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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王之王 第三十六回 劫火突降骷髏城

(2005-12-23 19:51:24) 下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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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梵天麵色如水,終於點了點頭,慢慢道:“小子,我已封了你穴道,你便想自殺也是沒有可能的。你聽著,再厲害的鷹也會被熬服。等拘魂使者來,你的機會可就不大了。我勸你還是識相些,早點說出來,說不定還有轉機。”昭元完全不理他。   哈奴曼道:“大梵天尊,此人頑固愚蠢,我看是用不著跟他費口舌了。”孔雀明王也道:“我看也是。不如大梵天就再施展一下須彌禁製……”大梵天麵無表情,道:“這小子對我的須彌禁製似有特殊抗力,說不定還是明王的伽藍聖手更克他一些。”   孔雀明王和大梵天互望一眼,忽然間都是哈哈大笑。拉瑪道:“不如還是多用幾重鎖鏈,鎖住他罷。”孔雀明王冷冷道:“我們四人抓住的人,關在我們身邊,居然還要用鎖鏈來鎖?傳了出去,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拉瑪麵色微變,似有不憤之色,但看了看大梵天的臉色,終於還是沒有發作。   大梵天忽然探了探昭元脈息,慢慢道:“還是點他穴道吧。不過他內息似是有異,自行衝穴能力可能會強不少,可要小心在意。你們不如就辛苦幾天,輪流守夜,每兩個時辰換著點他穴道。白天我和孔雀明王親自來。”這等熬夜之事已頗類似仆役,拉瑪和哈奴曼自然心頭不願。但現在情形已然至此,他們也就隻好勉強答應。   昭元見大梵天連這個都也已料著,心下更是絕望,直恨不得幹脆早死。那些拘魂使者既然號稱“拘魂”,可以想見他們折磨人心誌的辦法是多麽的酷烈。自己雖然有特別的心誌,但究竟能不能挺得住、能挺多久,卻畢竟還是沒有譜。他現在唯一所盼的,就是自己能夠多堅持幾天,讓寶相夫人等知道自己已經出了事,早早搬遷。   這些事既已定下,昭元便被拉到一個正中間的小帳篷裏被看守起來。前半夜是拉瑪守夜。到了後半夜,昭元穴道還沒衝開一半,哈奴曼便來接班。其重新再點之下,立刻令昭元前功盡棄。昭元見他們防範甚嚴,歎了口氣,也就幹脆不做指望,索性朦朦朧朧睡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昭元正自恍惚,忽聽旁邊一人大打哈欠。他睜眼一看,卻見哈奴曼正邊揉眼睛邊對旁邊的人怒罵:“怎麽還沒叫來?”那下人垂頭道:“馬上,馬上,拉瑪大人馬上就來了。”昭元正自心頭一怔,忽然眼前又是身影一閃,自己更加不能動彈。原來哈奴曼已等不及,先自又點了一遍。昭元心下恨極:“真是豈有此理!”   又過了好一會,才聽外麵一人進來道:“拉瑪大人來了。”哈奴曼一聽,頓時喜出望外,一步便衝將出去,罵道:“他娘的,你這混蛋不夠義氣……”忽然聲音一停,就如被突然被人掐斷了一般。昭元正自驚異,一個全身皆黑的人突然間衝了進來,鼻部竟然也是戴著一個類似昭元所曾用的銅器,眨眼間便已製住了帳內所有的人。   昭元心頭狂喜,幾乎都要叫出聲來。那人一把點開他穴道,揮手示意,二人立刻便朝帳外竄去。但才竄出十幾丈,便聽大梵天的聲音在後怒道:“何方朋友又來拜訪?”其聲震天,顯是這一次頗為出奇不意,極為引他憤怒。   二人全不理會,拚命前奔,已是躍上了那黑衣人備好的兩匹馬。孔雀明王之帳離此稍遠,但也迅速覺察出有異,立刻便是躍身而出。   昭元和那人都是完全頭也不回地拚命而馳。後麵幾十上百匹馬已飛速追了上來,還有人遠遠放箭。雖然這時距離尚遠,箭到身邊時其勢已衰,但畢竟還是要時時回手硬接,以免馬兒受傷。昭元心頭微急:“難道又要跟上次被胭脂公主抓住一個樣?”他心下越來越急,忽然心頭一動,用盡全身力氣忽哨連聲,和後麵大梵天以及孔雀明王的聲音混雜一片。   果然,不出一會,前麵已是出現了好幾匹朝這邊奔過來的馬,上麵還綁著幾個皮人,正是昭元帶來的馬匹。正在這時,二人之馬突然馬失前蹄,竟然踩上了流沙。昭元大急,急忙一踩那馬之背,騰身躍過。那黑衣人也想如此,但由於他的馬陷入更深,這一下竟然沒能躍將起來。那黑衣人當機立斷,立刻順勢鑽入了沙下。   昭元見那黑衣人乃是主動鑽沙,並非陷入其中,這才微微放心。他騰身縱上自己的那匹汗血寶馬月亮,揮掌發去,將旁邊幾匹馬的尾巴和背上皮人全都燃著。那幾匹馬吃痛,立刻瘋狂亂衝,黑暗中火星直舞,頓時又有幾匹陷入了流沙之中。後麵追兵之馬見前麵又有火馬又有流沙,好幾匹都人立起來,不肯前追,頓時引起怒罵一片。   昭元扭頭回望,卻見離大梵天和孔雀明王最遠的一匹馬旁之沙中,忽然竄起了那名黑衣人的身影。那黑衣人身手極為矯捷,一腳將那原來乘主蹬下,立刻騎上其馬,朝反方向飛奔。其身後旁邊的好幾匹馬紛紛倒地滾爬悲鳴,顯然中了那人暗算,那邊頓時大亂。   大梵天怒道:“不用管那人!去追那小子!去追那小子!”不料孔雀明王卻厲聲吼道:“我部來追這黑衣人!這黑衣人的身份比那小子要重要百倍!”追兵中立刻轟然數聲,隊伍立刻分成了兩撥。   大梵天忽然又厲聲喝道:“去追那黑衣人!一起去追那黑衣人!”兩股人馬立刻又一前一後,都去追那黑衣人去了。但一來措手不及,二來那人擊倒的馬匹抽搐阻擋,那人已是跑開了相當遠的地方。昭元一麵飛奔,一麵時而扭頭觀望那黑衣人的情形。他知自己根本幫不上忙,隻能趕快回去報信,至於那人是不是能活下來,已是隻能暗暗希望了。   他跑出老遠老遠,見那黑衣人竟已反向衝過了梵天大營,而且其衝過之後,那大營立刻著起火來,濃煙滾滾。昭元心頭一寬:“他隻要有機會衝進鎮裏,以他的本事,就一定能藏將起來。而且大梵天似乎還有心虛,怕某種結果被昭示在眾人麵前,說不定還會阻撓一下。”   這時,昭元心頭已越來越疑,這黑衣人就是寶相夫人之師,可能同時還是那霧中相救之人,隻不過當時武功還有隱藏。這黑衣人雖然不一定是陀寶利人,但肯定是婆羅門中極貴之人,說不定就是死去的濕婆,或是摩揭陀國的梵天。若是他被當眾揭穿麵目,而又真的是其中一者的話,整個天竺婆羅門的顏麵都會大損。   昭元想到這裏,勉強放下心來,更加加力狂奔。月亮乃是騎慣了的千裏良駒,自然比大梵天他們倉促間跨上的馬要快,更別說他們還背道而馳了一段時間。但昭元依然不敢大意,先是故意朝與聖城偏差極大的方向跑了百把裏,這才找到地形上最容易束攏風勢,最容易加強自然風力的地方,小心翼翼地轉換方向。這是長久以來的規範,即遊騎不管是否被發現,都絕不能一開始就朝聖城方跑。即使是放信鴿,也要先放往別的方向,然後再接力傳送。   這一路上隻有一馬,那自是再心急也得休息。但月亮實在是萬裏挑一的寶馬,是以隻比去時多費了半天,就回到了河邊盆地的那座小城。算起來回城之日,離年祭還有四天時間。   眾人經過考慮之後,都覺大梵天等未必真已發現了聖城方位。以他們所帶的人馬、所選的時機、行動之進程來看,也不象是要大規模進襲的樣子。當然,一切都還是得小心。寶相夫人加倍派了巡沙遊騎,晝夜巡邏,一經發現,立刻報告。昭元知寶相夫人很可能也確實不知道她師父的真實身份,而且即使知道,也絕對不會對自己說,是以也就不問。   眾人這幾天中,雖然都是嘴上不說,以免引起年祭之前不必要的恐慌,但心頭都甚是戒備,也暗暗做了一些準備。然而才過了一天,以前先派出的沙漠遊騎便飛鴿來信,說是那沙漠小鎮裏正大肆搜捕什麽人,而且還要通輯列國。接下來幾天,又有訊息前來,說是該鎮已四麵被圍,所有的人都必須到梵天三尊麵前聽他們講道。同時,大梵天和孔雀明王的法駕,也並沒有起拔的跡象。寶相夫人這才放心了些,決定不取消這一次的年祭。   自從聖城被屠之後,達羅比荼人祭祖總在晚間,一來是掩人耳目,二來也是為了提醒族人當今世界之黑暗。到得年祭日晚上,昭元又擺出主祭之架勢,身登聖城中心,驅魔念咒,揮灑神器。周圍都是部中的好漢,但凡有資格知道聖城者幾乎都來了,周圍黑壓壓的一大片。   昭元斜眼一望,見先前阻攔自己登上聖城的那兩名長老也在其中,而且還離自己甚近,不免多看了兩眼。隻見他們望向自己的目光都甚是奇異,既非開始時的鄙夷,又非敬佩,反而似乎是一片深思中,夾雜著憂愁乃至懷疑。昭元心中一動,疑他們可能已看過寶相夫人之抄本,正在潛心修煉中碰到了疑義和問題,當下也不以為意。   祭至中間,昭元代天受祭。寶相夫人向他行叩拜大禮,他也坦然而受。但寶相夫人卻不讓冰靈順位來行大禮,冰靈、昭元心中也不願。因此,雖然好幾次都有人提醒,說是夫人血脈乃未來之主,不可不昭祭先人之類的話,都被昭元以冰靈尚未成年為由給推了開去,隻給冰靈摩頂賜福。他既是大祭,又如此親自堅持,旁人自然也不敢有異議。這一祭直至深夜,眾人才能回散休息。但昭元、寶相夫人和冰靈三人,卻還要在密室中守夜一宿。   三人到了密室,又是一番頂禮香燭。昭元在前搖著引魂鈴為前導,繞棺而行。寶相夫人則取出一本絹書,正是昭元所錄之第一副本,置於香爐中焚燒。等其一頁頁都燒化了,便將香灰撒在各個石棺之上。冰靈雖然極困,但知現在乃是極莊嚴之事,不敢撒嬌,隻好呆呆地盼二人早些結束。   二人撒了五十餘具石棺,忽然啪地數聲大響,前後左右八口石棺都棺蓋突然掀起,八條黑影同時向二人撲了過來。昭元大驚,不假思索地出手相拒,啪地一響,前麵兩人手中黑物已被他擊飛。但那二人身形竟直接在空中轉身回撲,那兩團被擊飛的黑影,也立刻便又被他們握於手中。晃眼間,昭元已知他們並非什麽鬼魅僵屍,而是八位拘魂使者打扮的人。   冰靈尖叫一聲,直朝昭元跑了過來,但卻被一陣勁風拂倒。她生性柔弱,一遇危險便即想到昭元身邊,全然不管現在反而是昭元身邊最為危險。但幸好那八位黑衣人知她根本不會跑,隻分出兩個去圍寶相夫人,餘下六位都在圍攻昭元,一時間無人理她。   昭元身上的寬袍大袖十分累贅,自己又不會鐵袖神功,不好用其傷敵,出招便甚不靈活。更何況拘魂使者本來便以輕功見長,自己每次掌未及他們,便已被他們躲開,反而身上吃了好幾計鐵牌。昭元功力充盈,所中也非要害部位,自然未受真正內傷,但寶相夫人卻已越來越不能支持。   昭元心頭一急,便要甩下這身衣服,好無阻礙。但那拘魂使者的拘魂鐵牌被他第一下就擊得脫手,都知他武功已然大進,六人圍攻得極緊極密,根本不讓他有機會甩下這身袍服。六人雖然都悶聲不響,但進退飄忽,互相配合,都是宛如一人天生生就的一般。轉眼間已過十餘招,竟然沒有再讓昭元之指掌碰著半分。 萬王之王 第三十六回 劫火突降骷髏城(二)      昭元心中焦躁,忽然眼見冰靈正焦急地望著自己這戰團,似乎隨時都會不顧一切地撲過來。而冰靈若萬一真撲了過來,隻要隨便被波及一招,那便是不死也傷之局。昭元大急之下,把心一橫,不再顧忌這祭袍是她族中世代寶物。他暗運內力之下,忽然波的一聲,全身外袍已是片片而碎,而且都朝那圍攻六人飛去,但內衫卻依然完好無損。   那些拘魂使者都各各大驚。此袍雖乃布片,但碎片飛來之時都是不弱弓失,逼地他們都齊齊後退,各以二鐵牌護眼,擋下碎片回身又戰。昭元再無束縛,又見寶相夫人形勢危急,冰靈早已是弦然欲泣,知今日若不下重手盡快製服他們,後果絕然不堪設想。他計念已定,加之又已熟悉了他們之身法,當下氣湧全身,忽然手臂暴長,已刷地拿住了前麵一人的手腕。那人腕骨立刻折斷,經脈也被熱力侵製,身體一個踉蹌,磕然欲倒。   這自是昭元這些時日中兼修的外瑜珈通臂功。他雖然對此還不甚熟,但功力既深,探手之際已是可陡然長上半尺。那人本來以為他是要硬奪自己左手鐵牌,知他功力通神,那手便先有放脫之意,隻是右手要橫砸過來,準備在昭元拿自己鐵牌之時砸他手上腕脈。這本是極妙招數,但卻沒料到昭元忽然能伸長這麽多,搶先抓到他左手手腕。這一下極是出奇不意,等醒悟過來時,已是勁力全失,右手鐵牌也沒了勁力。   但他六人配合極契,一人受製,其五人立刻來救。昭元一把奪過那人雙手鐵牌,放脫了他腕,回牌硬接。那五人都是救人心切,出招已老,這一下回避不及,索性五人齊上運功,要合五人之力與他對拚。昭元嘿嘿一笑,兩道鐵牌忽然激射而出,直衝前麵二人之中腹。   那二人應變不及,被鐵牌打中了肋骨,身體立刻便如篩糠一般顫抖不停,顯是肋骨都被擊斷了好幾根。昭元伸手淩空亂抓,已將六道鐵牌盡數奪了下來,回手一撒。那剩下三人卻還算有前車之鑒,眼見躲閃不及,都是揮手硬擋。但昭元已料到他們如此,這一下揮撒看似普通,其實卻是灌注了全身功力。這三人自是經受不起,啪啪數聲輕響中,幾人臂骨都受重創。其中有一人更還被砸傷了下行之脈,立刻也是手如羊癲瘋般劇顫。   昭元不待他們喘息,縱身搶躍,雙手一抄,又將尚在空中亂彈飛舞著的六道鐵牌接在手中,刷地一下又朝他們飛去。那三人大驚,雖然明知他勁力奇大,也隻能再運臂而堵。不料昭元這一下卻是虛招,鐵牌未到,雙手指風連連,趁他們情急格檔、不成招式之際,已然蜻蜓點水般拂向了他們臂上十數處穴道。   這卻是受了那陀寶利孔雀明王之啟發,下手雖輕,封脈不深,但卻能以輕換快。隻要能讓敵人身手滯緩,自己便易取勝。那三人無可抵擋,立刻便是幾聲悶哼,都被拂中。昭元搶上前去,正要點他們大穴,卻覺身側兩道勁風襲來。原來那圍攻寶相夫人的二人見情勢突然大異,舍了寶相夫人來救同伴。   昭元要的正是這個結果,當下並不回手,腿卻忽然朝前一勾一帶,身體已飛速側開。那受製三人站立不住,立刻都順勢倒了過來。攻過來的二人見鐵牌便要傷及自己之人,連忙撤牌,但身體卻收勢不住。隻聽咚的一聲,五人已是撞作一團。昭元雙手連動,一瞬間將五人穴道盡數全點了。再回頭看那三人,要麽是手托一臂,要麽是撫腹,欲逃不肯,欲攻不敢。昭元微微一笑,幾縷輕微指風過去,三人便再也支持不住,全都軟倒在地。   冰靈一下撲在昭元懷裏哭道:“哥哥,我剛才好怕……”昭元輕輕撫她頭頂,道:“沒事,沒事。倒讓小妹受驚了。”再看寶相夫人,卻還好並未受傷。昭元看了看這八個曾經迫得自己死去活來的敵人,想起今天自己竟然能在不到十招之內盡數擒拿,心下狂喜。先前自己還曾覺得功力進境不如以前快捷,哪知現在隨手一試,竟然威力已是奇大。傷敵之際,自己已完全是舉重若輕,毫不費力,實已如脫胎換骨一般。   寶相夫人不及審問敵人,便望著昭元道:“這……便是那秘本上的武功?”言語中驚喜莫名。昭元道:“說是也是,說不是也不是。這本是我原來便有的一門奇功,但得你族中秘法相助,功力大有增進。”寶相夫人雙手合十,向那些石棺頂禮,道:“各位祖先,這套武功有如此威力,當可保我族人延續。你們在天之靈可以安心了。”說完忽然轉過頭來對其中一人喝道:“你們究竟是誰?何人派來?”那人冷笑一聲,轉過頭去,意甚輕蔑。   昭元冷冷道:“你與我交過手,當知我傷你們時尚未用全力。否則的話,你們現在縱然還沒成八具屍體,也早已經脈受損,終生殘廢了。我饒了你們性命,你們還不老老實實回答問話?”那其中一人忽然冷笑道:“刹帝利勇士,領婆羅門天衛,乃是天然尊貴,豈能被你們這些雜種賤民問話?”昭元笑道:“你天然尊貴,又是勇士,卻為何又會被我們所擒?莫非是我們以眾淩寡?”那人昂然道:“當今天下大勢,道消魔長。你們為魔,自然猖狂。”   寶相夫人忽然一把扯開那人蒙麵之巾,隻見那人臉色蒼白中透著些許綠意,臉色跟眼神都是如鬼魅般陰冷,說不出的可怕。冰靈才看了一眼,就嚇得連忙將頭埋入昭元懷裏。那人冷笑道:“果然是雜種賤民,全無禮防。便是親生兄妹,卻也不當如此。不過你們既然是賤民,本來就全無羞恥,那便也不用深責了。哈哈,哈哈!”他說話時雖然最後笑了數聲,但臉上肌肉卻是連皺也不皺,便如聲音是直接發出的一般。   昭元並不生氣,忽然厲聲道:“你們是怎麽找到這裏的?”那人閉目緩緩道:“拘魂使者追蹤之術天下無雙。你若是想學,何不拜個十年八年的師?隻是你們都是賤民,隻怕即使有心拜師,卻也沒人肯收你們。”說著不住冷笑。其餘之人也都是一般。   昭元冷冷望著他們,忽然腦中靈光一閃:“是我把你們引來的?”一名拘魂使者哈哈笑道:“你現在才知道麽?”昭元心頭劇震,悔恨無及:“我還以為是我自己有辦法能逃得出來,原來根本就是大梵天和孔雀明王他們設下的計策,故意放我走的。這些拘魂使者如附骨之蛆一樣,肯定是趁我模糊睡著時,在我身上留下了什麽便於追蹤之物。那黑衣人根本便不是寶相夫人之師,隻怕就是先換班走了的拉瑪,或是其他高手。”   寶相夫人見昭元麵色越來越是蒼白,全身都漸漸開始顫抖起來,忙道:“孩子,不要瞎想!現在事已至此,隻想未來,不想過去!”昭元全身一震,立刻醒悟過來,道:“是。”腦中已是萬念齊轉,忽然大聲問道:“你們為什麽來了這麽久,也還沒等到他們?”   那拘魂使者隻嘿嘿冷笑,卻並不答話。昭元望著他們的神色,忽然以極快極低的語聲道:“莫非你們和他們二方也都是貌合神離?”眾拘魂使者全沒料到,昭元前後語意竟然差別這麽大,頓時目光亂閃。雖然他們立刻都醒悟了過來,但昭元已將他們的眼神看在了眼中,頓時疑惑萬分,沉思不語。一名拘魂使者忽然哈哈大笑道:“想什麽?是不是在想拜師?”   他這一聲甚是突兀,但其他拘魂使者們卻都立刻明白過來,知他是要打亂昭元的第一推斷,於是也都同聲全力大笑起來。昭元麵色一變,似是自言自語道:“拜師?……拜師?”   這時寶相夫人已將那其他幾人的麵巾盡數拉下,隻見他們雖然形貌大異,但臉上的蒼白可怕卻都是一模一樣,便如一個墳墓中養出來的八個活僵屍。寶相夫人冷笑這對那第一個大笑的拘魂使者道:“當真是滿瓢不蕩半瓢蕩。你眼前這人,可是大梵天親自想要收徒都沒收成的。就你這點本事,又豈能配得上他?看來這世界上,還果真是地位越高的越不甚張揚,真正張揚的厲害的,都是些半高不高之人。”   那人臉上肌肉忽動,眼神中大是惱羞成怒,忽然吼道:“那是這小子目光短淺,沒那個福氣!再說大梵天武功雖高,但身兼護教之責,卻還不及孔雀明王對神殷勤。其對神務政務的優柔寡斷,早已天下知聞,又有什麽可值得羨慕的?你這賤人和那前國王生出了一個雜種,有什麽資格……”忽聽啪的一聲大響,寶相夫人已一掌打脫了他三枚牙齒。但他卻絲毫不肯示弱,仍然怒目而視。   昭元阻住寶相夫人,道:“此人心誌凶頑死硬,夫人何必跟他一般見識?倒是他是怎麽知道此事的,以及現在情形如何,卻是大事。”寶相夫人怒視那拘魂使者,全身都在陣陣顫抖,但那又揚起的手終於還是漸漸沉了下去。昭元慢慢道:“你們怎麽知道夫人便是那位王後的?”那人牙掉了幾顆,口齒漏風,但卻依然不住冷笑道:“你在說什麽?是想拜師麽?”   寶相夫人氣極,怒喝道:“大膽奴才!”便又要朝他搧來。昭元止住她勢,低聲道:“看來情形隻怕不大妙。尊夫可能已被他們擒到。”寶相夫人淚光盈然,忽然以手掩麵,悲聲道:“是我害了地藏,是我害了他……”   那人哈哈笑道:“你們既然知道地藏終於落在了我們手中,還不識相些,快些放我們回去?”昭元笑道:“隻怕這話當由我們來問你才對。我們既然知道地藏在你們手中,卻又怎麽肯放你們回去?”那人本也知訛詐無效,冷冷道:“你們膽子倒是不小,可惜若是不放我等回去,日後大軍來襲,你們再大的膽子也是沒用。那個時候,你們可不要後悔。”   昭元笑道:“那可未必。就算要後悔,先後悔的也一定是你們。”旁邊一名拘魂使者忽然學著他的語氣冷笑道:“那可未必。你們這裏不過是芝麻小城,大梵天和孔雀明王卻暗地裏準備了數萬之眾,各處都有。你們到時候若要後悔,隻怕還來不及……”   昭元忽然手指連動,在八個人身上各自點了幾點,又飛快地從每人身上摸出幾顆粉紅色的丹丸,笑道:“不錯。不過卻不是不放你們便會後悔,而是若不給你們常常補掌,再小心翼翼搜出這些煙霧藥丸,那可就要真正後悔了。”   那人見所謀終被識破,怒吼一聲,一口唾沫朝昭元吐了過來。昭元閃身躲過,笑道:“看來你們身上的奇特之處真是越來越多,也是越來越奇妙。你們被我封了穴道,居然能在如此快的時間裏便解得差不多,還有逃命的寶貝,當真是比鬼魅還要怪。我還真的越來越想跟你們學點藝了。”那幾名拘魂者都是朝他怒目而視。   昭元說完,忽然臉色一沉,道:“按照你們的尊卑說法,既然你們的命價值錢得多,我們為何要放你們?”那人怒道:“以下犯上,天人共憤。你們若是敢動我們一跟毫毛,日後你們在天竺定然無可立足。”昭元道:“那地藏本是一國之主,尊崇非凡,現在卻被你們所囚,還不是一樣的以下犯上?”   那人冷笑道:“他以前是國王,但卻與賤民私通,實是千古未聞的人倫大亂,自然從此便為賤民。你且問問天竺眾生,誰不是恨他恨得咬牙切齒?現在還有誰把他當國王?這個家夥先前還不是跟你們一樣強橫?可現在還不是被我們十兄弟擒下,象條狗一樣沒日沒夜地被我們折磨?嘿嘿,沙漠中故作神秘,鎮上打鐵裝神弄鬼,這等伎倆,居然也敢在我們拘魂十使麵前使出來?!簡直就是侮辱我們!這次大梵天和孔雀明王親自前來,你們若是敢不放我們,以後……”   昭元心念電轉:原來那在沙漠大霧中突然救自己之人,果然就是那打鐵之人,而且更是冰靈的父親。怪不得他一聽冰靈的聲音,就忽然問自己和冰靈是不是親兄妹,後來又留書示警,指點路徑,更還在沙漠中救護。其始終一言不發,顯然也是這個原因。看來度母她們去看的時候,隻怕是被他愚弄了一番。但他既然能一下便識出冰靈的聲音,那麽便說明他縱然從未與冰靈直接見麵,但卻肯定暗中偷頭去看過她無數次,不然絕不可能一下便聽出其音。如此說來,冰靈怪他從來不記得自己這個女兒,卻也有些錯怪了他。   昭元想到這裏,不免又看了看冰靈。冰靈眼中含淚,見昭元在看她,頓時眼淚抑製不住,撲過來輕輕道:“哥哥,我……”昭元輕輕拍她身體,柔聲道:“小妹,看來你怪你爸爸從來不理你,隻怕還是有些錯怪他了。他還是很愛很愛你的。他明知拘魂使者如附骨之蛆,一惹之下便無可擺脫,卻還是不顧一切要來救你。”冰靈哭個不住,寶相夫人也暗暗垂淚。昭元歎道:“現在他失手被囚,哥哥一定想辦法去救他,你們也莫要太擔心。”   那拘魂使者忽道:“你們不放我等,難道還想能救他麽?”寶相夫人冷冷道:“就是要用你等之命,來讓他們有所顧忌。”那人冷笑道:“你以為這樣便可保他狗命麽?孔雀明王足智多謀,定然能救出我等性命。那時他便更是哭天不應,叫地不靈了。”昭元道:“隻怕孔雀明王足智多謀,卻謀在了你們身上。你們以為孔雀明王會將他放回來換你們之命麽?”   那人冷笑道:“我等本非他國中之人,受他之邀而來相助,乃是客卿身份,可比不得他的奴才。”昭元哈哈笑道:“枉你一世為人,卻還在這上麵犯糊塗。孔雀明王若是並不足智多謀、心狠手辣,或許還會講些義氣,可惜的是他偏偏就是心狠手辣。客卿並非他能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奴才,以他這等嗜權之人,又豈能長期容忍?那自然是先行致用,用完便殺。如此之事,前麵已有天龍八部之鑒。天龍八部諸族與你之國相去不遠,你怎會不知?”   那人眼中光芒一閃,喝道:“天龍八部是因為無理頂撞孔雀明王,罪有應得。”昭元一笑,道:“是不是無理頂撞,你自己心中有數,我卻也不來駁你。你們被我擒下之前,地藏便已被擒了。他是現在孔雀明王的心頭大患,一日不死,孔雀明王的王位便一日不得安。現在他已落入了他手中,又並無別人監督以致不好下手,卻又何以至今不殺?莫非是他當時便預料到了你們將要為我所擒,所以預先便擒下了他,好交換你等性命?”   那人一時語塞,但卻仍似是毫不相信。昭元冷笑道:“你不要裝傻。且不說別的,便你若是孔雀明王,遇到這等情形,自然也要囚地藏,用來逼寶相夫人等就範。就算此計不成,也可使她們行動大有顧忌,自己便好行事得多。你們既不能換回,正好借我們之手將你們除去。這樣一來,你們那兩兄弟乃至天下人便都會怪罪於我們,而不是他。如此一石二鳥之計,他卻為何不用?”   昭元說到這裏,心頭忽然一動:“孔雀明王未必知道我有神功練成,但縱然知道,以他功力,也未必便輸於我。他帶同大隊人馬前來,那是摧枯拉朽之勢,卻怎麽又要用這等方法先來偷襲?莫非孔雀明王他們,真的還不知道這些拘魂使者的具體行動?”   那人怒道:“胡扯!胡扯!放屁!放屁!”昭元笑道:“你們不信,那便待日後自行分曉。那時可莫怪我沒先說清了。”說罷點了他們昏穴,對寶相夫人道:“我們且先將他們拉出,再召集屬下將他們帶回城去。”   寶相夫人點了點頭,一邊幫忙移,一邊歎息:“我先前還以為,我們這城極是秘密,除了我們自己之外,無人能夠知曉。不料這世上知道的人,卻從來都是奇多無比。光是知道了好多年的,便至少有我師父和地藏兩人。現在這裏又被他們探知,隻怕不多時便會人人都知道了。唉,一場大劫眼看便至,我等究竟能不能安然度過?”    萬王之王 第三十六回 劫火突降骷髏城(三)      昭元安慰她道:“此事真要來的話,那是誰也攔不住。想來你們千年來受苦如此之多,上天慈悲,當不致再體慘烈。”寶相夫人幽幽道:“上天慈悲,可是卻為什麽數千年都加苦於我部?難道現在就忽然又發了善心?你也曾說,我部前些年挑撥各部爭鬥,實為造孽。那麽焉知這不是上天的懲罰?”   昭元見她愁眉深鎖,心下也是傷感無限。他轉頭之際,卻見冰靈忽然依偎到寶相夫人麵前,還輕輕安慰道:“媽媽,不會有事的,上天不會罰我們的。哥哥就是上天,他肯原諒我們,那麽上天就不會再來傷害我們的。就算上天想傷害我們,也有哥哥保護。”   寶相夫人見她滿臉稚氣,說話間卻甚是堅決,真的是想來勸自己不要擔心,不由得更是心頭難受。昭元也看了看她,二人都是默然不語。過了一會,寶相夫人忽然顫聲道:“要是……要是有非常之況,還請公子照顧靈兒。”昭元點了點頭,黯然道:“那是自然。我便拚得自己性命不要,也絕不讓任何人傷害於她。但現在卻莫要想這麽多,事情也未必便壞到那個地步。”說到這裏,忽然一個念頭浮起,脫口道:“不好!這次聽他們口氣,似乎十殿拘魂使者都來了。可是這裏卻為什麽隻見他們八個?”   寶相夫人倒吸一口涼氣,道:“沙漠城中?”昭元點了點頭。二人都是麵色連變,連忙招呼人來將他們慢慢運走,自己則顧不得押送,隻急急趕上小船便要回去。二人心中都是一個念頭:“今天大祭,城中高手不多,而且大喜之下又都鬆了警惕,若是被人偷襲,後果不堪設想。”   三人渡河之際,雖然看不見那小城,卻幸好還沒發現那城被焚燒的煙塵之象,這才稍微放下了點心。等到得城外,卻見門裏門外人馬都是惶惶奔走,原來卻是藏書樓失竊。再一問明,原來是昭元所著的《易筋經》的一套完整副本,已全無蹤影。   這套武功本來是寶相夫人要用來保衛自己之部的,乃是灌注了極大的期望。雖然她也不甚瞞手下近臣,但到底滋事體大,知道的也就不過百人。便是今天參加大祭之人,也是大半隻知有大歡喜之事,卻不知到底是什麽事。可是如今這秘本居然被人竊去,這卻如何是好?   寶相夫人心中痛極,甩手一個巴掌,已將那侍衛打翻在地,喝道:“何人泄密?”昭元連忙攔住她道:“未必便是有人泄密或是有內奸。此事若是由拘魂使者所為,那便也怪不得他們。拘魂使者追蹤之術無雙,無論來去還是潛伏都是毫無蹤影,完全做得此事。況且便算是真有內奸,現在人心惶惶,局勢混亂,也不是追究的時候。”   寶相夫人不過一時心急,一經提醒,立刻醒悟,便扶起那衛士,好言安慰了幾句。等三人急忙馳回宮中,果見那藏書樓裏被翻得四處都是。別的東西似乎都在,隻昭元所錄的副本已無蹤跡,而且連同先前的原文也一並失卻。昭元見寶相夫人觸景傷情,忙道:“我心中還記得清楚,失去幾本其實無妨。況且此功若非先天奇遇,不可能於短時間內練成,我們盡可慢慢查訪。”寶相夫人歎道:“你也明白,我不是怕我們再無此功,而是怕別人也有此功,傳抄出去。若是那樣的話,日後我部要多些安全,便又是一場鏡花水月了。”   昭元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歎息道:“其實這也是難免的事。世上武功流傳,本來便是難以禁絕。這套武功傳出,天下人受益,自然也便會記貴部先人之功,也算是有失有得。不過此功法與常理大異,若不得我指點,未必便能很快真能貫通。其短期內,效果隻怕反而比不上許多普通武功。我看其未必能流傳很開。”   寶相夫人雖知昭元也隻是寬心之語,但無奈之下,卻也隻好權作安心。她想到既是拘魂使者所為,那麽現在定然已是無可追上,當務之急便是要確保那八名使者不被劫走。二人急忙回去審視,且好八人都還在,當下便將他們運入沙漠城中收押起來,嚴加守衛。同時,又諭示全城內外個個小心準備,既要防備偷襲,也要準備隨時棄城離開。   過不多時,度母回報,神色極為慌張。原來外麵的遊騎,竟然十騎中有九騎被人突然殺死,這才導致敵人突然來襲,己方還全然不知。度母跪地自請嚴責。但寶相夫人知拘魂使者的暗襲極是難防,那些遊騎身手實在不足防拘魂使者,當下也不甚責怪。   眾人眼見天色很快就要拂曉,若然來人到了很近之處,又帶有大隊人馬的話,立刻便會有一場浩劫。寶相夫人身心皆顫,一麵命人加強防守和探查,一麵命人準備舟楫等物,注意探看水上有無埋伏。   過不一會,處處火光回報,說是水上尚屬安全,陸路吸引注意力的撤退之路也還正常。寶相夫人這才略略放心。可是待要讓昭元帶冰靈從水上先走,二人卻都是不願意,一定要跟她一起走。當下三人也隻好極力收齊物品,準備一旦城破,便能以最快速度安全撤走。至於有些老弱病殘行動遲緩些的,自然立刻便被安排先走了。   三人在內室中如坐針氈,都是苦思如何對付。本來這聖城乃是一個很好的避難之所。但既然已被拘魂使者探知,那麽就未必安全了。為了避免後來之人另行搜查,寶相夫人終於決定一旦抵擋不住,便立刻大半浮水而走,少部分衝出吸引注意力,不避於聖城之內。度母等忙內忙外,不時進來匯報,卻都是因為舟船不夠,正在指揮人眾臨時編排木筏。但情勢已急之下,隻怕到頭來依然還是不夠。昭元和寶相夫人聽了,更是頭疼不已。   又過了一氣,卻也依然除了自己等先行苦撐、多耗費些時間之外,別無它法。但對手若是真的今日便大舉來襲,那麽自己等能不能捱夠時間?二人苦苦思索,都是憂心入焚,隻盼敵人能夠晚來一些,甚至都開始無奈地幻想起敵人根本不來了。   過了一氣,寶相夫人忽然低聲道:“有人來了!”昭元大驚,手一揚便撲滅了燈火,一手拉住冰靈,一手蓄勢戒備。但寶相夫人雖是蓄勢而備,但卻又有些心神不定。那屋中果然似乎隱隱多了一條黑影,一股有些熟悉的聲音傳來:“你難道連為師也認不出來了麽?”   寶相夫人驚喜交集,幾乎都要掉下淚來:“果然是師尊。”昭元眼前一亮,卻是寶相夫人又點燃了燈火。隻見一個黑衣人矗立三人麵前,泰立如山,不言不動。寶相夫人拜道:“師尊忽然前來,可是通知徒兒有人將襲之事麽?”   那人卻不言語,隻忽然道:“你有了防備,很好。但隻怕仍難萬全。”說話聲音跟先前一樣怪異,幾乎都不象是人能發出的一樣,顯然是某種變音。寶相夫人垂淚道:“現在我部實是生死一線,還望師尊救命。”那黑衣人歎了口氣,搖頭道:“此番大梵天與孔雀明王各率本姓精英前來,我自然也不好出手。他們雖然人馬未必很多,但卻都是精兵強將。你們這點人馬,根本無法抵擋。”   寶相夫人道:“還望師尊看在家母的份上,大發慈悲,指點迷津。”那黑衣人道:“人力有時而窮,這次之事,我已無能為力。當今之計,隻有你等盡力支持,力竭便走。這裏的基業,看來是完全不要指望保留什麽了。你身有武功,雖然未能大成,自保當可無事。但靈兒卻毫無武功,追殺之間,隻怕難以活命。我既受了她一拜,那便不能不管。你將靈兒交由我帶走,或者可以母女相全,避此大劫。”   寶相夫人聽得此言,頓時心頭一動。她知師尊功力通神,又老於世故,有他保護,冰靈活命之望自然大增。而且這樣的話,自己也好免得分心去照顧於她,便於別的行動。她想到這裏,便朝冰靈看了過來。   可冰靈卻身體一縮,緊緊抱住昭元之腰,堅決地道:“我不離開哥哥,我不離開哥哥!我要哥哥保護就行了,哥哥一定會盡力保護我的!”又向昭元求道:“哥哥,你說過要保護我的,你不要在這個時候扔下我,好不好?我求你了,好不好?”昭元見她滿臉企求,心頭一亂,道:“哥哥不會拋下你不管的,隻是……隻是……”   那黑衣人冷笑道:“他雖然有此心,隻怕未必能有此能。方才我製服你們那些下人,近此房間,他竟然一無所知,還是你母親先行知道。就這點本事,難道還能護持得住你?不過他本事雖不高,卻居然還有那麽高的心氣,這倒還真算是難得。”   昭元滿麵羞慚,無言以對。寶相夫人道:“當時我等正在苦苦思索,未免心神分散,不足為證。此子得師尊先前賜散息神法,不但恢複了功力,而且尚有精進,或許也可為保護靈兒盡些心力。依徒兒來看,不如師尊和他一起……”   那黑衣人忽然截口道:“你見過為師跟人聯手的嗎?”寶相夫人聽他語氣不善,心頭一驚,不敢再言。隻聽那黑衣人緩緩道:“你母於我雖有大恩,但本來也隻是報你母一代便可。你母親早逝多年,你們本來不在我護持之下的。今天為師來此,不過是道義之心,卻不是非此不可。為師一向獨來獨往,絕不與人共事。聽與不聽,聽你自擇。”   寶相夫人心亂如麻,一時間無可回答。她知這位師尊雖然身份極秘,但武功極高,處事有道,既肯出手相助,實是天上掉下來的福氣。可冰靈又極是依賴昭元,若是強行逼她,隻怕她傷心吵鬧起來,反而糟糕。寶相夫人想到這裏,便朝昭元看了一眼。   昭元歎了口氣,道:“老先生功力通神,閱曆豐富,自然是最佳之人選。既然如此,我……”冰靈卻忽然掩住他嘴巴,哭道:“不,不!我不要離開哥哥,我不要離開哥哥!不管他是什麽人,不管他多厲害,我隻相信哥哥,隻有哥哥才能真正保護我!”   昭元正要狠心推開她,心頭忽然一動:“此人根本不以本來麵目示人,誰知他究竟是什麽人,想要做什麽事?世上人心險惡,這卻不可不防。”當下忽道:“尊駕到底是誰?可肯將真麵目賜於我等一觀?”那人怒道:“老夫連自己的徒兒都不給看,你說說怎麽會給外人來看?”昭元道:“要將小公主交托於你,此事實在重大。若不采信,實難放心。”那人道:“難道你連她母親的眼睛都信不過麽?”   寶相夫人微一遲疑,望著昭元道:“孩子,你不能這樣說話。師父雖然神秘,但待我們恩重如山。他如要害靈兒的話,早已不知害了多少遍了。”昭元聽著寶相夫人的口氣,心頭一動:“難道寶相夫人也起了懷疑?”當下抗聲道:“夫人,話不能這麽說。很多人的目的並不在殺害靈兒,而在於利用她來謀取更大之利益。如此重大之事,當先小人後君子。若有不對,我日後向他陪罪便是。但現在我卻還是實在不得不小心。”   寶相夫人歎了口氣,卻也並不再堅持,隻是向那黑衣人陪罪道:“徒兒無法管教得他,還請師父不要跟他一般見識。”那黑衣人身體微微顫抖,顯是心頭極是氣惱,但卻不怒反笑,冷聲道:“如今的小輩真是越來越不象話了。且看我來親自管教於他!”   他話未說完,身形已是巨鳥一般,直撲昭元。昭元連忙矮頭縮身,從冰靈拉扯環抱中脫身,反腿便向他來勢踢去。不料那黑衣人這一撲卻本是半個虛招,撲至中途,下身忽停,上身卻依然前傾,便如平平而折一般。緊接著他雙手一抄,已將冰靈製住,笑道:“你能保護得了她麽?”昭元心頭一急,那一腳陡然伸長,竟然踢中了那人之腿。這是瑜珈中的通臂功,隻是他情急之下化在了腿上。那黑衣人雖然身體下身陡然不進,卻依然被踢了個正著。   那黑衣人輕敵之下,被昭元襲中,心頭大怒。但既已被踢中,卻也隻好先運舒緩之術,將其勁力向兩側卸去。昭元這一腳奔襲過遠,力道不大,不過是使其身形一歪,卻無損傷。   那人放下冰靈,不顧寶相夫人和冰靈的呼喊,雙掌一錯,直取昭元雙耳大穴。他這一襲掌風極是淩厲,顯是用上了好幾成的真力,已不似隻是想讓昭元知難而退。昭元不敢怠慢,急忙也是功行全身,咬牙揮掌硬迎過去。隻聽轟的一聲大響,二人都是身形一震,各自退開,卻立刻又是揮掌又上。二人拚了這一掌之後,都覺對方內功深厚,不敢再留真力,都不約而同地大起精神全力而搏。掌風呼呼逼人之下,鬥室中的桌椅早被掀翻。寶相夫人和冰靈更被勁風逼到了角落之中,便連喊話都甚是困難,根本無從上前來解勸。   才過幾招,昭元便覺壓力漸增。他第一下對掌,便覺自己掌力似乎比對方稍遜,但當時還以為隻是自己倉促迎敵之故。但隨後每一次對掌,自己都是身體受到劇震,雖然真氣終是未亂,但內息遊走卻已是漸漸吃力。那黑衣人滿頭滿臉都被黑紗蒙住,根本看不請他表情,自是不知他確切感受。但他一掌掌既都毫不想避,都在力求與自己對掌,顯然是他所受之震較自己為輕。   昭元心頭暗自警惕,當下不再力求對掌,而是展動身形與他遊鬥,隻在實在躲避不過的時候,再與他對拚內力。他自學外瑜珈功法以來,身法尤其靈動,雖然此人對於外瑜珈似遠比自己更為純熟,但畢竟也還沒到完全不可比擬的地步。   果然,昭元一用出此策,立刻便覺自己氣血翻湧之狀輕了許多,時不時還能喘上半口氣。二人都是超一流高手,這鬥室雖然小,卻也足夠騰挪。那黑衣人看出昭元避戰纏鬥心意,每一下出掌都是掌勢沉穩,但勁力卻是將吐未吐,掌行之際不再忽忽帶風。但雖是如此,其每一下招架,也依然能讓昭元經脈大震。   昭元見他不再一味強發內力,身形越來越快,卻始終要將自己朝一麵而逼,頓覺有些不妙。若是被這黑衣人漸漸積累起招數優勢,將自己逼向屋角,那時自己騰挪之地既小,便自然不得不跟他硬抗。而隻要一硬抗,不論能撐多少招,最後肯定是有敗無勝。   昭元心頭越來越急,對方掌勢也是一掌緊似一掌,而且其中並無虛招,都是朝向他不得不護之處。昭元雖然盡力閃避,卻依然是十掌中隻閃得七八掌,剩餘二三掌還是不得不硬接。每接一掌,他經脈受震便是越明顯,漸漸有難以支持之感。昭元心知若是再如此下去,隻需再鬥百餘招,自己非受內傷不可,忽然喊道:“尊駕武功非凡,在下已……”   那黑衣人充耳不聞,嘿嘿冷笑聲中,仍是一掌緊似一掌,昭元那個“輸”字居然還說不出來。昭元心頭一凜,疑念陡然大起:“此人難道真的心懷叵測,僅因一句話便將我置於死地?若真是如此,靈兒便萬萬不可交托於他。”此人若真是心黑手狠之輩,自己受製之後,寶相夫人必更無力阻止,冰靈豈非隻能任其宰割?    萬王之王 第三十六回 劫火突降骷髏城(四)      昭元一想到這裏,心頭頓時大急,便要張口呼喊,叫寶相夫人來相助。那黑衣人卻似已然防到了這一招,一見他喉頭欲動,立刻便是一記重掌擊來。昭元不敢開口,以免真氣受擾,隻能揮掌硬接,但分神之下,情勢反而比先前更是窘迫。   昭元試了幾次,居然一次也喊不出口,心頭越來越慌,掌法也漸漸散亂。忽然啪的一聲,他一掌未能接住,已被那黑衣人一掌掃中了肩側。這一記雖隻是掌緣波及,卻依然令他痛徹心肺。危急之下,昭元頭腦卻忽然清醒了些:“此人心計深沉,我分神想開口說話,卻反而著了他道。況且他以寶相夫人師尊之名出現,先前又隻說是為了教訓一下自己,自己縱然叫了出來,寶相夫人也未必會上來幫助。當前之際,隻有先行苦苦支持,耗他真力。這樣的話,他若是真要將我打成重傷,他自己必然真力也將耗損殆盡。那時寶相夫人和冰靈定會疑他的真實目的,而他則不能再說服她們。那時他真力耗損過巨,寶相夫人當能有一拚。而若是他還想取信她們,那便決不可能將我打成重傷。”   想到這裏,昭元立刻便冷靜了下來,當下不再去想呼喊,隻一心對敵。敵人招招撲來,他總是能避則避,不能避則對掌。同時,他也並不再惜留真力,每招都是盡出全身之力而接。數招下來,那黑衣人竟遠沒占到預想中的便宜。   那黑衣人見他忽然如此,微一沉吟,也猜到了大半,冷冷一笑,道:“想不到你年紀輕輕,居然也還通了不少世道。嘿嘿,那大梵天還真沒看錯你。”昭元沉心靜氣,恍若不聞,隻是靜心接招。即使他見這黑衣人說話之際,出招略緩、掌力略輕,卻也決不趁機偷襲,隻是加意防守,身上則暗運功力調整內息。如此一來,百招已過,他雖然處於下風,卻居然仍無明顯敗相。   那黑衣人見誘敵之計也依然不見效,忽然又加大掌力,每一招都是全力逼他對掌。昭元酣鬥已久,體內內息奔行越來越速,於自己所著的易筋經中的許多原則也越來越有感觸。漸漸地,他內息受震後的恢複速度越來越快,幾乎已能勉強跟上他被迫接掌之間隔的。因此,他雖然又感壓力大增,但畢竟已經熟其門徑,每接一掌,都是毫不驚慌。   再鬥得數十招,昭元經脈中內息源源不斷,而且被震散後的重聚也是越來越快、越來越平滑。他腦中忽然靈光一閃,忖道:“這人每次重掌而來,都是盼能擊散我內息。可是我既已從他那裏學了散息集息之法,又融入了易筋經中,那便有百骸可以移經換脈,承受散亂內息通行。如此說來,我內力散聚肯定會遠速於普通武人。既然如此,何不不再強行抗其被震散,改為其一來,我便散,其一去,我便集?這樣既能少受劇震,又能讓彼難以受力。若是久而久之,強力施為,隻怕反而會對他有內傷。”   昭元想到這裏,立刻便是親身施為。但他才一試行,便覺此理實是說起容易做起來難。他先前練功時,主動聚散內息都是在靜室之中,自己較好控製。而此人功力通神,每一下擊來,自己若是全不抗震,內息一散之下便會不受控製,在經脈中亂衝亂突,許久都難停。   昭元隻得收攝精神,再也不敢托大,先行盡力禦敵。隻有在其中或有一二掌較大間隙時,他才偷偷如此試著聚散一回。但饒是如此,也已是迭遇險招,幾次中途被迫換式接招。幸喜他應變甚速,一旦無可硬接其全力,便隻化其八九成力,而用身體非要害部位受其餘力,以皮肉劇痛來代內息之震。這法子雖然愚笨,但也甚是有效。   那黑衣人明明早已穩占上風,但一直到現在都還久攻不下,期間還覺出昭元內力吞吐怪異,自然大是焦躁奇怪。但數次之後,他已明白其理,忽然間停手不動。昭元凝神而備,卻是絲毫不敢大意。寶相夫人和冰靈見變出突然,都甚是錯愕。   眾人都是不動不言,室內一片死寂。過了一氣,那黑衣人緩緩點頭道:“你雖然嘴硬,卻終於還是能護得了她。”冰靈一聲歡呼,撲了過來就要抱住昭元。可昭元卻殊然轉了個方位,依然是麵對那黑衣人凝神而備。冰靈撲了個空,心中委屈,正要哭泣,卻聽寶相夫人道:“靈兒,現在還不是淘氣的時候,不要讓你哥哥手腳受製。”冰靈醒悟,雖然心中不樂,也隻好看了看冷冷相對的二人,嘟著嘴回到寶相夫人身邊。   那黑衣人哈哈笑道:“你果然是美質良才。如此重力逼迫之下,居然還敢拿老夫來做對練,當真是小子無畏。隻是老夫老了,卻是不願收你這個弟子。”寶相夫人道:“師尊功力通神,雖隻是順便指點了他幾下,也已是他的福氣了。再說師尊曾授他內息聚散之法,雖無師徒之名,卻已有師徒之實。”那黑衣人笑道:“可是你看他的樣子,可有對我的半點敬意麽?”二人對答之際都是笑意盈盈,宛如剛才那一場劇鬥根本沒發生過一般。昭元卻是充耳不聞,隻是靜靜而備。   那人道:“既然他功力也還不錯,靈兒又如此相信於他,那便不用老夫插手了。你們好自為之。”這之字才一出口,他突然身形一晃,竟然已到了冰靈麵前,枯瘦的雙手直抓向她身體。冰靈一下嚇得呆了,完全無從躲避。正在這時,另一條身影已飛撲而至,卻並非是要阻止他抓向冰靈的手掌,而是正襲那黑衣人側部大穴。這一下與那黑衣人偷襲冰靈一模一樣,而且昭元簡直就傾盡了全身之力,攻敵之所必救。   那黑衣人見這下偷襲無法得手,身體一緩,一手五指回抓,敵住了昭元,笑道:“果然……”但卻忽然臉上微異,竟然是昭元偷襲。他心頭劇震,急忙反手一掌猛劈過去,卻已不及。隻聽嘶啦一聲,其麵上蒙布竟已被撕破。   一刹那間,所有的人都驚得呆了。昭元吃他反掌一劈,連被震退三大步,手中抓著條條黑布,一麵凝神戒備,一麵死死盯著那黑衣人之臉。然而他卻大失所望,因為那人臉上大花大綠,顯是黑布之下居然還有一層麵具。昭元知此人與冰靈母女關係非同一般,隻怕不是他所說的欠債報恩那麽簡單,心中早有一種感覺,此人即使不心存歹意,也依然會再考驗自己。因此,他便趁此機會,冒險抓下了他麵幕,想一看究竟。可惜,卻還是功敗垂成。   那黑衣人目光閃動,花花綠綠的臉上全無表情。他身體更是微微而動,顯已極為激動,不知是否惱怒已極,立刻就要施展殺手。寶相夫人渾身顫抖,撲地跪下,磕頭道:“此子年少無知,隻想為靈兒安危著想,一心想弄清師尊身份,是以才冒犯了師尊。但幸喜他並未真正犯及師尊身份,還請師尊量吞四海,饒他此罪。”   她一邊說一邊向昭元連使眼色,要他趕快求情。昭元便如完全不覺,隻是緊緊盯著那黑衣人之眼,全神戒備的姿勢沒有絲毫改變。那黑衣人屹立如山,忽然喃喃自語道:“好,好,好大的膽子。老夫還真是沒想到。”   他雖是在喃喃自語,可麵具遮掩的臉上卻完全不動,說不出的詭異可怕。寶相夫人眼中恐懼之意更甚,想要再請求,卻已完全說不出話來。那黑衣人忽然哈哈大笑道:“既有此人相護,老夫還擔心什麽?他已經夠了,已經夠了!哈哈,哈哈!”笑聲之中,身形已忽然一閃,整個人已沒入了黑暗之中,竟似比拘魂使者還要迅捷。   昭元舒了一口氣,竟然一跤坐倒在地,頭上冷汗如雨。冰靈替他擦去冷汗,怯怯道:“哥哥,他真的很可怕嗎?”昭元緩緩道:“此人武功絕不在大梵天之下,甚至還有過之。有如此之人相助,或許我們尚可轉危為安。”說著望了望寶相夫人,卻見她神色如常,一無異狀。   昭元一字一頓地道:“夫人雖然還不知此人身份,但無論如何,此人是友非敵,當可保得靈兒無事。反倒是我,卻隻怕是用不著了。”冰靈一聽他話似乎又有別意,眼中立刻又是淚光閃動。昭元卻摸了摸她頭,笑了笑,道:“小妹莫怕。哥哥說保護你,便不會在這時離開你。這個人最多隻能是暗助。明裏的保護,卻還是得哥哥來。”   冰靈放下了心,展顏一笑,將頭歪入他懷裏,輕輕道:“你不要笑我,哥哥,剛才我真的好擔心好擔心的。雖然媽媽告訴我,說祖師爺爺隻是想試試你的武功,可我看他和你打得好凶的樣子,一點也不象隻是試試,我……真的好怕。”   昭元撫了撫她秀發,笑道:“不隻是你害怕,哥哥也害怕的。我也沒有料到他居然用那麽強的力道來試,還曾經以為他是真的要取我性命呢。”他頓了頓,又笑道:“不過若不是這樣相試,又怎麽能試出我的全盤本事?那樣的話,他隻怕還是得抓你走了。其實若論武功乃至閱曆,他都在我之上。說起來,還真應該讓他把你抓走的。”   冰靈雖然知道他是開玩笑,但想起剛才要不是昭元極力相搏,自己隻怕還真已被那鬼魅一般的黑衣祖師爺不知抓到哪去了,心下也仍是有些後怕。她委屈之下,連連捶了昭元好幾下,扭身不依。   昭元笑了一笑,扶住她站了起來,長長喘了幾口氣,對寶相夫人道:“我這一戰,耗力甚巨。若要盡快恢複,當行全神之法,還請夫人相護。”寶相夫人知此時情形緊急,也不說二話,當即道:“你放心。”   她知敵人指不定什麽時候便到,昭元雖然未受內傷,但畢竟真力耗損過巨。若是昭元依原來那樣,行功之際總還要留幾分心神防止外變的話,隻怕還得調整上大半天乃至一整天才能複原;而若能全神調息,卻有可能很快痊愈。隻是這全神調息效果雖好,卻最懼外力幹擾入魔,若無護法之人在旁,普通武人很少敢如此的。寶相夫人答應之下,便已將外麵被製的度母等人救起,又召集武功較高之尊者們同來,共同護法。   昭元盤膝而坐,全神調息。他知此時不比先前,於是盡快搬運周天,一次完畢便醒一次,看看天還未亮,敵人未來,才再次入定。冰靈居然也不吵不鬧。如此功行兩周天,雖然仍未全複,但卻已好了大半,剩下的便可半神調息。他調息之際,總覺自己在與那黑衣人對敵時所想到的那個主意,也就是主動聚散內息的念頭,似乎甚是有理。隻是該法修行頗有風險,不與高手對敵便難體驗,而敵人太高又不好修煉,倒不那麽容易練。當下他心下已有了主意:“不如以後再去找天龍八部,讓他們全力攻我,或許還能有些效果。”   昭元邊運功邊尋思之際,忽然似乎有人急步過來,睜眼一看,卻見寶相夫人正在看幾封密件,滿臉鄭重。昭元收功而起,道:“怎麽了?”寶相夫人道:“外麵約四百多裏的地方,已發現有大梵天和孔雀明王之旗。但人數似乎並不為多,不過幾百人左右。”   昭元而寶相夫人互望一眼,都是心頭微喜。昭元心想:“看來這千裏沙漠,果然是容不得他們大兵行進。天竺內地諸國多是步兵和戰象,馬匹和駱駝並不多,草原沙漠上的那種騎兵還很不普遍。光是步兵力和戰象,哪裏能穿越這千裏沙漠?不過既然來人不多,那麽便都是精英,肯定是本來就想襲殺而非想擺軍陣對抗。這樣一來,雖然不易毀城,但卻易於持久,與人多也是各有利弊。”   寶相夫人道:“船備得如何了?”度母道:“現在大約還隻能坐四成人眾。屬下已命人遠行百裏堤岸以尋竹木之屬了。若能再堅持幾日,或者能有足夠之筏。”   昭元暗想:“若是大梵天和陀寶利孔雀明王率同精英親來,哪裏又能支持得幾日?”再看寶相夫人,見她也是一般的深有憂色,明顯也是心頭黯然。   寶相夫人卻不明言,隻是道:“你下去叫他們盡力準備便是。為防萬一,婦幼等人都先到河邊林中藏起,其餘都乘馬以備進退。中間的那幾道絆馬屏障要看好了,務要看準時機,既不能絆不住人,又莫要將我們也一起絆住了。我們自會盡量延緩他們之攻。萬一他們找到了這裏,一切便依我們剛剛商量的來。”度母答應一聲,正要退出去,寶相夫人又道:“你去將公子來時騎的馬牽來,讓公子騎乘。”   過不多時,各事齊備。昭元見月亮這些時日養得神駿如初,股上傷痕也已幾乎消失,略略放心:“實在不敵,便仗著這匹寶馬,或許也能讓他們追之不及。我來這裏已這麽多天了,論起來,這裏我可比他們熟悉。”各人各自行動,寶相夫人和昭元卻帶了幾十人出城,還找了幾匹馬來馱被擒的拘魂使者,要去先行探敵之勢。這些出城人馬都是精選的好手和好馬,自然是也是懷有逃跑、誘敵、惑敵等預想。   眾人依照他們特有的沙漠定位之方法,直朝那先前來信處奔去,但才奔不到一日夜的路程,便發覺他們就在附近,連忙轉圈接近,以亂其方向。這一日夜的距離,其實已是相當近、相當危險了。隻要他們能再深入,很有可能便找到聖城位置。因此眾人絲毫也不能大意,努力想要利用拘魂使者們沒有告訴別人確切方向的可能。又行了幾十裏,外麵光禿禿的小小沙丘上忽然現出幾杆大旗並立,後麵湧起一片黑黑人眾,竟是他們早已有備。待得眾人近前,卻見對方居然還帶有幾輛很奇怪的大車,裏麵不知是什麽。   昭元等見對方已發現了自己等人,也就不再躲避隱藏。待至一箭之地,那邊忽然兩人衝將過來。那二人雖然都不乘馬,但奔行之際幾乎可比馬匹,乃是兩位拘魂使者。眨眼之間,那二位拘魂使者已是近前大罵:“原來我兄弟果然是被你們所擒!還不快快放出?” 萬王之王 第三十六回 劫火突降骷髏城(五)      昭元將冰靈抱至寶相夫人馬上,自己策馬當先迎上前去,笑道:“各位既然知道我們辛苦擒了一場,卻又怎麽說這等傻話?居然開口便要我們放人?”那兩名拘魂使者怒喝一聲,沙土如雨而至。昭元吐氣開聲,一掌擊去,那些沙土立刻蓬蓬直直落地,竟然無一絲前飄或是反震。昭元冷笑道:“你們已看到了我這功力,難道還想來劫人嗎?”   那兩位拘魂使者見他功力驚人,都後退了幾步。其中一人厲聲道:“我那些兄弟,就是你這小子所害麽?”昭元笑道:“正是小子所擒,但卻不是害,是擒。”   另一拘魂使者怒道:“胡說!當初我們兄弟捉拿你之時,你連我們任一兄弟的一半都不到,要說能力擺我們八位兄弟,誰人肯信?定是用了什麽卑劣之法!”昭元笑道:“此一時,彼一時也。當時的情景要說卑劣,倒也確實如此;隻不過卻不是我們卑劣,而是令兄弟們先施偷襲。你兄弟們都在此,一個個也不是啞巴,你為何不去問問他們?”   那兩個拘魂使者見自己八位兄弟並不出言反駁,還有人朝自己搖頭歎息,知道他們並非是被點了啞穴,而且這事隻怕還確實是真。當下一人便道:“無論如何,你們定是取巧方能如此。現在你們想怎麽樣?”   昭元笑道:“也不想怎麽樣,隻是想請你們把所偷的經書交出來,再把地藏王跟我們交換而已。”那拘魂使者忽道:“什麽經書?我們豈會去偷你們的經書?地藏王倒確實是為我們兄弟所擒。”昭元道:“明人麵前不說暗話。要進得城中大翻特翻不被發覺,最後居然還能全身而退的,除了你們,誰人相信?”   這時拘魂使者後麵那些人忽然喧鬧了起來。隻聽一人聲若洪鍾,喝道:“什麽經書?你們倆卻怎麽連提都沒提過?”正是孔雀明王。那拘魂使者麵色絲毫不動,道:“明王千萬莫聽他瞎說,他乃是故意栽贓我等,要讓我等與大王生隙。便是不說經書,也定然會說什麽別的武功秘笈。”孔雀明王微一沉吟,並不作答。   昭元見此二人神色並不驚慌,似乎並未作偽,心下起疑:“難道真的不是他二人偷的?”但想此事幹淨利落,若非他們,那便隻有孔雀明王本人、大梵天,或者是那神秘黑衣人才能辦到。可是這三人都是大有身份、對自己武功極是自信之人,縱然感了興趣,又怎肯輕易做這等事?看來還是這二人抵死不認、反口栽贓的可能性大些。   昭元腦中轉了幾轉,覺得雖然挑撥不確定之事是不太好,但既然現在情勢乃是敵我相對,卻也顧不得這許多了。即使不成,也能有先令他們不能齊心之效。況且現在孔雀明王已露有不滿之意,那麽便正好利用起來。不管如何,此時此刻,總是應該先一口咬定是他們所偷,讓他們相互猜疑一番才好。   昭元計議瞬息已定,立刻道:“我屬下守衛驚覺之後,人人都說是看見腰間別鐵牌之人離開。一人看錯,難道這許多人也看錯?”突然又低聲道:“那經書本身又不是什麽好東西,對你們沒什麽大用。你隻要立刻還我,我便立刻改口。”他這話雖低,卻還故意聚成一線,傳到那二人那邊去,若有若無間,反而更增其秘。   那拘魂使者怒喝道:“好小子,如此陷害本人!”鐵牌一舉,便要衝動上前。但他見昭元神定氣閑,甚至便連馬都懶得下,不免又是躊躇起來:自己八位兄弟都被他擒,自己還能討不了好麽?他終於還是緩緩垂下了鐵牌,道:“既然如此,那便依你。你將我八位兄弟放回,我們把地藏王還給你們。”   這話一起,那邊孔雀明王忽道:“使者莫要聽他瞎扯。待得此間事畢,自然便可救得你兄弟。”昭元哈哈大笑,道:“說的容易。我等今日走投無路,怎麽也要拉幾個墊背的。孔雀明王不答應,乃是因為這地藏王雖是你們所擒,但你們既是他的奴才……”   那拘魂使大怒,道:“我們乃是客卿!”昭元全不理會,續道:“……你們擒的便不能算是你們自己的俘虜,自然也就由不得你們作主。此人是他王位的心腹大患,豈能由你們說放就放的?我看他最喜歡的,就是借我們之手,將你們八位兄弟殺死。反正你們已探到了地方,剩下的他們已能應付了。就算是依他所言,到時候你八位兄弟沒被我們殺掉,也會被他殺掉,以免你們心裏對他不肯交換存有懷恨。”說著忽然又壓低聲音道:“他明知我是在冤枉你們偷書,卻還故意作吃驚狀,大聲喊將出來,人人都聽見,你以為是偶然的麽?”   那人一怔,正要怒罵回來,昭元忽然提高聲音道:“你不信?你們真以為,他不肯交換是因為你們已占了絕對優勢,根本便不用讓我們占便宜?如果我們先行交換,以你八位兄弟換地藏王,你想想會如何?既然你們兄弟能擒地藏王,那你們說什麽也不虧。若是他們九人全都傷重不能恢複,從而幫不上忙,那也同樣無損於你我雙方之局勢,卻可免得你們兄弟死亡。如此好事,我們並未占到便宜,他為何不肯幹?此中深意,隻怕我不說你們也明白吧?”   那拘魂使不為所動,隻是嘿嘿冷笑道:“你用這麽明顯的挑撥手段,未免用得太笨了吧?”說著哈哈大笑,其後孔雀明王等也自大笑了起來。便連一向不言笑的梵天,也是麵露鄙夷之色。昭元不動聲色待他們笑完,冷冷道:“這法子雖然笨了些,卻偏偏就是有效。即使沒有此言,你們心中也早有提防之意了,是也不是?各位都是圓通已極之人,也當明白,有時候聰明法子並不好用,反而是最白癡的法子才最有效,也最實在。”   這時雙方距離已近,昭元已能清楚地看到孔雀明王在不住冷笑。忽聽孔雀明王道:“好個小子,果然奸滑有餘,死到臨頭,還要逞口舌之利。不過也難怪,不如此嘴尖皮厚,也說不動大梵天。”   昭元正要出言反諷,心中一動,將話壓下,隻是微微而笑。果然,大梵天尚未露出不悅之色,拉瑪已冷冷道:“我們大梵天,豈是輕易能被花言巧語說動的?當初梵天不過見他有幾分蠻力,同時也還算有幾分硬骨頭,便動了慈悲之心,施些點化之意。隻是他自己福薄識淺,不能領悟聖意。因此,那次大梵天施恩,乃是梵天本意慈悲,卻不是被這小子巧言說動。孔雀明王這話,未免有失偏頗。”   孔雀明王不作理會,續道:“這小子是不是有鼓動人的能力,隻需看看今日便知。若是各位自以為不會被他鼓動挑動,那便該齊心協力才是。”哈奴曼道:“大局自然人人皆知,隻是卻怕有人想要趁機擅越本份,才是致亂之源。”   孔雀明王臉色一變,卻聽大梵天對拉瑪和哈奴曼道:“你們幾個,今天是什麽時候,難道也要與人爭吵嗎?”他本來一直並未說話,但此時一言既畢,卻是人人無論遠近,都聽得甚是清楚。眾人都覺心神微震,情不自禁都人人凜肅。   大梵天能在如此空曠之地,讓人有餘音繚繞般的感覺,自然是潛用內力,將聲音約束於一片範圍了。其言詞之間,雖然是在責備自己的左右脅侍,其實卻還是以同樣的口氣,將孔雀明王也一並責備了。孔雀明王臉色鐵青,但卻並未發作。   這時雙方人馬漸漸走近,彼此已不過十丈之地。大梵天道:“向來兩陣對抗之事,多由孔雀明王總領。今日本大梵天雖是應邀而來,專為本教護法,卻也不好擅越。你二人不能對明王陛下無禮。”哈奴曼和拉瑪齊聲應了一聲,微微朝孔雀明王陪罪。   昭元見他們又平靜了下來,共同麵對著自己這一方,心中微覺不妙。自己這一方人數雖然未見得比對方少多少,但論起武功,自己最多敵得梵天和孔雀明王中的一人。剩下的那一人,自然便是橫掃己方,全無敵手。寶相夫人之師,明顯不願與大梵天和孔雀明王明白對敵;縱然想出手暗助,這情形下也未必能暗到哪裏去。縱然他也能敵住一人,敵人還有左右脅侍,卻又相當於一個大梵天。況且他們還有幾輛大車,其中也不知是什麽神秘人物。   昭元回頭看了看,見眾人雖然全無懼色,但擔心之意,都是溢於言表。寶相夫人雖然從來寶相莊嚴,此時竟也神色大非尋常,顯是心頭頗亂。反而隻有冰靈全無所懼,隻是永遠凝望著自己,眼中親情無限,便如當自己隻是在做一件極普通、毫無危險的事。   昭元歎了口氣,縱馬回去低聲道:“你們且先將馬控好,一有危險立刻便回退。若是事情緊急,那八個使者也不用要了。”他這話並未瞞著那拘魂使者,但那拘魂使者們卻似乎並不以為意,似乎絲毫也懶得去想他這話裏的“不要”,究竟是何等之意。   昭元定了定神,覺自己這一方已全無希望,必須主動掌握形勢和節奏,以求多拖一陣。當下他主動打破沉默,道:“方才在下和貴方兩位拘魂使者曾言及,以地藏王來換他們八位兄弟,現在卻為何不來?為保安全和彼此信任,彼此可先將他們押至四分之一距離處。我和大梵天可互相來看對方囚者氣色,以免被下了暗毒隱毒。”   那拘魂使遲疑了一下,道:“我方尚未答應。”昭元哈哈笑道:“原來在貴孔雀明王眼中,八位兄弟之命,果然不及地藏王一人之命。隻怕各位的這客卿身份,實是名不符實。”   孔雀明王下麵一人忽然縱出喝道:“小賊休要隻逞口舌。地藏私與賤民之後相通,有罪在身,天竺人人唾棄,我們孔雀明王豈將他放在眼裏?為了多免幹戈,隻需她那妻女立刻降順,老老實實心安理得去做賤民,那便全無麻煩。”昭元更是大笑道:“原來在貴孔雀明王眼中,他們八位客卿的身份,還不如兩個賤民重要。哈哈,哈哈!”   那拘魂使眼中目光閃動,忽然轉過身去望著孔雀明王,欲言又止。孔雀明王忽然一聲冷笑,道:“你們需知這等之人,從來都是得寸進尺。現在是隻知地藏在我等手中,便隻是要求地藏;若是知這其中還有另外的他想要的人,立刻便又會升高價碼。我們一露口風,他接下來便要你我等自殺也未可知。此等言而無信之人所答應的事,又怎麽能信得過?”   說著一揮手,兩輛大車忽然被掀開車簾。一輛車中之人形容枯鎬,頭低著似乎抬不起來的樣子,顯然是受盡折磨;另外一人卻是衣著光鮮,被鐵鏈繞身,背對著自己這邊。寶相夫人一聲慘呼:“地藏,你……被他們折磨成這樣了?”   昭元連忙轉過馬去,防她突然控製不住奔過去。那低頭之人忽然抬起頭來,望著自己這一方幾眼。他眼神全然幹枯無神,身體也形銷骨立,但卻依然可認出,他便是那日問昭元和冰靈是不是兄妹的鐵匠。隻聽他旁邊一名拘魂使者哈哈笑道:“看見了沒有?這便是跟我們拘魂使者作對的下場!敢在沙漠中戲弄我們,我們自然要將他折磨得人不象人,鬼不象鬼!”   昭元以身擋住寶相夫人視線,防她一時激動控製不住,自己卻朗聲道:“剩下那人卻是……”話未說完,卻見那背對著眾人的人被兩邊之人夾著轉過了身。他雖然已是瘦得可怕,可還是能勉強認出他是莫西幹。   昭元心頭劇震,驚道:“是你?你……怎麽樣了?他們怎麽樣了?”莫西幹麵目依舊,似乎並未受到什麽折磨,但眼中卻是一般地沒了原來那燦爛神氣。他聽到昭元問話,先搖了搖頭,卻又點了點頭,並不開口說話,舉止甚不正常。   昭元心中怒極,想起拘魂使者手段陰狠,再也按捺不住。他猛然從馬上縱起,便要直撲他們,喝道:“你們竟敢如此對待我兄弟?”不料地藏王和莫西幹前麵卻忽然縱出五個普通兵士打扮的人,各自出掌對迎,竟都是掌力不弱。昭元不閃不避,一掌擊去,那五人中正當其掌之人忽然在空中翻了個身,竟然避了開來,另外四人之掌卻已從旁攻到。   昭元勁力收發隨心,一掌雖空,卻不發勁力,身形立刻落了下來。他腳順勢在沙土上猛地一掃,一大片黃沙蓬地朝那五人撲去。那五人未料他如此,都懼黃沙迷眼,但手已揮出,不及回護,隻好連忙轉身相避。昭元見他們空門微露,雙掌連動,柔勁勃發,已將那五人各自平空向自己斜後方震開數尺,自己立刻又往前疾衝。   眼看那大車旁邊之守衛已是不及,忽然旁邊一掌攻到,勁力威猛絲毫不在昭元之下。昭元知必是孔雀明王出手,不敢以腰部硬挨,連忙空中挪轉身體回手相護。那掌雖被避開,卻依然是掌力大吐。隻聽撲地一聲,那兩輛裝地藏王和莫西幹的大車吃這掌力隔空一擊,都是朝後急退,其勢便連極嫻熟之馭者也難及。   昭元翻身再撲,卻見孔雀明王已一座山般端立自己麵前,身後隨行之人也都都團團將那大車圍住。昭元知自己已是絕無可能衝過,心頭一歎,隻得縱身退後。隻聽孔雀明王冷冷道:“現在你是不是要升高價碼了呢?”   昭元見他臉上冷笑連連,那兩個拘魂使者也都對自己麵露鄙夷之色,頓覺大大不妙。但他回頭一看,見那被自己柔勁裹回的五人猝不及防之下,已被度母和十幾位尊者圍攻之下擒住,心下卻忽又一動,轉頭道:“價碼不變,但卻有了新交易。現在我們手中又有了新人,自然便可以這五名你的手下換這個人。”    萬王之王 第三十六回 劫火突降骷髏城(六)      孔雀明王忽然仰天大笑:“用那五人換這個人?你也把我想得太過慷慨了吧?”昭元道:“這五人功力不弱,不過是一時中了我的計策而已。論起武功來,個個都不在我要跟你換的三人之下。他們應是你手下地位甚高之人,說不定也是客卿身份。你又有什麽可虧的?”   孔雀明王停下笑聲,冷冷道:“當今天下盡多華而不實之輩,本孔雀明王今天才算是見識了。枉我對他們另眼相看,封他們為五大護法明王,哪知真正對陣,卻是人人畏損,不肯盡力。區區一片黃沙飛來,竟然無一人肯冒迷眼之險。簡直是豈有此理!”   昭元回頭一看,果見那五人臉上都是又慚愧,又隱有怒意,當下便道:“他們本是客卿身份,又何必去為你性命相搏?明王要人人都如奴才一般使喚,這要求未免太高了。”孔雀明王冷笑道:“你隻管挑撥罷。但這五個飯桶,卻無論如何不值我去拿這人來換。”   昭元笑道:“孔雀明王先前不肯換八位使者,乃是堅稱並非認為他們命不值錢。現在又不肯換這五位,卻又說乃是因為他們命不值錢。看來孔雀明王的客卿,雖然身價頗為有別,但卻有還一樣共性,那都是無論怎麽樣,都從來不值一換。”   孔雀明王臉色一變,身體微微一顫,似是在要出手發動。昭元舉手當胸,全神戒備,冷冷道:“莫非孔雀明王也要學學在下方才的衝動,看看在下是否會怕被沙迷眼?”他說話之際,身後的度母等已連忙將那八位拘魂使者和五大明王挪向後排,防孔雀明王偷襲。   孔雀明王冷笑連聲,忽然退後,道:“好小子,且待我待會擒了你們,再讓你知道跟本孔雀明王狡辯的代價。”那兩個拘魂使者看了看孔雀明王,似又是有所欲言,但終於還是沒有說話。   昭元心中一動,忽然道:“且慢,在下忽然改變主意了。”孔雀明王根本不理他,拘魂使者卻終於忍不住問道:“你又有什麽奸計?”昭元道:“我忽然想大發慈悲,將你一眾兄弟和這五大明王全都放了。”那拘魂使冷笑道:“可是要孔雀明王和大梵天來為質交換?”   昭元正色道:“無需交換,隻需我慈悲之心。”說著朝後一揮手,示意度母等放人。度母等人近來本已不再故意違抗他之話,但他這一句,卻決然如同自廢武功。因此他們雖然不好直接出言反駁,但卻都是絕然不肯鬆手,隻是看著寶相夫人。寶相夫人略一沉吟,道:“你們聽從公子所示。”   度母大驚,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急道:“夫人!”寶相夫人喝道:“放了他們!你們難道連我的話也不聽了麽?”度母滿臉錯愕,但見寶相夫人怒視自己,神色之嚴厲實可說是從來沒有過的。因此,她們心中雖然一萬個不願意,卻終於還是緩緩放鬆了手。   昭元待都已放手,朗聲道:“雙方對陣,彼此不讓,馬上便是一場大殺。我等不殺被俘之人,你等也無需心存感激。你們孔雀明王深謀遠慮,早知以此一輕賤之法能奏奇效,所以才故意將你們說得一文不值,不肯交換。這樣一來,我自然便會覺得你們無所可用,更加無可要挾什麽,從而輕易放掉你們。我乃是蠢人一個,雖也知此道理,但卻還是直入他之深謀,絕無後悔。你們去罷。”說著指風連發,那些人身上穴道都已被解開。   這十三人見昭元直認自己愚蠢,直直將自己等點開,都覺自己簡直便如從鬼門關中過了一趟,所知所覺都不是自己的一般。一時之間,竟無一人相信他的話,也無一人肯走。   隻聽一位護法明王冷冷道:“你若要折辱我們,卻也不用再使這等欲擒故縱的貓鼠之計。”昭元哈哈笑道:“我方才已說得明白,你們孔雀明王深謀遠慮,定下這等讓我們直接放你們之計;我們明知是計,卻也仍然願鑽。如此通達,一個願施,一個願受,卻又有何不對?你們前麵全無阻礙,乃是坦途一道,為何不走?難道要孔雀明王再派人來,一個個抬回你們不成?”那護法明王疑惑已極,盯著他看了許久。昭元毫不變色,既不與他對視,也不回避其眼神,隻是負手而立,兩眼直望他們十三人。   那明王忽然一言不發,快步疾走,其他人也都是一步步而走。待得已然行出五丈,其身已在偏孔雀明王那一側。他們這時忽然齊齊回過頭來,望了昭元一眼,但又都全無表示,依舊朝那邊走去。度母心中激憤,忽然自言自語般恨恨道:“這些人全無感激之色,放了他們,豈不是放虎歸山?我們又如何能有所恃?”昭元裝作沒有聽見,隻是暗暗戒備。寶相夫人卻也似若有所思之樣。度母見二人都不回答,怒視了昭元一眼,憤憤而退。   那邊拘魂使者依然在朝孔雀明王行去,互相而視,但卻都越走越慢。孔雀明王忽然笑道:“那些賤民沽名釣譽,自取愚蠢,各位生還,乃是天地賜福,大神庇佑。回去之後,朕當躬請大梵天行國祭,以謝先神。”他聲音一般的清朗震撼,卻無一人回答,甚顯孤寂。一時之間,滿場中竟然一片沉寂。   良久,忽聽一護法明王道:“不光要多謝先神,我們還更要多謝孔雀明王設下計謀,故意輕賤我等,我等才能生還。孔雀明王大恩大德,我等永世難忘。”他語聲中雖然說“大恩大德,永世難忘”,言語中卻絲毫並無謝意。   孔雀明王嗬嗬而笑,雙手微舉,抱手拱拳道:“哪裏哪裏,是各位福大命大,應命於天。天意莫測,我這計謀之助,卻又算得了什麽?”隻聽一名拘魂使道:“看來我們回來,確實是大出孔雀明王意料之外。既然孔雀明王本來便沒想我們能生還,那麽我們此刻在孔雀明王看來,其實也是與死人無異。為了免得孔雀明王看著我們生氣,我們就此離開便是。”   另一名拘魂使者也道:“不錯。孔雀明王待我們恩重如山,我們卻也為孔雀明王奔走了這許多時日。如今倦鳥思巢,葉落歸根,隻好向孔雀明王乞命,望能保全這一身骸骨終老。”孔雀明王麵上堆歡,道:“各位都是大好男兒,勢在創業天下。何必要在這大好年華之下,舍此奇功不立,而萌退隱之誌呢?莫非是嫌本王留客之意不夠誠?”   那拘魂使者冷冷道:“孔雀明王方才微微舉手之際,已是大有留客之意,這裏人人都看得出來。我們又不是睜眼的瞎子,誰會去說孔雀明王留客之意不誠?隻是方才孔雀明王欲要留客之時,見我等退意也極是懇切,人人不為所動,這才沒有真正留客。既然明王已經明白我等之誌甚堅,又何必定要強我等所難?先前之約,自然一筆鉤銷。”   孔雀明王目光閃爍,在眾人麵上掃來掃去。他忽然哈哈大笑,笑聲隨著內力遠遠震開,便連昭元也覺耳鼓狂響不已。孔雀明王笑聲漸絕,忽然正色道:“各位既然誠心要走,本王自然也不好再留。各位為本王奔走這麽些時日,本王若不饋贈,不免有人會說本王寡恩。隻是現在實在身在軍旅,不便行謝。各位先請歸國,日後此間之事一了,本王自然派人前往送以金帛。”說著手一揮,做了個請的姿勢。   那一十五人都各個向孔雀明王施了一禮,又向大梵天施了一禮,轉身便躍馬而行,全無留戀。不多時,便已在眾人眼中隱沒不見。   孔雀明王待他們走遠,冷笑道:“好你個小子,竟然不動聲色便讓本孔雀明王失了這麽多手下。看來今日若不殺你,日後更是後患無窮。”昭元笑道:“好說,好說。孔雀明王待下恩威並用,天下人人佩服,在下哪能跟明王比?要說將來,那自是更加不能與明王相比了。”   孔雀明王道:“聽說你練了一門奇功,居然能在舉手投足之間,便製服八大拘魂使者,想來自是不把我等放在眼下了。本王今日便不自量力,要來試一試你的功夫。”說著身體不動不顫,外袍忽然片片粉碎。微風一來,碎片全數消散於地,露出了一身金黃色的禮袍。   昭元將坐騎打發回去,自己一步步走到場中,與孔雀明王相對。他知孔雀明王伽藍聖手功力通神,自己全力應付也未必能是其敵手。而且如此一來,自己便顧不得後麵的寶相夫人他們了。但這一仗終究要來,隻是早晚的問題,卻也根本無法去躲。   自己方才冒險之下,雖然讓對方去了些外援,畢竟剩下的卻都是他本國精英。縱然他們本身上下亦有矛盾,但要說再隻憑口舌,便想讓他們相離,那是絕無可能。自己等如想一切力量去拖延的話,那麽此戰便是避無可避。最好的前景,就是自己拚出全力,最好能僥幸敗了孔雀明王,自己又極顯筋疲力盡。這個時候,大梵天未必便肯以他身份,來與力盡的自己對敵;自己便或許又能多多磨些時間。   昭元這一法自然是有極大漏洞。即使他自己真能僥幸取勝,而且梵天也顧惜身份,不來與他鬥,但大梵天和孔雀明王手下都是人才濟濟,隨便一人來與他相鬥,都可幾乎不損什麽威名。況且此地深處大漠,若是他們著意封鎖消息,此事隻怕很難傳出。而他這一方多是賤民,所說之話在天竺普通人看來,連聽都是汙了耳,自然是全無可信之處。既然如此,那麽即使大梵天親自出手,又能如何?隻是現下情勢已然如此,他隻盼自己能多撐一點時間,便能多逃出一批人眾。若是連能長久支持的起碼信心都沒有,又怎麽能有信心去對敵?   孔雀明王雙手一抖,身上衣袍在太陽照耀下金光燦爛,極是刺眼。昭元心中一動:“還需得防其衣袍晃眼。”當下暗暗運氣於身,先自留了一分勁力護心,打定主意先守不攻,盡量多支持些時間。孔雀明王身形一晃,正要躍入場中,兩條黑影忽然刷刷飛入,正立於昭元和孔雀明王中間。定睛望去,卻是拉瑪和哈奴曼兩大戰神脅侍。   隻聽大梵天道:“且先不用勞頓明王陛下親自出手。這個小子雖然狂妄,但武功卻未必如他自己所言。萬一他武功不過平平,卻累得孔雀明王如此鄭重與之對敵,那豈不是便宜了他?況且此人多次冒犯本教,說起來本大梵天首當其衝,乃是更應該第一個要站出來教訓於他的。隻不過我先是巡遊各國,多有勞頓,不好親自出手而已。但無論如何,要明王陛下親自代勞,卻又怎生過意得去?我這兩個小小衛士雖然不屑,但好歹也還知道些深淺,不如便讓他們先去探探虛實。若是這小子實在不濟,也就不用輕勞明王大駕。”   孔雀明王聽他之意,心中暗罵:“這個老家夥明明是想將這護教大功搶到自己身上,卻又假惺惺地說去探路幫忙於我。真要幫忙於我,卻怎麽不在方才拘魂使者們要走之時發話?他們雖然並非本國之人,但本國大梵天位在各國梵天之上,為聖教第一領袖,千百年來已是傳統。你若發話,他們說什麽也不好這麽便宜就走。”   但現在既然大梵天開了口,又說得這般冠冕堂皇,他自然也不好直接拒絕。更何況自己先前見過昭元身法,對他武功也是有些忌憚。孔雀明王想來想去,已拿定了主意:“也好,且先由他們倆去試驗一下。若是那小子果真不敵,我便及早喝破,硬指是他們二人不敵。那時我不由分說,搶上去將這小子製住,便也有大半之功。”   孔雀明王計議已定,便道:“既然大梵天有此雅意,那便還請梵天尊侍先行出手。隻是他們兩位親自出手,乃是非同小可之事,實無異於大梵天親自出手。兩位可莫要將這小子打成了肉醬才好。”他說話間故意將這“兩”字說得甚重,自然是諷刺對方即便贏了,也未見得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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