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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王之王 第五十一回 男兒唯死不唯運

(2006-04-07 20:53:32) 下一個
萬王之王 第五十一回 男兒唯死不唯運   第五十一回 男兒唯死不唯運   (如未能看全貼出的全部回目,本書在起點中文網的更新最快最全,基本上是每天更新。也可到九頭鳥自己的網頁http://www.ece.osu.edu/~weim/,然後選‘中文版‘,進去後選‘本莊莊文‘,也可以看其匯合版.信件請發至supernineheadbird@yahoo.com.)   過不多時,外麵大批兵甲雜亂跑動的聲音已漸漸停歇,接著便是一下下整齊的邁步聲。不上片刻,前麵和兩側的火光越來越近,整整齊齊的衛士們已緩緩直逼過來。昭元透過紗帳看去,隻見每一側前麵數排甲士都是張弓搭箭向著自己,後麵則是三排標槍手。再兩側,則是持劍勇士以護側翼,顯然是擺好的戰陣。他們人人麵色冷竣沉毅,行進間隊形依然極是整齊,絲毫也不冒進。即使聽得昭元喊話,也無一人回答,更無一人麵色有絲毫改變,便如根本沒聽一般。   昭元心知若是自己沒有帶著伊絲卡,或許還能趁他們尚未完全合圍之前逃走。但很顯然,自己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棄伊絲卡於不顧的。那機會稍縱即逝,頃刻之間,那些衛士已經密密麻麻進逼了過來。   到了現在,要想不傷人就逃走,已是絕無可能。昭元心下一歎,隻得將盾罩住伊絲卡和自己全身,自己隻露頭臉在外,隨時以備。那些衛士到了離他們十步之處,忽然停步不動。   昭元見他們已平靜下來,想起先前他們一直恍若不聞的冷酷舉動,便按住伊絲卡耳朵,運起獅子吼奇功一字一頓地喝道:“我是外邦使者,和你家公主一起前來,求見國主,以商存亡大事!”他這一吼乃是在殿內,更是震得人人耳膜嗡嗡作響。但敵人雖然都麵色大變,卻無一人露出懼色。昭元緩緩又道:“我乃使者,並非奸細,這點方才床上之人可以作證。你們莫要放箭,我請你家公主出來跟你們說話。”   忽聽一人喝道:“不要妄動,妄動者格殺勿論!”昭元大怒,但伊絲卡卻撥開頭罩道:“他們盡忠職守,不能怪他們。我就在後麵跟他們說話。”昭元點了點頭,伊絲卡已提高聲音道:“我是伊絲卡公主,以前常在宮內的。你們能記得我的聲音嗎?”   她此言一出,許多衛士臉上都露出驚奇和迷惑的神情,顯是覺得其聲音確實和原來的伊絲卡公主一樣。一名衛士忽道:“好象真的是伊絲卡公主!公主殿下,你不是去伺候海神了麽?你……是怎麽回來的?難道海神放你回來了??”伊絲卡正待回答,忽聽一個聲音響若洪鍾:“不能放鬆警惕!不要跟他們對答!不管她是不是,都要等陛下來了再說!”一吼過後,果然人人又都收攝心神,麵色肅穆。   伊絲卡歎了口氣,正要說話,昭元忽然低聲道:“不用多說。而且說多了不好。”伊絲卡一怔,旋即明白了昭元之意:國人身處危難,對前途絕望之意漸濃,普通人對神靈之敬和依賴也自然倍加虔誠。若是自己直說自己並未碰見海神就回來,隻怕反而會引起他們之聲討。反正自己爺爺也要來的,爺爺能看得明白些,又是親族,那時再說也不遲。   殿中寂靜了許久,外麵才又傳來雜亂的聲音。那些衛士忽然閃身,讓開一條窄窄通道。昭元慢慢露出一點點頭,隻見一個老態龍鍾的老人身穿鎧甲,帶著幾個從人,緩緩近前,其前麵也始終有人持劍持盾相護。昭元道:“前麵可是國王普裏阿摩斯陛下?我是你孫女帶來的和平使者,有要事相商。”   那國王點了點頭,忽道:“你可是希臘派來的?”昭元道:“不是。我是外邦人,本來與此事無關,隻是不忍再見生靈塗炭,所以才不自量力,想要一試調解。你看我麵相,也當知我不是愛琴海之人。你的替身想來也告訴了你,我不是來行刺的。”   普裏阿摩斯點了點頭,道:“這個我已知道了。你說的孫女,可是伊絲卡?”昭元點頭道:“正是。”伊絲卡叫道:“爺爺,爺爺,是我回來了。”便要從盾後出來。但昭元用力按住,不讓她出來。昭元道:“請陛下撤去弓箭,以免有些人情緒激動之下手抖誤傷。”一名衛士長忽然喝道:“你背轉身體,雙手抱後腦,慢慢離開此盾。我們大半弓箭向著你。”昭元冷冷道:“我從不願把自己生命交在別人之手,更加不會離開需我保護之人。”   那衛士長大怒,道:“你……”普裏阿摩斯卻擺了擺手,道:“撤去弓箭,不對準就行了。”那衛士長還待再說,普裏阿摩斯道:“我知你不放心。我再退後幾步,你們擋在我前麵。”那衛士長終於照辦,衛士們弓箭微掉方向,但依然全神戒備。   昭元放鬆了手,輕輕扶伊絲卡站了起來。伊絲卡見爺爺全副戎裝,雖是風采依舊,但卻比月餘前更顯蒼老和憔悴。她心頭一陣悲酸,竟然連話都說不出來,若不是昭元握住她手,怕她動作過大過快、引起衛士們的直覺反應,她早已不顧一切地撲向普裏阿摩斯懷裏了。   普裏阿摩斯回想起當時的情景,想起直到她出祭後自己才知道祭禮就是她,那時自己是何等的悲痛和無能為力?現在這位最疼的孫女竟然沒有葬身大海,這中間的巨大悲喜跳躍,早已令他全身都無可相信地顫抖起來,雙目間更是老淚縱橫。   普裏阿摩斯情不自禁地推開前麵的甲士,快步上前,擁住了眼淚橫飛的伊絲卡,喃喃道:“好孩子,好孩子,你回來了。爺爺還以為,要再見你隻有在海王冥王那裏呢。”伊絲卡也自哭個不住。那些衛士見果然是伊絲卡公主,又見她胸前鬥蓬內奇光閃耀,令人沉迷欲死,弓箭等物也就漸漸收了起來。昭元也收起了盾牌。他想靠過去安慰伊絲卡,但看了看那些衛士,還是隻站在稍遠處,並不離普裏阿摩斯過近。   伊絲卡哭了一會,才鬆開雙臂,抽泣道:“爺爺,我沒有事,而且還找到了一位……一位好朋友。他答應來幫助特洛伊。” 普裏阿摩斯點頭道:“你沒事就好。你這位朋友能在如此戒備之下直入我之寢殿,確實極不簡單。”   昭元笑道:“不過陛下似乎也是早有防範。”普裏阿摩斯微微一笑,道:“情況危急,自然不得不防。”昭元雖然疑心他其實本來就一直如此,甚至連伊絲卡也未必知道這床上睡的從來都可能隻是替身,但也並沒有多言。   普裏阿摩斯道:“伊絲卡說你是來幫我們的,但我聽你口氣,卻是作為使者而來。不知你到底是要當我方之人,還是當使者?”昭元道:“我本是外人,本來不願意卷入此事之中的,自然是使者。你這些護衛在我麵前倒也不必太防。”   普裏阿摩斯點了點頭,知他有話要跟自己單獨說,轉身對那些衛士道:“你們出去吧。”那衛士長道:“陛下,他……” 普裏阿摩斯道:“他現在沒了顧慮,若真想害我,隻怕你們也攔不住。”那衛士長嘟囔了幾句,看了昭元幾眼,帶著衛士下去了。   普裏阿摩斯的從人也退了出去,反手掩上了殿門,殿中隻剩下普裏阿摩斯、昭元和伊絲卡三人。普裏阿摩斯道:“我是老人了,不會情緒太過激動。你有話不妨直說。”昭元緩緩道:“恕我直言,你自問特洛伊能這樣永遠撐下去麽?”   普裏阿摩斯目光閃動,似乎在猜他問此話的用意,良久才道:“不能。”昭元道:“那麽你覺得當特洛伊城破時,特洛伊人的結局將是什麽?”普裏阿摩斯沉吟不答,卻終於長長歎了口氣。昭元一字一頓道:“你我都知道答案,也就不用點明。我來此之前,已先跟希臘一方談過,勸說他們到時候留下你們的性命。但是,他們要求你們全部投入希臘,成為他們的普通平民。”說完目光炯炯望著普裏阿摩斯,待他回答。   普裏阿摩斯麵色連變,雖然並未大怒,但卻許久不發一言。昭元也不說話,隻是靜靜地望著他,殿中久久都是一片寂靜。過了好一會,普裏阿摩斯平靜地道:“這就是你希望的結果?”昭元道:“雖然不是我希望的最好的結果,但卻比不作努力後的必然結果,要強上許多。這是條件中最重要的一項,其他的都是基於此項修補。”   普裏阿摩斯緩緩道:“我們不能繼續保有特洛伊城?”昭元想了想,道:“他們必然會占領此誠,要求你們去希臘本土。你們想保有它,看來不大可能。”普裏阿摩斯沉默了許久,忽道:“你覺得我會同意嗎?”昭元慢慢道:“坦白地說,我不知道。我隻能等你回答。”   普裏阿摩斯忽然死死盯著他的眼睛,一刻也不放鬆,似乎要看透他心中全部所想。昭元平和以待,隻與他平平而視。   普裏阿摩斯忽然轉頭道:“伊絲卡,你和他是怎麽認識的?”伊絲卡沒想到爺爺在談大事時,居然還會突然問自己這個最怕被問的問題,慌亂之下垂首輕輕道:“當時……當時我在海上,看見他騎鯨從海中升起,以為他就是海神的化身。”   普裏阿摩斯目光連閃,道:“你嫁給他了?”伊絲卡臉上頓時通紅,道:“我……我答應他,救了特洛伊鄉親後,我就……”說著說著後麵的字已是聽不見了。普裏阿摩斯沉思許久,忽對昭元道:“你怎麽會騎著鯨魚在海上出現?”   昭元道:“這既是巧合,又不是巧合。我本來馴服了一頭巨鯨,要趁大祭之時,海盜防備鬆懈的機會,和兄弟們去剿滅他們。但卻沒想到先碰上了伊絲卡。”普裏阿摩斯冷冷道:“你說你不是海神?你又為什麽要去剿滅海盜?”昭元坦然道:“我不是海神。而且在我眼中,根本就沒有什麽能配稱得上神。我去剿滅海盜,是因為我想在愛琴海出名,以便能夠讓你們雙方都認真考慮我的話。”說著直視普裏阿摩斯,看他表情。   普裏阿摩斯逼視著昭元,心中卻不知是在想什麽。良久,他慢慢道:“他們還要什麽條件?”昭元道:“你們必須歸還海倫,審判帕裏斯,交出全部國庫。而且入希臘時,私人財產隻能有很少。也就是說,你們隻能作為貧民進入希臘。同時,你們必須發誓從此永遠效忠希臘。另外,你們還要每人都簽下一張對我的私人欠單,以準備長期償還我替你們多付的一億兩千萬個金幣。”   普裏阿摩斯默默不語。昭元道:“你不用不相信我是否有這些錢,因為希臘人都已經相信了。你若是不信,也可看看伊絲卡胸前的那串天鏈。” 普裏阿摩斯道:“我並不是不相信你,而是……”   昭元道:“你們的欠單,其實主要是讓希臘人開始時心理更平衡一些。我會在你們安定下來後,選一個他們不再嫉恨的不敏感時刻,慢慢地逐步豁免。關於這個,我不能給你們憑據,但你們最好還是相信我。我想你應該能夠看出,我並不太在乎錢。”   普裏阿摩斯忽然長長歎了口氣,淒然道:“你知道把性命交在他人之手,會是什麽感受嗎?”昭元緩緩道:“的確不是好感受。但這樣總還有活命的希望,總比城破必死的必然慘局要好一些。”   普裏阿摩斯苦笑道:“若是他們忽然反悔,我們豈不是不但失去了生命,而且連抵抗的尊嚴也失去了嗎?你又如何能保證他們不食言?”   昭元道:“我無法保證,但是我已經讓他們中的大部分人認同了一個觀點,就是這個條約對他們總體和長遠是有利的。因此,我想,他們隻要不被意氣壓倒,應該不會毀約。而且我的錢是說明了要分多次付的。如果我發現你們的境地不是按照條約所言,那麽他們也就得不到後麵的錢了。隻要你們堅持低調一些,等錢付清,那時時日已久,你們已融入其中。利益彼此糾纏之下,他們也就不會再去幹吃力不討好、自尋煩惱的事了。”   普裏阿摩斯久久不語,忽然間又是老淚縱橫。昭元道:“關於王族,稱號自然不能保留。但我會將你們接到船上,載往別處,依然能享富貴榮華。”   忽聽一個聲音大聲道:“那麽你會不會接帕裏斯和海倫到船上避禍呢?”三人正自一怔,那殿門卻突然被推開,門外一個戎裝男子身後帶著許多甲兵,旁邊是一名蒙著麵紗的女子。顯然,他們已在殿門外偷聽了許久了。昭元目光一閃,冷冷道:“國王叫你們退下,你們居然抗命偷聽?”   那人冷笑道:“父王年老體弱,這些日子來一直需我們來協理國事。這等軍國大事,我帕裏斯怎麽能不親自聽聞?而且你這家夥居心叵測,不知有什麽陰謀,我們怎麽能不防止?你問問這些衛士,他們哪一個敢對你放心?”   昭元看了他後麵一眼,果見那些衛士都似更聽他之命,而普裏阿摩斯也並不說話。昭元心中一凜:“難道這帕裏斯,現在已是特洛伊真正的實權人物,連他父王明裏暗裏要受他挾製?”一想到這裏,忽然又想起一事:先前他竟能在普裏阿摩斯不知情的情況下,直通祭司,硬把伊絲卡作為祭禮,肯定是羽翼早就培養好了。   忽然間,昭元又倒吸了一口涼氣:普裏阿摩斯找了個替身來扮自己而睡,隻怕還不隻是為了防止希臘刺客。昭元心頭一個勁地往下沉,心中已隱隱約約覺得,此事要比自己想象的還要棘手,前景也越來越是不妙。   帕裏斯信步走了進來,向普裏阿摩斯躬身道:“父王,兒臣給您請安了。”普裏阿摩斯道:“好,好。”帕裏斯轉身對昭元道:“你好象還說過要審判我,還說交還海倫,是也不是?”   昭元目光閃動,忽然運起功力,大聲道:“此戰本來就因你和海掄二人而起,以你和海倫二人,來換取特洛伊千千萬萬人的生命和尊嚴,有什麽不值?”他故意將這話大大揚了出去,就是要讓那些普通士兵都直接聽見。果然,外麵許多士兵麵色都劇烈變化,顯然心中那久存多年都不再認真想過的往事,又已被撩上心頭。   帕裏斯麵色一變,嘿嘿冷笑道:“你說要審判我,那麽你知道他們會怎麽判我嗎?你說要交還海倫,他們又會怎樣處置她?你說要換取千千萬萬人的性命和尊嚴,那麽我問你,這是什麽樣的生命,什麽樣的尊嚴?是乖乖地走過去,請別人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嗎?我給你這樣的生命和尊嚴,你肯不肯?”他身後許多士兵都跟著大聲嘲笑起來。 萬王之王 第五十一回 男兒唯死不唯運(二)      昭元大聲道:“本來特洛伊人是不需如此的,但是你和海倫二人為了肉欲,把特洛伊拖入了這場戰爭。如今形勢危如累卵,眼看就是城破人亡……”   帕裏斯忽然大喝一聲:“什麽城破人亡?想拿死亡來嚇我們?我們特洛伊的勇士,難道都是膽小鬼嗎?在我們麵前,隻有希臘人才是膽小鬼!他們已經許多天不敢來攻城,他們隻敢毀壞我們的田園,破壞我們的農地,卻不敢跟我們交手。這是為什麽?因為他們怕了!難道我們英勇的特洛伊勇士,竟然要忘記掉敵人的殘暴和仇恨,去向一群膽小鬼投降,去把生命和尊嚴交給他們?特洛伊可有這樣犯賤的人?”   他身後的甲士中,本來已有許多情緒複雜的人,但聽他這麽說完後,臉上又恢複了憤怒的神色。昭元知他們的仇恨又已被鼓動起來,潛意識已偏向了帕裏斯這邊,頓時心頭大急。他正在想如何反駁帕裏斯,帕裏斯已嘿嘿冷笑道:“你說是我跟海倫挑起了戰爭,你卻怎麽不說,是因為他們殘暴地搶走了我國王姐,才導致的戰爭?你說我和海倫是為了肉欲,我告訴你,不,不!他們強行搶走我們的王姐,才是真正的肉欲驅使;而我和海倫,卻是真正的愛情!”   帕裏斯激動地說著,忽然一把扯下了身旁那名女子的麵紗和鬥蓬。頓時,一位極豔麗的佳人現了出來。隻見她全身上下,無一處不透著誘惑,雖然遠非是少女的清純之美,但每一處,卻都似更能拿捏男人的弱點,撩撥男人的欲望。   伊絲卡的美讓每一個男孩都不忍心去侵犯,更無法去褻瀆;可是海倫的美,卻是從根本上就與男人最深的欲望融合得完美無缺,讓人分不清她究竟是一個真人,還是自己心頭那種原始欲望的完全滿足和完全超越。就連昭元自己也心知肚明,若非自己先就存了對海倫的厭惡之念,以自己當初一蒙樊舜華不顧,就負氣棄國而去的少年輕狂,隻怕也不知會作出什麽行動來。   海倫一言不發,隻是掃了眾人幾眼,絲毫也無笑意。最後,她的目光停在了昭元和伊絲卡身上,冷冷地看他們,似乎在恨昭元,又似乎在恨伊絲卡。可即使是昭元本人,也似乎並不覺得她是在冷冷而視,而覺得她是在展示一種極其誘惑、無法掩蓋的美豔。她顧盼之間,人人都如被一雙柔美的手在輕輕撫摸。即使是她身後的甲士們平日常見,這次也隻是看著背影,也依然片片驚歎。   帕裏斯轉身對眾甲士大聲道:“我問你們,如果是男人,見了她怎麽能不動心?自古以來,英雄愛美人,美人愛英雄。對於男子漢來說,一生最大的快樂,就是盡情的享受美女、美食和金錢。我有什麽錯?她愛上了我,我愛上了她,就這麽簡單,就這麽正確!如此的美人期待著歸屬特洛伊,請求特洛伊的保護,難道我們保護她的義務是不值得的嗎?難道敵人的殘暴肉欲不被看作是戰爭之源,而我們的真切愛情,卻要被看作是戰爭之源?”   昭元大聲道:“是男人,見了她當然動心。但動心是一回事,動手卻是另外一回事!身為男子漢,便當負起責任。身為一國王子和使節,更應該為整個國家付起責任!你明知你這樣做將激起全希臘的憤怒,給特洛伊帶來空前的災難,還抑製不住欲望非要這樣做,甚至還故意造成雙方無法對質,激發雙方的情緒。我問你,你究竟算什麽男人?”   帕裏斯冷笑道:“海倫和我是真心相愛,她雖貴為王後,但一樣可以離婚再嫁。若不是當初我被海神留住,我自然能早日返回特洛伊,跟他們當麵解釋清楚。可誰能想到,他們竟然如此殘暴,居然不由分說就屠殺我們的人民?試問哪一個國家的男兒,能夠忍受這樣的殘暴和侮辱?”昭元冷笑一聲,伸手取出一物,道:“你真是被海神留住的?你看看這是什麽?”   帕裏斯一看他手中莎草書,麵色立刻大變,但迅速恢複平常,笑道:“一本破書,又有什麽希奇?墨洛斯,你去接過來看看他能胡扯些什麽?”昭元手一帶,笑道:“還是我來給你念出來,免得被你趁機損毀。”   那名貼身衛士墨洛斯忽地直撲過來。昭元一麵躲避,一麵大聲念道:“……某年月日,帕裏斯和海倫到我島上……某年月日,二人被請離開。帕裏斯,即使隻算你到島上的日期,人人也能看出你洗劫並離開斯巴達宮廷的日子,和你到海神島上的日期差了不少時間。這段時間裏,你便是在希臘和特洛伊之間來回幾趟都夠了。這不是你故意想拖延是什麽?”   帕裏斯見墨洛斯根本碰不到昭元之身,擺擺手叫他回來,自己卻哈哈笑道:“各位,一個根本不敢把記錄給別人看,隻敢自己念的人,誰敢相信?他便是對著空白念,又有誰知道?大家用腦子想一想,若是他自己生造出一本,是不是就不敢給別人看了啊?”下麵許多人都相應。帕裏斯又道:“他說怕我撕毀,那麽為何不敢給你們傳閱?難道在他眼裏,特洛伊便無一人是不會撕毀證物的鐵血男兒?”   昭元大怒,道:“誰說我不敢……”忽然想起來他下麵親信甚多,根本無從辨認,一旦他親信首先搶得,那可就麻煩了。這莎草書極是脆弱,隻需稍稍暗中用點力,便能讓它自成粉碎,絲毫不露形跡。那時自己可如何是好?   昭元想到這裏,立刻便住口不言,腦中飛速急轉。帕裏斯嘿嘿冷笑道:“怎麽樣,怕了吧?心虛了吧?嘿嘿,還是讓我來把你的真實意圖給大家說上一說吧!各位,他一定是希臘一方的奸細,想來騙我們自動放棄抵抗,任由他們屠宰。試問他如果真是與此事毫無瓜葛,那麽根本就隻會避之惟恐不及,誰肯來趟這趟渾水?”   墨洛斯也接道:“他居然還說,他會為我們付一億兩千萬個金幣給希臘。我且問你們,把全愛琴海的財富堆起來,有沒有這麽多金幣?他還說他將赦免我們的債務。那麽我問你們:他是變態嗎?他是白癡嗎?不,他隻是狡詐,而絕不是變態或者白癡!他說出這樣的話來,簡直就是隻有白癡才會真正相信他肯這樣做!也隻有白癡才會真正相信,那些殘暴無比、與我們仇深似海的希臘人,居然能放過我們!我們能做這樣的白癡嗎?”   昭元冷笑道:“如果真的是想騙你們,會用這樣白癡的手法嗎?我若是如你所說的這般狡詐,又怎麽會這般傻?”帕裏斯冷笑道:“你自然不傻,隻是你看準我們城中有一些人也開始膽小了,你就不惜冒險,來把我們整個特洛伊的男兒都當白癡和懦夫!我今天告訴你,不幸得很,我們特洛伊從來缺的是懦夫,從來都不缺血性男兒!你們說是不是?”下麵眾人更是群情激動,都是振臂高呼:“血性男兒!血性男兒!燒死懦夫!燒死懦夫!”即使是那些本來還心存對帕裏斯不滿的人,也已不得不如此,整個場麵極是慷慨激昂。   帕裏斯轉回身來,對昭元輕蔑地道:“你看到了嗎?這就是特洛伊的勇士!你聽到了嗎?這就是特洛伊的怒吼!今天就算是殺了你,我都嫌棄汙了我的手。你這卑鄙無恥的小人,還居然想把我們當白癡騙?我告訴你們,我們特洛伊人就算最後全都死去,也都將作為勇士、帶著榮耀而死,絕對不會作為一隻隻主動送上的待宰的羔羊!你還是趁早滾回去,繼續當你的懦夫和膽小鬼吧!”下麵一片“滾回去!滾回去!”的怒吼,許多甲士都目光中燃燒著怒火,要不是軍令在先,隻怕早就一擁而上,要把昭元刴為肉泥了。   忽聽伊絲卡顫聲道:“他……不是想來騙大家,他是真的想為我們好的。你們看,我胸前的這串天鏈就是他送給我的。他真的很有錢很有錢,真的能夠幫我們付出這筆罰金。你們就算不相信他,也該相信我。無論如何,我是不會害特洛伊的啊……”說著卸下鬥蓬,那天鏈完全露了出來,在她胸前閃著神奇的光芒。   眾人見這天鏈雖然不大,可一眼看過去就都有一種奇異的感覺,便如那出奇小的天鏈,已經囊括了整個世界的神韻似的。任何人就算再不懂行,也都一眼就能看出,這是一件絕對的無價之寶。那神奇的光芒,配上伊絲卡本人無比純潔的美麗和風采,立刻便回答了眾人心頭的一切不信任和疑問。一時間,人人都變得呆呆的,心頭也莫名其妙地湧起一個念頭:“便是這一條天鏈,隻怕就要值了好幾個億的金幣還不止。那小子莫非還真沒說謊?”   帕裏斯眼見情形不對,忽然大聲對伊絲卡道:“你是何人?”伊絲卡奇道:“我是伊絲卡啊,叔叔你不認識我了?”   帕裏斯搖了搖頭,道:“你是伊絲卡嗎?在我印象中,伊絲卡是一個天真純潔、為了特洛伊而不惜舍棄生命的好女孩,是特洛伊最偉大英雄的女兒,是特洛伊永遠的驕傲。她怎麽會是一個被一串項鏈就收買了的下賤女子?她怎麽會在明明是去給海神獻祭的旅途中,卻跟一個明明不是海神的懦夫奸賊私奔,絲毫不顧海神對國運的眷顧?”   伊絲卡完全驚呆了,幾乎不敢相信,這一向對自己和顏悅色的叔父,竟然會這樣侮辱自己。昭元大聲道:“你不是說我付不出三億個金幣嗎?現在怎麽又避重就輕,侮辱起一個弱女子來?”   帕裏斯根本不理他,也不顧目瞪口呆的伊絲卡,忽然轉過身去對眾人喊道:“這個女人被收買了,自然是幫著這個懦夫說話。他們以為一億兩千萬個金幣就能買斷特洛伊的氣節,買斷我們的驕傲,我呸!我們特洛伊人,除了這個不知羞恥和良心為何物的女子以外,有哪一個的驕傲和尊嚴能夠被收買?有哪一個的良心,能夠被這世上的任何東西買得起?”   伊絲卡渾身顫抖,悲痛莫名,隻想撲到昭元懷裏痛哭一場。可是她卻又怕更加惹人懷疑和鄙視,隻能呆立當場,眼淚嘩嘩而下。帕裏斯見眾人中又有人不忍,嘿嘿冷笑道:“我問你:這麽貴重的東西,他為何要送給你?你又為什麽會接受?他還說我是為了肉欲,我說你們兩個才是為了肉欲!你不顧國家的安危,要把自己的國家的人民送給別人屠宰,居然還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我原以為我們的家族都是好樣的,特洛伊人的心的都是無價的,哪知你身為特洛伊最偉大英雄的女兒,良心竟然如此之賤,區區一串項鏈就能收買!我問你:你的廉恥何在?你怎麽有臉去見你英勇死去的父親?”   伊絲卡心中酸楚無以複加,腦中一片暈眩,幾乎站立不住。昭元見那些揮舞著手臂的勇士們全都無一例外地怒視著自己,眼中不但閃現著憤怒的光芒,更充滿了輕蔑、鄙視和仇恨,心頭忽然一陣難過:“我好心好意要救他們,想盡了一切辦法,卻終於還是不敵帕裏斯的幾句鼓動。我被他們如此汙辱也就罷了,竟然連帶著伊絲卡也被他們鄙視和嘲笑?難道他們本來就難逃這一死?那我又何苦來自尋煩惱?”   刹那之間,他簡直都隻想帶著伊絲卡,永遠離開這個瘋狂的地方和瘋狂的戰爭。可他才要伸出手去,卻見伊絲卡神情悲淒,離自己已有好幾尺遠,顯是無論如何也不願意自己再抱她,無論如何也不願更引眾人懷疑。昭元心中一酸,歎了口氣,隻得停手。   帕裏斯冷笑道:“這一對狗男女,想把我們整個特洛伊當白癡和懦夫,可我們偏偏個個都是寧折不彎的真正英雄!他們一來此地,就大叫要審判我,要交回海倫。那麽我問你們,他究竟為什麽要提這個要求?他究竟為什麽要這樣說?這半年來,我大哥犧牲了,那麽是誰在領導特洛伊作戰?是誰在領導大家保衛特洛伊的未來?”   下麵立刻無數人高呼:“是帕裏斯!是帕裏斯!”帕裏斯淒然道:“大哥去世了,我雖然能力不及,但無論如何,也當承擔起國家的責任。不論多麽艱難,我也絕不會退縮。真心愛我的海倫,自然也就是我們日後的王後。難道能有一個英雄的國度,去主動把自己的統帥、未來的國王和王後交出去,任憑人審判和宰殺,然後再一個個收拾他的手下?有沒有?”   下麵眾人都齊聲怒吼道:“沒有!絕對沒有!”帕裏斯道:“我們是不是英雄的國度?我們應不應該自廢武功,綁起深愛著你們的國王和王後,去交給那些殺害了我們無數親人的豺狼宰殺?然後你們再一個個去跪在他們麵前,讓他們把刀優雅地劃過你們的脖子?”下麵頓時一陣怒罵,人人都是熱血沸騰,到處都是起立如林的手臂和憤怒的狂吼:“絕不!絕不!跟希臘人拚了!”   墨洛斯冷笑道:“這個懦夫當然沒有這麽傻,他當然知道大半可能是騙不倒我們的。可是他為什麽還是要這樣提出來呢?因為他覺得,即使他不能完全騙倒我們,但也能對領導著我們目前團結的統帥名聲造成損害。那樣的話,一些意誌不堅定的人,自然就會對我們的統帥帕裏斯產生猜疑和不信任,導致我們失去堅強的領導和團結士氣,對我們的軍心造成災難性影響。這樣一來,不論是否能騙倒我們,他都已經狠狠地得了一大利益。大家說,我們應該怎麽防備他得逞啊?”下麵頓時一片高呼:“殺死膽小鬼!殺死動搖者!擁護帕裏斯!” 萬王之王 第五十一回 男兒唯死不唯運(三)      忽聽一個微弱而又淒慘的聲音道:“孩子,你回來了?”這聲音在眾人排山倒海般的憤怒中,顯得極其微弱,可是在伊絲卡聽來,卻不啻是晴天霹靂。伊絲卡全身一震,叫道:“媽媽,媽媽,你在哪裏?”隻見一位老婦人拚命擠開人群,張開雙臂向伊絲卡擁抱過來。   伊絲卡再也控製不住,一下子撲到她懷裏失聲痛哭,似乎所有的委屈都要在這哭聲中向母親傾訴。那婦人年紀並不甚大,看起來才四十歲上下,可卻已是滿頭銀絲,顯得無比憔悴和衰老。她一麵流淚,一麵喃喃道:“好孩子,好孩子,你回來就好。別人都不相信你,可媽媽相信你,媽媽相信你。別哭,乖,別哭。”可是說話間,她自己也已是哽咽難言。   周圍眾人卻漸漸靜了下來,人人都在看伊絲卡母女。帕裏斯目光閃動,忽然一欠身,道:“大嫂,我方才情緒激動,實在是因為太過痛心伊絲卡怎麽會做出這種事來,絕對不是對大哥和您不敬。當時,我是想起這事會令大哥在天之靈痛心無比,所以說話也沒經過考慮。還請大嫂不要見怪。”   那婦人流淚不答,隻是不住地輕撫伊絲卡頭,喃喃道:“好孩子,你回來就好,你回來就好。媽媽還以為隻有早點死了才能見到你,對死亡一點也不害怕的。前天是你爸爸殉國二百天的日子,也是你離開媽媽五十天的日子。你知道嗎?媽媽已經兩天沒有吃東西了,每天都隻是想著早點去哈裏斯那裏,和你們見麵。那樣我們就可以一家團圓,和以前一樣快樂,和以前一樣安詳。可你卻回來了,你還是回來了,媽媽真的好高興好高興……”   帕裏斯道:“伊絲卡年紀還小,容易被人所騙,估計也隻是一時做了錯事而已。我現在再回想,自然也明白她還是愛特洛伊的。要不然的話,她又怎麽會肯舍身去祭海神?隻不過這個小子太過奸詐毒辣,伊絲卡又哪裏是他的對手?”   那婦人忽然擦了一把眼淚,轉過頭來厲聲道:“錯事?你是不是覺得,伊絲卡隻有葬身大海才是對的事?我也要死了才算正確的事?我反正也早就沒用了,這些天死誌已明,絕食起來,不再吃那些越來越少的食物,做的自然是無比正確了,是不是?讓全特洛伊的人都給你陪葬,就是無比正確的事,是不是?”   墨洛斯道:“夫人,您又太過激動了,說話不辨分寸。來呀,請夫人回府。”那婦人兩旁立刻現出幾隊勇士,將伊絲卡和那婦人圍住,全都恭聲道:“夫人請回府。”那婦人冷笑道:“好,好,你們沒有料到,今天我居然能趁你們忙亂跑了出來,很巴不得我現在消失,是嗎?好,好,我……”忽然身體一晃,仰天朝後倒去,全身都倒在了伊絲卡身上。帕裏斯大聲道:“夫人身體虛弱,需要靜心療養,不能在這等吵鬧環境下。還不快送回府去?”   他話音剛落,那些甲士便要拉開伊絲卡帶走她母親。伊絲卡死命不放手,哭道:“叔叔,我母親為什麽幾十天就象老了幾十歲?你們到底怎樣對她?”隻聽久不發話的普裏阿摩斯歎道:“孩子,別說了,到爺爺這裏來……”   帕裏斯忽然高聲道:“夫人日夜思念你,隻有靠我們每天對她說,說你們父女都是特洛伊的驕傲,她才能勉強支持。可今天一見你如此墮落,她又怎麽能受得了這個打擊?你自己說好好要去伺候海神,卻又貪生怕死跑了回來,是不是根本就不相信海神的存在,完全不顧對全國的承諾?你還有什麽臉再見你母親,讓她老人家傷心?”   伊絲卡眼淚串串而落,卻依然死命不肯放開手。墨洛斯手一揮,那些甲士點了點頭,正要加力,昭元忽然身形一側,已抓住了伊絲卡母親。他內力灌注之下,那些扯住她的甲士之手已一陣酸麻,不得不放開手。昭元冷冷道:“在我麵前,不可用強。她們是母女天性,夫人對著女兒,可比對著你要舒服得多。”那些甲士被他這鬼魅一般的身手所驚,齊齊退開挺劍相向。   帕裏斯目光連閃,忽然間麵色變得極其恐怖,直指昭元道:“他是魔鬼,他是魔鬼!”   這話一出,全殿皆靜,人人都看著昭元,心頭升起了恐怖的形象。昭元完全沒有料到,帕裏斯居然如此隨機應變,居然立刻就將自己指為魔鬼。昭元再一看周圍那些親身體驗過自己內力的士兵的神情,心下更是絕望,知他們肯定更加會覺得自己的一切都是蠱惑人心。而且即使他們鎮靜過來,也還是定會圍箭相向。那個時候,自己要脫身,必然就要出手傷人;而這樣一來,自己反而會和特洛伊結下直接的活生生的仇恨,一切自然就全完了。   昭元心頭越來越絕望,忽然心念電轉,大聲道:“我今日此來,純是分析利害關係,以免特洛伊真地毫無疑義地徹底淪亡,淪為他和海倫的陪葬。但是這聽在你們,不聽也在你們,本來卻是與我無關……”   帕裏斯大笑道:“你以為現在還會有人相信你麽?堅持就是勝利,最終結局將證明,希臘那幫膽小鬼們不是我們的對手,真正取得勝利的必將是我們特洛伊一方!”   昭元不理他,續道:“……今天既然你們不聽,我自己離去便是。”說著一手拉住扶住母親的伊絲卡,便要朝外離去。帕裏斯忽然喝道:“你以為特洛伊是什麽地方?你不但私闖進來,還想劫走我們的英雄夫人?”昭元冷笑道:“要對她不利的可不是我,你自己心中有數。”   帕裏斯大笑道:“你自己是魔鬼,誰會相信你會無對她不利之心?你已經蒙蔽了我們的小公主,還想再做什麽?夫人雖然不會被你蒙蔽,但你惱羞成怒之下,一定會對她痛加折磨。我們特洛伊人,絕對不會容忍英雄的妻子被你這樣折磨!”說著一閃身退到後麵,一排排箭手和劍兵已衝到他身前。墨洛斯嘿嘿笑道:“今天你不但不能劫走她,反而讓我們有了一個除魔的機會……”   帕裏斯忽然大聲道:“不!你可以走!我們根本懶得理你,但你卻絕不可劫走夫人!否則我們就算明知不敵,也要跟你一搏!”昭元心頭恨極,本已想不顧一切劫殺帕裏斯,但見他卻明白得很,已是遠遠退到了後麵,而其親信都已彎弓搭箭向著自己三人。自己雖然不懼,但如此近之下,要保護她們兩個卻不但絕無可能,反而會給他們一個趁機誤殺伊絲卡母女的機會。   昭元冷冷看了一會,終於道:“伊絲卡,我們走。”那些甲士立刻接住了那婦人。忽聽墨洛斯道:“伊絲卡,原來你果然被他收買了。你走也好,我們特洛伊以你為恥,一天都不願你呆在特洛伊!”伊絲卡淚如泉湧,忽然甩開昭元的手,道:“我不走。”昭元大驚道:“什麽?”伊絲卡閉上眼睛,淒然道:“媽媽在這裏需要人照顧,我……我不能離開特洛伊……”   帕裏斯忽道:“伊絲卡,你能說出這樣的話來,說明你還有點人性。你若是留下來,總算也是少給你父親帶來羞辱。”伊絲卡眼前陣陣發黑,幾乎已經完全承受不住心頭悲酸,整個人搖搖欲墜。   昭元一把抓緊了她,道:“你莫要聽他的,他是要激你留下來。你難道不相信我麽?”忽聽帕裏斯大喝道:“你聽清楚了!伊絲卡已悔悟,不再會受你的騙離母親而去了,你還想騙她麽?伊絲卡,你是特洛伊的女兒,你自己說,你是想跟這個奸賊同路,還是願意跟大家一起,為特洛伊奉獻一切、同生共死?”   伊絲卡忽然拚命打開昭元的手,掩麵狂奔。墨洛斯冷冷道:“你還不走,難道是想直接大開殺戒,把我們全部殺光麽?”昭元心頭痛楚,但見黑暗之中伊絲卡已是奔得不見蹤影,眼前更是無數刀劍如林對著自己,心知他們已是絕然不會容自己好好帶走伊絲卡母女。   昭元想著想著,心頭忽然一陣火發,幾乎就忍不住要痛下殺手,拚死也要將他們全部誅殺。但他見那些甲士們也都眼中閃著怒火,根本看不到絲毫理智和冷靜,顯然是長期憤怒之下的天然怒火。帕裏斯雖然是在推波助瀾,可這發自內心的憤怒,卻也是根本無可裝作。難道自己就把他們苦痛之下逼出的怒火,也看作是一種單純的罪孽麽?   昭元冷冷與眾人對視,忽然間心防全陷,但覺自己所做的一切的一切都失去了意義:“有的人本來就扶不起,我又何必去自尋煩惱?這樣沒有理智的人活著有什麽用?我難道非要犯賤麽?”他心情激蕩,忽然間長嘯一聲,一字一頓地道:“從今以後,特洛伊的生死,再也與我無關。你們要全部去死,我也絕不會攔著你們。”說著突然轉身,大步出了王宮。   他全然不展身形奔走,隻是大步而行,絲毫不避守衛,也不管身後跟著的眾人。過不多時,已到了城門。但他卻並不從牆上越過,隻是對守門之人大喝道:“開門!”那守門軍士一怔,卻無一人開城門。昭元正要發作,後麵帕裏斯道:“開城門,放他出去。”   昭元出了城,後麵的人也已不再跟過來。他一步步遠離特洛伊城,直到已走了好幾百步,自己的身影應該已經不再在他們的視野裏。他忽然再也掩抑不住心頭的傷痛,拚命而奔,似乎生怕自己還離特洛伊過近似的。   昭元奮起了全身所有的力氣,瘋狂地奔著,根本不管奔了多少時候,奔到了哪裏,更不管驚動了多少希臘守衛,經曆了多少呼喝追趕。他心中腦中便如萬刀同步猛銼,胸口更如被一座無可推翻、無可捉摸的巨山狠狠壓著,似乎隻有把自己全身的勁力、全幅精神全都徹底消耗光,才能讓自己好受一些。   當他在微微的晨羲之清醒過來的時候,身邊已經站了好幾個人。但他卻根本就不願意去看那些人是誰,因為他不用看就知道,那些隻能是自己的六位朋友和荷馬。良久,忽聽愛德華道:“他們接受不接受?”昭元木然地搖了搖頭。眾人雖然從他先前的神情舉動中早已經猜到了這些,但聽到他親口所說,也都不禁一陣傷感。   良久,荷馬緩緩道:“他們扣押了伊絲卡?”昭元呆了許久,終於道:“不,是她自己不肯跟我回來的。”七人麵麵相覷,雖然都想問到底什麽原因,但卻又都起了一個念頭:既然不管什麽原因,結果都會是一樣,卻又何必再問?   良久,良久,沉默就象是無所不在的黑幕,徹底籠罩了所有的陽光。昭元忽然站起來,淡淡一笑,道:“我們回帳篷去吧。事情已經了結了,我們不是反而輕鬆了麽?這應該值得慶賀才對。大家都這麽樣子作什麽?”腓特烈等見他神情說話微有狂態,都是暗暗搖頭;想勸他幾句,卻又根本無從勸起。八人默默回營,路上卻碰見了巡邏的奧德賽。昭元和他對望一眼,卻沒說任何話。奧德賽歎了口氣,轉身而去。   昭元一到帳中就蒙頭大睡,直睡得如同生死過好幾回,才終於醒了過來。他見帳內隻有一豆昏黃的燈光,知自己這一睡已是又到了夜晚。他心頭出奇的痛,也出奇的脆弱,根本不願見到任何事物,正要立刻蒙頭再睡,忽然有一隻枯萎的手攔住了他。   昭元正要狠狠甩開這手,卻聽荷馬的聲音道:“你不是普通之人,你天生就要承擔責任,承受痛苦,以給更多人以歡樂。你隻有給別人以快樂,然後才能得到自己的歡樂。也隻有這樣的歡樂,才是大丈夫的歡樂。你這樣逃避,不是大丈夫的行為。”   昭元忽然掀開涼被,嘶聲吼道:“我怎麽做大丈夫?我想替他們承擔責任,我想替他們承受痛苦,可是他們不但不肯,反而罵我是無恥,是奸詐!我能怎麽辦?我能怎麽辦?”荷馬靜靜聽他發泄,道:“不,這就是你要替他們,乃至替雙方承受的痛苦。你年紀雖輕,但卻已經經曆了許多滄桑。你難道還沒意識到,這個世界上要做好人的話,本來就很難麽?” 萬王之王 第五十一回 男兒唯死不唯運(四)      昭元一呆,怔怔地不說話。荷馬道:“你看,你的兄弟們都沒有放棄,他們雖然也心情不好,但是還是堅持去賭場輸錢。奧德賽雖然明白了這件事的大概,可還是沒有泄露半點風聲。倒是你自己,才受了這一點點挫折就要放棄,就要自怨自哀,又怎麽能算大丈夫?”   昭元久久無言,眼淚卻是嘩嘩直落。荷馬道:“我知道你身世特殊,又還是年輕人,對許多事情感受比別人強烈許多。你容易衝動,理智容易被感情蒙蔽,這些都是在所難免。但是我也知道,你身上始終流的都是驕傲的血,你早已被無數人煆造出了一個無可選擇的靈魂。你雖然因為傷心事而離家萬裏,甚至還想要真正過一個普通人的生活,但卻始終無法擺脫你自己的驕傲之血,更無法擺脫那刻入你靈魂的道德原則。正因為如此,你雖然表麵上力求普通,可心中畢竟還是想大利萬民,即使這樣會導致你無法過普通的生活也在所不惜。這是因為,你如果不這樣做,你會根本就無法生存。我知道,你其實也不是不知道這個道理,但是我還是要提醒你,你欺騙自己已經欺騙得太久了。你生來就是要生活在風口浪尖上,要經曆磨難的,你生來就是給別人快樂的,這已經是你無可再行選擇的命運。現在這件事,正是你能不能不再欺騙自己,能不能不再一味逃避的最好試金之石。我不想再用什麽你如果忍住委屈,就能以利萬民的話來勸你冷靜。你明白嗎?”   那一豆昏黃的燈光微微搖動,似乎就跟荷馬的晚年一樣微弱;可是,它卻終於還是照亮了整座帳篷。荷馬的話也象是那黑暗中一豆燈火一樣,照得昭元那本來已漆黑一片的心,也越來越亮起來。昭元癡癡望著那一豆微火,忽然長長出了口氣,心中漸漸平靜起來。   荷馬慢慢道:“依我們所猜,特洛伊人定是為仇恨所鼓動,以至於失去了理智,才導致你無法說服他們。但他們雖做了對自己不利的錯事,你卻不應該恨他們或者鄙視他們,而是應該再想別的辦法來救他們。如果你也一樣為悲憤所製,置無數人命不理,那你不就是與他們一樣,都做了對不起自己的事麽?你將來會原諒自己麽?”   昭元就象傻了一樣,隻是默默地聽著,無論是身是心,都似沒有半點波瀾。也不知過了多久,昭元終於緩緩道:“您老人家教訓的是。我錯了,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   荷馬搖手止住他道:“犯錯在所難免。所謂多做多錯,少做少錯,不做不錯。當家人總是受埋怨最多的,這也是這個道理。但你們身負重任,若是因為怕犯錯就完全不做,那才是真正最大的錯誤。人人都會犯錯,重要的是盡快改正,何況你當時其實未必犯了錯。我知道,若是當時由你其他的兄弟們去,比如腓特烈和威廉這等鐵血猛士擊惡如仇的人,隻怕立刻便跟他們起了衝突,此事便再也不可能有回旋餘地。因此,你當時未必真是有錯。我說你有錯,是指你出城之後的那種頹廢和消沉。現在,你就將情形大概說一遍,我們也好再想想,看看有沒有別的辦法。”   昭元平靜了一下心情,慢慢將昨夜的情形說了一遍,最後說:“其實我也知道,帕裏斯就是要將我氣走,讓我不再管這件事,所以他才逼伊絲卡不得不答應留下。可是我當時……當時實在忍不下這口氣,終於還是憤然離去,撒手不管。”   荷馬忽然笑道:“你可知道,帕裏斯為什麽一定要想方設法,要讓你不再理這件事?”   昭元心中一動,還未答話,荷馬已道:“這根本原因就是因為他知道,你若是堅持要管這件事的話,你一定能管得動。正因為如此,他才一定要利用你還年輕、忍不住刺激的特點,去極力來激你走。他知你武功高強,也並不過分迂腐,若是直接想殺死你一了百了,又怕你被逼急不再顧忌代價,直接出手殺人。那樣的話,他自然當場難逃一死。因此,他隻能通過這個辦法把你氣走。”   昭元若有所思,道:“不錯。可惜我當時情況太過激動,終於還是中了他的圈套。”荷馬笑道:“不是你情緒過於激動,而是你太愛伊絲卡了。他也正是看準了這一點,所以一定要激伊絲卡當著你的麵,親口說出離開你的話,並讓你失去控製。如果你真是收買的伊絲卡的話,自然便沒這麽強烈的感情,伊絲卡便說得再絕些,又能有什麽用?你看你一回來就滿地狂奔,好象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是情種一般,成什麽樣子?你要說隻因為特洛伊人都拒絕你諷刺你,你才這樣,隻怕普天之下也沒幾個人會相信。”   昭元滿麵羞慚,道:“我一時衝動,做了錯事,確實該死。”荷馬笑道:“其實也不算什麽錯。要說你是全為她而這樣,那也不是,應該是二者結合,才能讓你如此。年輕人情感真摯,也是好事。象我老頭子當年就沒經曆過這些,以至於現在一想起來,就是一大把遺憾。不過你要明白,伊絲卡和特洛伊現在可是更加聯為一體了。你要想娶伊絲卡,那就更加說什麽也不能放棄特洛伊。”昭元滿臉通紅,道:“您就別再取笑我了。對了,現在情況已經如此,不知道你還有什麽新的辦法?”   荷馬歎了口氣,道:“我老了,除了經驗多點,臉皮厚些以外,還能有什麽新辦法?這個世界是在你們年輕人身上的,我隻能在旁邊幫你們參考參考,隻能希望能以此讓你們少走些彎路,不要再重蹈我們的覆轍。更何況這件事現在已經如此複雜,說實話,就算是我在當場,其實也跟你一樣。甚至於,我還可能當場就被氣暈氣死。”   昭元傷感無限,道:“這事開始的時候,大家雖然都估計到了難,可大都還隻是在想優勢一方可能會不同意,因此都是挖空心思去想說服希臘人。不料希臘人勉強同意了,反過來這劣勢一方卻居然死活過不去。這世事還真是難以預料。”   荷馬道:“兩國交戰,劣勢一方本來就容易歇斯底裏,更別說這本來就是一筆爛帳,而且希臘還有錯在先?希臘一方現在穩占優勢,自然心情平和,憤怒反而小了許多,也就勉強能接受實實在在的利益分析。這個乃是普遍的規律,你可要記清楚了。”   昭元點了點頭,道:“看來還是等兄弟們回來後再好好商量吧。群策群力,怎麽也好過我們在這裏幹想。”   荷馬點了點頭,道:“那你莫要去叫他們,免得被希臘一方問起不好回答。我去叫他們回來。”昭元點頭道:“也好。”荷馬果然不顧身體出去了。   不多時候,各人果然都被叫了回來。大家見昭元居然麵色如常,應對之間再無狂態,與早上所見有如天壤之別,都不禁暗暗伸出大拇指朝向荷馬。荷馬笑道:“老頭子老了,不能上陣作戰,也想不出什麽好的辦法。要說有用,也就是多活了幾年,規勸你們年輕人的話會在行一點。”眾人哈哈一笑,言歸正傳。   腓特烈笑道:“昭元,有件事莫要怪我們。今天賭場中有人問起你怎麽忽然發瘋狂奔,我們可都是說你忽然失戀了,用這來遮掩的。”昭元甚是尷尬。威廉道:“不過還好,他們都是大笑幾聲後就懶得再問。你這名聲估計還沒傳太遠。”莫西幹道:“好了好了,現在大家還是莫要說這些事,免得又有反複。昭元,你不如就先把具體情況再說一遍,讓我們聽聽。”   昭元點了點頭,從頭再說。他現在心地平靜,不再太過激動,自然是把昨晚之事說得甚是清楚。眾人雖然早有猜測,昭元說的也甚是平靜,但聽過之後,想起帕裏斯在城內權勢之大和特洛伊人血拚之氣,都還是忍不住暗暗歎息。   依維幹歎道:“特洛伊人如此容易被鼓動,這事可真是難辦了。”莫西幹搖頭道:“不是特洛伊人天生容易被鼓動,也不是帕裏斯鼓動的本事特別高,而是這種事本來就非常容易被用來鼓動人。一旦碰上這等情形,即使是心有異議者,也根本不敢出言反對。你看,希臘一方還不是這樣被鼓動來的麽?”愛德華感慨道:“是啊,一出言反對就被人罵作賣國賊,這項罪名誰敢輕易承受?便是我,隻怕也一樣承受不起。”   昭元道:“我當時心中激憤,想起特洛伊人既然如此期望玉石俱焚,那麽我們所作所為又能有什麽意義?可是後來想想,其中也還是有許多人在悄悄冷靜著的。他們開始的時候,也曾對我言語有些感觸,隻是後來帕裏斯手下一呼口號,他們便再不敢露出異色。我在想,雖然那些太失去理智的人我們實在救不動,但這些人卻實在是被挾持的人,不可不救。”腓特烈若有所思地道:“你覺得這些人是多數還是少數?”   昭元想了想,道:“就開始來看,隻怕還占大多數。隻是他們都一直沉默著。”威廉苦笑道:“嘿嘿,沉默的大多數,居然不敵吵鬧的少數。難道這個世界,本來就該總是少數人淩駕於多數人之上?”   昭元道:“這些大多數人定然也認同,人活下來才是根本。因此他們跟我們一樣,肯定覺得隻要能留下特洛伊之民,那麽特洛伊最寶貴的根本也就沒有完全喪失。可即使在唯一一個既能發出反對聲音,又不被指為賣國賊的赫克托爾還在世的時候,他們依然不能決定特洛伊的基本走勢,現在赫克托爾已逝,他們自然就更加無法決定特洛伊的國策了。說實話,我先前還真是沒有想到,好戰的勢力能如此地具備鼓動力。”   荷馬搖頭道:“其實自古以來、普天之下都是如此,又豈止特洛伊人?我們在這裏笑談他們生死,飄飄然極是超脫公平,似乎站得高,看得遠。可是對於他們來說,卻是生死存亡、全國屈辱的痛心之事,關心之下,怎能不亂?兩國交戰,一方投降,這本來就是極度敏感之事。既然投降,雖有條約,其實說到底,還不是伸頭在敵人的屠刀之下靜候命運?對於那些誓死血戰的勇士來說,這又是多麽的不公平?這些你們自然能夠理解,也根本無需我多說。要是說兩國交戰,縱深俱大,一城一地之死守能有很大可能換來全局的好處,那麽自然應該死守。可現在特洛伊全國人都被擠在了一座城中,早已根本無縱深和回旋轉機可言,乃是生死存亡的最後關頭。現在已經完全沒有了戰勝的希望,以至於雙方的每一個稍有理智的人都確切地知道,如果戰鬥下去,最後的必然結局不會隻是一城一地的屠戮得失,而是全國全族完全被屠殺。而且即使是那些堅決主戰的人,也知道最後必是全國被屠或被奴,他們也根本就是抱著死的決心去戰鬥的。在這種情形下,投降也就成了無奈的保存根本之舉,又何必定要為一口氣,而讓全國全族永遠消失?我也知道這實在是讓人難過,可是他們頭腦都被仇恨蒙蔽……”   支奴幹忽地冷笑道:“這個最極力鼓吹戰鬥到底的帕裏斯,其實也還正是現在特洛伊裏麵頭腦最清醒的人。可惜他雖然也知道這個結果,卻一定要所有人為他陪葬。”   腓特烈忽然怒道:“哪裏用到這個時候?此人還沒開打的時候,乃至還沒動手拐海倫的時候,就已經比誰都更清楚地知道了結局。可他居然還有臉說,他為了愛情能夠不惜一切代價,而且居然還得到了無數人認同!他根本就是一奸詐小人!昭元,別人或許還會怪你,覺得你一見麵就跟他翻臉不夠策略,我看來卻是無比的正確。他娘的,我堅決理解你支持你!”   昭元道:“他說的愛情本身是沒錯,但無論如何,最終決定戰爭的是手上的實力,而不是心中的愛情。他開始的時候,就不願意考慮本國的生死安危,現在又有多少可能會同意用自己的生命和尊嚴,去換取特洛伊的一個機會?所以我當時就根本沒去想法去說服他犧牲自己,而是想直接讓普通人都聽到我的聲音。隻可惜最後還是不敵他的鼓動。”   莫西幹道:“這也是難怪。他們雙方現在結怨已深,帕裏斯便不挑撥,他們自己也實在難相信希臘人會放過他們。而且說實話,不要說他們,就是我們,用了這麽多利益誘餌再加上這麽多利害分析,也一樣不敢完全保證。他們如此,雖然讓我們痛心,但對他們來說,卻也是理所當然。隻是可惜了這麽一個最後的機會啊。”眾人想起情緒的力量之大,都是深深一歎,良久不語。   許久之後,昭元忽然沉聲道:“他們有情緒,但是我們還有理智。”威廉奇道:“你是說……”昭元道:“情況非常,或許我們需要替他們作決定。”   眾人都是吃驚地望著他。依維幹目光閃動,緩緩道:“我知你意。可若是他們不同意,到時候也不配合,一來我們事辦不成,二來即使能成,我們也受他們生死仇恨。那可如何是好?”昭元目光炯炯,道:“什麽叫瘋狂?瘋狂就是指一個人已經不為自己的利益最大考慮,而去莫名其妙地做明顯損害自己利益的事。為了一個瘋了的人、一個非要自殺的人好,人們會捆起他的手足,不讓他拿刀,等他冷靜。現在特洛伊已經瘋了,那麽我們為什麽不能這樣做?利益由他們享受,罵名由我們承擔。”   眾人麵麵相覷,都是說不出話來。腓特烈忽然哈哈大笑:“好,好,好一個利益由他們享受,罵名由我們承擔!誰讓我們立誌當良心英雄?那有的時候就不得不犯些賤。來來來,我陪你來挨這個罵名!”愛德華笑道:“我們幾個,說起來還真是犯賤。先是主動破財,還生怕希臘不接受;現在居然又主動去找罵。不過我們就是天生如此,卻也沒辦法改變。這事沒說的,我們一起去承擔。”   昭元哈哈一笑,道:“我就知道你們不會拋下我不管的。”威廉怒道:“這你就不對了。萬一你一個人去做,偏偏到時候特洛伊人忽然又冷靜了下來,那你豈不獨享大名?這個虧俺們可不願去吃。”八人都是哈哈大笑。   荷馬道:“這想法是不錯。要說帕裏斯不值得救,但那些千千萬萬的特洛伊勇士、婦女、老人、小孩卻是無辜。無論是不是一門心思堅持要血戰到底的,他們都是特洛伊的真正精華,說什麽也值得去救,而且也應該去救。不過我要提醒你們,要綁住特洛伊的手腳,隻怕不是那麽容易的事。你們這個想法是好,可卻非常難以實行。我先問你們,你們如何辦?” 萬王之王 第五十一回 男兒唯死不唯運(五)      昭元想了想,搖頭道:“現在還沒辦法,不過我想總會想到的。”荷馬搖頭道:“情況緊急,不能用這種心思。我要提醒你們的是,要是這一辦法根本沒什麽可能行通,那麽就不要再在這上麵多耗費心神,而要另想別的辦法。”支奴幹忽道:“還有別的什麽辦法?難道去刺殺帕裏斯?”他這一言既出,人人皆是心頭一動,都望著昭元。   昭元閉目回想昨晚情形,終於搖了搖頭,道:“雖然我還不知他確切住處,但想來真要刺殺他的話,還是有可能能辦到的。隻是他手下甚多,已成係統,而且也未必都隻是為他籠絡,我看很多也是一心熱愛特洛伊的人。即使帕裏斯身死,他們也一樣可接過指揮之旗。而且他們大都已見過我了,若是帕裏斯突然身死,定然所有的人都知道是我幹的,那不更加會堅定他們仇恨和抵抗決心麽?而且……而且伊絲卡和她母親我也肯定救不出去,她們……很可能會被憤怒的人民撕成碎片的。”   眾人想了想,都覺此法確實不通,但卻也想不出什麽其他的好辦法。一時間,人人都是閉目苦思,都覺情況著實棘手難辦。直至天色微明,眾人依然是一無所獲,隻是都約定,不可向希臘一方的普通將領透露特洛伊人的反應,以免也激起他們的憤怒。然後,各人便先散回各自帳篷安歇。   夜深人靜,在昭元腦海中,那些本來以為已經壓抑住的對伊絲卡的思念,又綿綿而起。他想起伊絲卡要留在城內的痛苦神情,又想起自己現在雖然也沒有放棄,可卻絲毫也無真正的頭緒,不禁心頭一陣陣的抽痛。要再與伊絲卡相聚,不知是否還能有緣?   次日昭元醒來,卻是已近中午。他還沒梳洗完畢,就聽一名仆人進來道:“奧德賽和菲迪普斯兩位大爺,已在外麵等候主人多時了。但他們先已告訴小的不要吵醒主人。”   昭元點了點頭,道:“我你請他稍坐,我自出去見他。”過不多時,昭元裝束已完,來到外帳,果見奧德賽和菲迪普斯端坐外帳篷中,一見到自己出來便麵露驚異之色。隻聽菲迪普斯哈哈笑道:“我說他不是失戀吧?你輸我錢了。”說著便興衝衝地衝了出去。   昭元勉強一笑,道:“奧德賽,你又要輸錢了?”奧德賽笑道:“正是。”但卻並不再說。昭元看了看四周,道:“早就聽說你騎術也是一絕,我卻偏偏不服。今天沒大太陽,我們何不信馬到外麵一遊,順便也比試比試?沒準前個輸你的,又能贏將回來。”說話間二人出了帳篷來到馬圈。奧德賽一揮手,點了兩匹道:“這馬都是普通之馬,不是我慣用坐騎,但卻怕是你慣用坐騎。”昭元笑道:“我一向運氣不好。你先挑便是。”   二人一笑,各自上馬而去,直奔了一盞茶的功夫,繞過了幾座小丘,後麵已無人跟來看熱鬧。昭元又打馬跑了一陣,正要說話,忽見前麵小丘後轉過來一人。那人冷冷看了他們二人一眼,飛馬錯身而過,卻是大埃阿斯的異母兄弟透克洛斯。   昭元和奧德賽都情不自禁地都停了下來。直到透克洛斯已跑遠,昭元才若有所思地道:“他……”奧德賽道:“他這個人一向沉默寡言,倒不一定是發現了什麽。況且我們協議都已明定下來了,商量一下細節,也無可厚非。他曾經師從赫拉克勒斯的朋友菲羅克忒忒斯,雖然跟大埃阿斯雖是異母兄弟,但關係並不親密,隻是過得去。”   昭元點了點頭,也就暫時放下心來,又跑了一陣,直至海邊,方才勒馬道:“你約我來,不知有何要事?總不會是專門為了給菲迪普斯輸錢罷?”奧德賽道:“你前晚私自入城,可是大失所望?”   昭元知這些事瞞不過他,也就點了點頭,道:“正是如此。他們不肯投降。”奧德賽點頭道:“看來我所料不差。不過我並未告訴他們。”昭元道:“這樣最好。他們沒來催問麽?”奧德賽搖了搖頭,道:“反正成與不成,他們都沒什麽可遺憾的,又急什麽?”   昭元歎了口氣,不再說話。奧德賽道:“那你準備怎麽做?”昭元道:“還沒想好。你有什麽辦法?”奧德賽搖頭道:“也沒有。”二人相對苦笑。昭元望著遠處小山外的大海,隻覺煙波微茫,重巒疊障,上麵似乎恍有宮殿帳篷之影,顯然是海市蜃樓奇景。他看著看著,忽地心起感觸,隻覺心中那特洛伊的影像,似乎也是一般的飄搖脆弱、不堪一擊。   昭元慢慢道:“你覺得,他們還能支持幾時?”奧德賽道:“我們在城中其實也有探子,都說如果不人吃人的話,最多不過一二百天。你看到的呢?”昭元道:“我不知道。但看他們的神情,顯然也是到了最後關頭的那種。”   奧德賽忽道:“你準備放棄了?”昭元搖頭道:“不,隻要城還沒破,那就還有希望。”奧德賽道:“隻是越到後來,他們的本錢也就越小,也就越容易被希臘人輕視,更加不利於和約之執行。”昭元點了點頭,歎了口氣,心頭隱隱作痛。眼前那雲煙上,似乎也已出現了某一天特洛伊終於餓死大半,希臘勇士們狂笑著攻入城中,四處屠男擄女的場麵。   昭元忽然目光炯炯地望著奧德賽,道:“以你在軍中這麽多年的經驗來看,你覺得如果城是被硬性攻破,那麽士兵們能不屠一名不抵抗之人的可能是多少?”奧德賽搖頭道:“希臘本就是為了泄憤而遠征,又血戰了這麽多年。我看在希臘和特洛伊之間,這點可能隻怕半點也是沒有。”   昭元又道:“那你覺得最大的可能是什麽?是全部屠殺麽?你能約束得住麽?”奧德賽道:“我縱然想約束,也是約束不住,更何況他們大半將領根本就不肯約束。這種事隻要有人稍稍帶動,蔓延起來很可能就象瘟疫一樣,誰也說不準。但依我看,還是全部被屠,或者屠男擄女最為可能。特洛伊男子過於英勇,隻怕許多將領對留他們當奴隸都不放心,更何況他們不會不抵抗。因此,我覺得結局必然是全部被殺。”   昭元歎了口氣,道:“跟我料到的一樣,都不是什麽好答案。可我總還是想抱些幻想,是不是很可笑?”奧德賽道:“幻想本來不可笑。但現在局勢早已明朗,人人都知道這個答案,甚至雙方普通的小兵也大都清清楚楚地知道了。若是你現在還有這幻想,那就是可笑了。若是特洛伊人還有這幻想,那便不是可笑,而是可悲了。難道你覺得,特洛伊人果真還在幻想他們能戰勝麽?”昭元搖了搖頭,道:“他們嘴上說勝利終將是他們的,但人人都知道,他們心中其實根本沒有這個幻想。現在他們已全都是求死之士、求死之心。”   奧德賽緩緩道:“無論如何,你已經盡力了。天意本來便是如此,你又何必逆天而行?”昭元呆了一呆,忽道:“不,我是造天的,我根本就不信天。所有的天意都是人意,都是可以改變的,根本談不上什麽逆天而行。”奧德賽不再說話。昭元忽然轉過頭來對奧德賽道:“如果特洛伊基本上不抵抗,你覺得希臘一方會怎樣?會遵守諾言麽?”   奧德賽一怔,道:“基本上不抵抗?”昭元目光炯炯,道:“對,基本上。”   奧德賽看了他許久,終於道:“不要不發生大規模的交戰,血光不烈,我覺得希臘一方,也是基本上會遵守諾言。”   昭元道:“基本上遵守?基本上?”奧德賽目光深遠,緩緩道:“對,基本上。”   二人久久對視,忽然都想笑,卻又都笑不出來。奧德賽道:“你想再次潛入城中,暗中製伏他們?”昭元道:“我沒這個能力。那麽多人守衛,我怎麽能做到不露痕跡?我在想另外一個辦法。”奧德賽若有所思道:“什麽辦法?”昭元不答,看了遠方許久,終於道:“其實還是同一個辦法。隻是不能由我一人硬來,需要一個他們放鬆警惕的時機。”   奧德賽目光越來越是犀利,忽道:“你要我們配合?”昭元點了點頭,道:“非你們配合,無法使他們真正放鬆警惕。但如何才能做到最好效果,卻要請你動用你的長期軍中經驗,我是無能為力。”奧德賽怔怔地不答話,終於緩緩道:“我們可以去跟他們大戰一場。我們可以宣稱這場戰爭的時間已太長,要求雙方所有勇士都來大戰鬥一場,大敗之方就此屈服。然後……”   昭元道:“然後你們裝作大敗,我們就可以趁機在黑夜潛入特洛伊城,製服他們的守門之人,然後迅速放希臘軍隊進入城中。這樣一來他們猝不及防,不易發生大規模的血戰,也許能夠避免激發希臘勇士本來的複仇心理,從而避免引發起無可控製的屠殺欲望。”   奧德賽道:“這個辦法是好,但你一個人還是不行。而且要說服我們一方肯做如此犧牲,若沒有我們的人,他們也難以相信你們就真願意如此幫忙。”昭元點頭道:“這個辦法需要希臘放棄圍困原則,佯裝大敗,顏麵損失很大。同時,若不犧牲許多人命,便無法取信特洛伊,實際損失也不小。他們要求穩妥,派些人來監視我們,也是理所當然。但這樣一來,我就不能飛簷走壁了。不過說起來,我的其他兄弟本來也都無法躍過特洛伊城牆,倒也沒什麽區別。”   奧德賽想了想,道:“那你待如何?直接雜入普通士兵中當俘虜,讓他們捉去?”昭元搖頭笑道:“你也知道此時情景,他們不會抓俘虜的。更何況我們這些精壯之人卻偏偏去當俘虜,肯定會惹他們懷疑。”奧德賽默然不語。   昭元緩緩道:“我想了一晚上,覺得還是由他們自己把我們帶入城中才最安全,也最能讓他們放鬆警惕。但究竟怎樣讓他們自己把我們帶入城去,卻是難辦。這其中具體的心理拿捏,風險考慮,都需要你指點。”   奧德賽忽然道:“我們可以造一樣極其宏偉的東西,放出風聲去,說是來作為這場戰爭的紀念。而你們……”昭元道:“……就藏在這件大物的肚子裏。”二人相視一笑。昭元正色道:“戰爭打到這個地步,雙方疑心也都很重。他們肯定會有懷疑。”   奧德賽道:“我也擔心這一點。到了這個時候,若是完全公平大戰,反而沒人相信。我看不如就說,其實希臘一方麵已經先行行祭,將這件禮物悄悄獻給了海神波塞冬,但又故意故意拿來作為彩頭。因此,要是希臘贏了這一戰,自然可以得勝;輸了的話,也可借特洛伊人的懷疑心理,將它毀壞,從而從根本上更加觸怒海神。特洛伊人現在絕望之下,幾乎是病急亂投醫,現在對神靈比以往要虔誠許多。而且……”   昭元道:“而且若是這個風聲假裝不小心走出去,那些祭司們就算本身不信神,為了維護自己階層的權威,也一樣會阻止那些想要把這件巨物打碎的舉動。”   奧德賽撫掌笑道:“你果然不愧是大天師之行,小小年紀,卻是老奸……老謀深算。”昭元道:“彼此彼此。為了避免那一場大屠殺,也隻能如此了。隻是那樣東西得是什麽?波塞冬不光在特洛伊受祭,希臘各地也是一樣。通常用的祭品,當有黃金打製的盾、長矛、弓箭、金銀珠寶和童男童女等。可這些……”   奧德賽道:“的確不太好。這些東西便弄成極大,也難藏幾個人,而且也容易被外麵人察覺出裏麵有異。”昭元想了想,忽道:“難道她就從不要豬牛羊等祭品嗎?”   奧德賽道:“每年獻祭的時候,這些自然也獻,但都是實物。而且這些東西,從名義上就是直接獻給祭司們的,因為祭司們宣稱海神真正的食物是日月精華,對這些實物性的食物沒什麽興趣。因此,這些豬牛羊等物不如前麵那些祭禮神聖,甚至根本算不得祭禮。你難道想每個人都鑽進一頭死牛的肚子?我看這不行,最多是來個什麽巨大的模型。可豬牛羊的巨大模型,對神和對祭司都沒意義啊。”   昭元想來想去,也覺難辦。他想若是實在要造巨大武器,反而是腓特烈和威廉的戰斧形狀還算寬厚一點,沒準能多藏些人。可海神的武器可是三叉戟,送戰斧來當祭禮,隻怕有些不倫不類。奧德賽也是悶頭苦想。二人直想了許久,始終想不出一個很好的東西來,直到腹中饑餓,才想起自己二人托名出來賽馬,這麽長時間不回去,未免惹人議論。   奧德賽一帶馬頭,道:“算了,反正大的路數已經想好,這個具體的東西可以明天再說。”昭元點了點頭,道:“若是誰先有所悟,就先來找。這借口嘛……”奧德賽笑道:“當然是賽馬了。不過下次就要找兩匹不一樣的好馬,才好顯得今天輸的人心中不服……”   昭元忽然喃喃道:“馬?不一樣的好馬?”奧德賽心頭也是一亮,忽然大笑道:“對,對,就是馬!就是馬!哈哈,哈哈!選定了,選定了!”   昭元卻忽然又象被潑了冷水似的,道:“傳說中海神是神靈,難道也真的騎馬?”奧德賽一笑道:“按說神靈本來就奔行如電,是不需要坐騎的。可是傳說中,神靈們也常常乘有天馬或者帶翼毒龍拉的戰車。比如那個太陽神,他就趕著馬車,拉著太陽,滿天跑的。不過說實話,我也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萬王之王 第五十一回 男兒唯死不唯運(六)      昭元心頭一寬,道:“看來天下神話都差不多,我家鄉的神話也是如此。嘿嘿,當初我也是莫名其妙,死活想不通。沒準天神也懶得走路,或是喜歡擺譜,又或者天神跟天馬就象是凡人跟凡馬一樣,天神也還是沒有天馬跑得快吧。但總之,似乎滿天的神靈還真沒幾個不喜歡天馬的。波塞冬應該也喜歡吧?”奧德賽道:“他喜不喜歡其實沒多大關係,重要的是讓多數人相信他喜歡。”二人哈哈大笑。   昭元道:“說起來這兩匹馬還真是立了大功,不如就依它們的形象來放大製作如何?”奧德賽看了看,搖了搖頭道:“這兩匹太普通了,不怎麽神駿。”昭元道:“馬之神駿,大半來自高大吧。我們把它放大估計也就行了。”   奧德賽看了他一眼,嘻嘻笑道:“看來你今天也不用假裝輸給我了。”昭元道:“怎麽?我自問於馬之一道,懂得也還不算少。明天就算真個賽馬,你也未必就能贏我。”奧德賽道:“你懂的是不算少,但那是那跟普通人相比。我比你多活幾十年,難道是白活的?這馬還是我懂的多。就是跟你那三個馬精兄弟相比,我也未必有差。”   昭元哈哈一笑,作個姿勢,表示靜聽他言。奧德賽道:“馬的神竣主要來自高大,這確實沒錯;但更重要的,卻還是來自神韻。若是單講高大,那麽通常神廟裏麵泥塑小天馬的神駿,又從哪裏來?因此,更重要的,還是要看馬的各部分比例和其筋骨之相。這相馬之道,那是幾十年摸打滾爬體會出來的,再怎麽想說細也是說不清的,必須得靠感覺。反正你今天又要輸錢給我,那是板上釘釘的事了。不信你自己回去問你那幾個兄弟。”   昭元道:“算啦,算啦,不用問我就知道確實輸了。不過今天身上偏偏沒帶什麽錢。”奧德賽笑道:“想賴?那是不行的。我們一起回去,讓他們評判一番。”二人打馬如飛,直回營中內帳,卻見眾人三三兩兩在裏麵七嘴八舌。隻是他們一見昭元和奧德賽同回,都不約而同閉上了嘴巴。   奧德賽看了看周圍,笑道:“各位不必對我戒備。”腓特烈道:“我們這還是知道的,但是看你們滿麵春風,想來是出去轉了一圈後有了什麽辦法,都在等你們說呢。”奧德賽板起臉道:“辦法有是有,但卻要先防止有人賴帳。”   昭元哈哈大笑,將二人商議說了一遍。依維幹一拍昭元肩膀,大是不滿:“兄弟,你也跟我們混了這麽久,也算騎得順當了,我們還以為你也勉強過關了呢。可你這次,實在也輸得太沒水平了。看來呀,你原來都是吹牛蒙混俺們。下一次搬錢非得你自己去扛,以示受罰。”昭元忙道:“那是自然。不過說起馬的事,三位乃是馬中之精,閱馬無數,就趕快畫幾匹好馬的樣子出來,大家品評一番。我搬錢回來,你們也該畫好了。若是偷懶……”   莫西幹笑道:“行了行了,偷懶蒙混隻有你的事,我們這麽多人監督,也會偷懶麽?”昭元一笑,如飛般跑回船上找了一袋珠寶,又裝了些散錢,一路扛將回來。他見人就扔幾個金幣銀幣,一麵大說自己今天又輸了,一麵告訴眾人今天是不爽情況下發的晦氣錢,要眾軍兵幫自己物色好馬,明天好翻本找回麵子。若是能贏,送來好馬的人必然重賞,大家也有歡喜錢。眾人本來見他花錢豪爽,其實本就已沒將他太當外人,都是哄然相應。於是全軍營裏大搜好馬的行動不待指揮,便已轟轟烈烈。   待昭元折騰一氣歸來,莫西幹等都是或蹲或站,在地上的布幔上大畫特畫。再看旁邊,更是擺滿了一幅幅的圖,但最邊上的卻是兩匹駱駝。昭元一怔,再一細看,卻似是久違的金駝銀駝。支奴幹笑道:“要說座騎神駿,陸地上的實在再沒有比金駝銀駝更為甚駿的了。隻可惜他們這裏沒什麽駱駝,我辛辛苦苦畫了出來,卻還是被大家扔在一邊。”   昭元一笑,再看地上的那幾匹馬的圖,認出與他們三人本來的三匹座騎很象,當下一笑道:“我的坐騎也是汗血寶馬,而且在天竺還被度母給在屁股上戳了幾刀,受苦不少。這等雅事,怎能少得了它?”說著抓過一塊石墨便畫了起來。   但昭元本來不甚擅作畫,要說大致形象還行,要透神韻,卻實在難能。也正因為如此,當初《易筋經》中的經脈圖,大半也還要哄冰靈幫他畫。現在要追求的本來就是馬的神韻意境,昭元自然死活都畫得半死不活,似馬非馬。   依維幹皺眉道:“兄弟,別再畫了。你每次都畫得都象匹大驢大狗,簡直是侮辱了我們月氏汗血寶馬。是不是還想把馬屁股上的刀痕畫出來啊?”昭元麵紅耳赤,隻得強道:“你們的似乎也不見得怎麽樣,幹嘛幹說我?”莫西幹道:“來來來,我已把你的那匹畫出來了,怎麽也比你畫的好吧。”   眾人看了看,果然是跟其他三馬相似,比昭元的塗鴉可就強得多了。奧德賽也畫了幾匹。大家論起究竟是哪匹馬好,自然又是九人各執己見,怎麽也難統一。折騰了許久,都覺怎麽也都與自己所想的天馬有些差距。   荷馬道:“好了好了,這些雖然都是好馬,但畢竟都是凡馬。我們親眼見過的實實在在的馬,自然會有缺點,總是難合心意。我看不如這樣,就把這些馬的各種好處都總結起來,便連那兩匹駱駝的特點也加上,湊出一匹也就是了。”   支奴幹奇道:“那……還是馬嗎?”威廉笑道:“這個是天馬,俺們又不騎,管它是不是馬。”荷馬擺手道:“反正就是把好的都堆起來,外形上讓人一看覺得還算是匹馬就行。你們都是年輕氣盛,顧此失彼,還是老家夥我來。”說著找了一塊幹淨些的布畫了起來。過不多久,果見一匹十分威猛神駿的“馬形動物”出現了。   奧德賽笑道:“雖然與凡馬有些出入,但天馬別人也沒見過,或許本來就該如此的。”眾人都哈哈大笑。奧德賽道:“俺就先帶這主意回去,探探眾人的口風。你們今晚再多帶些錢來賭場,潤滑一下眾人間的氣氛。”眾人告別,各自回去先休息一下,準備養足精神,晚上好再去大肆輸錢。   到了晚間,眾人與那些將領賭時自然是一如既往。一但被問起細節,七人便都含糊以過,隻說過兩天便再細細商量。好在那些人一來賭興甚濃,二來也知自己乃是絕對優勢一方,此事也已挑明,無論成與不成自己都不會吃虧,也就懶得細問。   這兩日間,城頭上特洛伊勇士叫罵之聲比以前更烈了許多,都是大罵希臘人膽小,不敢來攻城。而希臘一方,卻反而出奇的平靜。昭元見那些特洛伊人比原來似更加精神健旺,但大都已經有些微絕望瘋狂之態,知雖然他們急於大戰,其實卻已快被逼到了最後的支撐關頭。眾人想來想去,都覺事已不能再拖。雖然奧德賽仍未能探到真正口風,但眾人實在已無法再等,覺得此事還是應當盡快去跟阿伽門農等人說清為好。   這一次卻極是順利,阿伽門農居然絲毫也不推辭,當天下午便來相見了。阿伽門農端坐帳中,兩旁隻幾名女奴,並無他人,對昭元等道:“各位,特洛伊那邊如何應答啊?”昭元道:“閣下已經知道,又何必來問我們呢?”   阿伽門農笑道:“按本帥得到的消息,他們似乎是不識抬舉。”昭元搖頭道:“這話隻對了一半。裏麵乃是有些人願降,有些人不願。”心想:“這話卻也不是騙他。”阿伽門農道:“然而他們至今不降,自然是不降的占了上風。”   昭元道:“化敵為友,舉國而降,此乃頭等大事。他們情感上難以接受,需要多多計量,亦是在所難免。閣下所言雖是不差,但據我所察,確實是內心願降者占了多數,隻是他們那不願降的統帥目前占了上風而已。而且這幾日來,願降者已跟我通了聲氣,說是讓我等可便宜行事,隻要最後不行殺戮奴役便可。”   阿伽門農道:“莫非閣下已經想到了什麽辦法,又或者是跟奧德賽的辦法一樣?”昭元道:“正是與奧德賽的類似。實不相瞞,我等這幾日出外賽馬,其實大半乃是在商量具體如何而做的事。賽馬不過掩人耳目而已。”   阿伽門農笑而不言。昭元道:“我等希望,閣下的聯軍能與特洛伊約期大戰,許以若敗則退兵……”阿伽門農忽道:“這些我已知曉。不過我不明白的是,我等本來再堅持不到一年便可勝利,卻又何必還要損傷人命,來一場佯敗?”   昭元微微笑道:“常理是如此,但生死存亡關頭,卻總是有意想不到之事出現。你我都是明白人,特洛伊存糧不到一年乃是事實,你我並無異議。可是這一年之糧,乃是對特洛伊全城人口來說的。若是特洛伊絕望之下,人人決意拚死一搏,婦女老幼不惜絕食而死,甚至突破人類野性,以血肉為食,隻留下精壯將士和堅固的城防來與希臘血拚,那卻又會如何?莫非希臘聯軍還準備再耗上一兩個十年?”   阿伽門農麵色不變,微微笑道:“這些我自然也不是沒有考慮到,隻是以我這麽多年的領軍經驗,卻知道這事實在不大可能。若說他們能做如此野蠻之事,那麽不用我們動手砍殺,他們自己就先絕了種。你不是也說他們是文明之邦麽?”昭元注視著他,一字一頓地道:“以你這麽多年的領軍經驗,你一定知道這不但可能,而且有著極大的可能。”   阿伽門農麵微變,也和他冷冷對視。昭元道:“所謂凡事留一線,對方手段才不至於太絕。如果希臘定要全屠特洛伊人,那麽他們為什麽不敢做這些事?這些你其實比誰都清楚,又何必來在明白人麵前講?”阿伽門農忽然笑道:“公子既然是明白人,自然也該知道一個道理。既然我們已經有了十年,那麽又何妨再等個十年?”   昭元笑道:“這裏麵還有原因,但卻不方便在下人麵前講。”那些女奴們都低頭退了出去。阿伽門農緩緩道:“我還真不知道,閣下到底還有些什麽話,居然能是本帥沒想到過的?”   昭元微微一笑,道:“沒有什麽是閣下想不到的,隻有閣下以為我等想不到的。閣下借這一場大戰之力,早已鞏固了王位,該做的其實已經都做了。現在這場戰爭再行拖長,對閣下可再沒什麽好處。”   昭元見阿伽門農麵無表情,頓了一頓,又道:“所謂物極必反,這也是一個道理。人在激憤之下容易激發鬥誌,可一旦時間拖得太長,自然也就會慢慢鬆垮下來。現在之所以又似有許多鬥誌,其實乃是因為大家都看到了即將到來的勝利。在這種情形下,那種要看到結局的欲望,能夠再此鼓勵鬥誌。可如果大家忽然發現還要再等上一個十年,那麽這鬥誌和精神支柱會成什麽樣?二十年是什麽概念?那幾乎已是人的一生,與十年的心理影響比起來,那可大得可不止兩倍。至於對人毅力的要求,更是不知要高多少倍。那個時候,士兵不但將迅速老去,思鄉之情也會無可抑製。同時,將帥們的腦海中,自然也將重新評估這場戰爭,思考是不是還有繼續下去的必要;反對的聲音,也肯定會大起來。”   昭元見阿伽門農麵色絲毫不變,忽然更加壓低聲音道:“而且更重要的是,半長不長的戰爭有利於鞏固王位,可如果是過長的戰爭,而且導致國王們長期不能在國內,卻又會危及王位。就算你的國家治如鐵桶,卻不能保證人人都無後顧之憂。到時候若有幾國國王堅持要先回國,軍心頓散,你真的還能堅持住麽?法不責重,你便想拿他們治罪也是不易。”   阿伽門農冷笑道:“如此說來,閣下莫非認為,這場戰爭最後贏的反而會是特洛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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