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西

人無法選擇自然的故鄉,但人可以選擇心靈的故鄉。
正文

晨跑 (原創小說,連載三十)

(2012-01-21 14:23:48) 下一個

                                     三 

 

     再回到學校,她的心情已經平複下來。

     寒假裏屠薇天天發短信發電子郵件,向她解釋,道歉。她說我真不知道表哥脾氣那麽壞,他說是不想吵醒你才臨時決定帶你上我們那兒去的,請你到我們那兒去玩玩。他說很想找個機會和你再談談,他承認說話不好聽,讓我跟你道個歉,

     編!恩妮氣憤地想。

     屠薇不厭其煩地天天發短信,問候,關心,拜年,轉發……,凡是能幹的她都幹了。女人不打架,女人的心象水,女人的心結成冰那是可怕的,女人的心結成冰不靠砸開要靠溶解。恩妮最終接受了屠薇的道歉。她是從模仿查經會上一個女人的禱告開始的:“主啊,求您原諒害我的人,他們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然後很現實地想到自己和屠薇同住一個宿舍。其實,最重要的是屠薇在最後關頭那擔憂和不解的一瞥,這讓恩妮心裏的堅冰凍結不起來。

     屠薇返校後見到她的第一句話竟是我對你太有意見了,你怎麽那麽不賞臉?

恩妮愣了半天,最後連冷笑都省略了。畢竟屠薇玩這套把戲的目的是和解,而她的目標是學習,沒有衝突,這就夠了,其它都是次要的。

見到晶晶,她立即現學現賣把屠薇的手段用了出來,她說晶晶,我對你太有意見了,你們教會的活動你怎麽不介紹我們去? 

“你,你們也沒說要去呀?”晶晶一聽就急了,非常委屈地解釋,好象真犯了大錯。

恩妮沒想到她這麽嫩,再看她,發現她真是瘦得可以,形銷骨立,人都快脫形了。

她心裏就有些難受,但她並不習慣同情人。她自己的生活忙忙碌碌,稍一懈怠就會沉下去,她隻知道努力和爭取。

隻是晶晶真是太瘦了,怎麽會這樣?

晶晶巴巴兒地等著她說話,好像很怕她生氣,信賴得有點不食人間煙火。恩妮想起那天在羅九陽家那個女子說晶晶挺善良的,覺得這話不假。她記得有一次和羅九陽在電梯前接吻,電梯門一開,正好張合歡和晶晶從電梯裏出來,她看見晶晶頭一低,假裝沒看見。

從此晶晶見到她總是低眉順眼,而她卻聽說晶晶還粘著羅九陽,但那無論如何是道聽途說,眼前的晶晶對她不但友好甚至崇拜,怎麽會是這樣?,

     張合歡回來了,提一隻塑料馬夾袋,裏麵裝著餐館裝熟食用的保利龍餐盒。她一出現氣氛馬上變得歡快,她樂嗬嗬地大著嗓門說喲,恩妮也在?正好,來吃雞。

     恩妮有點奇怪地看著張合歡,感覺對她的信任甚至對她的好感打了折扣。她人還是同樣的人,事也辦的是同樣的事,但人好像不一樣了。

    “來來,吃正宗太爺雞!我花了一倍的錢請校門外“周生記”那師傅給咱們做的。學校領導剛搞來一批陽江雞,正宗的,很難搞的,準備宴請上級領導的。我讓那師傅給咱留了一隻,放足了料替咱做。師傅說了,咱們這隻雞啊,用的茶葉最多,熏的時間最長,你們聞聞這茶香,香不香?”

        “香。”恩妮由衷地說。保利龍盒打開香氣四溢,這是真的,茶香濃鬱得不行。

        “那就坐下來吃。做得這麽好的的雞有權有錢都不一定吃得到,還得有人情。這廣東師傅樂意替咱們做,難得吧?來,坐下來。”

          恩妮猶豫著,還在琢磨以前喜歡張合歡是不是因為她是學生會的領導?怎麽一聽說她拿晶晶家的錢形象就變了?是她錯了還是我錯了?

晶晶也說,我們一起吃。

         “你在興許晶晶還能多吃點”,張合歡心情沉重地說,“她這一陣吃東西象小雞啄米,就那麽幾口,瞧她瘦的。”

恩妮感到極其難堪,這是在罵我?張合歡缺心眼兒?她再看看,她們二人誰都沒有惡意,張合歡對晶晶戀愛上的事一點都不關心,而晶晶,除了楚楚可憐,就是很乖很聽話的樣子,怎麽會這樣?

       “他們太懶”。腦中忽然莫名其妙地跳出媽媽說爸爸和奶奶的那句話,想對呀,你晶晶除了乖乖的,什麽都不做,凡事都由別人照顧著,不是懶是什麽?

         恩妮坦然了許多,但是沒有肚量坐下來吃雞,她客氣地說我還有事,嚐一塊就行了,謝謝。

 

出得門來,感覺無處可去,羅九陽說正在寫作業,寫一半丟不下,今天不能出來。

她說那好吧。

她隻好撥丁怡的手機,約她去食堂吃飯,女孩子落單顯得特別寒磣。

丁怡蹦蹦跳跳地來了,一坐下就問,安戎把公司賣給學校賣了多少錢?

安戎把公司賣了?恩妮吃了一驚。

你還不知道?網上都吵翻天了。

          和丁怡一分手她就跑去圖書室,希望能占到一台電腦。和安戎最後一次相遇是剛開學那幾天,他行色匆匆,一共沒說上幾句話。她說你曬得好黑哦,他咧嘴一笑,整齊的牙齒一閃,說跑一次非律賓不享受日光浴好象挺對不起自己的,那兒不正是夏天嗎?

你出國怎麽淨找曬?她說。

          進入學校網站,一上來就是學生會換屆選舉的消息,她跳過去,直接進入“討論區”,導讀那一篇是安戎寫的,後麵跟著“我要發言”。留言有洋洋灑灑幾百條,好家夥,還真是鬧翻天了

          文章不長,安戎說“大安翻譯有限公司”是自己在高中時注冊的公司,實際運作三年左右。目前公司擁有相當數量的有效合同,因屬商業機密恕不公開數字,但需強調的是其中三分之一為五年期以上的長期合同。“大安翻譯有限公司” 擁有相當價值的不動產,由學校收購,相信對買賣雙方以及對客戶都是最佳選擇。

         恩妮立刻想到“白屋”,安戎那時說想把它和隔壁一間房買下來,不知道買了沒有,從此這小屋就沒了?

         她往下看留言,驚訝地發現輿論一麵倒,幾乎全是負麵評價,惡評如潮。

        “你丫是學生還是商人?” “早不賣晚不賣,快畢業了才賣,還是賣給學校,沒貓膩誰信?”“幕後交易能不能公開?”“得了多少大洋?上網曬曬?”“這人是官二代,吃香的喝辣的,瞧瞧這種人幹的好事。”“打倒官二代!”“混在學生隊伍中的奸商,滾!”等等等等,罵贓話罵娘的什麽都有。

         恩妮傻了,從來沒見過這陣勢,怎麽就群情激憤了呢?虧得這些話都在電腦屏幕上,要是被人當著麵這麽罵,會不會嚇得發抖?

         再往下看,慢慢的她就疲了,千篇一律。她掏出手機,按了安戎的號碼,一個清脆的女聲說:“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她想留個言,再一想,還不如上網發表評論。

         她很快替自己注冊了個網名,一時沒想法,幹脆叫“So”。她在小小的留言格裏寫道:“世界上絕對幹淨和絕對不幹淨的事和物都是不存在的,隻有有利於生存和不利於生存的事和物。對大家都有利的事就是好事。安戎加油!雖千萬人吾往矣。”

        送出留言,她也意興闌珊,電腦是靜悄悄的,不理它,它就可以不存在。

        她開始做功課,做功課才是她的本份。周圍的一切都離她遠去,她要是不能把持好自己做好自己的事,那她就完了。

        快閉館前,手邊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她拿起手機一看來電顯示,是安戎。

“喂,安戎,有事嗎?”

“嘿,瞧這世界變的,好象得我問你才對吧?你打電話給我?”

“對對,剛才是撥過一個。”

“有事嗎?”?

“沒事,”恩妮已經有些忘了,想了想才說,“就想隨便聊聊”。

“隨便聊聊?行,聊吧,你想聊什麽?”

“聊什麽?”恩妮又想了想說,“聊聊你的事。”

“我的事?”那邊頓了頓說,“網上那個So是你吧?”

“咦?!”恩妮大驚小怪地叫道,“你怎麽知道?

“嘿嘿,嘿嘿,”那邊笑得很開心,邊笑邊說你真不經詐,一詐就詐出來了,我這是猜的,這不,猜中了。

“這怎麽能猜得中?”

“想取經?可是這不太容易傳授。這麽說吧,So 的留言很 touch my heart,我的心告訴我在這個世界上,除了一個叫張恩妮的女孩子,沒有第二個人會這麽說話。”

……

恩妮?

恩妮嘴唇抖了抖,什麽也說不出來,她覺得握手機的手也有些發抖,不得不把另一隻手加上去,掌疊掌一起來握手機。

“恩妮?”那邊沉默了一會兒,又小心翼翼地叫她。

“嗯”。

“說些別的?”

“嗯”。

       “那個晚上是誰把你丟在高速公路邊上的?”

“沒有誰,我自己下的”。

“就是說,你和那個狗娘養的吵架了!”安戎憤憤地說。

“說誰呢?”恩妮斥責著說,知道他說的是羅九陽。

 “是誰就說誰”。       

“別瞎猜,很不公平的。安戎,很多人罵你呢”。

“你是說在網上?嗬嗬,一石激起千層浪是不是?這不挺好的?他們罵完人飯照吃舞照跳,自我感覺更好了,有什麽不好?不讓人說話才不好。”

“有些人的心理也太黑暗了,自己不做別人就不能做了?火氣怎麽這麽大。”

“惰性嘛。黑暗不黑暗那是他們自己的事,不是你我的事,操那份心?”

“有些話很傷人的,你可別讓他們傷害到你。”

“傷害到我?他們還嫩了點兒。你在擔心我?恩妮…….。”

  恩妮眼前一黑,什麽都看不見了,眼前一片漆黑,她嚇得嗷一聲叫起來,感到眼睛上熱乎乎的,按在耳朵上的手機移位了,但還聽得見安戎在那邊“喂喂喂……”。

 黑暗中,她很快辨別出那是一雙手,緊緊捂住她的眼睛,熱乎乎的手掌又軟又滑,使的勁兒很大。

誰?她不太高興,但還是笑嘻嘻地問。

我!羅九陽裝神弄鬼似地說,隨即哈哈大笑。他放開手掌,二手按在她的肩頭,在她耳後按下一個胡子拉碴的熱吻。

“哎喲,別,癢死了”。她縮起脖子躲閃,“人家在打電話呢。”

“掛了!”他很幹脆,隨手就來奪她的手機。

“不要,別,等等”。她扭動身體抵抗,用肩膀把他推開。

她把手機貼上耳朵,想跟安戎道聲再見,沒想到他已經把電話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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