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拿著幾個炸饅頭悄悄走到民兵指揮部的門口，往裏邊一看：海燕正和人民武裝部的劉部長說著什麽。他等了一會兒，還不見海燕出來。他想，海燕，成敗全看你的了！給海燕發個信號吧！
查走到走廊的盡頭，空蕩蕩的走廊，回音很好。他拉開嗓子唱了一段少劍波：
朔風吹，林濤吼，峽穀震蕩••••
沒人理他，他又唱了一遍。
門突然開了，劉部長叉著腰站那兒。
“鬧鬼呀！我一聽就知道是你！就會唱這一句吧？往下唱啊？沒詞兒了吧！你遠遠的躲在那幹什麽，過來！海燕說，最近這條路的治安很亂，有人拿著大馬刀在夜裏劫車，有這些事兒嗎？你們要寫個報告，一份給公安局，一份給警備區。”
查：“真有！二十多人呢，也不是天天來。人家是清一色的日本大馬刀，舞起來那是刷、刷、刷……怪嚇人的！”
劉部長看著查一個人在那兒誇張地比比劃劃，笑了起來：“蒙我哪！海燕說兩三個人，到你嘴裏就成了二三十人了！哎？你別說，去年，老楊就碰上有人拿馬刀想搶民兵指揮部的車，查，好像你也在場？”
查：“是！那可是真有十幾個人，把老楊困在駕駛室裏，他們不知道那是民指揮部的車，看見老楊一個人呆在車裏，才敢搶車。那幫兔崽子還真砍了好幾下，把車頭都給砍得癟進去了！”
劉部長：“總之，你們要提高警惕！因為女工們很容易成為壞人的作案目標。我同意你們帶兩支步槍護送女工回家，主要是壞人看見你們有槍，就打消了作案的念頭了。記住！有緊急情況先對天空鳴槍！盡量不對人射擊，出了人命是很囉嗦的
事兒，有理變沒理，打官司賠錢，例子多得很！聽見沒有？！”
他忽然覺得有點兒不對勁兒：“哎呦，查！你身上什麽味兒？洗澡去！算了，來不及了，趕快去值班，別老讓司機和工人們等你們！”
深夜，一輛大客車坐滿了下班的工人，開出了市區。查和海燕坐在最後一排座位上。車上的人滿滿的，說說笑笑，好不熱鬧。
“海燕，我服了你了！你這大馬刀的故事，虧你想得出來，還正好跟去年那子事兒巧合了！”查拍拍海燕的肩膀，伸出大拇指，連連點頭。
“哥們兒，你差點兒說穿幫了，二三十人在街上耍大馬刀？這像是二十世紀七十年代的事兒嗎？你是豬腦子啊？也不好好想想！”海燕突然想起剛才劉部長說的那檔子事兒：“哎！有人拿馬刀搶汽車是怎麽回事？說出來聽聽？ ”
“那是去年的事兒了。我都忘了是怎麽回事兒了，反正我們都在橋底下的什麽地方，離車並不遠，我們的卡車就停在橋上。老楊年紀大了，我們沒讓他到橋底下去，就坐在車裏等我們回來。突然，聽見老楊鳴槍警告，我們以為老楊出事兒了，拚命往坡上爬。等到了路上，老楊說，都往那邊跑了！半夜了，大街上一個行人都
沒有，一幫壞蛋還都在街上，跑出七八十米了！
老楊讓開槍警告，讓他們停下來。我想，這輩子也不會再有對著大活人開槍的機會了，我就衝著這幫人開槍了。咱晚上哪開過槍啊，開完槍，眼前一片綠光，什麽都看不見了！
有人說：打著一個！我心裏樂壞了！等過去一看，那孫子哪兒都沒傷著，是給嚇趴下了！抓著沒有？抓！這個孫子當天夜裏就全招了。第二天，公安局的警察帶著他挨家走，那是順藤摸瓜，一個個兒全給擼走了。一審問才知道，他們想隨便劫一輛卡車，拉他們上什麽地方打群架去，誰知道把民兵指揮部的車給劫了。”
交通車停了幾次之後，有的工人到了地方，下車了，車裏顯得空點兒了。
幾個女工開始嘰嘰喳喳說起來。
“哎呦！這車裏怎麽這麽大的味兒啊！臭豬油味兒！把窗戶開開呀！”
“這是誰呀！這麽大的味兒，這車快成了賣油條的車了！”另一個女工說。
“老杜，你這輛車白天拉什麽東西了？剛上車就有這味兒，我還以為一開車就散了，怎麽還有！”
查恨不能找個縫鑽進去，早知道洗個澡再來就對了。再說，那幾個油炸饅頭就在他身上！他真想把那幾個饅頭扔出去！他發現，坐在他和海燕附近的女工們都往前邊兒挪了。目標終於定在查的身上。
“查，你們家今天吃的什麽呀，這味兒挺香的，就是太膩了點兒。”
“挺香嗎？那你過來，湊近點兒聞聞？我聞著你也挺香的！”查還有點兒嬉皮笑臉。
“哈哈哈！你以為我們誇你哪？今晚上你整個一條炸魚！”
司機老杜說：“我說是怎麽了，從你們上車起，我就覺得有股子怪味兒，燜得
我差點兒開錯了路，鬧了半天是你啊！早該把你給轟下去！”
海燕嗬嗬地看著查：“哈哈哈，早知道你有這麽大的味兒，咱今兒晚上不用炸饅頭了！你在前邊跑，我在後邊照著那條狗••••”
查厲聲厲色地壓低聲音：“海燕！噓！別提狗的事兒！這饅頭是夥食團羅師傅
的丫頭羅小曼炸的，我到了那兒，沒說上幾句話，拿了饅頭就走，都惹上了這麽大
的味兒，那羅小曼今天晚上上夜班，整個車間的人不都得讓她給燜暈過去！”
海燕：“最好把他媽的車間幹部都給燜死！把政治學習的那間小屋給燜塌了才好呢！”
這兩個活寶湊到一塊兒，還真有樂子。現在，兩人笑成一團了。
海燕突然想起來：“哎，那羅小曼可是長得有模有樣兒的，你能不能幫我提提，跟她交個朋友？”
查：“那第一個燜死的就是你了！我也是今天晚上才見到她，臉都沒見著：她炸饅頭的時候戴著口罩呢。她炸饅頭的時候戴著口罩呢。她漂亮嗎？今天她穿了一件運動服，還紮了個圍裙，身段是沒得說，跟歌舞團的演員一樣！臉上就隻見到兩隻眼。”
海燕來勁了，他說得口水翻天的：“她那兩隻大眼睛！可水靈了！”
查想起在羅家的尷尬，搖搖頭：“反正她那兩個眼珠子，個兒是夠大的，兩層眼皮兒都包不住！要是沒留神兒掉下來，準得把腳給砸腫了！”
這工夫，兩人不知道又說了些什麽怪話，海燕已經笑得滾到客車的地板上去了。
大家莫名其妙地看著這兩位，有個稍微年紀大點兒的女工說：“瞧這倆壞小子！不定又冒什麽壞水兒哪！”
海燕突然想起一檔子事兒來：“那會兒你在油庫值班的時候，不是有個小黑豬似的女孩兒一天到晚跟著你跑嗎？那會兒，大夥兒是說什麽的都有，可你呢？客客氣氣的，老是不待見人家，就是不進她的小豬圈！那可是個不錯的妞兒，溫柔型的，人家文化水平又高，除了長得有點兒黑乎乎的，人緣兒可好了。”
查：“還是說你的事兒吧。你，看上羅小曼了，人家一米七的個兒，那可是全身上下，該鼓的鼓，該凹的凹，人家坐在椅子上，比你站著都矮不了多少！可你呢？我看你還是拉倒吧，別跟武鬆他哥似的，鬧出人命來！”
海燕：“個兒矮怎麽了？列寧比我還矮呢，跟個地出溜兒似的，可他周圍全都是金發碧眼的高頭大馬……”
他們光是顧了說笑，客車什麽時候停下來了都不知道了。大夥都下了車，開車的杜師傅看著這兩個瘋瘋癲癲的小夥子，直搖頭：
“你們完事兒了嗎？就剩你們倆了，那幫女孩兒都在下邊兒等著你們送她們回家呢！”
查抬頭一看，壞了：“哎呦！這車什麽時候停的都不知道！對不住！”
女工們不懷好意地圍著他們問：“你們倆都聊什麽哪？又是怎麽追女孩兒的事兒吧！瞧瞧海燕那一臉的壞樣兒！連笑都帶著腥味兒！”
海燕：“腥味兒不錯啊，總比查身上這股子炸饅頭的豬油味兒好點兒吧？走！上路嘍！ ”
女工們邊走邊聊： “海燕，你喜歡看什麽書啊？”
海燕細想一想：“我就喜歡看蘇聯小說！”
查又拿海燕開心了：“蘇聯的高爾基到了你那兒都變成一隻雞了！你還說你喜歡蘇聯小說呢……”
女工們笑得一陣一陣的。
“雞！哈哈……公的還是母的？”
“哎呦，我的肚子！下蛋嗎？”
“哎呦！我喘不過氣來了！”
“還笑！看著路！你都快掉到溝裏去了！”
海燕有點兒火了。
“查！你真是不給哥們麵子啊，就為了逗這幾個娘們樂，你就拿我當球踢、當泡兒踩！得！你那點餿事兒，我也不給你藏著掖著的了。諸位姐們兒，誰想知道查的那點兒破事兒？ 都過來！”
海燕這一手真管事兒，立刻在女工裏麵引起一片歡呼！查這回可真傻了。
“話說去年夏天……”海燕的關於查的餿事兒的故事神神秘秘地開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