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欲說還休】第一章

(2013-05-20 10:32:25) 下一個

      晚飯時間。我一邊喝湯,一邊聽小兒子講他所在的青少年樂團排練的事情。他的樂團一個月以後就要在洛杉磯音樂廳正式演出,從俄羅斯請來的指揮很緊張,排練的強度逐次增加。小兒子的大提琴部有一個白人小男孩,排練經常遲到,始終把握不住音準。他的表現欲卻很強,一提弓,馬上擺出無比陶醉狀,提琴像陀螺一樣在他手中翻轉,很吸引觀眾的眼球,大大活躍了現場的氣氛。指揮或許看中他這一點,幾次警告他不能遲到,到底下不了開除他的決心。此刻,兒子又模仿那個小男孩誇張的把式,我跟妻子一如往常,被逗得十分開心。

      我的手機陡地發出蜂鳴聲。手機躺在迷你吧台上。我走過去,撳了免提鍵。在家接手機,我從來都是這樣。

      是江碧芸打來的。她說,在吃晚飯吧? 不好意思,這個時間打攪你。

我望了一眼妻子和兒子,他們還處在議論那個男孩的歡樂中。

      我很驚訝,我和江碧芸交往這幾年,一直遵守一個默契:決不在工作時間之外電話聯絡。我沒有說話,等著她往下說。

      她說,我先生最近又在大陸出差,連續三天沒有跟我聯係,我擔心出了大事情。

      我暗舒一口氣。我說,不會吧?

      她說,他經常出差,不管人到哪裏,每天都會打電話,風雨無阻。

      我轉不過彎來,問,我可以幫什麽忙?

      她說,我請你幫我搞清楚。

      我提高了聲音,說,你的意思,是讓我去大陸?

      江碧芸壓低嗓音,說,可以嗎? 明天你什麽時間有空,我去你辦公室,我們談談細節?

      我說,好吧。明天上午九點半鍾,我在辦公室等你。

      她好像輕歎了一口氣,說,好吧。真的不好意思,打攪你吃飯。希望你理解我的心情。

      我說,哪裏。好好休息,我們明天見。

      我回到飯桌上,對妻子說,老客戶,先生在大陸做生意,她懷疑先生出了事,要我幫忙。她要我去大陸。我看沒有必要,明天談談再說。

      妻子胡亂地點點頭,沒有說什麽。

    江碧芸原來是個畫家,浙江美術學院油畫專業畢業,來美國已有二十多年,後來改行做房地產經紀,業績斐然,是Century21全國最頂尖的經紀之一。三年前,我手頭的一個畫家客戶在洛杉磯Westwood辦畫展,我負責邀請了一批政商界的頭麵人物捧場,與江碧芸相遇。她隻是一個人,一身黑色,肩上披了一條深紅色羊毛披肩,光彩耀人。她巡視般地走了一圈,當場認購五幅畫,總價值接近三萬美金。我的客戶被江碧芸的氣度和財力攝服,登時撇下我,陪著她從頭到尾再看一遍畫作,一路細心解說。經過我的時候,畫家把她當成自己朋友一樣給我介紹,她跟我握手,熟棗般大的眼中笑意盈盈,眉峰向上挑了幾挑。我知道,我們之間會有故事,隻待合適的時機。

      不久,我們第二次見麵,而且立刻上了床。那天,我們兩個人正好同時送客人回亞洲,在機場國際廳相遇。送完客人,我提議上候機廳樓上喝一杯,她說,不如去機場邊上的Crown Plaza旅館,那裏的咖啡更好。我喜歡她的風格:不用太多調情,看準了直奔主題。我估計她是奔五十的女人,性欲應該處在潮落階段,找人睡覺隻是為了抵消寂寞,憑我的功力,定然不會敗在她的胯下。我錯了。她的性欲高亢如錢塘江潮,做起愛來氣勢如虹,幾個回合將我收拾得如醉如癡。我立刻調整自己,在床上讓她主導一切。我們在旅館廝混了三個多小時。分手前,她丟給我一句話:跟鍾情的人做愛,要毫無顧忌,心裏想什麽就說什麽,不放過一閃念,兩人世界裏麵沒有罪惡。

    光陰荏苒,我們已經交往了三年,直到今天。我們住在不同的城市,相距比較遠,都有自己的事業,見麵不太容易,所以對每一次見麵都充分利用,盡興而歸。我知道,以江碧芸的才貌,她對性愛的狂熱,加上她先生經常不在家,她的床上伴侶絕對不止我一個人。我毫無怨言。捫心自問,我自己從來就不是聖人,哪裏能幹預別人的生活?

     

      第二天上午,我在辦公室處理完雜事,交待秘書Rosa 下麵要做的的工作,開著自己的美洲豹車急上五號公路南下,朝橙縣Ladera Ranch的方向開。

      Ladera Ranch是一個很年輕的城市,最近十年發展很快。2008年金融風暴發生,Ladera Ranch出現了巨大數量的法庭拍賣屋,一下名揚全國。我知道江碧芸住在那裏,但一直沒有機會去。我們見麵一般安排在中午,地點在我們之間的某個旅館,有時一起吃中飯,有時中飯也省掉,隻管盡情享受肉欲。我們幾乎不談各自家庭的事情,不過,我知道她先生姓夏,在大陸做房地產,市場好像主要在湖南省。

      我是執業律師,自己開業快二十年,成功地代理過成百上千的案例,跟許多方方麵麵的人物打過交道,跟其中一部分成了好朋友。跟江碧芸認識的同一年,一個老客戶委托我幫助處理他家庭的一個糾紛。他是亞美尼亞人,蘇聯解體後,亞美尼亞獨立,他是這個彈丸小國最先下海做生意的科學家。最風光的時候,他跟空軍合作,販私走私,國家領空成為他的私人走廊。那時候,亞美尼亞的國民經濟極為困難,他是全國響當當的大富豪,報紙電視幾乎天天有宣傳他的新聞,各種團體組織,包括國家應用力學研究所國家冰球隊,等等,紛紛排隊找他讚助。但是,他的榮景隻持續了六年,來自俄羅斯的一個大鱷勾結本地政府,設局陷害他,他幾乎傾家蕩產,帶著老婆、女兒和兒子狼狽躲到美國。他是物理學家出身,專業底子雄厚。他在美國上下活動,結識了東海岸一所私立大學的幾個教授,他們合作搞出來一個太陽能微型麵版的技術,拿到了美國和國際專利,然後將技術賣給西雅圖的一個太陽能大廠商,每個合作者都賺足了錢。他告訴我,他在亞美尼亞賺的錢,遠遠夠不上現在的零頭。這回他學乖了,很低調,一直住在Glendale的一個中下階層社區,不肯搬家。他說,在亞美尼亞露富,被人修理得隻剩下褲衩,教訓太慘痛。

      他一直對我很欣賞,說世界上除了猶太人,隻有中國人有足夠的智慧。他看不起自己的同胞,認為這個小國曆史上被太多不同的國家欺負,養成了極為奸詐的民族性。事情就這麽巧,他遇到的大麻煩,恰恰就是他的同胞帶來的。他攜一家老小,一大早到我所在的辦公樓前堵我,懇求我幫忙。其實,這起糾紛牽扯的問題不在我拿手的專業之內,請專業律師解決的話,律師費用龐大不說,時間至少要拖個好幾年。望著他一夜變白的碩大頭顱,看著他妻子和女兒痛楚的眼神,我勉強答應下來,但一再提醒他,不要指望我能成功,他可以隨時換專業律師。老天有眼,我憑著常識,憑著對人和事的基本判斷,隻用六個月的時間,幹淨利落地處理了這起糾紛。老客戶一家歡呼雀躍,他付清了律師款,還盛情邀請我去加勒比地區的多米尼克,找了兩個當地很年輕的女孩終日陪伴。那裏的太陽整日高掛,兩個女孩熱情似火,待我如侍奉皇帝,讓我胡鬧了一個禮拜,運動過度的腹部肌肉過很久才恢複正常。

      這個頭開得好,類似的委托從手頭客戶那裏接踵而至。隻有身臨其境,我才發現,人與人的世界原來有無限的交織層麵,中間竟然有我賺錢的更廣闊的空間。我慢慢從日常的法律案件中脫身,迅速用力地向這類委托轉型,這個過程至去年底完全結束。我手頭再也沒有那種要求我出庭或者要求我跟政府部門打交道的案件。我強捺內心的不安,下狠心辭退跟了我十年的經理和三個老助理,給了她們豐厚的辭工費,並答應提供最強的推薦信,幫她們重新找工作。

      我隻留下Rosa這一個忠誠能幹的老秘書,從地處City  of  Industry的現代寫字樓搬出,在我住家附近租了一處不起眼的辦公室,我用裏間,Rosa在外間。我獲得了前所未有的自由,獲得了前所未有的金錢報償。唯一的不便之處,是在一些社交場合,不斷有人問我專做哪一類的案例,我真的不知道怎麽回答。我含含糊糊的,問的人本來隻是尋找話題,看我掙紮的樣子,很理解地說,美國的法律很複雜,三言兩語講不清,對吧?幾個律師朋友略知道些內情,對我欣羨不已,一再追問我的所謂秘方。我隻能胡謅,能搪塞就搪塞過去。我現在的業務實在上不了台麵,是可遇不可求的東西。直到今天,我不知道這類業務該叫什麽。跟法律有關嗎?當然。 屬於法律的哪個框框?講不來。

      我一邊開車,一邊想,江碧芸此時找我,真是選對了時機。退回到前幾年,我會毫不猶豫地拒絕,不屬於我的專業嘛。那時候,我不覺得天天上班天天做同樣的案件有什麽不妥。如今,我在享受到自由,經曆過另一種方式賺錢之後,深切體會到什麽是曾經滄海難為水。我想,自己的事業軌跡已華麗轉身,自己的家庭正常美滿,擁有江碧芸這等頂級的女人點綴自己的情色世界,現在的人生真的很有趣,未來的人生真的很值得期待。

      一句話,我Roger吳對生活沒有怨言。

      我們約好見麵的地方是Cox Sports Park

      一下車,我就在公園主要入口處看到江碧芸。她一襲吊帶黑裙,隨意披一條灰色長披肩,腳著黑色高跟涼鞋,黑色透明網襪,亭亭玉立。我快步走向她,朗聲誇讚,你今天真漂亮啊!

      我跟隨她走進公園。她選了一個亭子,我們在中間的椅子上坐下。放眼四顧,沒有一個閑人。我有些費力地蹲到她麵前,握住她的雙手。她的手已不年輕,細長,手背散發著黯淡的色澤。我小心地將她的手提到唇邊,一一吻過她那染成深紫色的手指。這一肉體接觸雖然簡單,我的下體還是止不住膨脹,辛苦地頂那兒,讓我蹲得很不舒服。

我悻悻地站起,她瞅著我的褲襠,尖長的手指在上麵劃了幾劃。她說,可以忍一忍嗎? 我們先說事情吧。

      我說,別管它。我張皇地四周看看,幸好還是沒有旁人,要不,在他們眼裏,我跟老流氓有什麽區別?

      她深望了我一眼,說,我也是春水蕩漾。不要急,今天我們有的是時間。我們先說事,然後做愛,然後一起去吃午飯,然後……她意味深長地打住。

      我沒有再說什麽。我期待著。

      江碧芸介紹說,夏先生依靠老家無錫的資金,從江蘇起步,後來在長沙建立總部,在湘東北成功地建了一批樓盤。去年,他擴張至江西,在贛西的一個中等城市競標一個地標項目。四輪競標下來,他的公司是三家決賽者之一,另外一家是本地的,第三家是上海的中型公司。由於夏先生有海外背景,競標看起來很熱鬧,當地媒體將它描繪成該市走出江西,走向世界的新起點。這段時間,夏先生一如既往,每天跟江碧芸通電話,所以江碧芸一直知道競標的進展。四天前,夏先生突然蒸發。江碧芸打電話過去,沒有人接聽;她打電話給夏先生在長沙的公司總部,那邊堅持說,他還在江西出差,一切正常,她不用擔心。江碧芸越想越不對,覺得夏老板一定出了狀況,經過幾番盤算,決定請我幫忙。

      我說,你是不是想太多?再等幾天消息吧。

      江碧芸搖搖頭,說,等不起。我相信自己的直覺。

      我說,他一個生意人,能出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江碧芸垂下眼簾,攏了攏自己的頭發。她說,他要是出事,要麽跟生意有關,要麽跟女人有關。前一種可能性更大。我了解他這個人,女人方麵他不會翻船。我不止一次跟他講,噯,長沙的事情忙不完,為什麽急著上江西?他強喲,就是不聽。競標的時候,他說,這次誌在必得,那兩家公司根本不是對手,還有,當地市長全力支持他,媒體的密集報道就是為他開路的。你聽聽這些,現在他突然消失,難道會有好事情?

      我開始覺得她的擔心有道理。我問,你為什麽不親自跑一趟?

      江碧芸斷然地說,不行。我自己的生意脫不了身,這些天,我要帶幾撥國內的客人看Shady Canyon的房子,已經約定的。再說,我生怕自己情緒失控,到頭來幫倒忙。她直直地看著我,一字一句地說,如果你去的話,我會完全放心。

      她的眼睛很大,單眼皮,目光缺乏濕潤,透露出她內心的不安。

      我問,為什麽?

      她說,呃,我們走到今天,還能保持激情,不容易,我很珍惜。我一直希望我們的關係保持單純,千萬不要牽扯到別的什麽。如果碰上別的事情,憑我來美國這麽多年,交際這麽廣,手頭的優秀人選一大把,不必要驚動你。這件事太重要,我想來想去,還是願意委托你。我不知道還有誰比你更值得我信賴。這不僅僅是能力的問題,對嘛?

      我想想也是。

      她接著說,還有,老夏的中國公司總部在長沙,你正好是是湖南大學畢業的,還有很多老同學在那裏,正是挑大梁的年齡。

      我一下轉不過來,說,夏老板不是在江西失蹤的嗎?

      聽了我的疑問,江碧芸向上翻了翻眼睛,說,自古湘贛是一家,到了長沙,通過你的關係,該打聽的打聽到,你不會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麽走。

      她說得有道理。我怎麽糊塗了一下? 我想,不管是去長沙,還是接著去江西,我一定可以找到切入點。

      她見我還在沉思,主動地說,我估計,你這一趟開銷很大。你要是答應接下來,我們公事公辦,我付你五萬美金的服務費,差旅費另算。如果美金不方便,你給我一個你在大陸的賬戶,我按目前的匯率給你的賬戶打人民幣。

      我說,我答應幫忙,不過,五萬太多了吧?

      她說,恐怕還不夠喔。如果事情複雜,開銷變大,跟我說一聲,我會隨時安排。

      我點點頭,說,這些天,我手頭正好沒有太多的事情,去大陸兩三個星期不會有困難。就這麽定,我先去長沙,看情況再決定是不是去江西。服務費方麵,你付一半美金,一半人民幣吧。

      她拍打我的手,說,好,就這麽定。太好了,太感謝你了,拜托你!讓你接這個案子,我們可以堂堂正正地交往,於公於私都好。

      我貪婪地望著她。她的鼻梁長而挺,雙唇缺乏血色,但是寬大多肉,散發出強烈的肉感。想到很快可以飽覽她衣裙下麵的無限風光,我的下體又激奮起來。我努力壓抑著自己,說,我真佩服你,什麽事情都考慮得這麽周到。放心,我一定盡力。

      她的眼睛好像重新聚焦,一下變得專注,在她的眼眸中,我看到自己小小的身形。有一些滑稽,同時,有一些感人。不是嗎?我現在真的跟她融為一體。 她走上前,摟緊我,雙唇叼住我的右耳,低聲說,我相信自己的判斷,你不會讓我失望的。

      我摟緊她那豐腴的臀部,上下撫摸著,同時讓自己的下體放肆地頂著她的大腿。我說,我們還待在這裏,還是……

      她掙脫了身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說,跟我來吧。

      我跟著她,上了她的車。她說,你的車先停這兒,很安全的。等會,我送你回來。

      看到她那油光鋥亮的新車,我說,換車了?不是一直開奔馳的嗎?

      她手揮了一下說,別跟我提奔馳。那輛車,差點要了我的老命。

      我問,有這事?

      她掉頭看著我,說,我們先不談這個。敢不敢玩個野的?

      我還在揣測她的意思,她的手已經伸過來,解開我褲子的拉鏈,利索地掏出我的陽具。我往座椅後麵挪動身體,眼睛緊張地看著茶色玻璃窗外。她說,你不必緊張。我們這邊的人本來就少,警察是從橙縣警局化錢租的。我住這麽久,從來沒有見過警察長什麽樣。

      我放寬心,集中心力享受她的嘴唇。

      她俯下頭,溫暖地含住我。她隻是含著,舌頭沒有舔動。她喃喃道,小家夥,想我了嗎?長這麽高了?她額前的幾絲頭發披散下來,遮住她的眼睛。我愛憐地揉著她的頭發,發現了幾處青絲,很想幫她拔掉。她開始舔,一邊說,小家夥,好壯喲,頂得我不舒服。可是,我不怪你,這些天沒有見麵,你不高興嘛,有情緒嘛。

      這套幼兒園老師的語言,聽起來荒唐之極,但是,這幾句話強烈地刺激著我的末稍神經。我怕自己支撐不住,壞了接下來的美事。我不舍地將陽具收回。她再次抬起頭,手指抹勻著自己嘴唇上已經濃淡不一的口紅。我俯下身,深深地吻著她,吻著殘留在她口中自己的些許液體。

我說,意思到了,就這樣吧。我怕挺不住。

      她閉著眼睛,喃喃地說,這幾天,我睡不成覺,腦子想太多,特別特別想念你。是我挺不住了,我想先嚐嚐你。

      她一個激靈起身,重新坐好,係好安全帶,發動了車。她的左手操縱方向盤,右手懶懶地放在我的大腿中間,像在打音樂拍子那樣,輕輕地拍打著。她的DVD盤適時飄出一首動聽的歌曲: 

是這般柔情的你 給我一個夢想

徜徉在起伏的波浪中 隱隱地蕩漾 在你的臂彎

…… 

睡夢成真 轉身浪影洶湧沒紅塵

殘留水紋 空留遺恨 願隻願他生

昨日的身影能相隨 永生永世不離分

…… 

是這般奇情的你 粉碎我的夢想

仿佛像水麵泡沫的短暫光亮 是我的一生

 

      我聽過這首歌,記得是一個男歌手唱的。我問,很好聽。誰唱的?

      她說,蔡琴,歌名叫《海上花》。

    我閉上眼,舒服地枕著座椅的靠背,聽完後說,有意境,像是那種下班回來,解開西裝,換好拖鞋,四肢張開癱在沙發上,腦袋裏什麽也不想,專注享受寧靜的意境。

    她附和地笑笑,說,這一直是我想說,但表達不出來的感受。我特別喜歡她。知道嗎,我跟她同歲。

      我張開眼睛,問,你多大?

      她用手背打了我一下,說,要死啊,問這種問題?說完,她“啪”地一下關掉DVD

      車進入住宅區,我發現,很多十字路口中央,不時有一個栽種草木的轉盤,車輛得繞著行。我指向一個轉盤,很好奇地說,這麽一弄,路麵太窄,不方便呐。

    她說,哦,是防賊的。賊偷了東西,碰到這種馬路,逃跑起來不利索。我們這裏有點怪。聽說過嗎,我們這裏沒有市議會,全市分九個小單位,叫村莊,村莊下麵設居委會,大事小事都管。

      我說,叫村莊?這不像巴黎公社嗎?   

      拐入另一條街,她打開車窗,從我的腿間收回手,指著窗外說,這條街是全美聞名的法拍一條街,你看,樹了多少牌子!隔幾處就有一家的房子被銀行收回,放在市場上拍賣。想想看,三年前,這裏清一色都是百萬以上的房子。

      我很驚訝,沒有想到情況這麽糟糕。我問,你不會是在價位最高點時買的房子吧?

    她說,沒那麽傻。我原來住Irvine,那裏的中國人 多,是非跟著多,我們幹脆在06年賣了自住屋,保留兩幢出租。那會兒,Ladera Ranch 到處是空地,我和老夏沒事就到這頭轉悠。那天,我們的車停在一個地方,老夏厚著臉皮站在路邊撒尿,這時候,太陽正在落山,那景,那人,籠罩在落日的餘輝中,像極了塞尚的印象畫,我有一種要哭出來的感覺。我們發了一陣子呆,幾乎異口同聲地說,就這兒,就這兒。我們買了地,我跟一個建築師合作,共同設計了自己的房子,老夏負責監工,房子前後蓋了一年半。咳,一眨眼就住了兩年多。

      她沉默下來,重新放在我腿間的手變得僵硬。我有些愧疚。他們的夫妻感情一定很深,我從來沒有聽過她抱怨過夏老板。這會兒,他在大陸命運難測,我在這邊跟他太太享受性愛,是不是不太合適? 不過,我碰到不順心的時候,主動尋找性愛,情緒得到很好的紓解。江碧芸現在心神不定,也在尋找紓解 ,我其實在幫助她嘛。我變得坦然。

      她的車停下來,她抬腳出去,說,我家在前麵。我們走一段路吧。她沒有等我,徑自往前走。時已仲秋,路邊樹上的花開始凋落,腳下的小徑落英繽紛,她的高跟鞋敲擊著地麵,響聲似乎從街那頭傳來。慢慢走到她的家門前,我覺出她帶我走這麽一段路的用心。她的房子真漂亮,真堂皇,由遠及近地走近,不由得生出步步登高,漸入佳境的興味。她不愧是藝術家出身,親自設計出來的東西就是不一樣。

我跟著她,穿過前麵的護樓,進入主樓的大廳。透過落地窗,可以看到後庭院麵對的山巒,山上種滿了樹,一片綠色蔥蘢。她對我說,我先去一下洗手間,你隨便坐,等我一下。

    我隨意地打量著客廳,看到左邊牆上掛了一幀巨幅照片,他們兩個人身披婚紗,親昵地依偎在一起。我迅速掉轉目光,不想看清楚夏先生的麵容。

      她走過來,伸出手說,跟我來吧。我跟著她進了洗手間。她說,我要卸妝,要不要在旁邊觀賞真人秀?

      我一愣,這是什麽要求?女人,特別是熟女,妝前妝後反差很大,怎麽會讓外人目睹她們天大的秘密?跟妻子結婚二十多年,我從來沒有想過看她卸妝,她也從來沒有這麽要求過。

    她開始對著鏡子卸妝,一邊說,你要有心理準備,等一下,不要嚇得做不成事。她咯咯笑起來,解白金項鏈的手滑下來幾次。

      我跟著笑,說,我不擔心,時刻準備著。

      她轉過身,用毛巾擦幹淨臉,問,好看嗎?

      我毫不猶豫地說,在我眼裏,你永遠都是美麗的。

      她說,你真會說話。到我這個年齡,乳房下垂,肥肉瘋長,脫光衣服,能把人嚇出精神病。我想,美也好,醜也好,人生還是要繼續。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我不怕獻醜,讓你看看一個真實的我,希望你記住我。

      卸過妝的她,的確沒有剛才那麽豔麗,臉上的小細紋如逢第一場春雨的野草,瞬間到處綻開。此時此刻,我們之間的性伴侶關係出現質變,一種類似於夫妻的情愫取而代之。

      現在正是仲秋的上午,陽光正好,花草正盛,我們已經結束了艱難的業務談話,轉而感覺到對彼此身體的需要,充分享受吧,還等什麽呢?

    我跟著她走進一間臥房,她沒有馬上倒在床上,而是腰抵梳妝台站著,閉上雙眼。我跪倒在她身後,撩開了她的裙子。她裏麵沒有穿乳罩。我的手捂住她的乳頭,她極輕微地吸一口氣,說,輕一點,我要體會最細微的觸摸。我在她的乳頭上忙碌了好一陣,她轉過身,撩起裙子,將光裸的屁股對準我。我的手指趁勢插進她的陰部,仿佛進入千年沼澤地。她說,忍到現在,騰騰冒氣呢。

      ……

      她指指洗手間,說,先擦幹淨吧。我拿了一盒手紙,用心地幫她擦幹淨,一邊說,你那裏長得,我怎麽看也看不夠。

      她咧嘴一笑,凝視著我,慢慢地說,我相信你,所以把我的老夏托付給你。我跟你說一件我們的往事,要聽嗎?

      我抖開一條素白色的薄毯,將我們的腹部鬆鬆地蓋好。我將手伸到她脖子下麵,她枕上來,手卻下滑到我的腿間。

      她說,我在1987年來美國,一個人先出來,投奔一個芝加哥的台灣親戚。他算是我的表哥,一直做商場收銀機的生意,賺錢不少。他的房子跟我現在的差不多大,那時候覺得大得不得了。家裏除了我這個做飯的保姆,還有一個司機,一個家庭教師,包吃包住的那種。後來,老夏也辦過來了,表哥一個月付他1800塊,平時幫忙做些雜事。表哥家裏經常請客,吃飯的時候,老夏就要出場唱歌,一首接一首,很受歡迎。

      我問,老夏是唱歌出身的?

      她搖搖頭,不是。他媽媽是歌劇演員,傳給他一副好嗓子。1978年高考,他報了上海音樂學院聲樂係,專業分差幾分,沒有考上。第二年,他改考外語,進了北京外交學院,人生的道路跟著完全改變。

      她停下來,眼睛茫然地望著天花板,好像掉進了回憶中。我空著的手開始撫摩她的乳房,看著它們發硬膨脹。

她說,先不說這些,說芝加哥罷。我呢,當保姆並不忙,每個周末下午有空出去學英語。我暗下決心,我千辛萬苦來美國,我一定要混出頭臉來。當務之急,就是把英文拿下來。那時,我跟老夏都不會開車,每次都是他走路送我一程,然後在同一個地方等我回來。我這麽來回一趟,路上就要花掉兩個小時。我從來不覺得累,總是相信,我們會有更好的未來,到底是什麽,那時倒沒有概念。一次,我下課後,天開始下大雪,下得很猛,不大一會兒,整個世界變成銀色。雪太大,我無論如何也走不快,每一步都很費勁。快到老夏等我的地方,大約四十來米遠吧,我看到一個黑點向我移動,像我一樣,走得非常艱難。我知道,那就是老夏。他開始呼喊,向我揚手,等我們相互走近,他加快了步伐,一連摔了幾個跟頭。我們抱在一起的時候,他滿麵是雪,我管它,捧住他的臉,連雪一塊兒死啃。真的,不信的人以為我在編所謂成功人士的勵誌小說,而且很俗。我們摟著,哭著,真正是相濡以沫。那個畫麵,像木雕一樣,永遠永遠刻在我心靈的深處。

      我明白她的用心,撫著她的肩膀說,放心,我明天直接去機場,拿到機票就上路。

      她背過身,裸露的肩膀開始顫抖。我等了幾分鍾,等她平靜下來。我將她扳轉回來,慢慢地長久地吻她。過了十幾分鍾,她張開眼睛,捏住我的陽具,說,不說這些,還是這樣好。

      ……

      她拉著我,我們兩個赤條條地進了她那美輪美奐的洗澡間。她打開水龍頭放水,我倚在窗口,默默地眺望不遠處的山嶺。窗戶開著,略帶暖意的柔風吹來,我的身體禁不住抖動,陽具奇跡般地勃起。她走過來,曖昧地衝我一笑,手指彈了它一下。   

山對麵,也有幾幢住家,我想,說不定,對麵在上演同樣的曲目,我們到底誰看誰呢?

她先踏入雪白的浴缸,試試水溫,小心地躺下,對我張開雙手說,來吧。我邁動腳步,攪起水花,她那濃密的陰毛糾纏著水紋,難解難分。我猶豫著,該怎麽跟她分享空間。她的身子探過來,嘴唇再次將我含住。

 

      出門吃飯前,江碧芸交給我一個深藍色的文件夾。裏麵裝了有關夏老板本人和他的加杉(中國)集團有限公司的詳細資料。她介紹說,夏先生起先跟他大姐在老家常州開公司,姐姐是老板,十足的女強人。後來,他姐姐幫他在美國打下基礎,希望將家族的資產逐步轉移過來。夏先生執意要去湖南 ,主要是想單飛,他姐姐很不樂意,看到他慢慢走上軌道,她不但接受,而且提供財力支持。

我乘她的車上五號公路往北。她的新Nissan果然了得,一眨眼的功夫,就提速匯入車流。她說去Irvine的一家日本料理店,那裏的飯菜做得很地道。

      這家飯館行情很好,門口已經排了長龍。我有些遲疑,問,一定要在這裏吃?  我們幹脆換一家,隨便吃吃吧?

      她不搭腔,獨自進去。過了幾分鍾,她重新出來,對我勾勾手,說,進來吧。

      我跟著她在裏麵的餐桌間穿梭,她不時跟食客致意,幾個招待特意走過來,跟她打招呼。顯然,她是這家店的常客,而且,還認識其他很多人。

      我們被安排坐在吧台,正對著兩個現場做料理的師傅。他們埋頭幹活,隻在新的客人進來,懸在門楣上的感應器叮咚鳴響的時候,他們才匆匆抬一下頭,機械地吆喝一聲,聽起來是韓國話,算是給客人打過招呼。

      江碧芸放下手提包,踱到靠牆的一台桌子,跟那裏的幾個人寒喧。

      掛在牆上的電視正在重播一場NBA球賽,是湖人隊在波特蘭跟拓荒者打客場。我立刻為精彩的灌藍所吸引,止不住喊了一聲。一個師傅抬起頭來,問我,你,NBA,喜歡?  

      我說,非常喜歡。

      他接著問,你,也打?

      我說, 喜歡看而已。我低頭打量自己,說,你看我這個子,像打NBA的人嗎?

      江碧芸正好回來,她跟著師傅一起搖頭笑。她貼著我的耳朵小聲說,打籃球的功夫不行,別的功夫怎麽樣?

      我說,這個要比的話,我還真有NBA一級的實力。

      飯菜上得快,我們吃得也快。她知道我要趕路,沒有等賬單,直接到前台付錢。她打開錢包,手指著靠牆的那一桌,對收銀小姐說,那一桌的我也付。收銀小姐算了一下,說,68塊。是你的朋友嗎?

      江碧芸點點頭。

      我們回到車上,江碧芸說,這個朋友, 真是苦命。她從UCLA法學院畢業,沒有工作就嫁人,幫助老公讀完醫學院,考上麻醉師執照,然後生了兩個小孩,做全職媽媽。他們結婚十五年。去年,她老公鼓勵她考律師執照,她運氣好,一考就中。張榜的第二天,她老公提出離婚,說他再也不能忍受無愛婚姻,他一直孜孜以求,已經找到餘生的靈魂伴侶。還跟她說,她既然拿到執照,以後生活完全可以自立,不需要他出贍養費。她真慘,得了憂鬱症,成天找人吵架。

      我說,你這樣做,不簡單。

    她歎氣道,一點小錢,根本沒什麽。我經常這樣做。自己一路走來,得到太多人的幫助,有大有小,我一直心存感激。今天還有另外一層意思, 我希望你一切順利,算是討個吉利吧。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