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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湖月夜》—往事如煙

(2020-10-30 03:28:59) 下一個

 

往事如煙

 

  欣莉離開旅館,在古運河邊走。天是灰白色的,寬大的公路也是灰白色的。路邊黑色挺拔的樹杆上新葉尚未打苞,一排黑樹灰蒙蒙的,像一道黑煙,伸向看不到邊的路盡頭。運河對岸,一幢幢白牆紅頂的三層小樓倒映在墨綠色的水中。

這個城市哪裏像飛飛天下雪所描寫的“石壁流淙,亂花迷眼,慕他俊賞賦詞郎。管弦玉女二十四,銀練澄江”的揚州城?昆明現在茶花、梅花、玉蘭花早就開得鬧嚷嚷的了,這裏的樹上卻還連片綠葉也看不見。

寬大的公路上,偶爾有車輛和穿著大紅羽絨背心,騎著摩托或電動自行車的男女駛過。欣莉一連問了幾個晨跑的人,都沒誰知道古吳公台村和仙湖在什麽地方。欣莉想,會不會是阿摩拿她開心,讓她不遠萬裏地白跑一趟。

欣莉和阿摩是在網上一個叫“憑古吊今”的論壇上認識的,聚集在這個論壇上的網友全是一群古詩詞愛好者。

阿摩的詩詞、散文中常常提到一個叫仙湖的地方,那地方簡直就是人間仙境。他寫的《湖上月》、《湖上柳》、《湖上花》、《湖上女》等詩詞都美極了。那湖上花本是蕊珠宮仙女們裁剪明霞或冰綃打疊數重,用冷淡胭脂勻注,玉露澆灌,隻開在列仙家的奇花異草,竟被移到了仙湖十六院中,那湖上女簡直就是仙女下凡塵了。

欣莉忍不住問:“仙湖在什麽地方?不會在地球上吧!”

阿摩跟貼說:“當然在地球上啦,就在揚州古運河邊。”

欣莉是昆明一所中學的語文老師,她說,等學校放假,一定要到這人間仙境去走一遭,阿摩馬上表示歡迎,他告訴欣莉到了揚州後一定要到他家玩玩。

欣莉出發前,曾向阿摩要手機或電話號碼,阿摩說,爬網已經是他霸蠻女友的天恩浩蕩了,哪裏還敢奢望有什麽手機電話。

阿摩是個風流倜儻的詩人,從他的詩詞、散文中可以看出,他有過無數個才貌雙絕的女友,能拴住他的女人不知是個什麽奇女子。阿摩的詩詞常常提到一個叫Y的女子,他對那女子的愛刻骨銘心,或許她就是這位霸蠻女友吧。

欣莉邊走邊朝古運河對麵看,天已經很亮了,但灰白色的雲層還沒有一絲散開的跡像。不知走了多久,欣莉看見了阿摩說的那道石板橋,過了石板橋,沒走幾步就看見了阿摩介紹的那家最正宗的揚州包子店。

這家包子店,是將樓下的住宅打開改成的,門前擺著兩張桌子,幾把椅子,小得連個名字也沒有。櫃台上堆著一籠籠包子,可見生意極好。一位白發老頭係著條大圍腰,站在櫃台後。

欣莉要了一籠揚州三丁包,坐在門前的桌子旁邊吃。她向老板打聽去古吳台村的路,老板說,順著他家屋後的小路走,到了一個叫玉鉤斜的小鎮上再問人。

買包子的客人漸漸多了,排成了小小的隊伍。欣莉吃完包子,繞到小樓後麵,後麵是一片荊棘蒺藜,開著白色或黃色的小花。欣莉順著小路走,荊棘叢中有時出現一塊麥田,有時是一塊油菜田或一塊青菜、大蔥、韭菜的菜地。灰白色的天下雖然有了綠色,但更顯得悲愴淒涼。

欣莉順著小路,來到玉鉤斜小鎮。這小鎮名字叫得美,可鎮上的女子卻奇醜,她們穿著俗艶的衣服,不是紅衣綠裙黃鞋子,就是紫褲黃衣紅鞋子,化著汙七八糟的妝,還染著紅色、黃色、金色的頭發,讓人分不出是人還是鬼。

欣莉想,揚州不是出美女嗎?怎麽會有這麽個小鎮?看看路上走著的男子,個個都平頭正臉,正正常常,沒有醜人怪人。

玉鉤斜沒有樓房,全是土黃色或灰白色的平房。街道狹窄,街上有商店、酒館、茶室……還有廉價的美容店。欣莉向一個染著金頭發,擺地攤賣廉價首飾的女子問路。

女子指著遠處的一座小山說:“古吳台村就在那座山上,噢!那村裏住著的可全是一等一流的帥哥呀!”

欣莉謝過女子,穿出小鎮,朝遠處的小山走去。老遠就看見山下有個穿白色風衣,長發披肩,個子和自己一般高的女子在那裏徘徊。走近後一看,那女子有幾分像自己,一張秀氣的瓜子臉,顧盼生姿的杏仁眼,纖細的柳葉眉,鼻如玉琢,唇如寶石,紅潤透亮。欣莉覺得她比自己輕盈俏麗。她手裏拿著一枝粉蕊紅心的殷紫色花朵,步態飄逸,身上散發著醉人的芬芳。

看見欣莉,她高興地說:“仙兒,你要到古吳台村去嗎?”

仙兒是欣莉的小名,也是她的網名。看著眼前這位極麵熟的女子,欣莉仔細回想,她到底是自己小學的同學,還是中學或者大學的同學?可實在想不起來了。

“我是寶兒,我倆從前是好朋友。”

寶兒!欣莉想起一點來了,就像是幾個世紀前的事情,欣莉暗暗地感歎往事如煙。

“仙兒,你要到古吳台村找誰?”寶兒的聲音輕柔得不像現代人。

“我去找阿摩。”

“阿摩!”寶兒驚喜地叫一聲。“仙兒,你能帶我一同去嗎?我常常在這裏徘徊,可就是不敢過這座橋。”

欣莉看看,小河上的那座木橋,雖然破舊但也沒有朽爛。小河裏的水也不深,就是掉到河裏也淹不死,寶兒的膽子也太小了。

“太好了,你也認識阿摩,咱們一同走吧。”

欣莉帶著寶兒過了小橋。過橋後,寶兒帶著欣莉朝山裏走。兩人個子修長,長發披肩。一個穿黑色風衣,一個穿白色風衣,就像一對孿生姐妹。

走了近一裏路,看見一片竹林,竹林裏有個十多戶人家的小村。村頭有眼大井,四五個奇醜無比的女子正在井邊洗菜,洗衣服。因為她們都穿著素色衣服,打扮也不怪異,所以沒有玉鉤斜的女子可怕。看見欣莉和寶兒,她們停下手裏的活,警惕地看著她倆。欣莉本想過去問路,寶兒拉著她趕快走。

身後有人大聲說:“這兩隻騷狐狸是怎麽跑上山來的?”

欣莉想轉過去問問她們,自己究竟招誰惹誰了,罵得那麽難聽。

寶兒小聲說:“算了,別和她們一般見識。”

村裏竹蔭匝地,家家都是古香古色繪著彩畫的木頭房子。門外有寬大的長廊,但沒有庭院和門牌號數,寶兒順著房子一幢幢數過去。

這個村子裏很安靜,沒有鶏、鴨、豬、狗或鬧嚷嚷的小孩。沒有商店,隻有一家叫“遐思”的茶館,長廊裏幾個穿淺色牛仔衫的男子正在那裏品茶聊天。欣莉一看,果然都是年青英俊,氣宇非凡,一等一流的帥哥。他們看見欣莉和寶兒,停止了說話,像看花賞月似地欣賞她們,看得欣莉的臉都紅了起來。寶兒目不斜視地數著房子,欣莉聽見一個男子說:“那拈花女子,不是阿摩家寶兒嗎?”

寶兒來到一幢屋前停下來說:“阿摩家就住這裏。”木屋的長廊外有兩蓬鳳尾竹,很是清雅。

欣莉上前敲門,一個穿鐵灰色圓領羊毛衫的青年男子拉開門。這男子身材挺拔,如玉樹臨風,相貌清朗俊爽,如雕像般完美,和欣莉想象中的阿摩一模一樣。

欣莉自我介紹說:“我是欣莉,從昆明來,這位是我的朋友寶兒。”

寶兒躲在欣莉身後,羞怯地不敢抬起頭來。阿摩看見寶兒,眼睛放出了奇異的光彩,他一把抓住寶兒的手,對欣莉說:“小仙兒,小仙兒,真不知該怎麽謝你!”

“老公,誰來了?”門後麵傳來一個女人甕聲甕氣的說話聲。

“我跟你說的仙兒來了。”阿摩大聲回答。

阿摩不好意思地對欣莉和寶兒小聲說:“她是和我同居的女友,但願別嚇著你倆。”

阿摩帶著欣莉和寶兒走進屋裏。進門是寬大簡潔的客廳,左邊窗下放著一架鋼琴,有幾把沙發和一張玻璃茶幾,右邊窗下有一張氣派的大餐桌。中間有條不長的寬廊,走廊兩邊各有一間房,走廊盡頭是落地大玻璃窗。

屋裏光線極好,一個肥胖的女子正在為餐桌拋光,將餐桌擦得像鏡子般亮。

欣莉吃了一驚,想不到阿摩的女友會是這個小眼睛,塌鼻子,胖得嘴隻有一個小紅點的女人。

那女人剪著短短的頭發,她拉起圍腰擦擦手,一搖一擺地走過來:“誰是小仙兒?”

欣莉伸出手去和她握握,說:“我叫欣莉,仙兒是我的小名。”

阿摩女友的小眼睛像錐子一般盯著寶兒,阿摩忙說:“這是仙兒的好朋友寶兒。”

阿摩女友用鼻子哼了一聲,一句話未說。

欣莉忙打開提著的小皮箱,拿出一盒包裝精美的雲南普洱茶送給阿摩。又拿出一個包裝精美的手飾盒來,裏麵有對翡翠手鐲,送給阿摩女友。阿摩女友笑得眼睛都找不到了。

阿摩高興地說:“肥妞,快去泡三杯普洱茶來讓我們品嚐。”

“好了。”阿摩女友端著茶盒,搖搖擺擺地開門出去了。

阿摩坐在寶兒身邊,溫存地問她,近來身體怎樣,現在還有多少人在迷樓裏工作……。

寶兒像抱嬰兒似地抱著那枝奇異的花,目不轉睛地看著阿摩,像個乖乖女一一回答他的問題。欣莉想,寶兒肯定是阿摩從前眾多女友中的一個。

一會兒,阿摩女友端著一個羊脂白玉的茶盤進來,茶盤裏有兩個琺琅鑲金的茶盅。她恭恭敬敬地將一杯茶端給阿摩,一杯茶端給欣莉,阿摩笑笑,將自己的茶端給寶兒說:“肥妞,今天有貴客從遠方來,你快去做點我家的傳統菜來待客。”

欣莉忙站起來說:“嫂子,我跟你去打下手,也學兩招揚州菜!”欣莉不想留在這裏,想讓兩個情人敘舊。

阿摩女友聽見欣莉叫她嫂子,高興得格格笑,阿摩無奈地搖搖頭,寶兒難過地低下頭去。

阿摩女友領著走出木屋,順著木屋前的小路走進竹林。阿摩女友邊走邊喘著粗氣說:“我們村的男人都是些遠庖廚的君子,聞不得油煙味,所以廚房蓋得老遠。”

這廚房在竹林的盡頭,也是木板屋。欣莉從未見過那麽氣派潔淨的集體廚房。每家都是玻璃電灶,大理石工作台。電灶對麵是各家的儲藏室及碗櫃,那高大氣派的雕花碗櫃,就像一個個工藝品收藏櫃。有的人家是金杯、玉碗、瑪瑙盤,阿摩家是一櫃色彩純正的青花瓷器。

幾個虎背熊腰,相貌奇醜的女人正在自家的工作台上忙碌。有刮魚斬鶏的,有包餃子拉麵的。看見欣莉,她們眼中放出了嫉恨的光。欣莉百思不解:帥哥配醜女,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呀?

阿摩女友將欣莉介紹給她們,她們的敵意才消逝了,放鬆下來,相互說笑。阿摩女友從儲藏室裏搬出蔬菜、魚肉,開始做飯菜,欣莉給她打下手。

阿摩女友真是烹調高手,一會兒就做出了錦繡獅子頭、金錢蝦餅、鬆鼠桂魚、象牙鶏條、葵花獻肉……。

欣莉想,要拴住男人的心,必須先拴住他的胃,原來古吳台村的女子們就是用這一招拴住了那些帥哥們。

一個穿著新穎短小的深咖啡色兩扣夾克的英俊男子,手插褲包走進廚房來。

一個頭發像馬鬃,皮膚粗糙,塌鼻子,厚嘴唇的女子說:“齊奴,你今天要吃哪家的飯?”

那男子走到阿摩女友身邊說:“我今天要吃阿摩家的錦繡獅子頭。”

阿摩女友笑著說:“去,去,我家今日請客,你別來這裏添亂。”

那男子壞壞地笑:“你今天不給,我就不走……”

欣莉正低頭切蔥,忽聽見 “梆”的一聲響,抬頭一看,隔壁一個高大禿發一臉橫肉的女人,拿著口閃亮的小銅鍋敲在那男子頭上,把那男子敲得暈頭轉向,轉了幾個圈。

她大笑著說:“齊奴,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快將這盤包子端走,你再圍著阿摩家鍋台轉,看我今天不拿大湯勺打死你。”那男子端著包子,飛快地逃了出去。

那邊有個女子說:“我看齊奴可能要永遠打光棍了。玉鉤斜新來了一個女子,身材極好。據她說:她從前是個大美人,為做美容手術,臉上打進去了幾百根金絲。誰知後來成了皮包金絲臉,嘴也歪了,鼻子腫的像節胡蘿卜,眼皮被金絲撐的閉不下來,翻著個白眼,要多恐怖有多恐怖!我想將她介紹給齊奴,我才告訴她齊奴是誰,她就嚇得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那個頭發像馬鬃的女人說:“別提那坑人害人的美容了。前幾天我到玉鉤斜去,看見那些染著紅頭發、黃頭發、金頭發的女子。心裏很是羨慕,也染了紅頭發回來。誰知我家那位跟我急,硬是逼著我將頭發洗黑,我洗了一晚上,頭發洗掉了一大堆,才算洗出黑色來。”

阿摩女友將酒菜裝進三個食盒裏,欣莉幫她提著一個回住宅去。走在竹林子裏,欣莉好奇地問:“阿摩嫂,我看那齊奴長得一表人才,怎麽還會把一個毀了容貌的女子嚇暈?”

“那小子燒包唄,他得勢的時候一天要殺兩三個美女呢!他也不想想,許多窮人想娶個像我等這樣平頭正臉的女人都沒能力,他卻將美女當成了石頭瓦塊。”

“什麽?齊奴是個殺人犯?”欣莉嚇了一跳。

“是呀,小仙兒,不瞞你說,我們村的男人全是些勞改犯,找不到老婆的一群。”

“阿摩也是勞改犯?”欣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呀,你別怕,他們犯的是風流罪,就是玩弄女人唄。”

欣莉笑笑,心裏一塊石頭落了地。

回到木屋,阿摩殷勤地幫女友鋪桌子端菜。寶兒穿著乳白色圓領羊絨衫,同色的小步裙,顯出了輪廓分明的好身材,她兩腮腓紅,更覺得招人憐愛。

吃飯時,寶兒殷勤地為阿摩和欣莉夾菜倒酒,欣莉為了減輕阿摩女友的心理壓力,殷勤地為她夾菜倒酒。酒過三巡,阿摩叫寶兒跳舞,寶兒看了阿摩的女友一眼,搖搖手說:“免了,免了。”

阿摩又拉著寶兒劃拳,寶兒和阿摩用古詩詞劃拳,常常勝過阿摩,逗得阿摩哈哈大笑。欣莉見阿摩女友臉色難看,忙陪著她聊天。

吃玩飯,欣莉幫阿摩女友提著食盒,兩人穿過竹林到廚房洗刷。阿摩女友心情不好,拉著臉,嘟著嘴。隔壁那個高大禿頭、一臉凶相的女人正在擦洗自家的灶台。

她抬頭看了阿摩女友一眼說:“怎麽啦,臉色那麽難看?”

阿摩女友懶得回答,將水龍頭開得大大的,飛快地洗著那些碗碟。欣莉忙著將它們一個個擦幹。

那高大女人走到阿摩女友身邊,瞟了欣莉一眼小聲說:“你小心點,前幾天玉鉤斜的女子告訴我,她們夜過清溪時,還看見我家叔寶的老相好,正倚著欄杆哭唱什麽:白楊風起睡不著呢。”

阿摩女友氣哼哼地說:“來我家的那個狐媚子,對阿摩呀親熱得不得了,完全沒把我放在眼裏。”

高大女子大叫起來:“你還領著仙兒來洗什麽碗,說不定那狐媚子都爬到你床上去了!”

阿摩女友大叫一聲,手都來不及擦,用濕淋淋的手拉著欣莉就跑。一口氣跑到木頭屋的長走廊前,她搖搖手叫欣莉別作聲,輕腳輕手地推門進去。

欣莉想,寶兒斯斯文文一個人,不會做出什麽苟且之事吧。客廳裏空蕩蕩的,茶幾上放著一大盤水果。

“寶兒,寶兒,想死我了……”寬大過道上的一間屋子裏轉來阿摩的叫聲。

阿摩女友暴怒如狂,一蓬短發直立起來,一腳把門踹開撲了進去。屋裏傳來寶兒的慘叫聲,打鬥聲,阿摩女友的叫罵聲,房子都震動起來,欣莉腿都嚇軟了。

欣莉跑進臥室,看見阿摩死死壓住女友,女友又掙又叫,像一隻豹子,叫聲驚天動地。寶兒抱著阿摩哭,三人擠成一團,欣莉不知拉誰。

阿摩大叫:“寶兒,寶兒,我按住這隻山貓,你快跟仙兒走。”

寶兒緊緊地抱住阿摩不鬆手:“阿摩!阿摩!我什麽時候才能再見到你?”

欣莉憤怒地拉起寶兒就走,她想不到這位女友會這麽犯賤,真是丟人現眼。

寶兒極輕,被欣莉拖著跑了出來。村裏的女人聽見阿摩女友的叫聲,提著拖把、掃把跑出自家的木屋,追殺過來,要將寶兒打個稀爛。欣莉怕打出人命來,左攔右擋護著寶兒。她們投鼠忌器,怕打著欣莉,無法痛快下手,急得暴跳亂罵,什麽汙言穢語都罵出來了。

欣莉拉著寶兒,一直跑到山下的小河邊,罵聲漸漸小了。過了小橋,欣莉沉著臉朝前走,寶兒抹著眼淚跟在後麵,不停地道歉。

寶兒說:“仙兒,男女交合,乃上天賜給人類的最美禮物。愛到極致,合為一體,不是什麽丟人事。隻是人放縱自己的欲望,才把這件美事給弄汙穢了。”

欣莉唾了一口說:“把這事弄汙穢的不就是你這種人嗎?哪有到朋友家玩,不到幾小時就上人家床的事?”

寶兒流著眼淚,臉紅到了脖根:“仙兒,你忘記了嗎?阿摩是我丈夫,我就是為了他才來到世上的。隻可惜他得勢時亂花迷眼,犯了風流罪,但即使美女如雲時,他最愛的也是我。你看他送我的這枝天下獨一無二的逸香花,就是我倆最初的定情物。這多年來,我一直抱著這花,這花是用我的淚水和心血澆灌的。”

寶兒隻穿著胸罩內褲,她雪白的手臂上被咬出血來。腰上、腿上也青一條,紫一道,不知挨了多少棍棒,她還抱著那枝奇花。

往事如煙,欣莉抓到了一絲半縷。“薄情遊子,薄命佳人。”她突然覺得寶兒特別可憐,堂堂正正的妻子卻被人當成淫婦暴打。

欣莉解下自己的絲巾,將寶兒的傷口包好,又將自己的風衣脫下來給寶兒穿上。

欣莉問:“寶兒,你以後怎麽辦?我看阿摩的女友是絕不會放走他的。”

“我等他!”

欣莉忍不住大叫起來:“你等他!你等了這麽多年了,還要等呀!”

“天上人間,除了阿摩我誰也不愛,我等他到天荒地老。”欣莉心一酸,抱著寶兒哭了起來。

“仙兒,別哭了。阿摩叫我一定要帶你到仙湖去看看,我也要上班去了,咱們快走吧。”

寶兒心情極好,因為事隔多年她又見到了阿摩。沿途她給欣莉介紹了揚州的二十四橋、紅橋、蓮塘、二分明月樓……。

寶兒帶著欣莉來到一條大街上,路邊有道月洞門。走進月洞門,迎麵就是一個大湖,天上烏雲密布,湖水黑沉沉的。湖這邊的路上隻有幾座枯藤纏繞的太湖石小山,美景全在湖那邊。那邊樹木蔥翠,似隱藏著無數亭台樓閣。湖上無船、無橋,不知怎樣飛渡。

欣莉問寶兒,寶兒指著湖的右邊說:“從迷樓上過去。”

欣莉看見遠處有座金碧輝煌的古代大樓,飛架大湖兩岸。

欣莉突然想起來說:“這裏不是隋煬帝的西苑嗎?我想起一件事來,有一次隋煬帝跟著一群美女在湖這邊遊玩。看見湖對岸,就是那棵柳樹下,有個淡妝素裹的小宮女,正端著胭脂花粉盒給牡丹花添色上妝呢。隋煬帝忙叫人用小船將他渡過去,可到了對岸他就再也找不到那個小宮女了。”

寶兒笑著說:“你知道那個小宮女是誰嗎?”

欣莉說:“不知道,此事好像是在哪本書裏見到過。”

寶兒說:“隋煬帝蓋了迷樓後,曾對左右大臣說:就是仙人遊在其中也會迷路。一時間,仙女、妖女、魔女全來遊玩,她們混淆在迷樓上的數千宮女中,誰也認不出來,像那個夜夜迷得皇帝神魂顛倒的來夢兒,就是個真正的狐媚子。”

迷樓的入口處,在一家古香古色的餐館裏,樓下有些客人正在用餐,樓梯口放著一塊遊人止步的牌子,樓上下來一群群遊客。

寶兒慌忙說:“仙兒,迷樓關門了,你改天再來吧。”

寶兒說完後匆匆地跑上樓去,上了一半樓,她突然想起了什麽事,爬在欄杆上問:“仙兒,你有阿摩的電話號碼嗎?”

欣莉抬著頭對她說:“沒有,但我常在一個叫‘憑古吊今’的網上和他聊天。”

欣莉將網址告訴了她,寶兒謝過欣莉,一轉身就被幾個從樓上下來的時髦小青年團團圍住,“袁寶兒,袁寶兒……”他們像追星族似地喊著叫著要寶兒簽名。

原來她是袁寶兒,隋煬帝最寵愛的司花玉女。

“小姐,請這邊坐。”

欣莉回頭,看見穿白襯衣黑裙子的禮儀小姐,正請她朝那邊坐。這是個賣肯德基炸雞的快餐店,根本不是剛才進來時的那個古色古香的大飯館。

欣莉再回頭,看見那把空無一人的木樓梯正像道青煙似地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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