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蘭網友出了個難題:這天底下,獨獨這宋詞是忽悠不得的!明清始降,直到當下,天下文章,浩如煙海,篇篇真刀真槍,招招到肉!查立汗顏。這忽悠攤子既然擺出來了,隻敢向那正在文學城中走動的過客,臨時送上半碗水,以聊饑渴,待到有閑暇時,出城後趕緊到那餐飲聚居地,山珍海味,大嚼一場,您到那文學網站一看,宋詞評說,洋洋灑灑,各立奇異,有的是真知灼見。
這詞可是個來路不明的事兒,非常早了,源頭之說有不同解讀,查立傾向於源於古《樂府》,因為《樂府》本身可以唱。有人說,詞早於五代,當時有曲可唱,調有定格、句有定數、字有定聲,所以又稱曲子詞、長短句。
據我所知,早年的詞可不像後期的宋詞那麽高雅,多為當街賣藝之人自己所作,他們根據演唱的需要,創造出長長短短的歌詞,比出自文人的詞曆史長多了。
唐代文人視詞為市井酒肆之中的庸俗爛調,不與為伍。直到白居易、劉禹錫等文人寫出一些類似散文的詞,隻顧填詞、亡了國的南唐皇帝李煜、晚唐豔句才子溫庭筠等先後在填詞藝術上有了重大突破,詞終於在詩之外有了獨立的風格。
詞和曲分開是宋代後期的事兒了,詞依舊保留了其獨特的長短句結構,以往的曲牌也就演化成了詞牌。
詞牌,是詞的格式名稱,多由早年的曲牌而來,也有的是根據詞義而來,如《浪淘沙》最早和大浪淘沙有關。還有的是從詞中首句或當中的幾個字而來。如例:
幹著急,
梅蘭竹菊出難題。
出難題,
查立犯傻,
何枝可依?
……
那麽,“幹著急”也就成了詞牌了。(此詞牌結構為《憶秦娥》,毛澤東早年作有精彩異常的《婁山關》)。
後來,大多數詞牌成了詞譜的代號,隻是表明了這首詞的字數、句子長短,字的定聲等一係列的填詞規則,與填詞的內容已經一點關係都沒有了。
填詞必嚴格依詞牌的結構而行。如上麵的“出難題”,下有複句,沒辦法,一定要跟,隻好再“出難題”了。
詞在青樓酒肆流行已久。宋朝的豔妓之多,水平之高,其他朝代罕見,她們的存在是填詞藝術發展的推動力。想那粉黛夜夜笙歌,取悅於士大夫們,落魄秀才們忙不迭地高速工作,方供應如此大量的需求,也難怪士大夫文人看不上眼,如此說來,當年許多詞家寫的東西還有不少是在煙花巷裏流行的“黃段子”了。
大量的社會需求,催生了詞作者的創造動力。這就是為什麽到了宋代,填詞已經非常發達,敢和作詩分庭抗禮了。宋代歌妓大致可分為官妓、家妓和市井妓三大類。歌妓最主要的職責就是在宋人社交、娛樂活動中唱詞侑酒。文人填,歌妓唱,相輔相成,歌妓向文人提供新曲,乞要新詞,歌妓,作為宋代社會中可有可無的邊緣小人物,她們在與文人雅士的交往中,共同參與,促進了宋詞的繁榮,形成了宋詞的特征。
宋詞真正質的突破,是經東坡大學士點撥教化、推波助瀾,竟能登堂入室,成為宋代以後文人之雅好,催生了多少錦繡文章!詞的長長短短、各不相同的詞性,對文字能力有極高的要求,對於愛好咬文咂字的宋人,真是身逢其時!早年那些狐媚妖嬈、愁腸百轉、男歡女愛之詞作,到了蘇軾這裏,有了勢大力沉的《念奴嬌·赤壁懷古》,宋人詞鋒為之一變,由那柳永時期的“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這樣的靡靡之句,變成金鼓齊鳴、旌旗蔽日、驅達虜、還我河山的磅礴詩篇,更有那嶽飛、陸遊、辛棄疾、文天祥等人,放筆直書報國之誌,出現了大量的豪放的愛國詞作。
這宋詞就此越發不可收拾,風格越來越多,婉約的,豪放的,百家齊出,爭奇鬥豔,終成中國文學史上繼唐詩之後的另一座不可逾越的峰巔。
至此,查立山窮水盡,收了忽悠攤子,往下不敢再說,因為行家更多了。若再苦苦相逼,隻得尋那有屋梁可懸、枯井可墜之所在……
戲填《如夢令》一首:
鼓樂,琴棋,書畫,
燈影,青樓,酒家。
商女淺扶弦,
粉黛櫻唇無話。
無話,無話,
憋死一代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