是故意搶人麽?”一人更已笑道:“他好象以為我們都是傻瓜呢。”下麵眾人都是哈哈大笑。  昭元胸口簡直如同炸裂般的痛,嘶聲道:“我沒有,我沒有!”那邊眾人卻更是笑得前俯後仰。族長忽然歎了口氣道:“眾山民沒見過大世麵,還請閣下不要見怪。隻是此事確實讓人費解,還請閣下不要太過責備他們。”昭元額上青筋暴起,忽然一把揪住那族長胸口,厲聲道:“她是我的妻子!就算不是,也絕不是你的兒媳婦!”  昭元這樣一來,眾人頓時大亂,人人都知他心情已極激動,擔心他做出什麽事來。那邊一人怒道:“閣下還請冷靜,我們神猿部服理不服暴!若是閣下能以理說服我等,證明她的確是尊夫人,我等絕不阻攔。但若是閣下定要以暴相逼,我神猿部雖小,但上至族長,下至全山每一個人,都絕對不會向你屈服一絲半毫。便是全山死絕,也要爭這一個理字!”  那人之話說得義正詞嚴,擲地有聲,人人都是熱血沸騰,就連被昭元揪住的族長也無絲毫畏懼之色。眾人都是同仇敵愾,怒視著昭元,隨時準備他一旦欺人太甚,便給他來個萬箭穿心、萬刀分屍。昭元的手在劇烈顫抖著,忽然便如一隻被鬥敗了的公雞一樣,一下鬆開族長,憤聲道:“婚姻是要自願的,強迫婚姻絕非婚姻……”  一人忽然打斷了他的話道:“不錯。伊姑娘嫁入我們山寨,絕對沒有任何人強迫她!”又一人哈哈笑道:“莫非你要說,你這要搶她的人沒強迫她?”眾人都是轟然大笑。昭元目眥欲裂,一字一頓地道:“可她自己在強迫自己!”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怔了一怔,繼而更加大笑起來。隻聽一人哈哈笑道:“自己強迫自己?哈哈,這可真是古往今來最無恥、也最難被反駁的理由了!這樣的曠古絕今,真是佩服啊佩服。一百個佩服,一千個佩服,一萬個佩服!”眾人口哨聲都是大作,人人都是笑得無法抑製。昭元麵色一陣青一陣紅,忽然又讓伊絲卡靠在自己胸腹間,雙手顫抖著豎立舉起了那青黑色神劍,越來越舉高到頭頂。眾人見他如此,無不警惕,笑聲頓時停了下來。  昭元的手在劇烈抖動著,忽然鬆開了手,喃喃道:“神劍啊神劍,你跟隨她這麽久,比任何人都更知道她的心意。你告訴我,她是不是在被她自己強迫?是不是?是不是?”他縮手後,那劍竟還是懸浮於空中,甚至還在緩緩上升著。而且,那劍通體竟然已由青黑色轉成漸漸發白,越來越是晶瑩透亮,發出眩目的奇光,在夜空之中顯得極為神異。  那劍越來越高,越來越亮,光芒竟然漸漸刺眼起來。上麵的奇特紋痕,就象是明月上的月桂之影一樣,映著某種變幻莫測的神秘劍靈之意,似乎馬上就要給人透出指示文字來。突然,眾人陣中猛然一聲驚叫,一個人影已經挾著一人竄回。空中的神劍也立刻失去了光澤,掉了下來。  原來,昭元趁眾人都情不自禁地朝上看劍靈指示之時,突然縱入陣中,要將那名發出鐵血慨語的長老擒住。他縱開時,故意將伊絲卡朝那族長微微一推。那族長雖然比普通人要老練和警覺得多,但一驚之下,卻發覺是伊絲卡靠了過來,竟然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扶。隻這一絲功夫,那族長便已錯過了逃跑良機。等到醒悟時,他已又落入了縱回身來的昭元手中。  昭元冷冷笑道:“你們現在都在我手中了,最好還是老實一些的好。”族長和那長老互望一眼,都是麵如死灰。昭元見他們神色,心下更是放心。  要知昭元一開始見眾人應變如此神速,月亮玩命而奔都沒能衝出去,心下便疑他們是有人在暗中戒備。待到後來那長老發話,心頭更疑,懷疑那長老是在逼族長不能投降和妥協,甚至想借自己之手殺死族長。因此他便不惜用此法冒險,將那長老擒來,反正不管怎麽樣,即使自己猜錯了,多擒一人也是好的。現在一看他們互望的神色,昭元心頭自然雪亮:“自己實在是擒對了人。”  那邊眾弓箭手果然大亂,人人都是驚懼無已,大顯失去主腦之狀。昭元心下大大放心,心思他們既已明白自己辨明了他們之意,那麽最好還是應該給他們些麵子。那樣的話,順水推舟起來,或許便好辦得多。  昭元當下微笑道:“我也喜歡以理服人,我們自不妨來好好說說理。我說她是在強迫自己,你們現在信還是不信?”那長老居然還甚是鎮定,勉強答道:“正如老夫所說的,你這是空口無憑,根本無法證明其正確。”昭元微笑道:“那麽你又怎麽能證明其錯誤呢?”  那長老倒是一時語塞。族長道:“此事既一時無法證明其對其錯,便當由多數人來判斷,或是由她自己醒悟後來判斷。”昭元輕笑道:“為什麽要遵循多數人的判斷?”  長老和那族長都是吃了一驚,一時不敢答話。昭元大笑道:“你們不是要說理麽?我們就來把理中的理說個明白。之所以大家很多時候覺得多數人的決定更對,並非因為多數人的決定本身就一定對,而是因為人數多的話,往往意味著這一群人的力量大,所以他們的決定更容易執行。若是不得不要損失什麽人的利益的話,那自是隻好損失力量小的另一群人的利益了。”那長老和族長都哼了一聲,並不說話。  昭元冷笑道:“可要是某些少數人非常強大,他們雖然人少,但其力量還是大過了別人多數人的組合,那麽就還是得依那少數人的決定。這在世界上,可實在也是屢見不鮮。你如果用多數人決定的原則來解釋世事,或是想用更有道理的打敗道理稍差的原則來解釋,總會有無數的事解釋不通。可你若是以多數力量決定的原則,那麽你會發現永遠也不會出錯,因為任何結果,都隻可能是擁有多數力量的那群人所願望的,或至少是被他們允許的。凡是不明白這個世界為什麽如此混亂的人,都是不明白,或是不願承認,最終決定這個世界的從來都隻是力量而不是道理,而且這個原則從來也都沒有違背過……”  萬王之王 第 一百零六 回 群獅咆哮為羔羊(六)    族長忽然怒喝道:“我們的力量比你大!我們能決定你的生死!”昭元嗬嗬笑道:“可是我也能決定你們的生死啊,這卻怎麽算?你們好象最多也隻能決定我一個人的生死,我卻能夠決定你們一大群人的生死,這卻又怎麽算?你們兩個看起來親密無比,其實還有內耗,合起來算對你們未必有利,可對我卻是有利極了,這又該怎麽算?”  那長老忽然冷笑道:“你把贏的那一方定義為力量大,自己來證明自己,當然永遠也不會出錯。你以為我們如此幼稚麽?”昭元哈哈大笑,道:“不是我定義成那樣,而是世界本來就是那樣,隻看你虛偽不虛偽、願不願意承認。無論如何,我現在說的道理,雖然並不見得比你的更加有道理,但是畢竟我的道理更強大一些,對不對?”  那族長和長老都是麵色鐵青,默默不答。昭元微微笑道:“雖然你們的命在我手中,但你們也不必如此沮喪。其實,我把她帶走,對你們絕對是一件大好事。你們本該感謝我的,又何必如此呢?”那族長和長老忽然同時怒道:“胡說!無恥!”  昭元微笑道:“何必如此激動呢?”他先不理那長老,隻轉過頭來,對族長笑道:“最起碼,你是最應該感謝我的,卻怎麽對我這樣?你其實比這裏的其他任何人都明白,她的確是在強迫她自己,而且她對你們可實在沒安什麽好心。於理,我帶她走,乃是因為她是我妻子。於利,你要放她走,乃是因為這其實是送走禍水。你生氣什麽?”  那族長冷冷道:“於理,她還不是你的妻子,就算是,也是改嫁了。於利,你衝將進來冒犯於我,令我威信大損,有何可利?”昭元看了一眼那名長老,微笑道:“世事難兩全,損小利而得大利,自然還是有利;舍近利而得長遠之利,更是大大之利。可如果你以為,你能既得小利,又不損長遠大利,那可就太高估你自己了。”他頓了頓,忽然笑道:“你若是真能為你部長遠考慮的話,就該在她剛剛暈倒時,先不由分說殺了她,造成既成事實。”  那族長冷笑道:“殺了她,你還不得將我們全族人全都殺光?”昭元笑道:“你若真是這樣想的,自然也不失為深謀遠慮。隻可惜,你卻根本不是這樣想。你根本就是為她美色所惑,存了占便宜的僥幸之心。你準備了許多的措施,不惜鐵鏈鐵環,要避免以後被她迷惑,可是你卻沒想到,你自己從根本上就已經先被她給迷惑了,後麵的什麽都隻是自欺欺人。”  那族長怒道:“胡說八道!我是什麽人,會去暗算我兒媳婦?”  昭元冷笑道:“若是比普通美人再美些的美人,雖然也能讓你們驚豔,畢竟還是迷不倒你和你兒子,你當然懶得去暗算。若是再高些,引發你的警覺,你也會毫不猶豫地殺掉,免除後患。可來的偏偏是她,你先入為主的臣服,已使你無法做出殺她的事來,甚至連傷害她的事都無法親自去做。你潛意識中似乎覺察到了這些,於是你就想要侮辱她,甚至想多拉些人去侮辱她,讓她庸俗化,起碼在你自己麵前庸俗化。你想用鐵鉤鐵鏈和熔爐來對付她,想讓自己以後即使後悔也無法再放她,以為這下就可以永遠免除自己以後被她操縱的危險。可是你卻不知道,你這其實隻是免去了你自己對她的防範和戒心,而並沒有免除她對你們的危險。你以為她被鎖住,她被許多人看著,就不能迷人?你以為這樣一來,她就會失去信心?你太小看她了!她的天生麗質,是這樣兩個鐵環就可以完全摧毀的麽?你自己都無法去令她全麵毀容,又怎麽能寄希望於一兩個鐵鉤?有多少人在那裏,她就可以同時迷多少人!鐵鏈再費時間,也是可以打開的,鐵鉤融成了鐵環,也照樣可以再熔斷鋸斷。你們如此瘋狂的殘酷對她,隻會讓她對你們不存絲毫憐憫,更加沒有可能可憐你們。那樣的話,最終的結局,還隻能是你們心甘情願地去替她送死。”  那族長怒道:“你危言聳聽,滿口胡說!惡人以惡推斷眾生,善人以善推斷眾生。她是我兒子的老婆,我豈能如你所想的這般卑鄙,去做那等齷齪之事?你以為人人都瞎眼蒙心麽?”昭元哼了一聲,道:“這個世界上瞎了眼的人很多,可是有的時候,瞎眼蒙心其實是大好事。正因為如此,有些本來很聰明的人,也都爭著來當瞎子。你為了她,已經快連殺你親子都能做出來了,難道還不覺悟和後怕麽?”  那長老忽然冷笑道:“這種詭辯,就是你所謂的辯個明白嗎?”昭元微笑道:“我是想告訴你們,你們的辯才在我麵前是不起作用的。理要跟講理的人,而且理不能跟力量太過硬碰。如果你要軟碰,那是可以的,雙方都有麵子。但你若定要硬碰,那麽就隻好我丟理,你丟命了。我想你還是很明白的。”他頓了頓,又對族長道:“你自己也在防她,說明你自己也認為,你自己不願意因為一時歡會而招長遠禍害。那麽現在我是來幫你忙,你又何必如此?”  族長沉默良久,始終不答話。昭元忽然一笑,悠悠道:“你最好還是好好想清楚一下我的心性,以免你判斷錯誤。你活了幾十年,應該知道對什麽人做什麽事。我不是那種生怕殺一條命,凡事縛手縛腳優柔寡斷,對敵人仁慈、對自己殘忍的小俠士。我是做大事的,你應該很明白大事和小事之間的差別。你要明白,你可不是我所愛,我實在沒有必要對你太過委屈。如果你們還不答應的話,你們會發現,在你們吃下更多的虧後,還是不得不答應。我真心奉勸你們,你們兩個不要企圖在我身上有僥幸,不要企圖在她身上有僥幸,更不要企圖在你們二者中間有僥幸。隻要大家都不僥幸,那麽就一切都能和和氣氣,大家都好。”  那族長和長老聽他言中的威脅之意越來越重,方才也見識了他的手段和軟硬不吃,心下著實恐懼起來。可是先前他跟自己詭辯的時候,自己沒有趁勢答應;現在他已經把話說成這樣了,若是立刻答應,豈非大丟麵子?這是不是就是他所說的,“若是不答應,倒黴更多後,還是得答應”?他真能狠下心來殺自己麽?自己一點機會都沒有麽?  昭元見他們目光閃動,知二人心頭還在盤算最後的偷襲希望。他忽然將他們的頭抬了起來,麵對自己,慢慢道:“當年我的師父問我,如果我麵前擺著一個人待救,遠方有十個人待救,可是兩邊隻能選擇救一樣,我該怎麽辦。我想了很久,終於還是回答說,我會咬牙忍住不救麵前的那人,而去救那十條命。我記得我回答之時非常痛苦,但卻依然毫不猶豫。”  昭元這話似乎完全文不對題,可是聽在這二人心頭,卻似乎比什麽都更可怕。隻聽昭元悠悠續道:“我不喜歡廢話。我現在問你們兩人一句,看看你們兩個誰後回答……”  他話未說完,那族長已自冷冷道:“不必問了,我自告訴你。今天的事雖然是你無理,好在你也還知趣,沒敢殺我們山中任何一人。你與我們本來無關,從今之後,也自然是形同陌路。你帶她走罷。”昭元深深一揖,道:“多謝族長大人寬宏大量,小子感激不盡,日後若有機緣,當再陪罪。”說著又轉過身對那長老道:“不知長老大人如何看?”  那長老目光閃動,道:“你誣陷我如此之多,難道現在還要我上你之圈套?我對神猿部忠心耿耿,向來唯族長是瞻,天地可鑒。”昭元端正顏色,深施一禮,道:“在下確有信口開河之過,在此向二位陪罪。在下鬥膽,敢請二位寬宏大量,令貴部退後一些,因為他們還要回去休息,以備防日後之戰。我夫妻二人得二位相送已是天地之幸,實在不敢再多勞各位。”  那族長哼了一聲,偷偷望了那曾經重新賦予自己青春,可現在卻被別人緊緊摟在懷中的伊絲卡一眼,心頭實在說不出是什麽滋味。但他終於還是大聲道:“神猿部眾,各自退後五十步,待老夫親送這位客人離開。”那些人見他們現在居然又是相待甚歡,便如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都是感慨萬千。但眾人眼見這位絕代美女就要被昭元帶離自己之部,也許從此就再也無法一睹風采,心頭皆是惆悵無限;人人都是一邊退,一邊不住地搖頭歎氣。  昭元道:“在下之馬受傷,不能馱負多人,但卻也不敢屈二位步行。”那族長微一招手,已是兩人各牽一馬過來。二人翻身上馬,主動一左一右夾住昭元,並無絲毫逃走之勢。昭元見他們甚是乖覺,雖然仍然不敢絲毫大意,畢竟也更放心了不少,笑道:“二位的恩德,在下絕不敢忘。今日一過,兩無再擾。今後的一切,自會依然如我夫妻未來之時。我夫妻可說是從未來過。”那族長微笑道:“若是真能如此,自是我部之幸。公子保重。”  昭元放開那些被捆成一串的人質,躍身上馬,輕輕一夾,月亮便已不緊不慢地走了起來。一行四人在眾多山民火把的遠遠擁簇之下,慢慢走出了寨門。但那族長和長老,卻依然無半點提醒他放自己離開之勢,頗顯殷勤送客之意。  昭元微微一笑,心道:“大家果然都是明白人。”他想起自己這一夜,實可說是從絕望到複生,再到現在玉人就在自己懷抱,而且原諒自己或許也就在眼前,簡直就是一個地下,一個天上。他心情大樂之下,對這見證一切的二人之窘態,居然都有些過意不去了。  正在這時,忽然不遠處一人嘶聲道:“大祭師?是大祭師?他沒死?”聲音在寂靜夜空中顯得頗為淒厲,人人都是麵色一變。昭元吃了一驚:“什麽沒死?是說我麽?”他正自尋思這聲音似乎還有點熟之時,那族長已道:“有人口沒遮攔,擅自咒尊夫人死,還望公子莫要見怪。”  然而他說話之際,那邊已是十幾人同時喊了起來,這邊立刻許多人都朝他們怒罵。昭元放眼望過去,見那邊許多喊著的人都已拚命要朝這邊奔跑,但卻又似極不靈便。他們才奔得幾步,便已趴的一下整排摔在了地上,掙紮之際,似乎臂上還有什麽東西彼此連著串著。緊接著便有許多人過去按住了他們,而且還似乎極力想不讓他們再說話。  昭元心頭一動,忽然想起這似是在後山部毒宴上聽到過的什麽人的聲音。他麵色微變,轉過頭對那族長道:“是不是後山部之人?”那族長麵色不變,道:“正是。多年來兩部各有俘獲,他們幾人現在是我們的俘虜。”昭元冷眼看著他的神色,又望了望那邊許多人都撲上去壓按住他們的混亂情形,忽道:“我再向兩位求個情,請二位放了他們。”  那族長麵色一變,忽然道:“他們現在已歸作黎長老之奴。”說著找那長老一指。昭元掃了一眼黎長老,道:“黎長老以為如何?”黎長老目光閃動,道:“既然是公子求情,老夫自然要賣這個麵子。”說著大聲道:“應這位公子求情,可送他們到蠶室,剪除鐵鏈,放他們歸家。”  昭元忽然提起那柄劍,微微比劃了一下,一道烏光閃過,二人都是麵上變色。昭元微笑道:“他們說起來是向在下所喊叫,也算是有緣。我自有神劍,相距這麽近,自然便可為他們而斷。”族長和那長老麵色都是越來越凝重。昭元微微笑道:“怎麽,你們不相信我?我還不相信你們呢!我還是親眼看他們回去比較好。”  那族長忽然道:“公子,你我本來無甚瓜葛,又有誠意合解,那麽這是我部族間事,諒來你也當是無甚興趣。不知公子以為如何?”昭元點頭道:“在下確曾說過不願糾纏你們之間的話,但也曾說過盼一切如前、就當我們沒有來過之話,你也大是讚同。這些人說起來曾在我酒宴上為我端過劇毒之菜,被擒自然是在我來之後。依據我們先前所約,還請一切照舊。”  黎長老笑道:“此人竟然意圖暗算公子,乃是大大冒犯過公子,公子又何必去為他們而求情縱放?莫非公子是要親手將他們格斃,才能解得心恨?”昭元微笑道:“不敢不敢。在下以為,一切如我等未來之時,那便一切都都當盡量如此。否則兩位如此冒犯於我,我明明可以去將二位先斷臂折腿,以保更加安全的,卻還不是沒有如此來做?”  那族長麵色大變,冷聲道:“公子,你我當坦誠相待,彼此為對方考慮考慮。老夫實在望你不要欺人太甚。”黎長老道:“這些人便是沒有公子前來,我們在那次突襲中一樣能夠擒獲。因此,他們的被擒,其實正應該是公子所說的維護前狀。否則,公子來後,我們還吃了好幾天的飯,難道也要全數算還、現在盡數餓死麽?”  昭元一笑,道:“你錯了。我說的是我夫妻來之前的態勢。若不是我夫人幫你們,那一次突襲,你們能那樣接近成功?若不是我夫人幫你們,你們又怎麽能在那次突襲之前,就占到了那麽大的優勢?況且你說的坦誠相待、不要欺人太甚,你們自己更是沒有遵從。”  黎長老麵色一變,道:“公子這是什麽意思?”昭元悠悠道:“你們是不是不但擒了這幾人,而且還擒了他們所有的人?”那族長和長老齊地怒聲道:“沒有!你胡說!”  昭元輕輕一笑,道:“族長大人,您明明剛剛說過的,你我應當坦誠相待,怎麽這麽快就忘了?你們不願讓他們來被我親自釋放,顯然是怕被我問出什麽來,是以才百般阻撓。可惜的是,你卻又忘了你我都是明白人,總還是潛意識中時不時心存僥幸。你是不是總想將我當小孩子來騙,以為我看不出這裏麵的欲蓋彌彰啊?我今隻稍微一詐你們,你們立刻就如此緊張,居然還如此整齊地回答,那若不是確實擒了他們全體,還能是什麽?”  那二人依然麵色不變。族長搖了搖頭道:“你想詐中再詐,實在沒門。”昭元哈哈笑道:“許多事可一而不可再,你二人如此老練,豈會不知?一詐常能詐人,再詐便多隻能詐自己。我現在偏偏就是肺腑之言,依然出你意料之外,豈非快哉?我雖然年輕,所經曆之苦未必便比你們少多少。我奉勸你們,你們最好還是將我看成跟你們一樣年紀和閱曆,才不會失算。”  黎長老嘿嘿冷笑道:“無論如何,他們是我們力擒而來,到手的獵物要憑空放回,普天之下也沒這個理。”昭元笑道:“我不知你們跟他們之間,究竟是怎麽擒與被擒的,現在也實在沒興趣去知道。可我卻知道,他們雖然是你的奴隸,但你若放了他們,至少對你有利。這是因為,明看起來雖是你吃虧,可實際上,卻說不定能避免你自己成為別人的奴隸。”  黎長老麵色一變,情不自禁地朝族長望了一眼,立刻又回轉身來,道:“你造謠!”昭元忽然大聲道:“我不但要你放過他們,更會要所有的你們都放過所有的他們,並非你一人吃虧。如此一來,外麵還有強敵,族長若輕易發動內亂,必招族人唾棄,你便大增平安。這中間的利害關節,想來你還是能夠算清楚的。你何必定要我在這麽多人麵前說出呢?”  昭元這聲音忽然變得極大,遠遠地震了開來,顯然是要讓周圍無數人都聽見。那長老和族長都是麵上變色。昭元複又大聲道:“你和族長雖是貌合神離,但本來畢竟也沒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但今天過後,若是外無強敵壓迫,你想你還能保持原樣麽?你們如內部開耗,不論本來多麽親密,朋友也要變仇敵。那個時候,你們中會有無數人死去,而且都還是死在自己人之手。”  昭元聲音奇大,極有震撼力,令這幾句話遠遠傳開。每個人心頭都情不自禁地想:“他說的似乎也有道理啊……”昭元續道:“你們捫心自問,若無外敵,族長會完全不對此事耿耿於懷,容異心之人久待身邊?你們可相信,黎長老會為了全族避免內戰著想,完全不作抵抗,主動讓族長大人砍自己腦袋?”  他話音震耳欲聾,雖然明為發問,其實暗藏挑撥之意。族長和黎長老都是麵色越來越鐵青:“我們便本來能勉強相處的,現在隻怕也要戒心大增,沒法相處了。”那外圈眾人更已有許多人搖頭歎息,顯然被昭元之話觸動,心有所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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