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交朋友其實蠻偶然的,要不是想著張合歡的好處搬進這間宿舍,怎麽會和屠薇認識,而且漸漸成了朋友?
和張合歡的關係反倒在原地踏步,恩妮發現張合歡除了和晶晶要好,和其它人都隻是泛泛之交。
但這沒什麽,本來進大學就是來上學的,不是來交朋友的。
沒事的時候還是喜歡找丁怡。屠薇業餘時間很少留在學校裏,就是在,她那種奇談怪論,——一個女人一定要有個好男人,就象一個人想成功一定要加入一個好團隊一樣,——也總讓她發笑。
那天張合歡給了二張原版的“泰坦尼號”電影票,學校包場。 票被恩妮放在宿舍抽屜裏了,她拉丁怡一起去,讓丁怡在樓下等著,自己上樓去拿票。
宿舍不就跟家一樣嗎?還考慮個啥?再說丁怡在下麵等著,她也急,她猛地推門進去,嚇得喲一聲,一個趔趄又退了出來。
晶晶的床和張合歡的床鋪是進門左右二張,推門就是它的那個位置是張合歡的,晶晶的床上有二個人赤身裸體,也不是,是身上布料極少,抱著躺在一起。
恩妮心怦怦直跳,一男一女摟摟抱抱那是司空見慣,不穿衣服的在電影網上雜誌上也見過,但光天化日之下這個樣子出現在眼皮底下還真是震撼。她羞得臉紅,但臉紅心跳這種事沒法說,隻能說:喲,他們怎麽這樣!
躺著的人是晶晶,男的匐在她身上,那麽瘦,肯定是羅九陽。衣服全丟在地上,亂七八糟,真是亂七八糟。
這大白天的,怎麽敢跑到我們宿舍來睡?
屋子裏麵窸窸嗦嗦的,她尷尬地站著,盼著他們快點兒,越快越好,丁怡還在下麵等著呢。都快忘了晶晶還有羅九陽這麽個男朋友,她成天和張合歡同進同出,真不象在談戀愛。
裏麵靜了,人都藏起來了似的,一點聲音都沒有。恩妮等著,沒人來開門,想別是以為我走了?這麽想著,就把手放上門把轉一轉,讓裏麵的人知道她想進去。
果然又有了動靜,門很快就開了。
晶晶動人地紅著一張小臉,嬌羞和魂不守舍的樣子恩妮看了,隻有尷尬和想回避,裏麵的另一個人才有點意思。但她關心的是她的電影票,她說我要拿樣東西。
進來。晶晶說。
恩妮站著不動,她想你開什麽玩笑?
晶晶明白了,回身進去低語了一陣,羅九陽突然閃身出來,勾著肩大步離開。看他勾頭縮頸罪惡深重地逃走,恩妮感到過意不去了,她想我隻拿拿電影票。
等電梯的時候樓梯間的門開了,羅九陽出來看見她還在,又縮了回去。 恩妮想我還是趕緊走吧。
人家談戀愛,看在她這個沒有男朋友的人眼裏,隻有自卑的份兒。
下到門廳,一出電梯正巧和張合歡碰個正著,她也在這個時候回來?張合歡渾身上下都有一種激昂的調子,走路都腳底生風,恩妮總是被她的朝氣感染。她說張合歡,你回宿舍?
“進這個樓不回宿舍回哪兒?”張合歡稀奇地說。
“你最好找個地方溜噠一圈再回來,羅九陽在,明白?”
“羅九陽在哪兒?”張合歡一頭霧水。
“能在哪兒,在我們宿舍裏,還不明白?”
張合歡皺皺眉,有些急了,很不高興地說:“他來幹啥?晶晶也在?”
“晶晶不在他來幹嗎?”恩妮好笑地說,“你就別上去了,我是不知道才撞進去的,你要是非進去不可,記得敲敲門,明白嗎?”
“我X,”張合歡虎著臉說,“這麽不要臉!”
“ 不要臉?!”恩妮愣住了,她們不是死黨嗎?這麽要好的死黨也說對方不要臉?或者,一切都不是看上去的那樣,張合歡對羅九陽也……?哎呀,世事實在太複雜。
她一縮脖子趕快開溜,完了,又闖禍了,以後說話真要特別小心。可別讓他們誤會我在中間搬弄是非,我真是無心的。
電影院裏到處是熟人,恩妮和丁怡在短短的過道上磨蹭了好久,和熟人說話說得嗓子發幹。她們一坐下來就趕緊掏零食,恩妮帶的果汁果脯先分著吃了,丁怡那兒還有瓜子紫菜魷魚幹。
背後有人在看她們, 燈光半明不暗,耳朵因為建築材料的隔音效果而有阻塞的感覺,那個目光還在,丁怡忙著在拆紫菜幹,渾然不覺,恩妮回頭看看。
就是那種觸電的感覺,人這麽多,她卻一眼看見了安戎,他幾乎坐在最後一排,見她回頭,倐地移走目光。
她的心上撞了一下,魂似乎散開了,腦子聚不了焦。她很想再回頭看看,可是脖子僵著動不了,過了一會兒她想沒事,根本沒事,他一定是想通知我小北山登山的事。
看電影的時候嘴不知怎麽停不下來,她把丁怡帶來的香瓜子扔進嘴裏閉著嘴磕,陶醉地吃了一個多小時,吃到口渴難忍。
散場燈亮,她站起來以後發現身體很僵,平白無故地在擔心什麽。電影把情緒攪得很亂,買票來看電影就是來享受情緒起伏,有誰樂意看平淡無奇的藝術作品?
走出邊門, 隨著散場的人流來到大街上,一眼看見安戎站在對麵街沿上。她忽然就想笑,人一下子輕鬆下來。前世約定的事現世隻要一個眼神就能搞定?她覺得自己就象動物,嗅嗅聞聞就對一切心知肚明。
她拉著丁怡放慢腳步,他果然穿過人流到馬路到這邊來。
Hi,他衝著她們咧開嘴笑,她立刻就喜歡上了他雪白整齊的牙齒。
她不等他開口,搶著說安戎五一節登山的事怎麽還沒通知下來?
早上發的通知,你的E—MAIL地址不對,郵件彈了回來,這不正想跟你說嗎?
她聽了卻不高興。丁怡說那就再寫一個,我這裏有紙筆。她說不用,我也有。她隨手摸筆竟摸出他送的那支,非常討厭的是這筆正巧是二顆抱著的心的造型,紅的,圓潤的,小女孩用的那種筆,象兒時的一個幻想。
她好尷尬, 安戎卻好象已經忘記這是他送的,他有些得意地一甩肩膀從背上取下書包,把書包平端在她麵前說:來,在這上麵寫。
丁怡就傻笑。
一直走到女生宿舍樓下才分手,等安戎走遠了,丁怡好心好意神秘兮兮地說他看上你了。
恩妮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她隻感到臉上發燙。
回到宿舍,屠薇一個人在,那混亂的情景讓恩妮吃了一驚。屠薇的地盤上亂得象在搬家一樣,衣服鞋子包包床上桌上地上堆滿,一隻粉紅的小型硬殼拉杠箱箱蓋打開躺在床上,她自己穿旗袍穿長褲,頭發胡亂紮著,滿頭大汗神經兮兮地一頭紮在衣服堆裏。
你這是?
“妮妮你回來了?”
恩妮被唬得一愣,妮妮?妮妮是自己的乳名,她叫自己的乳名?
“你在幹什麽?”
“出國!”屠薇說,喜悅藏不住,手舞足蹈起來,樂得眼睛眯成一條縫。她說他帶我去瑞士,明天走。原以為去不成了,簽證不下來,誰知簽證上午出來了,機票正好訂的是明天,哈哈,都來不及準備。
五一節他帶你去瑞士旅遊?真開心啊。恩妮羨慕了,由衷地說。她今天一點也不煩她,這瘋子似的一個人要是在平常她準會看不慣,但現在隻覺得滑稽,她甚至願意站在她旁邊看她收拾。她想唐家阿大真是有錢了,度假都到國外去度。她不妒嫉,她祝福他們,她想不錯啊,好好玩玩。
阿大的太太她是見過的,大餅臉,很有肉感,奶奶說這是福相。
“他有賬戶上的事情要處理,他在瑞士銀行開戶”。屠薇炫耀地說,裝得漫不經心。她要人羨慕,恩妮倒也不反感,她想阿大在瑞士銀行也有賬戶了。
“要幫你買點什麽?瑞士的表世界第一。”
恩妮連忙說不用不用, 還有二天的課不上了?
你幫我錄一錄音?
恩妮答應了,連這個都答應了,今天真是大方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