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顏酒坊

我欣喜地看著萬家燈火,知道自己回到了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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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有沒有人曾告訴你(1-2)

(2012-02-15 06:59:12) 下一個


作者聲明:
 

我加入文學城博客一年了,非常喜歡寫作,也正在嚐試不同的題材和寫法。這篇小說,取材於一個舊的新聞,但後麵的故事,完全基於自己的想象。 

因此,本文隻作為文學交流之用,文中的內容與事實真相毫無任何關聯。我會連載在自己的博客和文學城海外原創壇,歡迎讀者留言。如讀者反映內容不妥,我會即刻刪除。 

未經作者同意,請勿轉載。謝謝。 

----蘇顏坊

 

(一)

 

當火車開入這座陌生的城市
那是從來就沒有見過的霓虹
我打開離別時你送我的信件
忽然感到無比的思念

 

看不見雪的冬天不夜的城市
我聽見有人歡呼有人在哭泣
早習慣穿梭衝滿誘惑的黑夜
但卻無法忘記你的臉

 

有沒有人曾告訴你我很愛你
有沒有曾在你日記裏哭泣
有沒有人曾告訴你我很在意
在意這座城市的距離

  

清晨,一列開往南城的火車上,廣播裏正播放著“快樂男生”陳楚生的成名曲《有沒有人告訴你》,帶著點淡淡的憂傷和寂寞。坐在第十一節和第十二節車廂中間連接處的一個麵皮白淨、衣著有點過時的小夥子隱隱約約地聽著車廂飄來的歌聲,在心裏跟著哼起來,他知道:坐了一天的長途汽車和一整夜的火車,他的目的地南城快到了! 

小夥子叫趙春林,今年才二十歲,來自安徽一個小村子。南城是一個他夢想中的地方。同村的“小黑皮”張連波到南城打工四年了。這四年中,小黑皮每個月往家裏匯上千元,他家的房子是村裏最好的,他的父母雖然還幹農活,但農忙時期總有些錢雇幫手,自己不需要白天黑夜地搶收。他的姐姐也因為有一份豐厚的嫁妝嫁給了公社書記的兒子。小黑皮隻在去年春節回過一次老家,春林就一次又一次地纏住他讓他帶自己去打工。小黑皮說好,但走了之後就沒有了音信。直到最近,小黑皮的爹才給了春林的爹一個紙條,上麵有小黑皮的地址和電話,說是讓春林去南城找他,把他介紹去工作。春林很高興,即刻打點行裝,走了五裏地乘長途汽車來到省城,再搭了一夜的火車來南城。 

按照小黑皮紙條上說的,在火車站坐5路公共汽車到終點站,再搭14路公共汽車,來到南城西郊的一個叫“光明裏”的屋村前。一路上他的大行李占據不少空間,引起周圍乘客的白眼,讓他顧不上欣賞車窗外繁華的市景。小黑皮住在二樓一個單元房裏,開門的是一個他不認識的人,三十歲上下。 

“張連波上班去了,晚上八點回來,你到他房間裏等吧。”那人說著,指了指裏麵一個房間就走開了。春林拖著行李走進去。 

房間很黑,窗戶外兩米左右的距離就是另一棟住宅樓。小黑皮的房間很亂,一個床墊擺在地上,靠窗的地方有一個矮矮的桌子,上麵有幾個還沒有洗的碗,飯米粒幹了,碗底泛著油花。春林這才想起來自己還沒有吃飯,猶豫了一下,又出去敲響了給他開門的那個人的房門。那人從自己房間拿出一袋方便麵。春林千恩外謝地接過來,來到廚房,卻不會開爐子。打開水龍頭,春林就著冷水把麵吃下,再次回到小黑皮的房間,躺在床墊上等小黑皮下工回家。 

與此同時,在距離這個房間約兩公裏的另一個叫“桃園二區”的屋村裏,一個男人正在一個同樣黑暗的房間哭泣。他姓甄,四十來歲,穿著“華美工業”的藍色製服。他頭頂掉了些頭發,腿有些殘疾。他正坐在一個破舊的書桌前,抱著一個相框,頭一仰一合,嘴裏喃喃自語:“爸爸,媽媽,十個了,還差兩個。你們等著啊,兒子一定會完成心願,然後就去見你們。爸爸,媽媽,兒子想你們啊!”淚水順著眼角黑色的皺紋流下來,滴在相框的玻璃麵上。相框裏,有點發黃的黑白合影上,兩個年青人笑得依然純真,正如過去的幾十年一樣。

 

 

(二)

 

第二天一早,春林跟著張連波去招工處報到。這個世界聞名的“華美工業”據說是世界上最大的玩具廠,位於保稅區內。張連波不能自己帶人去找工,隻能通過中介公司。春林發現,找工的人很多,排成長長的隊伍蜿蜒前行。到了這裏,張連波就再也幫不上忙了,他囑咐春林聽從中介的安排,自己就回家補覺去了。 

“跟我來。”中介登記了幾十個人,就帶著他們走向了華美。 

一進入華美工業的大門,春林就被眼前看到的氣勢驚呆了。幾棟氣派的大樓,外麵的玻璃幕牆反射著正午前的陽光,眼睛都晃得發暈。樓群的左右是四通八達的小路,路旁是修剪得很整齊的花壇。一群群工人向著各個不同的方向腳步匆匆。他們都穿著淺藍色的工作服,胸前佩戴著有照片的工作卡。近前,不停地有高級小轎車出出入入,遠方,隱隱聽見大卡車的來來往往。“莫非這就是書上說的‘現代化’?”春林心裏湧上些激動。 

春林沒有學曆,從中學畢業就回家務農。他很擔心那些長著鷹一樣眼睛的人事部幹部們看不上他。好在他聰明、年青,一幅充滿幹勁的樣子,竟然一次就被選上了!華美給他們上了五堂培訓課後,給他安排進了檢測車間,每天工作8小時。春林做夢都沒有想到,這個世界會有這樣的事。他在給鄉下父親的信裏寫道: 

“這裏很現代化,福利也好。我住在廠裏的宿舍樓,吃飯住宿都不要錢,衣服統一發,穿髒了還有人給洗幹淨送回來。這個樣子,每個月還有800多塊錢拿,他們說想加班就加班,加班還可以多拿錢。你們放心,兒子會好好工作,等拿到錢會給你們寄一些回去。” 

檢測的工作很簡單。流水線上的玩具成品過來,春林拿著儀器,一邊按一下,隻要看見燈亮了,就貼上合格標誌,放在左邊的槽裏;如果燈沒有亮,就是問題產品,要放在身後的框裏。隨著工作一點一點熟練,春林在頭腦裏漸漸形成了一個節奏:“嗒、嗒、嚓、啪”。那個“嗒、嗒”代表一左一右各檢測一下;“嚓”代表貼合格標簽;而“啪”是放在槽裏的聲音。如果產品不合格,就變成了“嗒、嗒、嗯、嗵”。每次工作時,不由自主地“嗒、嗒、嚓、啪,嗒、嗒、嚓、啪”在心裏念叨,春林忘記了時間,一天很快就結束了。 

下班了,春林從車間往宿舍走去。來了快一個月了,春林還沒認識幾個人。因為輪班,同宿舍的幾個室友並不常常能碰到一起,即使有同一個下班時間的,大家也都睡覺的睡覺,出去泡網吧的泡網吧,並不常聊天。 

“嗒、嗒、嚓、啪,嗒、嗒、嚓、啪!”春林一路走一路念叨著,突然看見不遠處,一個中年人正站在花壇邊對著他微笑。 

中年人也穿著和他一樣的製服,胸前佩著工作卡,不同的是他手裏拿著笤帚和長把的簸箕。春林看了看周圍,其他人都形色匆匆,唯獨自己站在那個中年人正對著的方向。 

“你是在看我嗎?”春林走過去。 

“是啊。你的氣色很好,看來就是幹活的一把好手啊。漲工資了,還是提拔了?” 

“不是,噢,嘿嘿,是,今天組長說我做得不錯,像熟練工一樣,從明天起我可以加班了。加班就可以多掙錢。”春林不知道這個算不算“提拔”,不過,工作才一個月,組長就這樣誇他,讓他有點得意。 

“我就知道你不錯。小夥子,打老遠我就看見你了,你氣勢不同噻!” 

“你是誰?每天都在這裏嗎?”春林對這個讚美他的人頗有好感,很想認識他。 

“我姓甄,比你們大不少呢,他們叫我老甄頭。我在這裏打掃衛生有年頭了,廠裏的員工我都臉熟。我看人不會錯。小夥子,你好好幹吧!”說完,老甄頭拿著笤帚簸箕往別處去了。 

春林繼續往前走,去食堂吃飯。他腳步輕快,心裏充滿莫名的豪情,似乎看見自己的光明前程。一路快走著,“嗒、嗒、嚓、啪,嗒、嗒、嚓、啪!”的節奏也快起來。 

晚上,在“桃園二區”的那個屋村的一個小黑屋子裏,老甄頭抱著父母的相框哭訴著:“爸爸,媽媽,今天人事部又派人來跟我說要辭退我。可是我不能走啊,我還沒有完成我的目標呢。我把半個月的工資給他們了,我說我一定好好工作。他們拿了錢還罵我,就不提辭掉我的事了。別擔心,我完成了目標就走。一定等我啊,爸爸媽媽!”眼淚夾帶著灰塵從臉頰滑下,流過嘴角邊下撇的深紋,滴在了微笑著的兩張臉龐上。老甄用袖子把相框的玻璃麵擦擦幹淨,笑了:“爸爸、媽媽,我一定能成功,我一定能成功。嗬嗬,哈哈哈哈。。。”一串像木塊敲擊竹筒一樣短而空的笑聲傳了出來,穿過滿布灰土的窗戶,飄向了夜空。。。

 

 

(純屬虛構 請勿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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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蘇顏坊 回複 悄悄話 是想換個腦筋,那幾天總是陷在那個情節裏,就想跳出來休息一下。兩個換著寫心情好一點,嗬嗬。
一直潛水的貓 回複 悄悄話 咦,怎麽洄遊記還沒收攤又開張新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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