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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王之王 第四十九回 炎黃騎士中為本

(2006-03-24 20:48:03) 下一個
萬王之王 第四十九回 炎黃騎士中為本 (如未能看全貼出的全部回目,本書在起點中文網的更新最快最全,基本上是每天更新。也可到九頭鳥自己的網頁http://www.ece.osu.edu/~weim/,然後選"中文版",進去後選"本莊莊文",也可以看其匯合版.由於要借用網站的自動換行縮進功能,加上此網頁一般隻是周末有時間集中更新,所以可能會延遲一兩個星期,請諒解.信件請發至supernineheadbird@yahoo.com.)   第四十九回 炎黃騎士中為本   昭元心頭一陣悲酸,道:“不隻是敵人,還有我們。我們會做見證人,我們……”他說到這裏,心頭卻忽然間覺得,自己七人之力是多麽的渺小。自己說是可以做見證人,可是除非直接參戰,否則又怎麽可能有阻止任何一方麵毀約的本事?   海濤陣陣中,昭元心中也是越來越悲涼。忽然,他似乎決定了什麽,鄭重地舉起伊絲卡軟弱無力的小手,讓它貼著自己的臉,一字一頓地道:“我今天對著你,以我的全部尊嚴立下真正的誓言:如果希臘一方答應了條件而又毀約,我將不惜一切保護特洛伊人,逼他們複約。特洛伊人存則我存,特洛伊人亡則我亡。”   他發誓言的時候,心頭其實更加茫然,幾乎都覺得自己根本就是在騙伊絲卡。即使自己等真的參戰,就自己這麽幾個人,難道還能真去與成千上萬訓練有素的軍陣勇士抗衡?他們如果毀約,自己能把他們怎麽樣?他們那麽多人,真要屠殺,自己難道就能阻止得了?   伊絲卡見昭元麵色越來越鄭重,眼中滿是堅毅之色,知昭元已經準備不惜為這件事而親身卷入戰爭。她的眼淚又流了下來,心中安慰與愁苦一陣陣湧起,說不出是淒涼還是感激。她輕輕揩幹了自己的眼淚,幽幽道:“我不要你發生命的誓言,你本來與這件事無關的。我……我也知道,特洛伊的悲慘處境確實是已經無可奈何了,你……”   昭元搖頭道:“不,天下事天下人管得,何況這本來就是一場可以不打、也應該不打的戰爭?無論如何,為了你,我早已與這場戰爭密不可分了。如果他們背信棄義,那麽就將是違反天地正理。我不惜生命,也要讓他們受到真正的懲罰。”   伊絲卡心頭陣陣感激和溫暖,臉上卻不知不覺又有了淚珠的滑動。她坐起身體,臉兒和昭元緊緊相貼,閉上眼睛輕輕道:“我……相信你,我……我聽你的。但我不要聽你說這種話,因為要是有一天你死了,我……也不想活了。”昭元鼻子一酸,正待安慰她,卻聽她忽然喃喃道:“不過我還是希望我們都好好活著,希望你……一輩子對我好。你說……我們能這樣麽?”   昭元不忍再讓她傷心,道:“當然可以了。我們這次去希臘,就是要去那裏好好看一看,打通人脈,讓這件事能夠多幾分把握。到時候,無論是上策還是下策,特洛伊人終於還是能永存後世,我們自然也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伊絲卡身體漸漸回暖,臉上也紅潮泛起。良久,她終於輕輕道:“那個時候,你是留在這裏呢,還是帶我回你家去?”昭元也禁不住悠然神往,道:“待回去見了妹妹以後,你想去哪裏,我就跟你一起去。”伊絲卡道:“不,我是你的妻子,我跟你走。你想去哪裏,我就去哪裏。”昭元一笑,道:“我的心就是你的心,你想去的地方,也一定就是我想去的地方。就算本來不是,就因為你想去,也就成了我想去的地方。”   伊絲卡心頭的幸福感,終於暫時驅走了擔憂。她蒼白的小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櫻唇微張,輕輕道:“我知道,你總是很會討我歡喜。”昭元大樂,道:“要不是這樣,怎麽能做你的丈夫呢?”說著又想親她纓唇。伊絲卡一下避開,臉上羞意大盛,低低道:“你總是這樣欺負人家。你要是再這樣,我就真生氣不理你了。”   昭元見她輕嗔薄怒,三分生氣中卻還夾雜著七分羞澀,當真是說不出的可愛,心頭愛意更甚。但他怕真惹伊絲卡生氣,便也隻好收斂了許多,讓她身體坐正,連手也不敢亂撫她頭發。伊絲卡噗哧一笑,卻主動把頭又貼在他頸中,輕輕道:“你一聽話,我就……就好喜歡的。”說著秀發輕輕蹭著他的脖頸。昭元心中更是陣陣蕩漾。   二人相偎許久,才戀戀不舍地回到客棧。眾人見伊絲卡和昭元臉色,知道他們已經說過這件事,也就不再多問。次日一早,眾人揚帆出發,不上一日便到了希臘本土。眾人一上岸,便依先前計劃和荷馬的特別指點,分送大批金銀給當地官長和有勢力者。果然,這些行動大都得到了回應,那些官長們對特洛伊求和之事已不甚反對。   七人勇闖伊沃島的事已經轟傳開來,人人都道是他們是大英雄,先已有了重視的潛意識。同時,隨行的伊絲卡實在是品貌絕倫,神殿中看去便如仙女下降一般,對昭元的氣派極有幫助,自然也更容易引人敬畏。昭元本來便是主祭,因此跟那些祭司們說起話來甚是在行,知道何者是他們所喜所忌。他既不卑不亢,又大送金銀,自然便得到他們好感。   各國大都因海而富,貴人多近海港。昭元等分頭行動之下,往往不上一日,便能將一國幾乎所有留守的重要人物都跑個遍。一兩日一國,不上十日就跑了好幾個比較主要的大國。這其中底比斯和科林斯、斯巴達等比較廉潔,給官長的都是以捐助軍費的名義而行的。那些官長們收了之後,雖然不見得就是要貪汙進自己私囊,但也一樣態度變好許多。   一連十幾二十日,小的國家早已被連帶著跑遍了,大些的國家之中也已隻有雅典還沒到。這日眾人來到了雅典,照例便想去送錢。但荷馬卻建議,要眾人直接將錢帶到衛城中間的國庫主管那裏便可,不必處處分送貴人。眾人不是太信,便大頭由他和莫西幹等押去,說是直接讚助軍費;其餘幾人各自拿了些珠寶,要去試探各部官員。那些官員果然都是冷言相拒,即使言明是捐助軍費,也直言要送到國庫之中,絲毫無歡喜或者惋惜之色。   眾人雖是歎息而回,心中卻甚是歡喜。昭元道:“看來這雅典果然名不虛傳,製度相當健全,而且也並未因為戰爭而馳廢。也難怪荷馬說起雅典時,總是那樣充滿自豪。”   眾人笑了一氣,見押送寶物的荷馬和莫西幹等也回來了,人人都是興奮不已。昭元等說的是自己等送禮被拒之事,莫西幹卻說起那雅典衛城的壯麗繁華,實是平生罕見。昭元等大是好奇,見天色還早,便又前往觀摩。   從海港到衛城,一路上果然是越來越繁華,人煙稠密,場館無數。其建築基本上都是石質,構造精美,寬大壯觀,石條壘成的牆上棱角整齊。昭元見這些石塊雖然巨大,但接縫處之平整,竟然僅略輸於中土的燒磚,堅固更是大有過之。顯然,這裏的每一塊條石都經過了仔細打磨,每一處都不知道費了多少心力。   眾人一路走,一路讚歎。愛德華道:“打磨巨石之難,那是人人均知的。我家鄉雖然也是石屋為多,但牆壁之粗糙比起這來,那可要明顯得多了。你們呢?”眾人紛紛搖頭,都說自己那裏也無如此費力之事。昭元心道:“中土許多地方蓋房用燒磚,雖然也甚費力,但估計比這些還是要方便得多。隻是中土房間多為土木結構,雖然易建,可也易壞。也許磚房比較適合於建普通之房屋,但不太適合於堡壘。”   眾人又行了一陣,進了衛城,但覺熙熙攘攘,極是繁華,直可用冠蓋如雲來形容。昭元略一估算,覺此城若是連上周圍的海港,可能能有幾十萬人之多。中土隻有多年不曾經曆戰爭的周都洛陽,或是以富庶聞名天下的齊都臨淄,才有此等規模。其餘如楚都郢、秦都鹹陽、晉都絳城等,雖然也稱繁華,但規模終究還是略遜。這樣多的人眾都集中於不大的一片地方,自然不能全靠本地出產米糧為生。他們這一路上所見,大都是非商即工,農夫不多,卻也大都富足。顯然,這裏的貿易極是方便,其民無甚凍餓之憂。   昭元等人都是許久以來,都沒有見過這樣繁華的城市了。如今一見之下,人人都覺甚是賞心悅目,不想早早離開,直逛到中午肚子餓得咕咕叫,才回到船上。眾人說起所見所聞,都是感慨不已。   昭元道:“沒想到彈丸之地,卻也能靠通商聚起如此民口,如此繁華。看來雖然農為天下之本,但我家鄉一味重農輕商也有不是之處。隻是如此發達的地方,卻怎麽沒有燒磚之法,變土為石?那些建築都是石質,那要費多少心力啊?難道每間房子都要用作堡壘麽?”   荷馬笑道:“這你就誤解了。這裏許多國家燒磚也有,隻是甚為費時費力,不好掌握,操作起來的困難甚至遠超石頭建築。因此,磚房隻有達官貴人才消受得起。你來自中土,中土燒磚術頗為先進,遠比這裏要快捷方便,因此你才會覺得奇怪。不過這裏既然長期用石,自然也對用石頗有心得。因此,這些建築雖然費力,但也並不象你想象的那樣費時費力。”   腓特烈笑道:“不錯,各國各有所長,我們早就見怪不怪了。”昭元想想也是,便也不以為奇。眾人說起白天官員拒禮之事,都是讚歎不已。荷馬道:“這就是我為什麽對雅典如此驕傲的原因。希臘各國大都不象別處君主那樣能為所欲為,而且即使在這些約束強的國家裏麵,也依然以雅典對君主限製得最為厲害。這裏的選舉十分嚴厲,多年來從未廢棄過。而且我們有完善的監督和審判之法,處處都是先假設此人天天想為惡,以製度來防止人行惡,因此自無此等之事。”   昭元忽道:“處處都是防人行惡,難道便不倡人行善?”荷馬笑道:“自然也有,但主要還是防人為惡。需知我們這裏大都相信人性本惡,因此對每一人都不過分相信,時刻做最壞準備,讓他們互相牽製。”莫西幹道:“東方許多都是假定人心本善的。”荷馬笑道:“那我問你,你相信不相信人心本善呢?”   莫西幹遲疑了一下,道:“我雖然不全信,但也不能不信大半。”荷馬哈哈大笑,道:“這話本身便說明,你還是相信人性本來有惡的方麵的。試問人性若是本善,這個世上最初的惡又從哪裏來?而且這個世上又怎麽會有那麽多本來物產豐饒的地方,卻屢屢人民流離失所,貪官大行其是,遍地黑暗?”支奴幹道:“但如此而推,找別的例子,卻也同樣可知人心並非本惡。況且這裏的‘本’乃是指根本,並非說另外一麵全不存在。”   荷馬點了點頭,道:“這裏所說之人性善惡,不是說一個人出生時是善是惡,而是說人類本身的本性。你所說的,自然也有道理;這世界本來便有善有惡,人之本性自然也是如此。由於人們大都崇善,希望自己和別人都是善人,因此不自覺便希望相信人性本善之說,以資安慰。便是我,其實也是如此。但你們可曾聽說過害群之馬?”   他轉頭四望,但見眾人都點頭,續道:“一大群馬本來大都是溫順之馬,可裏麵隻要有一匹馬搗亂,那麽整個馬群就會亂糟糟一片。這道理放到人間也一樣。往往一百個良民的世道,隻需一個流氓,便能敗壞得不成樣子。這就說明惡和善其實是處於不等的地位,惡能夠極大地危害善。因此,即使我相信人性中善良之處本占多,但隻要其中有一點惡,導致有那麽一小撮人發將出來,便能害上多得多的一大批人。因此,我雖願意相信人性本善,但在製定製度上,卻必須以人性本惡來作為基礎。”   昭元道:“你說的也是有道理。其實即使是東方,製度製定上,大都也還是自覺不自覺地如此,也有同級或上下級之間的監督。不過問題是,君主或者最高的那人,便無法受限製。在這裏,最高級別的官員,反而可以通過選舉來受最普通之人的節製,雖然未必能總是有效,但總還算是有個名正言順的節製。”依維幹笑道:“我記得你不是說過,你要和你的師尊、還有幾位師兄弟,一起去要改變人性麽?現在怎麽對這個又心領神會起來?”   昭元笑道:“世間懲惡揚善,本為一體,而且也是難分。製度管世,多重在懲惡;教化改心,乃是重在揚善。前者重果,後者重因。”威廉道:“若是一個人有了惡念,但卻沒有去做惡事,在這裏便非罪人。而在東方,這本身便已經大受指摘了。”   昭元歎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其實概括起來,東方人崇尚類似於‘有心為善,雖善不賞,無心為惡,雖惡不罰’的想法,想從原因級別上就杜絕罪惡。而西方人則不管是否有心,更重視結果。他們可以概括為‘但有善行,有心亦賞,但有惡行,無心亦罰’,乃是想從結果上杜絕罪惡。隻是東方人的這個‘心’極難操縱,不甚穩定,很容易被人模糊和顛倒。往往一旦有聖主現世,教化良好,社會便能極好,能夜不閉戶,路不拾遺,人人親如兄弟姐妹。可是一但稍微有些什麽差錯,立刻便會糾纏於是否有惡念這等難以取證的事上,導致無數人很輕易就脫罰,而許多善行也被庸俗化。西方則是死死注重這個果,相對來說,不甚重視其因。由於結果容易取證,便好辦得多。這類思維指導下,雖然人人之間總有些防備,難以達到那種親如兄弟姐妹般的情誼,但卻更可能長期保持平衡。”   荷馬笑道:“正是。其實你們與我的觀點也是一樣的,隻不過你們自己都還沒意識到而已。比如說昭元,我聽說他雖然致力於教化人心,可是卻側重於罰惡以使人戒懼惡念。你們幾個雖一心要救人,但需要的時候也從不手軟,並不回避殺人。這其實還不是一樣?這說明,你們冥冥中其實早就認同了這個道理了。隻要去奉行,說不說明,又有什麽必要?”   他頓了頓,又道:“還有一個問題,就是惡人也喜歡宣揚善。惡人希望別人都當善人,因為如果別人都是善人,不加防備,自己便更能為所欲為。因此,怕的並不是相信善惡本身占多少,而是怕一點都不相信。那樣的話,必然導致真心被人性本善或是人性本惡所迷,從而完全忽視了另外一麵。若是到了覺得全然無必要防備別人,或是覺得這個世界全無希望、本來就該漆黑一片,那便是兩個極端了。”   昭元道:“我總是在想,人們能不能把惡根去掉?我從來也沒有能回答這個問題。當初我在天竺,曾經以為就算不能全去,起碼也能去到人們自己基本覺察不到的地步。可是現在,我卻越來越糊塗了。或許世界本來便是這樣矛盾,事情永遠也無法絕對無瑕,那麽世間也就永遠不能全無惡事。看來,要想長久過的好和安全,卻要時刻先想著惡和不安全。要想象遠古傳說那樣,人人之間無有戒備,天下處處兄弟姐妹,親密無間,隻怕是不大可能的。”   荷馬道:“人們想親密無間,亦是出於本性。但現實中是人人都是不同的個體,本來便是有間,又何來親密無間?你們有沒有看到,女子之間往往本來是最好的朋友,卻常常能為一點小事而反目,而且彼此都恨得咬牙切齒,委屈無比?這就是因為她們過於不防對方,一覺得彼此是好朋友,就覺得自己應該毫無保留地跟對方好,而且覺得對方也應當如此,總覺得彼此應該無話不談,心心相印。可她們畢竟也是不同的人,也會有不同的想法,這一點實在又難以完全做到。因此一旦有了一點點矛盾,彼此之間就都覺得受到了莫大的傷害。可男子之間,即使是你們之間,卻很難有到這種地步的期望。因此,你們雖然整體關係不如女子好時那樣親密,卻往往能保持長久的情誼。”   腓特烈哈哈笑道:“不錯。女子之間若是一起睡於一張床上,常常會兩人麵對麵交抱,彼此緊貼。而男子間若不得不擠在一起睡,人人都巴不得背對背。這道理看來是源於此了。”依維幹忽然笑道:“男子同住你我是見識過了,別說背對背,打架的都有。可你又沒見過女子同睡,你又不是她們,怎麽知道她們是這樣?”   腓特烈一時語塞,道:“我這是聽說……”依維幹接道:“聽誰說?”昭元忽然笑道:“這你就不對了。你又不是他,你怎麽知道他不知道女子是這樣睡的?”支奴幹大笑道:“昭元說的是。再說我們都隻一個老婆,哪比得上他們兩個那樣有機會?”   腓特烈大是尷尬,隻好裝作什麽也沒聽見,但卻忽然又大叫一聲,道:“女子與女子之間雖然難得觀察,可是我卻不問也知道,男子與女子之間能一點縫隙也沒有。”莫西幹奇道:“莫非又是你的親身體驗?”威廉笑道:“非也。你隻看他,還有他,就知道了。”說著便朝昭元和愛德華一指。   眾人相顧哈哈大笑,昭元麵紅耳赤,愛德華也是神色尷尬。支奴幹笑道:“這話說的實在太對了。這兩位老弟哪怕跟老婆分開幾百裏,卻居然還是能親密無間。你要說這話,這滿室之中,還真是沒一人會不讚同。”   昭元被憋得沒辦法,急道:“胡說八道,當然還是有縫的了!你們別睜著眼睛說瞎話,否則我把你們寫給老婆的信……”忽聽莫西幹怪笑道:“你說有縫?這話可不能隨便說啊,要不要我們把你的這話,傳給那個小姑娘伊絲卡聽聽啊?”   昭元一呆,荷馬已笑道:“有些話是人人都要明白,但卻偏偏不能說出來的,你們也就不要再互相揭短了。現在說正事要緊,你們別老是三句不離本行。”眾人聽他將自己等一幹人的毛病全說了,一個都沒漏下,便也隻好收斂起來,繼續聽他細說。   荷馬道:“雅典等幾個國家還算明白點的,即使我們不送禮,也未必便不能接受我們的想法。從今天我們探的口風來看,似乎也印證了這些,也就是他們很可能願意在收取大筆金額後,收留一批人來當公民。但這些國家畢竟是少數,不能特立獨行,因此重點還是在大多數國家上。若是再無意外,再過幾日,我們便可和一批各國的重要人物一起出發去前線了。如果能在那裏多說服幾個國王,這把握也就能更大一些。但是目前,昭元,你還要去好好勸勸那個小姑娘。最起碼,你要讓她能真心覺得,萬一是下策的話,她也能接受。” 萬王之王 第四十九回 炎黃騎士中為本(二)      昭元點了點頭,道:“她現在也親眼見了希臘的繁華,知道成為公民後的權利和義務了。依我想來,她應該也已知道,希臘公民生活不比特洛伊差。我看特洛伊人如果能先被接受一兩年,同時他們行事低調些,便很有希望。他們交納第一次稅後,原來的公民看到他們確實也能有所貢獻,也無威脅,自然便會有人真心為他們說話。那時候利益彼此糾纏,也就不那麽容易再有反複了。”   荷馬點頭道:“希望如此。你的事還很多,除了說服她外,還要盡量多鼓動神廟人員同去,以方便給前線的將士台階下。其餘的人就我們去找。愛德華和莫西幹等人再回去搬些財寶回來。這次不要光帶最下等的金銀,要找些精致些的,好送給單人,同時早去早回。大家分頭行事,記住大撒金銀,行事要氣派。現在可節儉不得。”眾人各各點頭,自去準備不提。   昭元來到船頭,卻見伊絲卡癡立在船頭,呆呆地望著大海,似乎滿懷心事。昭元上前輕輕擁住她肩頭,道:“你在想什麽?有心事啊?”伊絲卡回過頭來,幽幽道:“你真的覺得,希臘人會接受我們麽?”   昭元想了想,道:“本來我也是不敢肯定的,但現在看來,情形似乎要好一些。此事若是隻由個人作主,那確實難測,因為人心確實容易變。但現在你也看到了,他們國中並不是國王說了算,有很強的製約製度,而且對信用確實很在乎。若是國王說謊,隻怕全國人都會看不起他。我猜想他們在接受了天價贖金後,應該不至於再去反悔。”   伊絲卡呆呆聽他說完,忽然流下淚來,身體微微顫抖,哽咽道:“可是我真的好怕,我真的好怕。”昭元輕輕撫她肩頭,柔聲道:“別怕,別怕。隻要他們不那樣短視,認同特洛伊人融入,應該是沒有問題。這個觀念問題,由神廟祭司來說最好。你忘了,我不就是海神麽?”   伊絲卡被他逗得一笑,眼淚卻還是止不住,道:“可是他們……他們這裏似乎祭司不是直接管這些事的,世俗才是真正作主的。”   昭元沉吟道:“話雖如此,但此事其實本質是讓他們都得利,隻不過我們願意付帳而已。如此說來,真正所需的其實不是利益本身,而是觀念和台階。人往往需要推理,需要思維連續,轉變起來需要理由,可神卻不需要。因此,隻要祭司們願意為這事說些話,願意幫助改變觀念,那麽就連台階也有了。我想,他們還是會答應的。”   伊絲卡癡癡看著他,喃喃道:“你……真有把握麽?”昭元一笑,道:“你莫忘了,與神打交道是我的老本行,我對這一行很熟悉的。”他看到伊絲卡依然無法放心,鄭重道:“總之,我是不會故意去害特洛伊人的。這樣做,無非是讓他們有一個有尊嚴活下來的機會。不管怎麽樣,我向你保證,我與特洛伊人共存亡。”   伊絲卡眼淚漸漸止歇,眼中也慢慢現出光彩。但她卻又緩緩閉上了眼睛,整個身體都軟弱無力地倚在昭元身上,輕輕道:“我什麽都不懂的,我隻能相信你。在我心中,你做的永遠都是對的。我相信,你看的永遠是最準的,你也永遠不會騙我傷我。”   昭元心下感動:她其實還是無法相信希臘人,但卻隻因為相信自己,就願意接受自己的這一辦法。她絲毫也不在乎自己的家族會因此失去王族身份,卻隻求能夠為普通特洛伊人,保留一份起碼的尊嚴和生命。刹那間,昭元隻覺自己的肩膀似乎從未有過的沉重。伊絲卡那本來輕盈嬌弱的身軀,似已變得無比的凝重,仿佛整個特洛伊的重擔,都已通過她而壓在了自己身上。   伊絲卡喃喃道:“我心裏很亂,你陪我到海邊走走好嗎?”昭元心頭也是一片混亂,道:“好啊。”他攬著伊絲卡纖腰,讓她靠在自己身上,慢慢步下大船。二人緩緩而行,卻都是不發一語,即使偶爾相視一眼,都覺心中有千言萬語要說,卻又都不知從何說起。   也不知走了多久,不知不覺間,二人已到了一處遍布著大石的海灘。遠處海港的喧囂已然不再,耳邊鼻邊盡是海風的氣息。海鷗在頭頂飛翔,海浪在沙灘追逐,一切都是那麽的輕鬆,一切都是那麽的閑散。可是二人心中,卻依然是無比的惶惑。   昭元將伊絲卡輕輕抱上一塊大石,自己在她旁邊坐下,和她並肩望向特洛伊的方向。但見遠方海天一色,夕陽如金,卻看不到特洛伊的身影。   伊絲卡幽幽道:“我的家鄉是東岸各國之首,強大而又富庶,美麗而又祥和。大人們說,當我很小的時候,特洛伊是人世間最好的地方。那裏有很多很多的商人來往,市場上物品豐富,人們快樂而又勇敢。愛琴海列國甚至一直都有一個傳說,就是特洛伊那輝煌壯麗的城牆是金子做的。在我心目中,即使是今天的雅典衛城,也比不上它的繁華和壯麗。”   昭元聽得悠然神往。他想起特洛伊能獨抗希臘聯軍十年,那城池之宏偉,人民之勇猛,國家之富庶,自然是無與倫比。   伊絲卡說著說著,卻忽然流下淚來,顫聲道:“可是現在,這一切都看不到了。自從戰爭開始後,街市上就東西少得可憐。人們相互之間談論的,也已不是追求幸福,而是仇恨、死亡和殺戮。我爸爸……他是特洛伊最偉大的英雄,可他卻不讓我學武,因為他總是說,希望我一生能平安和樂,不願意我一生被仇殺包圍。他每次出去征戰,都與媽媽和我訣別,告誡我們如果他死在戰場,不要去為他複仇。那個時候,全城的男人都象瘋了一樣,經常半夜號角連聲,他們就批掛上陣;等回來的時候,全城總是充滿了失去丈夫、失去父親、失去兒子的哭聲。特洛伊雖然還在苦苦支撐,可是它已經不再強大,不再平和,不再富裕,也不再讓人羨慕。到了今天,它……它驕傲的人民,甚至都還要投入敵國去做平民。特洛伊的美麗和榮耀,隻怕永遠也不可能恢複了。我……我的心中好難過……”說著整個人已泣不成聲。   昭元也已不知不覺中熱淚盈眶,輕輕道:“這隻是最壞的結局。我想,也許希臘人還能接受我們的上策。況且隻要有人在,那麽特洛伊就存在。他們融入希臘,本身就能使希臘傳承一些特洛伊的文明,其結果正如水入百川,萬世不息。”   伊絲卡擦了擦眼淚,顫聲道:“你說這就是最壞的結局了,你真的覺得是這樣嗎?”昭元心頭一顫,眼前似乎浮現起特洛伊人人吃人、城破被屠殺、或是全被賣為奴隸的情景,以及其他不知什麽樣的悲慘情景。   他明明知道,自己說出來給伊絲卡聽的這個最壞結局,其實簡直已可說是最好的結局了,哪裏還能說是最壞?可是當他看到伊絲卡蒼白的臉,還有那悲淒的神情,心頭卻是說不出的痛,心頭所想無論如何說不出口。他隻得努力點了點頭,道:“是的,這已經是最壞的結局了,不可能再壞的。”   伊絲卡顫聲道:“你不會騙我的,對嗎?”昭元心頭一顫,不敢看她眼神,低頭道:“當然不會。我將不惜代價,為特洛伊爭取最好的結局,至少要確保這個最壞的結局。”伊絲卡蒼白的臉上漸漸泛起血色,眼淚也漸漸止歇,身體卻依然軟弱無力,輕輕道:“我們的生命和尊嚴都在你身上了,你會保護我們度過難關的,我很放心。”   昭元輕輕歎了口氣,不再說話。過了一會,他卻又忍不住心頭所想,道:“你覺得,你的同胞們對去做希臘平民這件事,會怎麽看?他們願意遠離家鄉嗎?”伊絲卡閉上眼睛輕輕道:“我不知道。可是我想我既然相信你,他們也不會太拒絕吧。你說是嗎?”   昭元心頭一酸,不忍再說,勉強道:“是啊。其實在遠方的生活,有的時候更精彩。比如說我吧,我雖然留戀我的家鄉,但我也知道好男兒誌在四方。你一個女孩子都明白這樣的道理,他們又怎麽會不明白?而且我聽說,特洛伊和希臘本身也都是移民所建的嘛。現在彼此再流動流動,不也是一樣?”   伊絲卡嗯了一聲,整個身體完全倚在昭元身上,似乎隻要挨近他的身體,就可以遠離那許許多多無可捉摸的可怕思緒,逃避一切恐懼和困惑。昭元感到了她心中的迷茫和無助,將她輕輕抱坐在自己腿上,一遍又一遍地撫摸她小臉、秀發和肩頭,讓她和自己貼得更緊。浪花一朵朵地上來,輕輕拍打在昭元和伊絲卡的身上腿上,二人都是渾然不覺。   良久,伊絲卡忽然推開昭元,羞道:“看你,鞋襪衣服都濕了這麽多,也還不知道。”昭元一笑,道:“你也是一樣,還說我呢。”伊絲卡嗔道:“這都怪你。”昭元笑道:“是,是,都怪我。那我們回去吧。”   伊絲卡搖了搖頭,道:“我不回去。”昭元道:“那就脫下鞋襪放在高處曬一曬夕陽吧,它們太濕了。”說著便要替伊絲卡脫鞋脫襪。伊絲卡臉上一紅,一下打開他手,自己卻背轉過去。昭元一怔,旋即明白她是怕自己又趁機亂摸。他心頭又悄悄浮現起,當初自己在花筏和鯨背上,偷偷摸她素足的溫柔感受,不免又是一陣神魂蕩漾。   伊絲卡脫下鞋襪放好,又狠狠瞪了昭元一眼,直到把他偷偷伸出的手瞪了回去,這才羞澀一笑,又輕輕閉上了眼睛。但她整個人卻還是坐在昭元懷裏,任憑雙足被浪花撫摸。昭元心頭惆悵,情不自禁地道:“看到這個情景,我真的好希望自己是海神啊。就算隻當一朵浪花,也好過我現在。”伊絲卡紅雲大起,嗔道:“你又來了。你要是總這樣壞,我就不理你了。”昭元攬緊她的嬌軀,在她耳邊湊道:“我怕我要是不這樣壞,你就真的不理我了。”   伊絲卡大羞,狠狠掐了他一下,但卻依然忍不住露出笑意。昭元歎道:“不這樣你又不理我,這樣又要被掐,真是難哪。”伊絲卡笑道:“你乖一點,我就不掐你了。”   昭元笑道:“隻怕未必吧?我看是乖也要被掐,不乖也要被掐。我還是不乖的好。”說著又想親她臉頰。伊絲卡急忙閃避,但昭元手上加勁,摟得越發緊了,終於還是在她臉上輕輕吻了一下。昭元隻覺她小臉和自己的嘴唇一般地燙得嚇人,二人之身心也似乎交融在了一起,難舍難分。   良久,伊絲卡嚶嚀一聲,輕輕道:“我們……不要這樣。以後成婚了,日子還長著呢。”昭元一笑,道:“好啊。不過那個時候你就要補償我了,我也不想再象現在這樣乖了。”伊絲卡暈紅滿臉,道:“那你現在先要放手,不然,我……”昭元戀戀不舍地放開手,二人都是大大舒了一口長氣,側目偷偷相望,卻又都立刻避開。   伊絲卡恨恨道:“我本來是特洛伊的公主,今天卻居然在希臘的這片土地上,還被你這樣輕薄,真是倒了大黴。”昭元笑道:“我本來是海神,卻因為一句話說錯,導致老婆再也不相信我是海神了。現在連想對她好,都還要小心被掐。”說著又假裝要伸手去摸她足。伊絲卡羞澀一笑,將足移開,忽然幽幽道:“其實,我也不是第一個來到這裏的特洛伊公主。”   昭元道:“你是說你那位被搶的姑奶奶嗎?”伊絲卡輕輕搖頭,道:“我不是說她。”說著忽然一笑,臉上紅暈又起,道:“我說的是被騙到這片土地上的特洛伊公主。”昭元一笑,道:“原來還有人跟我一樣,能騙到大美人?居然還在我前麵?真是豈有此理。”   伊絲卡嘻嘻一笑,嗔道:“你們都是一樣的德性,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她頓了頓,輕輕又道:“你知道我們現在所在的這片土地,叫什麽名字嗎?我不是說希臘,而是希臘所在的這片大陸。”昭元道:“聽荷馬說是叫歐羅巴。怎麽,是這個家夥拐騙了你的先輩嗎?”   伊絲卡氣鼓鼓地道:“才不是呢。她是被拐騙的。你……真笨!”昭元忙道:“那是怎麽回事呢?”伊絲卡悠然望著遠方,良久才輕輕道:“傳說很久很久以前,我家鄉的地方,有一個腓尼基國。這個國家中有一位公主名叫歐羅巴,她非常非常的漂亮。天神宙斯對她心生愛慕,於是就變成了一頭威武美麗的白色大公牛,來到了她和姐妹們平日玩耍的草地上,還朝她走過去。”昭元笑道:“我還以為變成了一頭大色狼呢。那才叫名副其實。”   伊絲卡聽他又在胡扯,隻好不理他,續道:“宙斯徑直朝草地上玩耍的歐羅巴走了過來。歐羅巴和姐妹們也注意到了他。她們看見如此威武雄壯、又漂亮又有風度的大公牛朝自己走了過來,都很興奮地去圍過去看。宙斯驕傲地在姑娘們麵前展現著他不平凡的風度,更加贏得了姑娘們的喜歡。歐羅巴開心地說:‘姐妹們,這頭漂亮的大公牛好象很喜歡我們。我們不妨騎上它去玩吧!我看它這麽大,一定可以騎四個人。’她剛說完,那頭大公牛就向她矮下身軀,似乎很善解人意地請她騎上去。她非常開心,就先騎了上去,回頭招呼她的姐妹們也騎上來。”   伊絲卡說到這裏,偷偷看了昭元一眼,見他聽得入神,心下歡喜,續道:“可是這時,大公牛卻立刻奔跑了起來,歐羅巴的姐妹們追趕不上。歐羅巴開始還很興奮,看著姐妹們急急地跟在大公牛後麵跑,卻又追不上的樣子,不停地嘻嘻直樂。可後來大公牛越跑越快,姐妹們都被甩得沒有影了,連家鄉也看不見了。歐羅巴這時心裏才著急起來,想要下來回家。可是大公牛跑得飛快,她根本不敢從背上跳下來。她心中越來越憂愁,越來越害怕,不知道大公牛到底要把自己帶往何處。”   “後來,大公牛馱著她一直來到了海邊,又遊過了博斯普魯斯海峽,來到了對麵這塊還從來沒有人來過的土地。大公牛搖身一變,變成了一位英俊的男子。他向歐羅巴說明自己就是天神宙斯,因為愛慕她的美麗而來,希望能夠和她歡會。於是在無可選擇中,宙斯達成了他的心願。歐羅巴醒來後,發現自己周圍一個人也沒有。她的神智漸漸清醒起來,想起了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不禁為自己被帶到遙遠的地而傷心,更為自己莫名其妙地失去貞節而痛悔。她痛哭了許久,在她哭得沒有力氣的時候,忽然聽到一個聲音對她說:‘好姑娘,不要傷心。你要知道,從此以後,這片收留你的土地就將被稱作歐羅巴。’”   昭元聽得越來越是神往,可這時伊絲卡卻偏偏住口不言。昭元忍不住問道:“後來呢?”伊絲卡臉一紅,恨恨道:“後來就來了你這隻大色狼。”   昭元一怔,哈哈笑道:“果然是如此,真是一點也不錯。”伊絲卡暈生雙頰,瞪了他一眼,輕輕道:“後來,宙斯又施展神力,讓許多人發現了這裏,來到了這裏。於是,這裏就成了現在的歐羅巴,現在的希臘。”昭元笑道:“我還想知道歐羅巴後來怎麽樣了。” 伊絲卡滿臉紅暈,轉過頭去,但終於還是輕輕道:“後來……後來歐羅巴接受了她的命運,和宙斯生了好幾個兒女。”說到這裏,聲音已是小得幾乎聽不見。   昭元哈哈大笑,道:“那就還是嫁給了宙斯了嘛。看來我變成海神來騙你,也是大有希望的。”伊絲卡嗔道:“你才不是這樣的呢,你是……”昭元道:“莫非是指我變成了大色狼?”伊絲卡氣道:“明明是大色狼變成了你,才……”   昭元笑道:“……才騙到了又一個小公主當老婆。”伊絲卡急道:“人家才不要當你老婆呢,你……”昭元一把摟緊她,笑道:“我知道了,你不當我老婆,那就一定是要我當你老公。天鏈都送給你了,不當你老公乖乖挨掐,怕是不行了。”   伊絲卡臉上紅雲又是大盛,羞得說完全不出話來,心頭卻充滿了甜蜜。昭元輕笑道:“將來,我和你也要生幾個兒女,他們也要以你來命名。”伊絲卡頭深深埋入他懷中,輕輕道:“不要以我的名字來命名,以你的來命名。”昭元嘻嘻笑道:“那豈不是讓宙斯專美於前了嗎?”想了想,又道:“反正你的族徽是太陽神,我的祖先也相傳有太陽神,那麽以後就以太陽來為姓名,你說好不好?”伊絲卡沒有回答,但卻輕輕點了點頭,頭已埋得更深。   昭元玉人在抱,溫柔直透全身內外,心頭更是思如潮湧:“她當初說不願意被比作維那斯,也不願意自己被比作火神或者戰神,原來卻是因為她想把自己比作宙斯,而她就是歐羅巴。呀,我還以為她之所以不願意被比作維納斯,隻是因為他們都無法真正結合呢。嗯,她心底隻怕還有一點願望,可能她自己都沒意識到,那就是她還希望我能有宙斯那樣的手段和神威,救特洛伊於水火。”   昭元想到這裏,輕輕扶正伊絲卡,讓她麵對自己,道:“我一定會想辦法救特洛伊人的。隻有這樣,我的兒女才不會沒了著落。”伊絲卡一笑,道:“哼,你的兒女,跟特洛伊有什麽關係?”昭元笑道:“本來是沒關係的,隻是有了你,這關係就在你身上了。你不是還想過怎麽命名嗎?這麽快就不認帳了?” 萬王之王 第四十九回 炎黃騎士中為本(三)      伊絲卡嬌羞不勝,無可回答,待要藏身不讓他看,卻又覺他手力太大。她見昭元眼睛中又不懷好意,怕他又要來強吻自己,忙道:“天色晚了,我們快些回去吧,不然……不然他們又要罵你了。”昭元見她說的一本正經,可說話間卻是羞得睜不開眼,說不出的美麗可愛,心頭大樂,道:“看來老婆畢竟還是疼我,我就隻好乖一點了。”   伊絲卡一笑,見高處菱襪已幹,便又取過穿上,和昭元映著天邊紅霞回到了船上。那船上眾人自然早就齊整整地要看他們笑話。昭元畢竟久經陣仗,充耳不聞之下,急急便把伊絲卡交到阿茜婭手中,自己則老起臉皮來坦然麵對眾人取笑。   眾人見他臉皮已然厚極,簡直連半點紅的意思也沒有,便也不再白費力氣,立刻便切入了正題。眾人說起這半日來的所得,似乎大有收獲,但說起雅典之事,卻都覺有些棘手。要知按照荷馬的設想,他們本來都以為這是最容易說動的地方的。不料雅典官員不肯受禮,而且答得總是模棱兩可,讓人始終還拿不定主意。眾人商量了一氣,一時並無良策,隻得先行休息,待明日再想辦法。   次日昭元來到衛城聖廟,如先前見各國祭司一般要求見禮。他吸取了眾人各處碰壁的教訓,這次隻帶了一件很小很小,但卻閃著奇光的寶物,說是發現了一樣珍寶,隻是不知是不是需要供奉的聖物,特來請大天師鑒別。   那通傳的人見他氣宇不凡,身後的伊絲卡風采如仙,知道必非常人,於是便一麵偷偷大看特看,一麵忙不迭地通傳進去。不一會,二人已被引到了貴客秘室。那裏麵已有一名老人慈眉善目端坐正中,一見二人到來,便起身招呼。   昭元笑道:“老人家年紀尊榮,不必對我們小輩多禮。”那老人屏退下人,嗬嗬笑道:“老朽一聽仆人所言,便知二位是非常人物。這位公子年紀雖輕,但這神前氣度卻頗不凡,隻怕早就曾登臨高位,縱論人神。要論見事之明,這位公子未必便在老夫之下。老夫雖然年長幾歲,卻也不敢在道理麵前賣老。”   昭元見他說話平和,不象有些國家的祭司一開始盛氣淩人,一收到寶物便又立刻客氣萬分,心中便已存了幾分好感。隻聽那天師又道:“我聽人說,近來有人給雅典捐了一筆不小的軍費,想來便是你們罷?”   昭元道:“不瞞長輩,此事確實是在下等所做。想來老人家也必已知道,此事雖然名為捐助,其實也有問路之意。要不是貴國官製清明,隻怕早已變成行賄了。”那天師眯起雙眼看了昭元和伊絲卡幾眼,忽然哈哈大笑起來:“果然眼光不錯,知道在我老頭子麵前,說什麽話中聽。好,好,我就喜歡這樣。”   昭元歉然道:“此事本來不是好事,但為了另外一件大好事,也就隻好如此。想來老丈自然也有所疑,覺得在下應該不是奸詐之人,所為必然有因。要不然的家,現在在下隻怕已經被逐出殿門了。”   那大天師皺眉道:“不錯。先前我一聽說二位拿了樣寶物,要來鑒定探討,便有疑心二位是來行賄。要不是他們一再說起二位風采,老夫還真不打算一見。現在一見之下,自然就更加明白二位的確就是行賄而來。那樣寶物雖不是凡品,但與尊夫人所佩之鏈比起來,簡直就如田間石子一般。試問這世間那有拿著明知是石子的東西,卻去求鑒定的道理?”   伊絲卡聽他直說自己是昭元夫人,頓時紅暈滿臉,卻也並不反駁。昭元也是臉上一紅,道:“在下年輕,行事有欠考慮,還望恕罪。”那天師道:“其實也不算什麽,反正你的目的就是要見到我。這樣一來,反而使我對你更有興趣了。”昭元心中一動,道:“長老莫非已知我確切來意?”   那天師道:“我雖然有些猜測,但卻還望你親自說出來才好確定。”昭元道:“我來此地,主要是想撫平特洛伊之戰,令愛琴海平和如舊。想來天師也久有此願吧?”那天師看了他一會,道:“你準備如何撫平呢?”   昭元心想:“他不問我為什麽要撫平而直問手段,看來大約也是心中早已有意。”當下便道:“我準備請希臘人和特洛伊人訂立盟約,特洛伊交回海倫,正式陪罪,並支付大筆罰金。希臘人則退兵,兩下罷爭。在下以為,這樣一來,對彼此都有利。”   那天師搖頭道:“此議早不知被多少人明裏暗裏提過多少遍了。你現在再提,又能讓人覺出什麽新意?”昭元道:“這筆罰金,可以大得普通人難以想象。”那天師看了看他,忽道:“是特洛伊付,還是你付?”昭元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似乎自己等人所想已大半在他料中,便道:“大家都是明白人,我也不用相瞞。其實,特洛伊是肯定拿不出這筆錢來的,但我兄弟七人卻是富甲天下。我們可以通過特洛伊之手,來付這筆罰金。”   那天師忽然笑道:“既然公子知道你我都是明白人,那麽何不直接把真正要說的說出來,還要這般繞彎?”昭元一驚,暗想:“莫非他已知曉我們底線?”但想這等之事事體重大,事關一國人之性命,底線絕然不能輕露;否則受製於人,便難以翻身擺脫。當下他還是不動聲色,道:“不知天師何以出此言?我既身為說客,這小心說話便是我的本分。”那天師看了他許久,忽然笑道:“公子年紀雖輕,這養氣功夫卻已世人難及。荷馬還說了什麽?”   昭元大吃一驚,心念劇轉,但麵上卻極力抑製。他正要再出言試探,那天師卻已笑道:“公子不必怪罪荷馬,其實這些日子來,他並未來見我這個老朋友。我其實早已知他回來了,隻是我與他本是故交,他又和你們出此計策,自然要避嫌。我也隻是猜出來他有參與其中。他建議你來跟我攀談,其實並非是要與我理論,而是要我親眼看看你這個人,讓我看看你是否能當得大任。”昭元心頭雖然極想接過話頭詢問,但終於還是抑製住自己的好奇,隻是淡淡地道:“天師之猜,頗有神奇之處。隻是身為說客,便當盡本份。”   那天師抿須笑道:“好,好!果然臉皮足夠厚,氣度足夠穩,對人人都不失防備之心,而且還能裝傻裝到底,死活不承認。看來你雖然年輕,但既有此城府,似乎又財可通神,大約是可以當此重任。”昭元被他大說“臉皮足夠厚”之類的話,雖然確實也早就覺得自己隻要不麵對心儀美女,臉皮氣度便能極厚極穩,但卻還是禁不住臉現尷尬。   那天師道:“你的想法裏,若我猜得不錯,這被你說出的當是你的上策。而且即使是你自己,對這上策也沒抱多大希望。你的下策,可是要我們破城之後,善待特洛伊人?”昭元無奈,隻得道:“天師既然已經看出,我也就不再隱瞞。但在下也不得不說,這的的確確便是在下等人的底線,實是不能再讓。”   那天師道:“我也知道。正如我先前所說,荷馬要你來,並不是想要說服我什麽,而是讓我看你這個人。這是因為,他本來就知道,我的想法其實是跟你差不多的。雅典的這些公民,許多本來也是外邦人,本身對收納些特洛伊人並無特別的抵觸情緒。隻是雅典也隻是雅典,不是希臘全邦,而且雅典四麵被群強包圍,實在不能太特立獨行。現在希臘各國大都已對此戰紅了眼睛,都言城破後要盡屠其男,盡沒其女。平日稍有人有異議,立刻便被指為背叛和沒有氣節。因此,雖然有幾個如我們的國家本來不願如此,可也不得不隨聲附和。否則的話,不但救不了特洛伊,隻怕我們自己也難保。你知道我們的難處嗎?”   昭元點頭道:“這些難處,我們也深有體會。不過我們在來雅典之前也已作了些準備,用了些財物先行疏通。當時我們旁敲側擊,似乎他們也不甚反對。因此,我想我們如能再多加注意和疏通,或許能好辦一些。”   昭元知道,邁錫尼國王阿伽門農的嫡係諸國大都是死硬派,肯定是將此事升華說成全希臘的恥辱,號召乃至脅迫各國參戰。他們本來就有優勢,而雅典等國又本來就與他們有所不睦,若是在眾怒之下硬抵,他們肯定會以此為借口先滅雅典等國。因此,即使是著名的智者奧德賽,開始也隻有假裝瘋狂來消極躲避,而且被識破後還是不得不參戰。如果說要寄希望雅典去硬抵,那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那天師點了點頭,道:“你也看得很清楚,那我就放心許多了。今天既然我已親眼見了你,那許多本來都快要絕望的念頭,或許就又有了些希望。不過無論如何,你們必須湊夠較多人數,雅典才能附和。情況非常,我們不得不生存為先,仁義在後,還請公子見諒。”   他見昭元點頭表示理解,似乎輕鬆了一些,但正要再接著說的時候,卻又似是有一件極大的心事委決不下,幾度欲言又止。昭元正想發問,那天師忽然站起身來,道:“失禮片刻,請見諒。”說著步出密室,似乎吩咐了些什麽。昭元心念一動,但終於還是忍住了暗中跟隨他偷聽一下的念頭。   那天師慢慢回轉內室,幾乎都還沒有看昭元和伊絲卡一眼,便輕輕歎了口氣,似是有極大心事一般。他頓了一頓,終於還是道:“若是要接受特洛伊之民,不能雅典單獨接受,必須各國都接受一些,以避嫌疑。同時,列國中即使公民比例最大的,婦女、兒童和奴隸也都無公民權,公民從來都是少數。因此,每一國接受的公民人數,不光是不能超過該國人口的十分之一,而且不能超過該國公民的十分之一。雅典即使可以多接受一些,但也不能超過這個比例。同時我還要提醒你,他們一旦被接受,必須鄭重發誓效忠接受他們之國,不能再行有複國之誌。而且,特洛伊人必須徹底融入,不能再將自己看成是特洛伊人,或是特洛伊族,以免留下長期隱患,誘發矛盾。這個是根本原則,我們是不能讓的。至於你所說的罰金,其實對於我們來說,問題不是很大。特洛伊是東岸大邦,其民智慧勇猛,文明絲毫不亞於希臘,與普通蠻族人不同。若是得他們融入,於我諸邦其實都是大大有益。因此,隻要放長眼光,這其實也本來就是對希臘有利之事,似乎也無需罰金。但現下形勢,無大筆金錢確實不可,而且還要盡出其府庫所有,令其窮困,才可令許多人泄憤。因此,所接受的特洛伊人開始隻能當平民中的貧民,不能多帶財產,以便讓許多仇恨深者少些忿忿之情。你們付出的這筆贖金,最好要讓別國既覺得,這確實是一筆值得放過特洛伊人的大數目,又要讓他們至少勉強相信,覺得特洛伊有可能在幾十百把年內拿得出來。而且到時候,雅典也會極力爭取多要也多分這筆罰金。這一來是想避避嫌疑,二來也是己利為上。你們可別見怪。”   昭元看了看伊絲卡,見她目光憂鬱,神情悲淒,呆呆地望著自己,但終於還是點了點頭。當下昭元便道:“我也不瞞天師。這位是特洛伊英雄赫克托爾之女。既然她也肯同意,那麽大約也可說服特洛伊人接受了。”說著拉伊絲卡向那老人見禮。   那老人神情肅穆答禮,緩緩道:“老夫一見她,就知並非常人,否則你也不至於與她結親。我雅典雖然尊崇阿基琉斯,但赫克托爾也是真正的英雄。大家雖是敵人,但對英雄一樣景仰,沒必要存什麽門戶之見。但你們要注意,對普通人,或者別國之天師重臣,不要提她真實身份,以防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昭元點頭道:“謹遵所教。你我立場不言而明,本來便一致,便也不需多談。隻是天師年長,閱曆極豐,卻還想請天師賜在下幾言,也好多幾分把握。”那天師微笑道:“果然是滴水不漏,連敵人的便宜也要占。我對你越來越有信心了。”   昭元尷尬道:“不敢當。在下本為居中說客,實在是想辦一件於雙方都有利之事,談不上什麽敵友之分。但現在形勢非常,此行實無異於虎口奪食,不得不盡心竭力。還請老人家看在萬千生靈的份上,不吝賜教。”   那天師想了想,道:“其實也沒什麽好教的。不過你要注意,我雖然猜到你們的真正用意,但別人卻未必能。因此,你們開始也當以上策先行爭取。”昭元道:“正該如此。如此一來,便也顯得有了讓步。但若是確實有可能爭取到了上策,還望天師慈悲為懷。”   那天師點了點頭,道:“這個自然。不過若他們確實並無多少允意,不如還是由雅典來點破這一點,也好讓他們覺察出我們並無異心。然後,我們才好暗中多說些話。”   昭元道:“這樣也好。從今以後,我們就都各自乘船出發,而且以後也隻能全靠默契行事了。天師久居高位,上層人脈甚廣,可否告訴我們一些各國本來的態度,讓我們也好先有所準備?”   那天師想了想,道:“要說希臘諸邦,南部多為邁錫尼和斯巴達一脈,態度大都極是堅決。中北部幾個國家如雅典、科林斯、底比斯、馬其頓等國,數目甚少,力量不強,馬其頓等甚至都幾乎被視為蠻夷。因此,這些國家自然也就不便明白表態,隻能脅從。至於其他的,也是堅決的多,慈悲的少。你們來的那個島嶼,雖然也是科林斯移民所建的新國家,但數百年來卻多受南部影響。更往西的敘拉古等國稍大一些,但他們中很有一些不甚願卷入這場戰爭,有的甚至幹脆自稱不屬希臘地理範疇。”  萬王之王 第四十九回 炎黃騎士中為本(四)      昭元點了點頭,肅然道:“多謝指點。雅典等國目光長遠,肯兼收並蓄融為己用,現在雖然國小力弱,將來卻未始不能威震諸邦。我等告辭,天師也請保重。若是特洛伊生靈得全,天師功德無可計量,日後海內海外萬福並至,生前身後無不敬仰。”   那天師歎了口氣,苦笑道:“萬福並至?無不敬仰?嘿嘿,嘿嘿!”正在這時,忽聽一個清脆的童音一陣風般地傳了過來:“爺爺,您叫我?是不是爸爸回來了?爸爸呢?”昭元等轉頭看時,隻見一個才四五歲、眼睛簡直如點漆般的清秀小童歡叫著跑了進來,一把抓住那天師的衣袖就要往上爬,忽然又回過頭來,對昭元和伊絲卡望個不住,怯怯道:“是……爸爸嗎?”   那天師將他抱起,慈愛地摸了摸他頭,哄道:“梭倫乖,爸爸還在那個很遠很遠的特洛伊打仗,再過一些天才能回來……”梭倫立刻撅起了嘴巴:“為什麽總是這樣回答梭倫?爺爺騙人!”那天師道:“爺爺沒騙你。爸爸五年前率隊增援,前線一時需要走不開,於是也就先留在那裏的……”他見梭倫又要吵嚷,忙道:“爸爸雖然一時還回不來,可是我們的梭倫是個勇敢的孩子,他可以想辦法自己去看爸爸,對不對?”   梭倫一怔,立刻歡叫道:“對呀!爺爺,什麽時候動身?明天嗎?今天嗎?”那天師道:“是明天。不過前線都是勇敢的將士和堅毅的智者,要是我們的梭倫去了那裏,卻被大家嘲笑,不讓你進去,連帶著爸爸也沒有光彩,那可怎麽辦呢?”   梭倫一呆,撓了撓頭,正要說話,那天師已道:“我們的梭倫是個勇敢的孩子,他可以把自己變成勇敢的將士和堅毅的智者,對不對?那個時候再去看爸爸,就不但不會給爸爸丟人,還能為爸爸爭光,對不對呀?”梭倫一拍腦袋,喜道:“對呀,我怎麽就沒想到呢?”   那天師緊接著道:“所以呢,我們的梭倫明天就要去埃及,去見阿蒙大殿裏的祭王爺爺和王宮裏的攝政王,然後……”梭倫奇道:“去埃及?真的?那我不就可以再去抓祭王爺爺的胡子了嗎?”那天師笑道:“這次可不能抓胡子,而是要去學知識,把我們的梭倫變成勇敢的將士和堅毅的智者。聽著,可不許偷懶哦!你此去雖然是主要學政律,但神學也要涉獵。學成的時候,要對新近發現的亞特蘭蒂斯的傳說蹤跡發表自己的見解……”說著朝昭元看了一眼,見他響應式地微笑點頭,又續道:“能說服一大半祭司才算合格。還有,你……”   梭倫似是被爺爺一連串的話驚奇地跟都跟不上,忽道:“爺爺,我為什麽要主學政律呢?您不是說我們是祭司出身,在文明時世不應該幹預政律,不然可能導致思想禁錮,對大家、對自己都不好嗎?”那天師似也被他反問得一怔,歎了口氣,自言自語道:“不該幹預政律?我今天……已不知幹預多少了。難道……難道……我不對麽?”   昭元心頭大急,正要說話,那天師已道:“不是祭司幹預政律,而是你整個人成為平民,再也不是祭司了。”梭倫急道:“為什麽?為什麽要變?”那天師道:“祭司不能去幹預政律,可是當政律需要被改變時,當你想要改變政律時,那可怎麽辦?”   梭倫無言以對,正在摸頭,那天師已不待他想,道:“那就要先把自己變成不是祭司,對不對?在雅典這樣的文明時世,隻有你當了最高執政官,才最有能力去做這些改變,對不對?所以……”梭倫忽然搶道:“可是爺爺,您不是說要論當今政律,雅典才是最好嗎?您不是總是驕傲地談論起這些嗎?要是我要學政律,為什麽不就在雅典學呢?”   那天師一句話被他咽了回去,好久說不出話來,半晌才喃喃道:“好孩子,好孩子,真聰明。可是你一定要去埃及學的,一定要去埃及的……”他說著說著,忽然又道:“再好的也有不足,要發現和改變自己的不足,有的時候就要學會先跳出自身,去以別人的目光來看看一看自己,對不對?埃及是最早的文明,他們有許多事早就經曆過,看問題有的時候能夠比我們更深遠。所以,你一定要去。爺爺給你一封信,你把這封信給兩位爺爺看,然後就留在那裏好好學習,一定要學成才許回來,那個時候就可以光榮地去看爸爸了。現在你先回去,好好準備,才是乖孩子。現在就回去,聽話。”說著說著,身體竟然微微有些顫抖。   昭元心頭波瀾狂舞,鼻中竟然有些發酸,幾乎都險些忍不住想插話。他知這為雅典天師為了特洛伊的事,已經決定將自己的性命和榮譽全部賭上,所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這個小孫子。他之所以把孫子特地叫到自己麵前來如此吩咐,其實就是希望借助以前的人脈,請求埃及權貴在萬一的時候來保護梭倫,同時希望自己等也借助阿茜婭的原來勢力來暗中疏通和保護。由此看來,這位大天師去為特洛伊做一精神勸說,其所為他帶來的危險,隻怕還遠大於他自己所曾宣稱的。   梭倫似懂非懂地望著爺爺,但終於還是聽話地出去了,隨之而來的,便是一陣長久的沉默。良久良久,昭元終於歎息道:“多謝大天師。大天師恩義天高地厚,我等永銘在心。我們……我們……對了,不知令郎現在前線的那個營中?姓甚名何?我們也許能幫您給他傳個信,請他先回來一趟看望看望家人。這也算是我們所能做的一點點……一點點了。”   那大天師枯槁的麵容忽然間顯得更加蒼老,更加憔悴,輕輕道:“不用了。他……已經戰死了。不過他是死在那個……那個特洛伊英雄的手下,到底也還是……也還是死得象個英雄,沒辜負我的一番教誨。”   昭元望了望伊絲卡,不由自主地握緊了她顫抖著的小手,柔聲道:“沒關係的,他們都是勇士,大天師和我們也都是勇士。不用太多想的。”伊絲卡含淚點了點頭,哽咽道:“大天師,對不起。我們……我……”   那大天師輕輕歎息道:“這是一場悲劇,沒有人能置身事外。隻要大家都光明正大地搏鬥,那麽對於這些勇士本身來說,無論結果如何,誰也沒有錯。”他頓了頓,終於又道:“不要說這個了。說起這個戰和條約來,還是你們當擔重任,我們實是無法到台前相助,隻能暗地盡點心力。你們出發前,我會親去前線一行,盡點綿力便是。至於能否成事,卻是不敢多想了。我老了,早已不畏什麽生死,也不想保持什麽名,但不能不為雅典之民的長遠安危考慮。因此,我行事必須瞻前顧後,照顧雅典的形象,盡量避免牽頭,消除隱患。”   昭元見他說起這番話時正色凜然,連那老態龍鍾之態,也都煥發出了一種年輕人才有的神采,心下甚是感歎,便拱手告辭。那件寶物自然也就送給了神廟,說是已確知是聖物,甘心捐獻。那些小祭司們也個個有賞,於是一個個喜笑顏開,直把他們送到船邊才回。   昭元見伊絲卡神情落寞,知她心情不好,便道:“伊絲卡,我們現在又得到了一國的確切意圖,特洛伊的安全便多了一分,你怎的不高興?是不是因為他說過,特洛伊人隻能是貧民身份進入希臘各邦?”   伊絲卡呆呆地看著大海,黯然道:“即使是雅典,除了公民外,也一樣有奴隸。雅典的奴隸,除了戰爭俘獲外,更多的是破產公民。我怕他們入了雅典之後,最後還是會有許多人不得不淪為奴隸。”   昭元笑道:“這個你倒莫要擔心。特洛伊不能保留財產,我卻可以保留我自己的財產吧。到時候他們取得了公民身份,我再暗地裏想辦法給他們送些錢接濟一下。這樣多挨幾年,不就成了?”伊絲卡眼睛一亮,轉身道:“那你是說……你是說你會留在這裏了?”   昭元將她纖腰摟住,笑道:“老婆在這裏,我怎麽能不留呢?便趕我走我也不走。而且,隻要你願意,我們可以先回去一趟,把我妹妹接來,我們就可以一直住在這裏了。你說好不好?”伊絲卡大喜,道:“真的?”昭元道:“當然是真的了。隻要你願意,我們就真的這樣。你說那個時候我們每天都快樂,該多麽好?”   伊絲卡閉上眼睛,依偎在他懷裏喃喃道:“那時候,我們就一起在這裏,每天看海浪,喂海鷗,踏草地,還要……”昭元伸手刮了一下她柔滑的小臉,笑道:“還要生兒育女,對不對?”伊絲卡紅雲滿臉,卻並沒有象以前那樣掐他,隻是埋頭他懷中。二人緊緊相貼,心中都充滿了溫馨。   接下來幾日,愛德華等也已回來;各人再出去遊說,果然比先前更加順利。相比起來,反而是雅典天師的口氣還算嚴厲些的,措施條目都先說的清清楚楚。其他許多國家反而是隻滿口子地答應,似乎一切都好辦。昭元等卻是暗暗擔心,因為他們知道,這等措辭嚴厲條目利益限製清楚,反而是真正願意認真接受協議,並準備守信的表現。而那些滿口答應的,隻怕答應起來雖容易,反悔起來卻也容易。但目前實在也無辦法,卻也隻好如此。   又過了幾日,希臘各邦基本上都跑遍了。一些權要已被說動陸續出發,還有一些也在準備中。眾人見後方已通,便買了一艘極華麗壯觀的大船,揚帆東行。既然要去大軍所在,最好便要有易於辨認的大旗來幫助識別。但他們既然為中人,便又不願用希臘一方的旗幟。   眾人想了很久,都覺那五環旗若用作此行旗幟,意義上不太好說通。如果說隻代表自己等七人,那麽置荷馬、伊絲卡、阿茜婭於何地?如果說代表希臘、特洛伊和自己等三方,取其聯合之意,卻又似乎應是三環旗才好。但舍此之外,卻又很難找到一個既能代表自己等的使命,又易於與諸國區分,同時還能簡單好畫、便於記憶的旗幟。   昭元想了很久,忽然想起杜宇曾說過,“中庸”二字就如它本身的兩個字所暗示的那樣,乃是普天之下最重要、但也最容易被庸人庸俗化的道理。他心下忽然一動:“何不將‘中’字正寫於旗幟之上?‘中’字既是一個字,又是一個簡單的圖形,而且任何人都很容易理解它最能代表‘不偏不倚、公正恰當’的含義。用它來象征我們調停的和平願望,豈非最是恰當?況且它本身還象是一柄正立著的寶劍,象征我們是有武力為後盾,也從來也不會忘記武力的。它的劍尖朝下,又可以代表我們不願輕易使用武力威脅,和我們的和平願望暗合。”   昭元想到這裏,頓時覺得這個“中”字簡直就是一麵天造地設的好旗幟,而創造這個字的古人,更簡直就是普天之下最偉大的先賢,因為其竟能將無數深深的道理,全都藏在這樣一個簡單的符號中。   當下昭元便迫不及待地找來布帛顏料,開始畫將起來。一番嚐試後他覺得,應該把旗幟的底色塗成象征火焰和熱情的紅色,而將那個同時寓示和平與武力的寶劍一般的中字,塗成金黃色,因為這樣最為好看,意義也最深。當然,他之所以這樣畫,心頭其實還藏有一份自己都沒注意的心思:中土之人都是炎黃子孫,這炎代表火焰和光明,自然便是紅色,而黃為黃帝的顏色,同時也代表著金色。金屬的勇猛和犀利,可以暗示祖先傳承下來的精神。寶劍光輝置身烈火之中,亦深含不畏艱險、不畏磨練、迎難而上和浴火重生之意。   昭元畫完之後,自己也越來越覺得得意,一時竟還忘了去拉別人來看來商量。等荷馬等再一次召集大家商量時,眾人一看他畫的這個旗幟就都兩眼放光,不住口地說好。幾乎還沒等昭元自己來解釋,其含義便被眾人七嘴八舌地給說了個精光,甚至許多連他自己也沒想到的含義,也給指出來了。   如此人氣之下,這麵“中字旗”自然無可爭議地成了此行的代表旗幟。眾人紛紛出謀劃策,將這旗幟改進得更莊重、更美觀、更簡單。到晚上的時候,眾人才終於確定下來了它的最終比例搭配。眾人興致勃勃,還紛紛製作了許多小的中字徽記,船上、武器上、帳篷上、禮帖上好多都鑲嵌上了中字徽。   船行極速,不上三日,已直抵希臘軍營。希臘一方的海船先來盤查,一見昭元等的大大旗幟和徽記,都不禁連連稱奇。荷馬聲稱要會見主帥,有要事商談。船兵中似乎有認得荷馬的,自然對待他們甚是客氣。那戰船主官見他們氣宇不凡,船也是買的自己這方的民船,又沒有什麽諸如拋石機等威脅大的武備,也就揮手放行。   眾人上了岸,荷馬等八人便想要直抵中軍大營,去見阿伽門農等將帥。然而守衛的親兵卻說,主帥正在後帳和女奴擺酒行樂,不能會見客人。昭元等暗示荷馬身份,但那親兵依然甚是傲慢,隻言這是軍地,不通平民之禮,依然不甚尊重。   眾人不知到底主帥是真在行樂,還是隻是這親兵故意刁難,但眾目睽睽之下,卻也不好使用銀子。待問主帥幾時能見客,卻也無肯定回答。眾人無奈,隻好暫時停在軍營之邊,先紮起帳篷休息。他們帳篷極是華麗,倒也引得眾軍兵甚是羨慕。   眾人想起白天冷遇,都是心頭憤憤,但既然是來當客,自然不能發作,也隻能隱忍。罵了一陣,夜色漸深,正要歇息,昭元卻忽然聽到遠處傳來一陣陣的喧囂之聲。他心頭一動,側耳再聽,卻又若隱若現,難以捉摸,似乎是許多人聚集在一起取樂。他叫起腓特烈等,一起起來細聽,漸漸發覺似是遠處有一處賭場,而且還人氣極旺、正在開賭。 萬王之王 第四十九回 炎黃騎士中為本(五)      腓特烈大喜,道:“真沒想到,這軍營中居然也有賭場!今天正他娘的不爽,不去爽幾把,怎麽能睡得著?弟兄們誰和我一起去?”莫西幹笑道:“你這話問反了。這等情形之下,誰還能忍得住?應該問‘有誰不和我去’才對。”   眾人哈哈大笑,抓了些金銀便要出去。昭元本不想去,但想起這賭既然如此近軍營,自然與軍營少不了關係。而以他經驗來論,人在賭興正酣之時,極易泄露真情。再說了,自己等反正無聊,去看看也好。他想了想,便道:“等等,大家再多帶些金銀去。”   威廉一愕,道:“幹嘛?”昭元道:“輸錢。”威廉頓時明白過來,不由得大發牢騷:“你別想那麽多不好嗎?連賭也要拚命輸錢,那還叫爽嗎?”但說歸說,人卻還是回來繼續抓錢。支奴幹也覺掃興,道:“現在在非常之地,要行非常之事,自然隻好將就了。待此間事情一了,我們非要尋他一個場子,好好賭他幾天幾夜不可。”   眾人循聲而往,果見遠處緊挨著軍營的一個地方燈火通明,人聲鼎沸。待到近前,更見迎麵看門的就有幾個人甚是眼熟,原來正是白天所見之幾個軍兵。由於七人當時跟他們理論了好半天,看得眼熟,是以現在雖然他們未穿盔甲,卻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那些人見他們也來賭博,心下本來微覺奇怪,但見他們衣著豪富,氣度不凡,知他們定是大富之人。這等人一進賭場,自然便是待宰肥羊,又哪有不歡迎之理?   果然,這一次沒費什麽話,眾人便已被讓到最裏間。那裏麵陳設極是豪華,與外麵普通圍桌散賭之簡陋大不相同,顯是早就準備的貴客之地。桌旁之人也都一看就知地位甚高,眉宇中大都透著軍旅之氣,正圍著幾個大賭桌賭得天昏地暗,即使暼見他們進來,也懶得打什麽招呼。昭元等相顧一笑,知道這賭場雖然說起來還是在軍營外,但看情形,十成賭客中倒有九成九是軍人。看來,雖然古今中外的軍旅律令大都是禁賭,但在這曠日持久的戰爭裏,終於還是成了有名無實。   賭場中有錢便是大爺,七人便亮出些金銀,買了些籌碼,隨手下注。昭元和莫西幹四人懷有武功,對這賭之一道,自然是頗有所得,試了一會便已能摸著道。腓特烈和威廉雖然熱衷於賭,卻從來也沒去玩什麽花巧,要輸居然也甚難,於是便幹脆放開手段玩。愛德華是弓箭手,從小對手之巧勁要求極高,以前雖然未怎麽賭過,但來了幾輪之後,居然也有些心領神會。   昭元暗中觀察了許久,見這裏的人全都熱衷於賭錢,沒有一個人提及半句軍旅之事,不免微覺失望。但他知這等事無論如何不能急,也就釋然:反正如果能有,便是運氣,即使不能有,也可以先借此多搭人緣,潤滑以後的說詞。他定下心來後,便隻注意觀察哪些人是好對付的老實人,哪些人在悄悄出老千,更著意看哪一種辦法最方便隨心所欲地輸錢。   這希臘一方的賭法有些跟中土類似,有些跟阿茜婭的領地類似,有些跟天竺類似,但也還是多有新奇之處。昭元想要多見識多掌握,自然也就努力多體驗幾番。這個賭場除了普天之下最通用、最普遍的擲骰子外,還有一些諸如轉盤賭、輪番賭、蒙人賭的賭法,甚至還有一看就知道不可能普遍,肯定是幾個人偶爾拍腦袋才拍出來的幼稚賭法。   最大的一桌,自然是被轉盤賭所霸占。這裏的轉盤賭是從來沒有莊家的,乃是一個車輪上有十六個格,輸贏亂分,賭者各憑運氣。由於參賭人多,輸贏自是甚為熱烈。輪番賭是各人輪流坐莊,倒是有些象是中土的一種牌法。還有些小點的桌子,乃是好多種人少的賭法,但基本上都是雙方各自有幾種選擇,象猜酒的錘子、剪刀、布一樣,根據某種組合規則、相克關係來決定誰輸錢誰贏錢。比如有的最懶的人,甚至都隻規定叫“天”和“地”兩種,一但雙方叫成不一樣,一人便給另一人三個金幣;一但一樣,要都是“天”就反過來給兩個,若都是“地”,就反過來給四個。總之,都是各種稀奇古怪的平衡組合。   但別看這種小桌賭似乎規模不大,但全場最熱烈的,卻還真要數一種小桌的蒙人賭。這種賭乃是各自翻牌猜來猜去,時而自己宣稱什麽,時而又要去冒險看別人宣稱的是否正確。比如一人宣稱自己按下的一張牌是某張牌,別的人可以選擇信,也可以選擇不信。如果信,那麽宣稱的人就得一個金幣;如果選擇不信,則要翻牌確認。如果那人宣稱的與牌確實一致,那麽不信的人就要遭受兩個金幣的大罰。當然,如果發現那人所宣稱的與牌不一致,這不信的人便得到三個金幣的補償。由於這種賭法非常需要揣人心理,大碰運氣,而且特別激烈,因此時不時能爆發出雷鳴般的狂喜聲和怒罵聲。   昭元轉了一氣,發現雖然也有些出老千的,但手段在自己看來都不甚高明,心下暗想:“看來還是比較好控製。”他雖然覺得自己在看人心理上占點便宜,但這等賭實在桌子太小,規模不大,不如輪盤賭那樣能同時討好許多人,也就漸漸多往輪盤賭那裏去。他很注意地觀察賭盤,賭格等的重心分布,以及轉動特性,準備作為主要的輸錢方法。   莫西幹等人不象他這樣老想什麽都看,也就主要隻是用自己最熟的骰子來做,對別的無甚興趣。眾人知道無論何事都不可做得過分,因此總是輸贏相間,大呼小叫,隻暗中略略維持著總量上的輸錢。   這賭的魅力就在於,一但沉迷進去,立刻便不知日月,而且時刻都能讓人保持興奮。過了一氣,那些原來的賭徒見他們也是興致勃勃,而且出手豪爽,有輸有贏,便也不再把他們當外人。眾人侃起賭經,吹噓自己的贏錢經曆,一個個眉飛色舞,簡直都快不分彼此了。   昭元自然沒有完全死心,總還是在裝作不經意地問他們的情況。過不多時,他已與他們混熟了許多,最起碼對他們本身的姓名、來自的地方、什麽身份有了初步了解。   原來這幾十個好賭的人都是聯軍的將軍,因為眼看戰爭長期相持不下,實在難得看到結束,無聊之下,便暗暗開起了賭場取樂。初時他們還偷偷摸摸,而且還遠離軍營;不料一開之後,顧客盈門,全軍無論上下,倒有大半賭癮發作。   各營將軍既然禁之不住,又見連主帥阿伽門農都在整天縱情聲色,自己也實在無聊。於是這事便索性公開了,隻是沒進軍營而已。   昭元現在已從輪盤賭中認識了許多的將領,比如梅納斯透斯,歐律阿羅斯,梅格斯,托阿斯等等,還有全希臘最英俊的英雄尼瑞烏斯,有名的弓箭手透克洛斯,醫術高明的帕達裏律奧斯兄弟等等。這裏麵最引他注目的,當數那被搶走的特洛伊王姐的兒子大埃阿斯。   昭元知道當今天下都是以父係為主,這大埃阿斯自然是希臘一方的參戰將領無疑。但既然知道這層關係,便有些想以這個大埃阿斯為突破口。不料他才小心翼翼地旁敲側擊了一點點,大埃阿斯便立刻避而不談此事,而且對昭元似乎起了很深的戒備之心。同時,他還似乎告誡了他的同父異母兄弟透克洛斯,二人一起有意無意地離昭元遠起來。   昭元心下暗暗歎氣,隻好借故先退到旁邊,去玩別的賭法。他很理解大埃阿斯身份敏感,必須盡最大努力跟別人一樣,以保護自己,未必便真是完全沒有感情。既然這樣,自己還能期望他做什麽呢?   昭元一時不好再回到輪盤賭那裏,也就隻好去參與那小一些的蒙人賭。他對人之心理的掌握要比普通人強,自然也就能確定一些。所謂人隨錢走,錢隨氣走,氣隨運走,他大呼小叫,再加暗中輸錢之下,居然硬是把這個很小的賭也給變成了大賭,許多旁邊玩別的人都加入進來了。在這裏,他自然又認識了一大批英雄,比如克裏特邦國來的伊多墨紐斯,來自恩普特伊島的智者摩撒勒,伯羅奔尼撒的斯忒涅羅斯等等。   這其中興致最高的,卻是一個叫菲迪普斯的家夥,長的極是高大勇猛。由於菲迪普斯興致實在是出奇的高,昭元不免也對他多看了幾眼,已在不經意間先向別人問到了一些他的情況,心頭有所盤算。   過了一會,昭元找個機會,裝作大是佩服的樣子,笑著對菲迪普斯道:“這位這幾把手氣奇好的,是不是就是那位殺死了許多怪獸的大力士英雄赫拉克勒斯的後代?他娘的,你手勁大也就罷了,怎麽還能手氣也這麽好?難道還真是一粘英雄氣,什麽都便宜?我怎麽就這麽倒黴,一會就被你給抓住三次呢?任誰也抓不住我這麽多啊。”   菲迪普斯甚是高興,醉熏熏地道:“這位兄弟,前輩的事就別提了,提起來都羞死我。其實你不知道啊,我力氣雖然大些,可是要論賭場,我簡直從來都是狗熊一隻,老是輸錢的。當然今天不知怎的,一碰上你,居然還真是沒怎麽輸。你放心,隻要多堅持一會,我就輸了。我是倒黴蛋,運氣從來不好的,你再差也肯定差不過我。”   昭元拍了拍他肩膀,笑道:“正所謂酒中朋友義,賭中兄弟情。這來賭場嘛,就是花錢找樂子,來個大家同樂的。大家又何必把輸贏氣運之類,看得這麽重呢?況且人言賭場失意,必然情場得意,戰場得意。你我雖然失意於賭場,但卻得益於戰場情場,我看倒也是大樂事一件。想起來,這正是無數男兒夢寐以求的好事,又算什麽運氣不好?”   菲迪普斯大喜,大力拍他肩膀道:“好兄弟,好兄弟,我活了這麽多年,人人都怪我醉了之後就喜歡賭,現在終於有人理解我了!”   昭元笑道:“常言道酒醉三分醒,有時候隻有醉了才能真正解其真義。其實這輸贏嘛,在我等看來,不就是幾個錢嗎?以兄台這等人物,難道還看重錢嗎?他們拿這些錢去幹別的事也是買樂子,我們拿來賭場輸贏,還不也是買樂子?依我看,老兄你才是真正的清醒!”摩撒勒道:“其實菲迪普斯說你是他一大知己,卻還漏掉了我。我多年來幫他開脫,總是幫他而行,怎麽也算是一位朋友吧?”   昭元見他說話間雖然也有醉意,但卻遠不甚深,知道此人其實乃是半醉不醉。他想起這人手法不錯,經常贏錢,便是自己輸的錢也是大半被他贏了去,知這人定是總慫恿菲迪普斯來賭錢,好占些便宜,當下便笑道:“不錯。這世間難得有幾個明理的人湊在一起,今天不多喝幾杯怎麽成?待會盡興之後,我們定要好好醉他一場,你們看如何?”菲迪普斯和摩撒勒都大聲叫好。腓特烈等知道昭元別有用心,也都不管不顧,任憑他在那裏大發謬論。   菲迪普斯甚是興奮,對摩撒勒道:“說真的,要不是你,我早就賭不下去了。那些人都不肯借錢給我,奧德賽還老是抬我老媽來壓我,隻有你夠朋友,總肯借錢給我。嘿嘿,那幫家夥嘴上不說,其實肯定是怕我還不起。他娘的,我怎麽會還不起債?”   昭元笑道:“先別說隻有他肯借錢給你。最起碼你今天碰上了我,這個‘隻’字就得去掉了。我家資億萬,又遇到了你這樣的同心之人,不借錢給你,還借錢給誰?不過先說好,這可是借,不是給。你將來可是要還的。”   菲迪普斯大喜,道:“你願借多少?”昭元道:“小到幾十幾百個金幣,大到幾十幾百座金庫,隻要你開口,我立刻就借了給你。”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塊鑽石,道:“你看,這是不是怎麽也要值幾千個金幣?今個就借給你,大家先好好樂上個幾天幾夜。”   菲迪普斯大喜,回頭向賭場主人叫道:“老板,老板,快拿契約帶來!”昭元忙止住他道:“你我之間,不用什麽契約,我是看你值得借才借給你。既然我堅信你是可信之人,那麽哪怕幾十幾百座金庫借出給你,隻要你一言答應,什麽契約都是多餘。要是那些發誓如同放屁之人開口要借,便找來全天下所有人當見證,立的字據黑白分明,誰又真敢借給他?這契約嘛,最終還是要看人。對於不可信任的人,再嚴的契約,對他來說還是等於沒有。”   菲迪普斯更是感激,道:“兄台當真如此相信我?”昭元道:“不瞞你說,我這億萬家財,倒有一大半是我本人賺回來的。你莫看我年輕,我十二歲便出外經商,這雙眼睛看人卻是老練得狠。什麽人值得信賴,什麽人可以合作,那是清清楚楚。要不然,隻需隨便被人坑上幾次,哪裏還能有現在的身家?象你這等英雄豪傑,顯然都是些為榮譽能不惜性命的主,這信用簡直就連瞎子都能看見。我若是還看不見,那這雙眼睛不是白長了麽?”   菲迪普斯哈哈大笑,道:“好,好!就憑你對俺這分信任,我便交了你這位朋友!奧德賽總說我頭腦清醒時一切都好,一喝醉就昏得沒邊隻會輸錢,把我罵得一文不值。嘿嘿,現在我倒要讓他好好看看,我喝醉了之後,卻反而能交上真正的朋友,怎麽也要羞他一羞。”   昭元道:“要說酒醉是不是真醒,最有資格評論的還不是我,而是要先輪到我這兩位兄弟。”說著便將正賭得起勁的腓特烈和威廉拉了過來,笑道:“你可知道我這兩位兄弟是怎麽認識,乃至成為生死相交的朋友的?”菲迪普斯大感興趣,道:“莫非就是因為酒?”    萬王之王 第四十九回 炎黃騎士中為本(六)      昭元正容道:“要不是酒後他們兩個狠狠打了一架,誰也打不倒誰,現在能成這樣的朋友嗎?人人都罵酒,其實依我看,酒醉之後心機不再,彼此都能坦誠相見,反而正是交朋友的最好時機。而且也隻有這個時候交到的朋友,才是真正的朋友。”   菲迪普斯簡直覺得他每一個字都直貼自己心坎,歡喜得大叫:“他娘的,我一直都覺得酒就是好,可是直到今天,才知道酒竟然是這樣的好!你等等,我把那個混蛋扯進來好好教訓他一頓!他娘的,居然罵我這麽久!”說著一腳踢倒凳子,一陣風便衝了出去。   昭元正在得意,忽見他要跑去拉人,嚇了一大跳。要知昭元既知此人和奧德賽關係密切,自然生怕他是要去拉以智謀著稱的奧德賽來,那樣自己的把戲肯定會被戳穿。可剛才自己裝酷之下,要伸手去拉已是不及,現在便隻好愁眉苦臉,苦苦想法怎麽去遮掩。腓特烈和威廉見他大發謬論後,終於就要自作主自受了,都是幸災樂禍,連笑數聲後便徑直又去大賭特賭去了。莫西幹等也是竊笑不已。   過不多時,外麵大叫大嚷中,菲迪普斯已興高采烈地扯著一個人進來。那人卻是一個清瘦中年漢子,身上連戰袍都還沒脫,顯是從軍營中被硬扯出來的。菲迪普斯嗬嗬笑道:“奧德賽,今天我交了一位新朋友,說的道理簡直讓我耳目一新,最起碼我現在知道了酒實在是天底下最好的寶貝。他娘的,你這家夥居然還一個勁嚇我。”奧德賽看了看昭元,又掃了眾人一眼,道:“這就是你的朋友嗎?” 菲迪普斯笑道:“哼哼,看你今後再怎麽蒙我?”   奧德賽冷冷望著昭元等,忽道:“我看你們似乎也不是什麽小人,怎麽還要這般誤導我兄弟?”昭元本來便心中有愧,忙笑道:“說誤導未必過重,最多是誤會罷了。我是說這酒本來無好無壞的,關鍵在人怎麽用它待它。人若是酒的主人,便能以它來得快樂。隻要酒不成為人的主人,那就隻有好而無壞處。” 菲迪普斯奇道:“你……怎麽說的跟先前不一樣啦?”奧德賽緩緩道:“那你看看我這位兄弟,他是酒的主人還是酒的奴隸啊?”   昭元一時語塞,勉強道:“他……當然可以當酒的主人了。”菲迪普斯對奧德賽怒叫道:“豈有此理,你居然說我是酒的奴隸?”奧德賽皺眉道:“你看看你自己的樣子,還要我說?”   菲迪普斯一怔,似乎就要清醒,昭元忙道:“雖然他現在是迷醉了些,但卻也無傷大雅。你我之輩,平時不是也曾經極力去找什麽‘沉醉’、‘迷人’的場景,來讓自己去從中取得快樂麽?這正如老爸對兒女,雖然時時因為寵愛兒女而讓兒女騎在頭上,但老爸畢竟還是老爸,兒女畢竟還是兒女。所謂偶爾為之,不傷大雅嘛。”   菲迪普斯大笑道:“是啊,是啊,偶爾為之,無傷……”忽然吐了起來,旁邊便有人忙來扶他到一旁醒酒。奧德賽轉過頭來,緊緊盯著昭元,上上下下地打量,忽道:“你這人為什麽這麽喜歡為謬論而強辯?你到底想做什麽?”昭元最怕他單刀直入當眾問及實質問題,忙道:“我來就是為了找樂子,順便也多結交一些朋友。”   奧德賽冷冷地道:“這賭之一字,乃是萬惡之源。賭場之中,難道也是什麽好地方?居然還適合結交朋友?”昭元正要答話,忽聽菲迪普斯喘息著邊嘔邊說:“大哥,這就不對了。人說小賭能養妻活兒,大賭能發家致富,許多人都是從賭場中發的財啊。你總是說賭讓人悲慘,可我明明親眼看見,賭場裏的人從來都是最興高采烈,人人都可以贏錢的啊。”   奧德賽道:“那你呢?” 菲迪普斯尷尬道:“那是我運氣太衰。再說,可能有人老是趁我酒醉的時候作弊耍我。可是今天……今天我交到了一個不耍我的好朋友,他又有錢,又不看重錢,我運氣似乎也好了。我若不趁機多賭幾次,怎麽舍得啊?”   他說著說著,忽然兩眼放光,興奮地道:“對了,你不是說你曾經想過可能的事,覺運氣是對半的,有輸就有贏嗎?我以前已經輸了這麽多,說明那許多欠我的贏的機會,肯定都在等著我的。要是現在停了手,那些錢又怎麽回來啊?你放心,我隻要熬到該我贏錢的時候,一贏回原來的錢,再趁機賺一點,立刻就收手的……”   奧德賽掃了幾眼那正蒙人賭、天地賭賭得天昏地暗的家夥們,臉上更是鄙夷之色大起,不耐煩道:“我告訴你的是輸贏對半。你若贏了,自然會有人輸,怎麽可能人人贏錢?而且……而且最要命的是,賭場中龍蛇混雜,陰謀詭計無數,又怎麽能以那種純可能來算?別的不說,我且問你,若是在你手氣開始好的時候,你這位朋友忽然退出,你可怎麽辦?”   菲迪普斯一諤,勉強忍住酒嗝,道:“這……這位朋友,你會中途退出,不讓我贏夠錢嗎?”昭元笑道:“當然不會。這些錢在常人眼中或者是一大筆錢,可是在我身上,卻不過是九牛一毛。我縱橫天下,錢財不少,朋友卻還不多。因此別人重視的是錢財,我重視的卻偏偏是朋友。我怎麽會做這等沒品的事?”   昭元頓了頓,發覺奧德賽對自己目光越來越懷疑,顯然早已看出了自己其實就是來輸錢的。他見奧得賽似乎就要開口直問自己真正來意,連忙搶先道:“奧德賽兄是希臘有名的智士,方才你那一言,說是不可能所有的人都贏錢,卻令我忽然有了一個疑問。當然,這要基於一個非常好的賭場來進行。我想問你,設若真有一個賭場,人氣極旺,賭客們也信譽極好,個個極富,從不賴帳,並在有人要求的時候總是肯奉陪到底。而且,這家賭場乃是福利性質,並不從賭客那裏提成。同時,在這賭場中絕無作弊事件,也無手法高下,一切全憑運氣。那麽這是不是能算是一個好的賭場,可以用你所說的可能性來評測呢?”   奧德賽目光閃動,似乎要看透昭元的真正心意,忽道:“世界上哪裏有這樣的賭場?這樣的分析又有什麽意義?”說著一拉菲迪普斯,道:“兄弟,快點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不要跟這種別有用心的人糾纏,更別上他圈套。”   昭元忽然一錯身,攔在了奧德賽麵前,笑道:“奧德賽兄,你這樣說就不對了。你說我不是好人也就罷了,可卻不能眼睜睜地對眼前的事實視而不見,以至於無形中對各位將軍有了冒犯。我且問你:我們現在所見的這家賭場,不就是這樣的麽?來這裏的人大都是找樂子,服侍我們的人之所得,亦隻是賭客高興所給的賞金,並非是固定的跟賭有關的提成。同時,這裏也無代表賭場的莊家,大家乃是輪流坐莊。可以說,這簡直就是一家公平不過的客棧酒樓,隻是為各位提供了個場地來賭而已。奧德賽兄說沒有這樣的賭場,是說這裏的賭場主人暗中施了某些不公平手段呢,還是說在座的將軍中,有哪一位是沒品之徒?”   這時周圍之人大都已經停止了賭博,連外麵的許多人也都感覺到了異樣,都擠進來要看熱鬧。昭元先前遊曆時,隻要一缺錢便出入賭場,對這一行實在熟悉得很。因此,他一眼便看出,這賭場之所以如此明目張膽,定是其後有高層默許、甚至參紅;而那些跑堂的所得賞錢,定有一部分上交。而且這些將軍大半都是各國國王,本來就互相不服,自己隻要隨口一說,稍稍捧他們一下,立刻便能讓奧德賽無法以“無這樣的賭場”來回避。   果然,奧德賽看了看周圍眾人的臉色,立刻便知自己若是在這群醉鬼麵前再說出一個“不”,那麽從此自己便會與他們都有了閑隙,人人都會以為他們瞧自己不起。他目光閃動,忽然甩開了菲迪普斯,不發一言,便要出去。   那賭場主人忽然笑道:“奧德賽不發一言就走,這是什麽意思?莫非是說,我這賭場有什麽上下其手、不公平對待各位賭客的事,導致你都懶得跟我們理論?說起來這場子雖然不是什麽大場子,可也是阿伽門農點過頭的,說是善待大家,就要讓大家累後能找點樂子。我們不過是趁大爺們高興的時候討掉賞錢,自然每一位客人都是大爺,從來沒有過什麽不公平對待,或是幫某位賭客作弊的事。如果忽然間蒙上了不清不楚的名聲,我們可實在承擔不起。”說著又向眾人道:“大家說是不是啊?咱們這場子,無論是場主還是賭客,可曾有人信譽有缺過?”   眾人齊聲高呼:“自然沒有!”一人道:“奧德賽,你這樣就不對了。說起來你也是自家人,怎麽還不如這位遠道而來的朋友看得清楚?可大家都是鐵錚錚的漢子,這裏可從來也沒賴帳的事發生過。你就算是對我摩撒勒有成見,那也隻是你我之間的事,可別延扯到大家身上。”又一人也道:“這位朋友既然是說請教,那麽莫說是彬彬有禮地當眾請教,就算是他真是有意刁難,你身為希臘的驕傲,怎麽也不能這樣隨意回避吧?”   昭元一看,這幾位說話的果然都是贏自己錢最多的幾位,顯是他們也怕自己拂袖而去便沒了財源。昭元心下暗笑,臉上卻是絲毫不露,道:“各位也許是誤會了。奧德賽名揚四海,怎麽會如此?就算是普通人不明白,我們也能猜出他大概是有些什麽要事,絕不是故意怠慢我和各位。”   他說話間,故意說“就算是普通人不明白”,那是擺明了普通人將議論紛紛。對於這話,奧德賽和眾將軍怎麽會聽不出來?隻聽人群中一人高呼:“什麽要事?每次打完仗他就是在幹想老婆,不肯來和大家一起樂,擺明了重色輕友。”又一人道:“要是有大事,我們還能在這裏賭錢麽?難道就隻他知道軍情之重,我們便都不知道?”   奧德賽終於回過身來,對昭元冷冷地道:“你有什麽問題,不妨就問罷,也好當著眾人的麵前說個清楚。”昭元知他準備伺機當眾揭穿自己的心意,心下也自惴惴,但勢成騎虎,卻也隻能繼續。   他想了一想,道:“各位,小弟愚蠢,有個問題始終不明白,本已忘了的。但方才經奧德賽一提,卻又想了起來。按說這賭場中有輸有贏,本是常理。但是小弟有一次傻想,卻想出了一個似乎人人都能贏錢的保險辦法,一時間竟自己也參詳不透,還請大家一起解答。”   昭元說話間,已踱到賭桌前,看了看眾人,道:“設若有我剛所說的某一個人氣極旺的賭場,而且也假設對於每一人來說,每一把輸贏之機會都是對半。這也就是說,他在這賭場中的每一刻,身上的錢與他進賭場的時候比較起來,比其為多和比其為少的機會都各是一半,是也不是?”   眾人雖然大都微醉,但這道理並不難懂,自然都紛紛點頭。昭元又道:“那便是說,這人有一半的時候,身上的錢是比進來的時候多的。也就是說,這人總能有贏錢的時候。是也不是?”眾人又是紛紛點頭。   昭元笑道:“那麽如果這個人這時候對當天的賭局已心滿意足,便收手回去,那麽他便是贏了錢,是也不是?”眾人都不住地點頭。昭元忽然道:“若是他每一次都這樣選在贏錢的時候回去,下次又如此類推,是不是每次都贏錢?而若是每個人都如此,那麽是不是每個人每次都贏錢,人人都皆大歡喜?”   眾人麵麵相覷,都覺似有什麽不對勁,與直覺大不相同,可頭腦昏沉之下,卻又一時間難以指明,他說的這個辦法到底有什麽不對。昭元笑道:“在下非狡辯之人,自己也知此法不對,但實在自己也不明白到底此法哪裏不對。因此,在下才直說出來請大家指教。反正大家賭了這麽久,也該休息一下,就權當這是一場樂子。”說著微微一笑,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眾人見他直認此事本來不對,乃是一場同樂之事,並非故意攪局刁難。因此,眾人對他的懷疑之心也就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這人還算坦率,大約還是個可交之人”之類的想法。因此,滿室中一片寂靜,人人都在思索怎麽去清楚反駁,並無半點緊張之氣氛。   腓特烈想了一氣,依舊頭腦一片昏沉,忽然大叫道:“他奶奶的,早知道如此,今晚就不喝酒了,搞到現在明明知道不對,就是想不出來。他娘的,這對俺可實在不是什麽樂子,恕不奉陪。你們要想自己去想,我去賭錢去了。”話音未落,立刻便起了一大片附和之聲,聲聲笑罵中,賭桌又開始了大賭,昭元和奧德賽反而被擠到了室之一角。眾人中已隻剩下菲迪普斯還邊嘔吐邊不肯離開,非要聽聽他們怎麽解決這個明明是胡攪蠻纏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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