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真沒想到這家夥會來這一手,他在牆上隨手抓了一支槍,衝出門去:“你給我站住!”地痞逃命心切,哪裏肯聽!
他後麵沒有人再喊了,自己奔逃的腳步聲在靜靜的街道上單調地回響,他真真切切地聽到拉槍拴、子彈上膛的聲音!他想起查揍他時的那付嘴臉:都說咬狗不叫啊!他要是真摟了火,我不就交待了嗎?他長歎一聲,又犯了一個錯誤:自己絕望地停了下來:命要緊啊!
查用槍指著他:“要跑?往那裏邊跑啊!”他指著“倉庫重地,閑人免進”的大牌子。
地痞往那邊一看:“這••••那不是倉庫嗎!”
“那是油庫!一點火就著的地方!你往那裏邊一跑,就是危險人物了,給我個由頭,我好斃了你呀!站那兒幹什麽?回來!穿上那件大衣,小屋裏呆著去!我的口供還沒寫完呢。本來還想讓你出來暖和暖和呢,現在你連這個機會都沒了。進去!”
查鎖好門,把槍掛回牆上。“哈哈,你猜怎麽著?剛才一著急,拿了把空槍,子彈都在電影院裏哪!你要是別停下來,就奔向自由世界了!別再琢麽逃跑的事了,我這把槍可是滿的!三十顆槍子兒,這麽大個兒!你沾上一顆就夠受的!咱們說到哪兒了?你叫什麽名字?還沒告訴我呢!”
地痞後悔得渾身打抖,使勁用腳跺著地麵。他氣急敗壞地說:“我沒名字!你看著辦吧!大不了就是個死!”
查把沙發拉到小門旁邊兒,舒舒服服地坐了下去,他慢聲細語,和這個已經被他弄得有點精神錯亂的倒黴蛋聊上了:“幹嘛呀!哥們兒,生這麽大的氣,折壽啊。咱哥倆說著聊著,不是挺好嗎?反正一會兒到了指揮部,他們也得問,都一樣!(嚇唬他)哎,有不一樣的地方,那邊可是五花大綁啊!一般是四個人招呼你,一個牆角站一個,把你擱在中間,當球兒踢啊!姓名!”
“王,王衛東••••”地痞徹底崩潰了。
查誇張地苦著一張臉,扁著個嘴:舌頭嘬著氣,發出一連串的彈音:“呦!瞧你媽給你起的這名字!還指望著你來保衛毛澤東呢,瞧你這付惡心樣兒,非讓毛主席背過氣去不可!外號叫什麽?沒外號?不可能!你們這幫王八蛋,人人都有個血赤呼啦的外號,什麽南霸天哪,許大馬棒啦,聽說,叫爛菜花兒的都有!你會沒外號?不想說?不說拉倒,一會兒跟民兵指揮部的人說去吧。可別忘了,五花大綁啊!”
王衛東已經六神無主了:“咳,我怎麽求你都沒用,你積積大德,放了我吧!別讓我死在你們那個什麽指揮部,行嗎?我們那邊的人都管我叫‘疤老二’”。”
查接著問:“這不就齊了嘛。名字不錯!挺像那麽回事兒的。家庭地址!”
王衛東:“您問這麽多幹嘛?”
查一下把圓珠筆仍在桌上:“沒勁啊!怎麽跟擠牙膏一樣,一次就一點兒?我都得寫在這張紙上。地址!宣武區,紅廟胡同••••打住!又蒙事兒,紅廟胡同在西單,我小時候就在那兒長大的!”
查抄起大皮帶,打開小屋門走了進去,裏邊又是一陣死力的抽打聲和鬼哭狼嚎的求饒聲。
查走了出來:“舒服了吧!這可是你自己找抽啊,連皮帶都是你自己帶來的,哈哈!我讓你胡說八道!說真地址!宣武區,虎坊橋••••”
查邊寫邊念叨,突然停了下來:這可是個亂地方啊。聽說那一帶有個疤老大,打群架、搶劫、偷盜,鬧得街坊鄰居雞犬不寧,是大名鼎鼎的亡命之徒啊!怎麽又冒出個疤老二來?會不會是同一個人?還是兄弟倆?
查一下覺得事態嚴重了。這幫歹徒要是日後找上門來,我命休矣!在民兵裏邊幹是沒問題,還沒聽說社會上的地痞流氓敢和民兵叫板,但民兵隻是塊牌子啊!說散就散。不是說狐假虎威嗎?這一散夥,就等於老虎撤了,剩個狐狸站在那兒,更要命的是,狐狸還不知道老虎已經撤了!這一琢麽,查嚇得不敢往下想了!查心裏想,現在千萬不能讓他知道我害怕了,至少老虎現在還沒走!先弄清楚是不是這幫人再說。
“疤老二,你們家還有人叫疤老大嗎? ”
“讓您說著了!那是我哥。看來你們這兒離我們那太遠了點兒,在我們那一帶誰不知道我們哥倆!” 疤老二有點緩過勁來了。
查的腦袋“轟”的一下:惹上大麻煩了!今天我可把疤老二給玩兒壞了!這家夥以後肯定要找我報仇!怎麽辦?就是現在放了他,也晚了!查豁出去了,不能再打他了,反正已經成了這樣,把今天過完了再說吧!這幫人真的什麽都不怕嗎?他們總得怕點兒什麽吧?
查隻好以攻為守了:“疤老二,你說,我們要是設個套兒,讓你哥來救你,他敢來嗎?”
疤老二果然嚇壞了,在小屋裏捶胸頓足:“我說,你這人怎麽多壞水兒啊!他肯定來!那是個不要命的主兒,都死過好幾回了! 他的事兒就像是火藥桶,一點就著!你們再設套兒坑他,他非得讓人給槍斃了。看見那法院的布告了嗎?他屬於‘罪大惡極、死有餘辜’這個級別。我跟他說了好多次了,咱幹事兒別太絕,他不聽,說是太晚了,上了賊船,下不來了。求求您了!您千萬別幹什麽引蛇出洞的事兒。他是我哥啊!我還想慢慢地讓我哥洗手別幹壞事兒了呢!求您給他一個機會。跟您說吧,今天是我得罪了您,您也把我給打了,咱倆就算是扯平了,行了吧?我服軟!照我們的規矩,別說您今天這麽毒打我,就是您在大街上罵我兩句,我是肯定要回來找您算帳,我現在發個毒誓,隻要您別打我哥哥的主意,我以後絕不再找您說事兒了,您看行不行?”
這幾句話,查聽著覺得非常舒服:但願這小子發的誓是真的。
查和和氣氣地說:“疤老二,我不會再動你了,都說是不打不相識,今天也算認識你了。沒想到啊!你還這麽替你哥哥想的。那引蛇出洞的事兒,就當我沒說,行了吧?”
查的心突然動了一下:他這麽怕把他哥哥給弄來,是不是他們還幹了什麽別的見不得人的事兒呢?但他沒有再想下去,畢竟他今天沒犯什麽大事兒,是我要拿他開涮啊!要不就把他放了?等巡邏回來再說吧。
查一看表,到了該巡邏的時間了。他繞著小屋轉了一圈,確定疤老二跑不了。他猶豫了一下:屋裏的牆上可是掛著三支沒有子彈的槍啊!要是疤老二萬一溜出來,把槍全拿跑了,事兒就大了!他索性背上所有的槍,拿著手電筒,走出小屋。沉就沉點兒吧,別出事兒!
外邊清冷的空氣真新鮮。星空深邃,月明如洗,遠處的建築物和樹木連成一片黑黑的剪影。電影院裏激烈的槍聲響成一片:八路軍正在進攻日本鬼子的炮樓!
區隊長大聲地叫著:“給我狠狠地打!”
區隊長:“嘎子!醒醒!”
嘎子:“區隊長!我把鬼子的炮樓給點著了!”
區隊長:“好你個嘎小子!”
查笑了起來:疤老二可別把我的炮樓給點著了!
查回到小屋時,三個民兵都回來了,在屋裏聊著,笑著。疤老二大概真是嚇破了膽,在小屋裏一聲都不敢吭。
大夥兒見查回來了,都說:“辛苦了!早知道咱們把槍帶走就好了,查就不用受這個罪了。”
查說:“沒事兒。電影還沒完呢,怎麽就回來了?”
徐非伸了個懶腰:“ 仗都打完了,剩下的就是張嘎子爬上老楊樹,到老鴉窩裏去掏那把手槍了,猜都能猜出來了!”
清秀覺得挺遺憾的:“可我沒看過呀?你不是也沒看過嗎?瞎猜什麽呀。為什麽非要早走啊?”
徐非:“我這不是怕查一個人呆得太膩了嗎? ”
查:“我沒事兒,一個人樂著呢!閑著沒事兒,給你們變個戲法吧!大變活人!看好了!(裝模做樣地在空中抓了一把,對著那扇破門吹了口氣)變!清秀,這是鑰匙,去把門打開,你的白馬王子就在裏邊!比麻杆強多了!”
清秀滿麵狐疑地看著查:“幹嘛呀,你又有什麽貓兒膩啦••••”
她打開門,見昏暗的小屋裏坐著一個頭腫得變了形、滿臉是血的人!
清秀慘叫一聲:“啊——”她臉色慘白,慌不擇路,一下抱住了麻杆。後邊,疤老二連滾帶爬地跟了出來,他滿臉淤青,半個腦袋腫得厲害,一隻眼睛已經成了一條細小的縫兒,另一隻也好不了多少,嘴裏、鼻子裏都是血,大概是裏邊什麽地方傷著了,連查都嚇了一跳!疤老二的頭怎麽會腫成這模樣了?大概是他在小屋裏用皮帶打的!小屋裏太暗了,什麽都看不清楚。
徐非也著著實實嚇了一跳:“我操!這是誰呀?查!這他媽是怎麽回事兒?!”
疤老二跪在徐非腳底下了:“哥們姐們饒命啊!我沒幹什麽壞事兒,就是走錯了道,這位就把我囚了倆鍾頭!”
清秀喘著氣,掙脫麻杆的懷抱:“你還不撒手!”
麻杆這會兒好像占了大便宜:“剛才你在電影院裏要是抱著我多好!”
清秀氣得怒目圓睜:“查!真沒看出來,你這人太壞了,怎麽能把人打成這樣!我再也不理你了!”
麻杆:“哎!終於看出誰好誰壞了!”
大家也都覺得,平常嘻嘻哈哈的一個人,查今天是怎麽啦!惡魔附體了?
查從沙發裏抬起身來:“諸位,這家夥就是宣武區的一霸,疤老大的弟弟,疤老二,大夥兒認識認識?今天是找上門來,我還沒怎麽說話,他就要揍我!瞧這根大皮帶,它一定沾滿了革命人民的鮮血!今天,還差點兒沾上了我的鮮血!”
疤老二:“諸位!高抬貴手啊!鬧到最後,它沾上了我疤老二自己的鮮血!”
麻杆一聽可樂壞了:“啊?查,這回你可是捅了馬蜂窩了!疤老二,今天你得把這小子這張臉記住了!以後在大街上碰上了,就往死裏打!千萬別手下留情,最好把他那兩條腿都給打斷,粉碎性的,根本沒法兒再接起來!(眼睛瞄著清秀)看誰還能往上坐!”
徐非抄起電話:“喂!指揮部值班室,我是油庫的徐非。我們這邊扣住一個人,是一個流氓團夥裏的,但今天沒犯別的事兒,走錯了道兒,跟查戧起來了,當時查讓他別往裏走,他回過頭來就找茬兒,還動手!把查給打了••••”
疤老二一聽徐非這麽說,嚇得叫了起來:“哎呦!老大哥,根本不是這麽回事兒啊!明明是他打了我呀!您要是這麽一說,我就出不去了!”
查有點兒不耐煩了:“徐非!踢他一腳!”
徐非:“別鬧!我聽不見了!什麽?作案工具和凶器?他身上什麽都沒有。依我看,咱們把他送到爬出所去吧。頭兒在嗎?你把他叫過來,我問問他!咳!禮拜六!我怎麽給忘了。行了,我知道了。姓名,地址,查全給記下來了。行了,回見!”
徐非放下電話:“疤老二,今天晚上你是福星高照啊,指揮部的人說放了你。我警告你,以後不要動不動就行凶,你就沒學會好好跟人說話嗎?今晚上你身上如果有什麽凶器,你的麻煩可就大了。看你今天這付慘樣,我沒跟他們說,你還有根專門打人用的皮帶!這不是凶器是什麽?行了,我的事兒完了,你不會連我一塊兒都恨上了吧?”
疤老二沒想到徐非這麽好說話,:“不敢!哪能啊,您這不可著勁幫我圓乎嗎!今晚上我在你們這兒,看著你們幾個和和氣氣,笑嗬嗬的,也長了不少見識。我們那幫哥們,好像是缺了點兒什麽,現在想想,好像是每天除了窮凶極惡,就沒剩下別的了。”
幾個接班的民兵進來了,小屋裏的人一下多了起來,有點擠不下了。查先走了出去。
民兵們一見疤老二都嚇了一大跳:“哎呦!這是誰呀?大頭鬼呀!怎麽成這模樣了?”
清秀的氣還沒消:“看見沒有?太不像話了,這是讓查給打成這樣的!”
查怕來接班的民兵再拿疤老二當球踢:“疤老二,出來!別理他們,他們可是比我還好客呢!留你過上一夜,也是沒準兒的事兒!”
疤老二一聽腿都軟了:“哎呦!我能走了嗎?趕緊!那個大個頭看著夠凶的。要是他們再折騰我一夜,我還不如死了得了!”
查看著被打變了形、鼻青臉腫的巴老二,這會兒才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兒做過頭了。“俗話說,不打不相識,疤老二,你是不是再好好看看我,記住了!別以後打錯了人!還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呢,才他媽倆鍾頭,咱倆就倒個兒了!剛才,我怎麽看你都像隻耗子,現在倒好,我成了耗子了!我得趕緊到香港去整容,讓你這隻老貓認不出我來!”
疤老二用手使勁按住兩邊的臉頰,不讓臉上的肌肉扯動:“哎呦!您別逗我笑!疼得要命啊!哎呦!”他吐出兩顆牙來。
查看著疤老二連著吐了好幾口帶血的口水,有點兒不知道說什麽好了。他正了正嗓子:“疤老二,我想跟你說點兒正經的。回去跟你哥說說,別一天到晚在大街上混了,人慢慢的都得老啊,總得有個正經活幹吧?我今天玩兒了你一把,當時挺過癮,可一看你這張臉腫成了這樣,還吐出兩顆牙來,我心裏也不舒服。要是天天都這樣,到處惹事生非,一定是特沒勁!多累啊!”
疤老二:“哥們兒,您這幾句話我聽進去了!我不會那麽小心眼兒,回來找你算賬,我都發了誓了,信不信是你的事兒。以後大街上碰見了,就是哥們兒啦。”
查摘下衝鋒槍的彈夾,放進挎包裏:“我下班了,疤老二,再問你一句:跟我們去吃頓餛飩嗎?大夥兒都去啊,今天算我的。”
清秀:“我才不去呢,吃了你的餛飩,上吐下瀉!”
查樂了:“疤老二!你瞧!咱們這大妞兒還真是挺心疼你的!”
麻杆一把攔住清秀:“哎哎哎!幹嗎不去啊?查的餛飩,不吃白不吃!走!就算是我請你,行了吧!疤老二,咱們也算認識了,你見多識廣,看看這妞兒,還行吧?我挺喜歡她,可她老是拿我打哈哈!你能走嗎?我們都有自行車,要不我推著你?”
疤老二口吃不清地說:“不用,不知道肋骨是不是折了,他那一拳••••哎呦!比他媽的槍托子輕不了多少••••跟他一過招我就知道,壞了!他就是沒槍我也得吃虧。不說了啊!你們幾個人我都認成朋友了,我去!我這臉腫得吃不下去餛飩了,就是喝湯我也去!”
後來的幾個月下來,查的神經高度緊張,每天下班回家都敢不直接回家,到處繞著走,看看有沒有流氓跟蹤,疤老二是發了誓,但這種人的話誰敢全信?要是把禍帶回家去就壞了。大半年過去了,查慢慢地把這檔子事兒忘了。
一年多飛快地過去了。這一年裏,中國出了太多的事兒,周恩來、朱德、毛澤東三巨頭相繼逝世,唐山大地震,四人幫倒台。工人民兵早已解散,小小的百姓們已經不太關心中南海裏邊的大人物的事兒了。
查早就回工廠了,車間裏的工作拖拖拉拉,一盤散沙,年輕工人當中流傳著越來越多的恢複高考的事兒,查本來認為自己數理化的底子太差,但文科和藝術類的學校也要招生了,查越來越關心高考的事兒了。
一個風和日麗的早春,樹枝已經綠了不少,大街上熙熙攘攘,查正在街上走著,突然旁邊停下一輛自行車,有人在他肩膀上拍了兩下。查回過頭來:
“哎呦!我當是誰呢,清秀小妖精!大半年沒見了吧!還真挺想你!”
查上下打量著清秀,眼睛一亮:“謔!咱們在一塊兒執勤那會兒,你天天在工作服、灰大衣裏裹著,土嗆嗆的,像個殼花生似的。現在剝出來一看,原來是這麽漂亮個人兒啊!難怪麻杆一天到晚就想讓你坐在他腿上,麻杆好眼力!”
清秀臉上飛出一片紅:“去去去••••真想我?你還真有記性啊。告訴你,別嚇你一跳,我和麻杆快結婚了!”
查還真是嚇了一跳:“••••結婚!麻杆兒?清秀,我有點兒犯糊塗了,我說,咱們這撥兒人裏邊兒還沒有人跟這倆字兒掛一塊兒呢,結婚!著什麽急呀!”
清秀那雙原本有點兒色迷迷的眼睛,變得有點兒六神無主了,她看著地麵,睫毛低垂,輕聲柔氣地說:“我們女孩兒不像你們男孩兒,好高騖遠。什麽理想呀,麻杆人老實,什麽都不會,就是修機器還挺靈性,隻能當工人了,不像你,整天捧著本沒頭沒尾的破書,看個沒完!哎!現在都嚷嚷著高考呢,你怎麽打算?我都還想去試試呢!”
查一聽高考,一臉的愁雲冒了上來:“我數理化太差,沒戲,我還不是忘了,是根本就沒學過!就是文科可以去試試,要是不考不上,哪兒都去不了,就等著參加你和麻杆的婚禮吧。呦!你要是考上了,麻杆怎麽辦?”
清秀也是一臉的迷茫:“我要是考上了,他說就再等等••••”
查一聽大叫起來:“哎呦!他真是這麽說的?麻杆,你傻啊,你再等,就沒有娶清秀當媳婦這檔子事兒嘍!清秀,你自己也明白,大學裏那麽多的英俊少年,能讓你閑著?咱們清秀什麽人哪••••小妖精啊!這麽說吧,你要是想嫁給麻杆,你就別想大學的事兒,你要是真考上了,就趁早把麻杆忘了得了!別耽誤了人家一輩子!依我看,你要是一走,麻杆一準兒得趴下了。”
清秀一把揪住查的耳朵:“查,都說你把什麽都看得太透,一點沒錯!”
查求饒了:“快撒手!大街上這麽多人,還以為是我老婆欺負我呢?哈哈哈••••”
清秀說:“知道為什麽你們廠子裏的好多女孩兒都繞著你走嗎?她們覺得你的心根本就不在這兒,靠不住啊!她們說,查沒準兒哪天出家當和尚都有可能!嫁給你,不定哪天你就沒影兒了!”
“照你這麽說,我這輩子就得打光棍兒了!你也這麽看我嗎?”
清秀瞟著查,那張狐狸一樣的臉上表情高深莫測:“要說感覺嘛,我其實挺喜歡你的,可要說嫁給你,那就覺得有點兒懸,女人畢竟要過日子呀。法院門口怎麽那麽多人啊?都看告示哪!咱們看看去!又槍斃人了吧。”
清秀回過頭來叫著:“查,看見了嗎?是疤老二!天哪!”
查看清楚了。
布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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搶劫犯王衛東,26歲,北京市人。1974年七月二十五日,王犯與王衛紅(另案)糾集同夥,組織搶劫了中國工商銀行北京分行 xx 營業部。1976年底,王犯在昌平縣被抓獲,首犯王衛紅持刀拒捕,被當場擊斃••••
按照布告的慣例,中間部分盡數王氏兄弟和團夥兒幹過的種種壞事••••查看得津津有味,比小說還過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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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犯長期糾集流氓團夥,搶劫、盜竊、強奸婦女,無惡不作,民憤極大,經北京市中級人民法院一審核實,判處王衛東死刑,立即執行,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清秀忽然覺得有點兒冷:“去年咱們抓他的時候,他已經犯案了!這家夥裝得挺可憐,把咱們全給蒙了!那天要是把他送到派出所去就對了,派出所的警察沒準能把這件事給審出來呢。咱們倒好,放虎歸山了!難怪這小子傷得這麽重,還跟咱稱兄道弟呢。還吃了你一頓餃子!哈哈哈••••查!”
查歎了口氣:“清秀,那天晚上你還老怪我手太重,把他給打壞了呢,我自己也覺得太過火了點兒。其實我那天就是想過一把癮,看看地痞流氓幹壞事兒為什麽這麽有樂子!我還想讓他醒醒,別老幹壞事兒呢,他最後還是走了這條路!”
清秀看了看手表:“查,我得先走了,咱們哪天約個日子,大夥兒聚聚?我叫上麻杆,你也叫上你們廠的那幾個哥們兒,行嗎?”
查看著清秀那模樣,好像有點兒讓王衛東的死給震動了。他使勁地拍拍清秀的肩膀:“就這麽著!回見!”
查看著疤老二的相片,總覺得哪兒有點兒不太象。他笑了起來:人都長變樣了,疤老二比以前胖了點,可能是已經知道活不成了吧!眼神兒有點兒散。清秀倒越長越漂亮了,麻杆可占了個大便宜。我一定也變了,變得讓疤老二認不出來了。要不然,他怎麽不來找我報仇呢?
第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