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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色國度95-105

(2014-02-07 14:04:16) 下一個
第九十五章:5月06日B章
 
  秦菜隻覺得胸口仿佛爆裂開來,那根棍子隻要抽出來,她馬上就會死。
 
  可那個稽查也沒有力氣了,或者說是顧不上她了——他感受到了那股冤孽的力量。秦菜看著他開始拚命抓撓自己的頭和臉,車裏那個稽查已經沒有了生息,血還滴滴嗒嗒地落在她的血上和脖子上。
 
  一直到這時候,秦菜才真正相信這世上是真有天道的。
 
  它靜靜地記錄著世間的善惡,並不論早晚,必將一一清算。
 
  這就是她逆天改命應受的懲罰嗎?
 
  她躺著不敢動,那個稽查在路邊呼號,周圍的車輛本來就少,再一看見他這副模樣,全都跑得跟飛機一樣。
 
  他隻能等死。
 
  秦菜也隻能等死。
 
  曾經沙鷹揍她的時候,把她揍到過比這更慘烈的程度,但是那時候畢竟是別人的身體。而這一次,本體受到的傷害讓意識更清晰,難道……要就這麽死了嗎?
 
  最後我居然死在秩序的人手上,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她想哭,最後卻也不過是回想這十七年的一幕幕。朱陽鎮、師父,還有美得虛無的初戀,原來真的回不去了。
 
  她闔上眼睛,天眼之中,那個冤孽已經吞盡了另一個稽查的精氣,它的能量越來越強了。
 
  秦菜靜靜地望它,它也在秦菜周圍徘徊——那根蛇形的繩子,真的保護了秦菜。它一時之間突不開這層結界。
 
  它隻有啃咬,一直不停不停地啃咬。
 
  那就是仇恨的力量,殺死秦菜,是它目前最想做的事。
 
  秦菜暫時還沒感覺到它的啃咬對這層結界的用處,但就算有用又怎麽樣呢?她都快死了。
 
  就在這時候,一個人走了過來。
 
  秦菜艱難地轉過頭,終於看見了他——是那個出租車司機。她努力開口:“大叔……我手機在你車上,幫我打個電話。”
 
  她給白芨打電話的時候,還沒通手機就被後麵的稽查撞丟了,這時候肯定在出租車上。
 
  出租車司機表情也有瞬間的驚恐,但很快他的目光看到了別的東西——那個稽查手上戴著一塊鑲鑽金表。
 
  他想了一陣,終於小心翼翼地把表解下來——這是在郊區,橋上沒有攝像頭。他在車裏又找了一陣,似乎搜刮了不少東西。
 
  秦菜心中苦笑,這個人也有趣,遇事的時候膽小如鼠,見利時膽大如鬥。卻也隻得與之協商:“幫我打一個電話,我能給你很多錢。”
 
  出租車司機看過來,秦菜一咬牙:“一百萬,我給你一百萬。”
 
  那個司機當然心動了,他轉了轉眼珠:“我怎麽相信你?”
 
  秦菜的身體已經是瀕死的痛楚:“我……我包裏有卡,可以先告訴你密碼。”
 
  司機從她外套的口袋裏果然找到了一張卡,秦菜不記得裏麵有多少錢,但是談笑每個月按時存進她的卡裏,她從來沒動過,應該不少。
 
  司機聽她把密碼報了,然後他把秦菜從車裏抱出來,放到自己出租車上。
 
  ——他不同意先打電話,要求先驗證密碼。他是見秦菜傷得這麽嚴重,萬一她要是死了,自己什麽都撈不著不說,還會惹得一身臊。
 
  秦菜隻有等,那股冤孽一直在她身邊徘徊不散,不斷啃噬著蛇形繩的結界。秦菜甚至覺得這結界也許真的能被它啃破。
 
  中間路過一家中國銀行,司機進去輸了密碼,很快他出來。秦菜已經奄奄一息:“趕緊幫我打電話!”
 
  他隻是再次開車:“幹脆我把你送過去吧。”
 
  秦菜的意識開始迷糊,不多時,她隻是覺得涼風迎麵,睜眼一看,頓時魂飛魄散——她被那個出租車司機搬到一座橋欄杆上,身上還捆著繩子。
 
  “你……”
 
  最後一句話還沒問出來,她迎著江風墜落。
 
  秦菜不明白為什麽,她都已經給他錢了啊!!
 
  她不知道的是,那張卡上有差不多八十萬。而救她,救活了她有可能會反悔;要是死了,說不定還得背上罪名。出租車司機思前想後,當然是結果了她比較明智。
 
  冰冷的江水漫過口鼻,很快將她吞沒。
 
  夜尚漫長。
 
  秦菜隨波漂流。
 
  那段冤孽還在鍥而不舍地啃著蛇形繩的結界。誰能想到會有這樣一個夜晚,她被人拋屍江中,陪伴左右的隻有秩序逮捕逃犯用的蛇形繩,和一段她自己製造的冤孽。
 
  窒息至死,隻需要短短幾分鍾。
 
  死亡的感覺太強烈了,秦菜卻不能解脫——蛇形繩纏繞著她的魂魄不能離體,她隻有不斷地持續那種痛苦。
 
  原來這就是冤孽成形的起源,要麽魂飛魄散,要麽墮身煉獄,永受無間酷刑。
 
  身體沒有知覺了,秦菜知道自己死了。
 
  她在江水中載沉載浮,因為冤孽一直不肯離開,周圍沒有任何活物膽敢靠近她的身體——或者說……屍體?
 
  魂魄雖然極度想要脫竅而去,但因為蛇形繩的禁錮而不能離體。
 
  秦菜迷糊中聽見有人在向上頭混報:“擦擦,三畫沱江中下遊,女屍名字:秦菜,死亡原因:溺水。因所行不善,橫死。但現在身邊有疑似忠犬之魄守護,無法勾魂,請求支援。”
 
  吞筮了幾條人命的冤孽,凶惡得連陰差也不敢靠近。
 
  秦菜啼笑皆非——蠢貨,你哪點看出它是忠犬之魂了!!它是想吃老子!!
 
  蛇形繩的力量,絕對不是無限製的。雖然秩序沒有摻假,但是秦菜開始發現這座小型結界力量的減弱。那個冤孽裏麵湧動著死去的範誠、兩名稽查,還有……她所設計的原力量。
 
  她必須自救,不然很快就會被那個冤孽吞噬,要是吞了自己之後它消散了還好,自己頂多也就魂飛魄散。要是它不散就慘了——自己會禁錮在它的怨念裏,永生永世、一刻不停地重複自己死亡的過程。
 
  源源不斷地將這種可怕的痛苦轉化成它的能量,供它不消不散。
 
  怎麽辦?
 
  那個時候談笑在看電視,沙鷹老是煩他,他不得已切了一盤水果才讓他老實些。離秦菜出門快一個小時的時候,他突然接到一個短信。
 
  那對好看的眉毛就那麽糾結在一起,沙鷹不由好奇:“什麽短信,表情這麽奇怪?”
 
  談笑神色不解:“藍愁在查詢她銀行卡上的餘額。”
 
  上次秦菜的手機丟了之後,銀行卡的預留電話便是留的談笑的號碼。任何時候銀行卡的操作都會發到他手機上。
 
  沙鷹覺得好笑:“她查詢自己卡上餘額,不是很正常的事麽,這有什麽……”正說著話,他神色也嚴肅起來。
 
  談笑望定他的眼睛:“她身上起碼有六千七百多現金一直隨身攜帶。這時候為什麽會突然查詢銀行卡的餘額?”
 
  沙鷹二話不說,轉頭就往外衝,邊跑邊問:“哪個銀行?!”
 
  談笑報了銀行,沙鷹已經出去提車了。他實在不放心,又給白芨打了電話,白芨那邊確定秦菜還沒到。
 
  而從秦菜出門開始算起,這時候她早就應該到了。
 
  沙鷹到了銀行的時候,有銀行的職員在等著了。白芨不知道給誰打了電話,銀行星夜調取了監控,將查詢人的照片發給了他。
 
  那個司機用帽子檔著半邊臉。沙鷹拿著照片,終於也無奈了——短時間裏,去哪裏找他?
 
  秦菜在水裏,雖然她是個半桶水,但她也是一名玄術師。甚至比起街頭那些大師們,她可能懂的還要深入一點兒。
 
  水中的陰氣很重,所以傳說中找替身的為什麽都是水鬼出鏡率比較高呢?就是因為在陰氣極重的地方,更容易保持魂魄不散。
 
  蛇形繩的力量開始遞減,她開始默念靜心咒,然後拚湊自己最舍不得死的理由——冤孽的存在,就是因為仇恨讓它強大,甚至能夠吞噬別的魂魄。
 
  如果自己的意念也足夠強大,完全可以達到冤孽的力量。隻有這樣,才能與之抗衡。
 
  如果說是在以前,秦菜萬萬不敢作這樣的設想,畢竟一個靈魂,哪裏是你想不滅就不會滅的。但現在她親眼看到了、並且理解了冤孽的存在。她開始知道這是可能的。
 
  周圍有許多水鬼,妄想著找秦菜作替身。它們也在啃咬著蛇形繩的結界,那東西更弱不禁風了。
 
  秦菜心裏揪成一團,她很緊張,真的很緊張。畢竟第一次作鬼,完全沒有經驗。而外麵那東西,憑她現在的力量和一知半解的常識,恐怕真的對付不了!
 
  這就是天道為她安排的宿命嗎?
 
  她不停地絕望,又不停地讓自己心生希望。無論如何,不要死!
 
  而那天晚上,遠在秩序總部的白河突然心口一陣劇痛,他頓時呼吸一滯。他身邊呂涼薄察覺了,趕緊展臂扶住他。呂涼薄看不到白河的表情,隻能輕聲問:“先生?”
 
  白河深吸了幾口氣,右手輕輕壓住胸口,也有些不明所以:“無事,走吧。”

第九十六章:5月08日A章

    天漸漸亮了,沱江的水卻依然冰冷。

    桑骨泥人在聽到秦菜出事之後,先是鼓了一陣掌:“活該,讓她說話從來不算數!”

    談笑這時候沒空理它,也要出去找人。

    桑骨泥人命令旁邊的一根長藤把談笑捆起來,然後給黃瓜打電話。那根黃瓜不知道何方神聖,三分鍾之後給了桑骨泥人一個經緯度坐標。==

    桑骨泥人把談笑放開的時候,談笑幾欲落淚。桑骨泥人拍拍他的肩膀:“不用太感動,植物聯盟,就是這麽牛逼!”

    談笑摸摸一臉一身的血珠子:“你剛才捆我的時候用的荊棘藤……”

    ……

    經緯度一直在變——秦菜在江裏,隨波漂流。

    沙鷹剛剛找到江中那個被怨氣圍毆的影子的時候,頭皮都炸了。那江中黑壓壓、陰沉沉如灰色的霧般裹了一大團——全是江中水鬼陰魂。

    誰敢去救人?

    他脫下外套,挽起襯衣的袖口,左腕上纏著層層紅線。這時候他用線頭刺破肌膚,那紅線汲血,隨後如同蛇一樣朝江水中遊去。

    秦菜發現了!

    但這時候,她是群鬼等待已久的盛宴。誰敢搭救?

    那根紅線遊過來的時候,蛇形繩的結界力量突然加強了。那群啃咬的水鬼也不是笨蛋,眼看成功在即,突然有人破壞,它們立刻發現了這根紅線。秦菜用力扯住那根紅線,將它掐斷。

    沙鷹本想借力將她拉過來,這下子卻落了空。秦菜的手掐斷紅線的時候被水鬼啃得血肉模糊。隻是也不覺得痛,她隨手拎住一個水鬼,也許是結界脆弱的緣故,竟然拖了進來。她張嘴咬了一口——總不能就你們咬我吧?

    老子咬一隻夠本!!

    一個水鬼要對付她還是不可能,這時候被抓住這隻正在拚命扭動。秦菜發現自己的嘴已經張開了,但身體上好像又沒有張開。

    那種感覺很奇怪,好像小時候早上不想起床,有時候會覺得自己明明起床了,已經在洗臉刷牙了——結果醒來時自己還在床上的錯覺。

    但是那隻水鬼確實是被她咬缺了一塊。

    秦菜三下五除二把它啃蘿卜一樣啃了,然後又伸手抓了一隻。就這麽抱著多啃一隻賺一隻的想法一直啃下去。

    沙鷹還在想辦法,談笑和桑骨泥人趕了過來。不多時,白芨也趕了過來。

    岸上幾個人望著江中心那團灰色的霧氣,俱都吃驚不已。桑骨泥人更是一蹦三尺高:“我擦!!這水裏死過多少東西啊,天呐,裏麵還有牛羊!!”

    白芨在岸上看了一陣,突然出聲:“她活著的可能性很小了。”

    霧氣越來越濃,沒有人能看見中心的秦菜。旁邊有隻渡輪經過,無浪自沉。像是遇到食人魚,渡輪上的人片刻之後就沒了聲響。

    那群水鬼已經瘋了,隻有那個冤孽還執著於仇恨,一心想著秦菜。

    秦菜已經不知道啃了多少隻鬼了,肚子越來越餓,那些東西不知道去了哪裏。江岸上,沙鷹在看白芨:“要放棄嗎?”

    談笑頓時色變:“沙鷹!”

    沙鷹一眼也不看他:“白先生神通驚世都救不了的人,我們能怎麽辦?”

    白芨冷哂:“什麽時候對我也敢用激將法了?”

    沙鷹沒再說話,白芨卻將桑骨泥人拎了出來。桑骨泥人不是他的對手,當下亂跳:“幹什麽幹什麽?不要亂摸,小心緋聞啊!!”

    ==

    白芨臉色發黑:“當初一動不動快遞公司給過藍愁兩張快遞抵用券,對不對?”

    桑骨泥人倒也還記得這事:“幹嘛?”

    白芨目光如針:“你馬上聯係黃瓜,告訴他第一張抵用券——把江中心的人快遞回天廬灣別墅區行天雅閣負一樓。”

    行天雅閣正是通陽子那棟別墅。

    好辦法!!桑骨泥人跳將起來:“你還真是陰險哎,連條黃瓜都要算計!!”

    白芨毫不理會:“速度!”

    桑骨泥人開始打電話;“我不知道這招行不行啊,先看看。”

    電話接通了,桑骨泥人把事情的原尾告訴了黃瓜,那邊似乎思考了很久。桑骨泥人捂著手機跟白芨說話——它也看得出來這兒誰主事:“黃老弟說他盡量想辦法。”

    白芨也在望著江心:“我會引開這群水鬼,但是時間不可能太久,務必要快。”

    電話那頭,黃瓜似乎聽見了:“我盡量。”

    然後白芨轉身折了一根蘆葦杆,隨手丟進江裏。他踏足其上,先借桃木之力催動體內真陽,然後念動金光護體神咒,頓時陽氣大盛。

    那些水鬼很快發現了他。如果是以往,它們肯定躲都躲不及,這時候啃紅了眼,卻煞氣大熾!

    白芨在它們周圍繞了一圈,那杆蘆葦如有靈識,破水前行。水鬼們隻過來幾隻,而且不敢靠近。白芨劃破手腕,血珠滴在江水裏。

    這下子很快把所有的水鬼都吸引了過來。江風獵獵吹起他黑色的薄衣,他胸前銀色鑲鑽的盤蛇鏈墜似乎感覺到強烈的邪氣,躍躍欲試。他很快進入灰色濃霧中,淡淡的光暈繚繞,如同天闕來客。

    談笑在看那根蘆葦:“他的修為簡直深不可測。”

    沙鷹在看那根蘆葦:“人間的判官長,豈是兒戲?”

    桑骨泥人也在看那根蘆葦:“往水裏亂丟垃圾,太不道德了吧!!”

    ……==

    白芨圍著秦菜繞了一圈,眉頭都皺到了一起——秦菜的狀況,真的不容樂觀。秦菜正啃得起勁呢,突然發現身邊就隻有那個冤孽了。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那個冤孽已經咬上了她的胳膊。秦菜的血肉刺激了它,它在陰氣中現出了本相。

    為了讓冤孽達到最理想的效果,秦菜是用的動物的生魂。動物思想純淨,懼怕也少,其主魂非常適合用來製作冤孽。隻是冤孽這東西一般玄術師都不會考慮。

    一則不能控製,它每傷一個人,力量就會增強一分,早晚會有一天無法控製。二是每一個冤孽,最恨的就是自己的主人。這簡直就是個定時炸彈。

    秦菜正要跟它拚了,突然水底一陣翻滾——一團水草纏上了她。越繞越緊。最後這團水草將她拖入深深江底,裹成了一個草球。

    那是個真正意義上的草球,連秦菜的一根頭發都看不出來。

    然後秦菜就覺得自己正在以雷霆萬鈞之勢借水而行,完全無法形容那種速度,估計也就是從一數到十,她突然被一段根須拖進了土裏。這尼瑪的!!她被包裹得十分嚴實,這時候也看不見外麵。

    耳邊連風聲都沒有,許久之後,不知道換了多少條根須,她幾條樹根拱出了地麵,眼前什麽也看不見——水草裹得太嚴。

    江麵上,白芨一個人引著一片灰色的霧,那團霧漸漸將他包圍在中間。沙鷹目不轉睛地看他——這時候如果他無飛天遁地之能,必死。

    泱泱沱江,裏麵沉浮著多少陰靈,那是不可想象的。但見江水之中,一聲鏘然清嘯,白芨身邊騰起一道蛟影!

    沙鷹目光凝結:“是……他的法寶?”

    談笑目瞪口呆——尼瑪,這玩意兒還真有啊!!

    桑骨泥人倒還有些見識:“這法寶都快修成器靈了。”

    但凡兵器都是死物居多,但古往今來寶物皆有靈性,內中不乏有能隨主人修煉成精的。白芨法寶一出,水中亡靈俱驚。

    白芨就是等待這一刻,迅速騰身而起,以蛟龍之氣蕩開眾水鬼,以一葦破水,回到江岸。

    就在這時候,桑骨泥人接到電話:“黃老弟說,貨物到了,誰簽收?”

    怕驚動秩序的人,江岸邊不可久留。白芨隻是布陣將那團冤孽困在江心,無數的水鬼湧過去,泄恨似地撕咬它。一時之間隻聞陰風慘慘,群鬼呼號。

    場麵雖然百年難得一見,但是連談笑都沒心思看。

    幾個人匆匆趕回天廬灣別墅,秦菜的房間裏隱隱透出燈光。談笑先一步衝上去敲門,才敲了一下,裏麵秦菜的聲音就沙啞地傳了出來:“談笑嗎?”

    談笑突然不知道說什麽,白芨聲音冰冷:“開門。”

    談笑去拿了鑰匙,不一會兒門開了。

    秦菜胸口纏著厚厚的紗布,醫藥箱就放在床上。她正坐在床邊纏右手,身上零星傷口不計其數。

    抬頭望著門口幾個人,她笑容蒼白:“謝謝救命之恩,改天請你們吃飯。”

    談笑還是不大放心,畢竟剛才那種情形太恐怖:“你沒事吧?”

    秦菜低頭把手上的傷口也包好,白芨大步走過去,二話不說就探她的脈博,然後他轉頭道:“都出去,順手關門。”

    沙鷹和談笑退出房間,把門帶上。白芨低頭解開秦菜胸口的紗巾,胸口凹下去一大塊,心髒都成煎餅了。

    秦菜把心髒已經清理出來,這時候傷口更加猙獰。

    白芨蹲在她麵前,兩個人相對無話。又過了許久,白芨突然開口:“你想不想活?”

    秦菜直視他:“我還能活?”

    白芨把紗布重新給她纏好:“能,有個東西能夠代替心髒,並且滋養你的身體。”

    說真的,秦菜不大相信,所以她隻是苦笑:“那一定不便宜,希望我買得起。”

    白芨神色鄭重:“據我對他的了解,他想必不會吝嗇。”

    秦菜這才略微感興趣:“什麽東西?”

    白芨將紗布替她纏回去:“玄門中人術法有所成的時候,能夠修成異眼。異眼能觀萬物,是窺探仙途的第一步。玄術師人人求之若渴的至寶。”

    秦菜更無奈的,她的肌膚這個時候白得透明,整個人顯得水晶般易碎:“這和我有什麽關係?”

    白芨望定她,神色嚴肅:“有一個人身上恰好有這東西,若他肯給你,你就能不死。”

    “誰?”

    “你師父,白河。”
第九十七章:5月09日A章

    秦菜一直到先前,都不覺得自己是真的死了。

    她的身體隻是沒有知覺而已。

    可是當後來,她的血脈凝結,身體僵冷之後,她才覺得可怕。默默地把這具身體放回負一樓,那裏的地氣會滋養它,讓它不至於腐壞。

    她換了一具新的身體上來,沙鷹和談笑在房間裏等她。白芨已經走了。

    對於他剛才的提議,秦菜也隻回複了一句話:“隻要我還是個人,我就不能有這樣的想法。”

    白芨自然不會多說什麽,他也不屑多說。畢竟秦菜肉體的死活,於他而已意義不大。

    倒是談笑很是擔心,這時候他在秦菜床上坐下來:“也不用擔心,隻要回來了,以後總可以再想辦法。”

    出乎意料的,秦菜反倒安慰他:“擔心也沒用,以後再說,先睡覺吧。”

    談笑不知道再說什麽,秦菜自顧自套了一件娃娃衫的睡衣。這時候沙鷹洗完澡過來,出到床上坐下來。秦菜隻得歎氣:“今晚……我一個人睡好不好?”

    談笑皺眉:“藍愁,在我眼裏你跟以前沒什麽區別。你不用……”

    秦菜打斷他的話:“我隻是想一個人靜一下。”

    談笑看了一眼沙鷹,沙鷹問了句:“隻是靜一下?”

    秦菜沒有交談的欲望,隻是點了點頭。沙鷹便示意談笑出去,自己也去了隔壁房間睡。

    秦菜坐在鏡子麵前,裏麵映出一張陌生的美人臉。說不難過肯定是假的。

    以前在朱陽鎮老家的時候,死人是件大事。不管哪家有人去世,總會辦得風風光光。她現在死了,卻連葬禮都不好辦。

    她發了一陣呆,胡思亂想了半天。房門突然被推開,沙鷹走進來:“你靜完了沒有?”

    “……”秦菜抓起妝台上的香水珠盒子就砸過去。

    沙鷹接住,隨手扔地上,然後走過去把秦菜打橫一抱:“你現在不能一個人獨處太久,我主動過來當電源適配器。”他恬不知恥,“幸好你沒去白芨那兒,他當充電器肯定要收費。”

    秦菜被他放在床上,他脫了衣服上床,還低聲道:“噓,不要讓談笑聽見。”

    ==

    秦菜趴在床上,沙鷹注定是不讓她消停了:“看在今天是你的祭日,免費服務你兩個小時怎麽樣?”

    秦菜真的想暴打他一頓:“你……”

    沙鷹朗笑一聲,伸手撫摸這具身體的長發:“這發質不錯,唔,臉也不錯,皮膚很光滑。”秦菜不想理他,他卻突然又說,“其實吧,我覺得白先生的提議不錯。”

    秦菜渾身一僵:“你都聽見了?”

    沙鷹咬咬她的耳朵:“嗯,我把耳朵貼門上了。”

    ==

    聽他在一起黯然不起來,秦菜隻有說話:“他是我師父。”

    沙鷹不明白:“可是異眼於他,隻是更進一步的機遇,而對於你,卻是用於救命。你比他更需要。”

    秦菜重複:“他是我師父,沙鷹,不管活著對我有多重要,不會比我師父對我更重要。”

    沙鷹也無奈了:“我隻是擔心,後麵的壓力,你不能承受。”

    秦菜沒再繼續問下去,其實不管是什麽壓力,隻要還有靈識,就得承受,不是嗎?

    她伏在沙鷹懷裏,也不想說話,氣氛一時有些尷尬。沙鷹一下一下輕撫她的背,秦菜不知不覺睡著了。

    睡夢裏場景淩亂,有時候還在家裏,一家人圍著桌子吃飯。有時候在白河紙燭店,她像往常一樣蹲在ufo麵前發呆。有時候靠在呂涼薄懷裏,聽他講那些艱澀難懂的書籍。

    第二天醒來時竟然有點頭痛,沙鷹抬起她的下巴:“你好像臉色不太好。”

    秦菜冷哼:“我昨晚才死的!”

    沙鷹笑了一下——這個女孩,好像比他想象中堅強得多。

    秦菜站在窗前,迎著第一縷朝陽。那一天是十一月六日,她用眼線筆在牆上記下具體的日期時刻。明年的昨天,就是我的祭日了。

    感覺到沙鷹的目光,她轉過頭朝他微笑:“謝謝你們。”

    那天早上,談笑給沙鷹做的早餐很糊弄。秦菜的身體死了,不需要進食了。一向挑剔的沙鷹卻什麽都沒說,隨手拿起兩塊麵包片就要走。

    秦菜在後麵跟上。沙鷹難免不解:“你……”

    秦菜換了上次那個被顏月容痛毆的身體:“你說的,幫我做幾天集訓。”

    沙鷹伸手摸摸她的頭發,隨後擁抱她。

    那一天,毫無意外地,秦菜又被顏月容痛毆了。

    隻是前一天,沙鷹站在旁邊看熱鬧,而今天,仿佛熱鬧在看他。

    在秦菜第二次被打得爬不起來的時候,他上前示意休息。顏月容對他還是不敢表現出不滿。她是理論講師,而沙鷹是主教官。算是她的上司。

    所以這時候她擦擦額上的汗珠,笑容甜美:“怎麽,沙教官心疼了?”

    沙鷹將秦菜從地上抱起來,用礦泉水替她擦了一下臉:“我要離開一下,幫你充下電。訓練五點半結束,我會過來帶你回去。”

    秦菜被打得狼狽不堪,她用水漱了漱口:“好。”

    沙鷹將她抱回自己辦公室,他的辦公室連自己都很少去。這時候裏麵東西擺放倒還算整齊。他把秦菜放在沙發上,秦菜這具身體也是地氣滋養的,不用進食,但可以喝水。純淨水,不用兌其他任何東西。

    沙鷹倒了一杯給她,就在沙發上攬著她看一本厚厚的實戰資料。

    半個小時後,估計著差不多了。他丟開資料本:“我下午都不在,你隻有四個小時時間,別玩太過。時間到了就回這裏。”

    秦菜點頭,沙鷹吻吻她的額頭:“我發現我真的有點喜歡你了。”

    秦菜指指臉上的淤傷:“你喜歡一個人的方式真特別,沙教官。”

    沙鷹挑了挑眉,看著她被揍得跟國寶一樣,一時忍俊不禁,也笑出聲來。

    下午訓練場,兩個小時。秦菜被顏月容打得不成人形,因為她趁顏月容不備,揍了顏月容一拳。

    顏月容是理論講師,按理是不可能整天陪秦菜實戰訓練的。但她也跟秦菜較上了勁,兩個人在訓練場又打了半天。

    四個小時之後,秦菜就覺得陽氣不夠用了。她轉身就往沙鷹辦公室跑。顏月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跟到沙鷹辦公室,才發現秦菜倒在地上,整個人異常地冰冷。

    顏月容把了把她的脈,竟然完全感覺不到脈搏的跳動。

    她還以為自己把人打死了,也是萬分不解——身為一個講師,即使是理論的,她也知道哪些地方是要害。怎麽可能無端就死了呢?

    她也是活人,身上也有陽氣。隻是女人本體屬陰,身上陽氣沒有男子充足。秦菜略略能夠動彈。

    顏月容卻丟開她——反正也不全是自己的責任,等沙鷹回來再說吧。

    她關門出去了,秦菜用力想爬到電話麵前,結果隻爬了一半,就又動不了了。這該死的!!

    她越來越冷,魂魄像是結了冰,每一刻都備受煎熬。而現在四周無人,她終於能夠一個人悲傷了。偷偷地,悼念一下自己的死亡。

    談笑和沙鷹已經幫了她太多,沒理由還要陪著她沉浸在悲傷的情緒裏,漫無止境地難過。

    白芨也是這麽想的吧,隻是他的表現非常直接,所以他走了。

    其實在這個世界裏,誰也沒有義務幫誰做什麽。談笑和沙鷹對她可算是仁至義盡了,她還能再要求什麽?

    她隻能躲起來難過。

    身體沒有多少眼淚,她隻覺得魂魄像被刀割一樣,仿佛輕輕一碰就會碎成齏粉。每一秒鍾都變成酷刑。

    過了不知道多久,她的手機一直在響,她聽見了,偏偏一動也不能動。辦公室的門開了,秦菜掙紮之間滾到了辦公室的窗簾裏麵。外麵的人進來,找了半天似乎沒有發現,又出去了。

    沙鷹回到天廬灣別墅,才發現秦菜沒回去。他趕緊又回了一趟辦公室,那時候是晚上七點過了。

    他在辦公室裏他細搜尋,最後才發現被裹到落地窗簾裏麵的秦菜。

    他趕緊把秦菜抱起來:“可憐的……怎麽躲到這裏麵來了。”

    秦菜渾身冷得像冰塊,隻有一雙眼睛還能視物。

    沙鷹將她貼在懷裏的時候都忍不住皺了皺眉:“該死,怎麽冷成這樣。”

    秦菜說不出話,連發抖都感覺不到。

    她的臉色白得嚇人,沙鷹抱了她一陣,突然解開自己襯衣的紐扣,將秦菜整個兒貼在胸口。秦菜的身體像是解凍的河水,貪婪地吸引著熱量。

    沙鷹唇色開始發白:“這樣不行呐小東西,我們換個你和我都喜歡的方式好不好?”

    秦菜無權抗議,他輕輕解掉秦菜的衣服。這具身體幾乎到處都是傷痕,他歎了口氣:“你說的不錯,這樣喜歡一個人的方式是有點變態了。”

    秦菜一動也不能動,他的吻溫柔地落在她臉頰。

    秦菜逐漸恢複了知覺,麵前的景象讓她騰地一下子紅了臉。她上衣被退到了腰際,雙峰緊貼著沙鷹的胸膛,沙鷹雙手在她發際、裸-背上遊走。

    “你……”她字字艱難,沙鷹早已忍不住:“幫我。”

    感覺到手所觸及的東西,秦菜臉色緋紅:“沙鷹!”

    沙鷹舒適地歎了一口氣:“你可以選擇用哪裏幫我。”

    “下流。”秦菜舌頭聽話了一些,沙鷹馬上就發覺了:“嗯?可以說話了啊。”

    秦菜立刻就閉了嘴,右手輕輕幫他套-弄。

    她體能正在恢複,而且技術又不好。沙鷹被逗了個欲-火中燒:“拜托,談笑這家夥到底是怎麽教的,遜斃了!!”

    秦菜漸漸行動自如了,開始用力推搡他。沙鷹摟著秦菜的腰,拒絕半途而廢。突然有人推門進來。

    秦菜一見,頓時尷尬的要命。來的正是白芨,他上下打量了秦菜一通,又看了一眼沙鷹,麵色冰冷:“興致不錯嘛,沙鷹,以後不要讓我再看見你在辦公室跟人鬼混!”

    沙鷹臉皮厚如城牆,沒說話。白芨又看了秦菜一眼,估計他也覺得兒童不宜,轉身出去了。

    秦菜掙開沙鷹,起身穿衣服:“他不會把你怎麽樣吧?”

    沙鷹倒在沙發上不起來:“頂多折騰我一下罷了。”

    第二天,守望者培訓中心和三級判官對抗。沙鷹一直到晚上十二點才回來。第三天,守望者培訓中心和二級判官對抗,沙鷹一直到晚上兩點才回來。第四天,守望者培訓中心聯合三級判官和一級判官對抗,沙鷹沒回來。

    之後又過了三天,沙鷹終於回來了,剛剛進門,倒在沙發上就睡著了。

    談笑大爽,往他鼻孔裏插了兩根蔥,他也沒醒。

第九十八章:5月09日B章

    淩晨四點多,秦菜還沒醒呢,就聽到談笑房間裏有聲音。

    過去推門一看,見沙鷹把談笑摁在床上,正狠命撓他胳膊窩。談笑笑得不行:“沙沙沙……沙鷹,你混蛋!!”

    他就是不求饒,沙鷹又非要某人就“往他鼻子裏插蔥”一事道歉。

    秦菜懶得理他們倆,多大的人了還跟小孩子一樣。

    她回了房間,卻再也睡不著了。她穿衣去了負一樓,她的身體用特製的棺木停放在地氣最足的地方。棺材是滑蓋的,秦菜很輕易就打開了。

    裏麵的自己表情恬淡,倒好像在熟睡一樣。

    秦菜心中黯然,將臉貼在自己臉上,突然她驚住了——有什麽東西硌到了她的臉!她埋頭一看,頓時大吃一驚——隻見自己竟然長出了獠牙!

    怎麽會這樣?!

    她忙打電話給白芨,那時候白芨也不知道在忙什麽,好在肯定沒睡,身邊還隱約可以聽見很古典的音樂。

    “師叔!我的身體放在地下室,長獠牙了!!”

    白芨語態冰冷:“解決辦法我不是給你了嗎?”

    秦菜急得都不知如何是好了:“師叔,其他身體都好好的,我的身體為什麽會長獠牙呢?”

    白芨忍了許久:“因為你死了,你的身體要保存,又沒有靈物滋養,長獠牙有什麽奇怪的,過幾天還長毛呢。”

    秦菜差點把手機掉地上:“你是說……我成僵屍了?”

    白芨冷哼:“差不多也就這意思。”

    秦菜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掛掉的電話,再次看一眼棺中的自己,她如置冰窖。

    她本來就是玄術師,體內靈氣很重,死後又在陰氣深重的江水裏浸泡了大半夜。再加上臨死時她吃了很多陰魂,這具身體現在沒有了陽氣,隻有陰氣。又受地氣滋養,必要生成妖或者僵屍。

    如果是別人的身體,她肯定知道應該拖出去架荔枝柴燒掉。

    可這是自己的身體,她摸摸棺中熟悉的臉,一時悲從心來。

    我怎麽就成了僵屍呢?

    一個僵屍,還怎麽去赴那五年之約?

    她回到自己的身體裏,手機裏,白芨居然沒掛電話:“你以為這樣就算是很可怕嗎?如果它不成僵屍,你隻能看著它一點一點的腐爛,變成一棺蛆蟲,那時候你豈不更驚恐?”

    秦菜從棺中坐起來,發覺自己的指甲和頭發都長長了許多。她呆呆地坐在棺木裏,不對啊,我怎麽會自己變成僵屍了呢?

    師父,我該怎麽辦?

    手機那頭,白芨居然還有耐性又說了一句話:“明天,帶著你的身體過來見我。”

    秦菜不知道在棺材裏坐了多久,沙鷹和談笑過來的時候,就看到她失魂落魄地坐在鋪著明黃色綢緞的棺材裏,黑發的長發鋪了半棺。

    沙鷹走過去,靜靜地擁抱她。

    溫暖的懷抱裏,秦菜突然哭出聲來:“沙鷹,我不要做僵屍啊!!”

    沙鷹心中倏然一痛,竟然不知如何回應她。秦菜哭了半天也沒有多少眼淚,最後她自己歇住了。從很小很小的時候開始,秦菜就很少哭。

    秦老二的暴脾氣,越哭隻有打得越凶的。秦媽媽也是個農材婦人,過於繁重的家庭負擔,磨去了她女性的溫柔。對於孩子,她隻需要他們吃飽穿暖,兒子以後能修房子娶媳婦,女兒能嫁個好人家。

    秦菜不記得哪次哭的時候有人哄過她。

    她看過幾次村裏燒僵屍,那個時候隻覺得這些都是茹毛飲血的、最可怕的怪物。她還記得有一次,村長把一根燒紅的鋼釺□一座墳頭,然後潑油焚燒的情景。

    那時候老遠都可以聽到墳包裏發出的怪聲。

    她抱著沙鷹結實的腰身,情緒倒是平靜了下來:“沙鷹,你說如果真有天道,它幹嘛要讓我降生?”

    沙鷹撫摸她的肩頭不說話,這世界有太多的困惑,人人都這樣,生不知為何而生,死不知為何而死。漫漫一生,貴賤不由己、性別不能己,名姓不由己,疾病康健不由己。

    都說我命由我不由天,可是這命中,真正又能有多少事能夠完全遂了自己心願?

    秦菜半宿枯坐,外麵天亮了。

    黎明雞叫時刻,是一天中陽氣最旺的時候。這時候極陰至陽,所有的鬼魅都需要回去。

    秦菜放開他的腰,雙手抱頭坐在棺裏:“你們做事去吧,我沒事。”沙鷹和談笑都不怎麽相信,秦菜左手摟住談笑,右手攬住沙鷹,“真的謝謝你們,我真沒事,就學學怎麽做僵屍。”

    沙鷹拍拍她的頭:“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你不是一個僵屍在戰鬥。”

    談笑一把拍開沙鷹的手,將秦菜的臉在自己臉頰貼了一貼:“沒事的,以後我們找到和異眼差不多的寶物,興許你還能活過來。”

    秦菜用力點頭:“嗯。”

    兩個人都走了,沙鷹是真的很忙。談笑也得去通陽館。秦菜在棺材裏坐了很久,然後她起身往外走。如果師父知道她成了僵屍,會怎麽辦呢?

    救她?還是殺了她?

    她以後需要吸血為生嗎?永遠不可以接受陽氣的衝擊,所以要避開日光,呆在黑暗裏。

    她按動電梯的樓層,電梯牆上印出影象模糊的自己。秦菜突然想,天道給自己這麽多磨難,是不是想要告訴自己放棄?

    她緩步走出電梯,陽氣越來越強烈。這不是她以往從沙鷹、談笑他們身上汲取的陽氣,而是更為劇烈的、帶著毀滅一切陰邪的烈陽。她已經感覺到灼傷的痛楚,卻依然腳步不停。

    如果這是結局,何必抵抗,就這麽滅亡,原也並不困難。

    越來越熱,手臂都快自燃了,突然身後傳來一個聲音:“姓藍的?你在幹什麽?”

    秦菜回過頭就看到桑骨泥人,她微挑唇角,竟然露了個笑:“在看日出。”

    桑骨泥人一把攥住她,把她拖到陰影裏,然後把周圍的窗簾全都放下來:“你想自殺?”

    秦菜不說話,它突然問:“成了一個新的物種,你很難過,對吧?”

    黑暗能暫時掩蓋心傷,秦菜站在原地,桑骨泥人拍拍她的肩:“那個時候,在恒實磚廠,當我醒來,發現自己變成了這個鬼樣子的時候,我也害怕得要死。”

    秦菜轉頭看它,從來沒有想過一棵樹的惶恐。桑骨泥人拉她坐在沙發上:“當時我想,完了,我變成什麽了?以後怎麽辦?可是你看,我現在還不是活得好好的嗎?”

    秦菜心中升起一陣歉疚,她太忙了,從來沒有考慮過他的感受。隻覺得他是一隻那麽多年的妖怪啊,又有個神通廣大的黃瓜兄弟,哪有事情可以難得到它?

    可是它隻是一棵樹啊,難道一個人適應僵屍的身份,會比一棵樹適應一個人類社會還難嗎?

    秦菜已經不需要呼吸,可是作人太久了,她還是習慣性吸了一口氣:“我真不知道應該怎麽做個僵屍。如果讓我吸血,我能去吸人血嗎?那時候我又怎麽辦?”

    桑骨泥人這時候已經學會了許多人類技能:“嘿,這個簡單,問百度啊!!”

    說罷,他還真的去電腦上麵登陸了自己的百度賬號,然後發了個問題——我朋友變成僵屍了,大家說怎麽辦?

    要說這百度真特麽的太強大了,不一會兒已經有人回複了他——趕緊種豌豆!!!

    ==

    晚上,沙鷹回來。秦菜鑽進自己的身體,喬裝打扮了一番,這才上車去往白芨家裏。

    沙鷹這個人臉皮比談笑厚得多,他是不會在小區外麵等的。他直接就跟著秦菜去了白芨家裏。

    白芨這次對秦菜的身體感興趣得多了。他先仔細看了秦菜新長出來的牙齒,又端詳了一陣秦菜的眼睛:“真是太奇妙了。”

    沙鷹坐在沙發上,這時候才回應:“這對她而言,明顯不是件愉快的事,白先生。”

    白芨才不管呢:“沙鷹,明天開始你抽空教她格鬥技能,判官人選除了黎明淵,讓她也試試。”

    沙鷹收到,秦菜這才去廚房,先把兩個男人的飯做好,然後鑽進月莧體內,為她做瑜伽和美容。

    她有幾天沒過來,月莧的身體又不恢前一段時間的柔韌了,她隻有慢慢適應。沙鷹邊吃飯邊向白芨匯報工作,白芨卻明顯心不在焉——他時不時望一眼在房間做瑜伽的秦菜。

    最後終於開口:“房間有奶。”

    秦菜這才明白他的意思——自己也可以吃點東西?

    她很積極地拿了花生奶出來,好幾天沒吃東西,雖然身體不餓,但長期作人,難免有一種精神上的饑餓感。

    她把吸管□去,一口氣吸了小半罐奶,格外滿足。轉頭再看一眼沙發上獠牙微露的自己,一時又像泄了氣的皮球。

    等她把月莧的瑜伽和美容做完,秦菜洗了臉、手就準備走。白芨卻突然叫住她:“過來。”

    秦菜走進書房,見桌上擺著幾道符,她現在用的是自己的身體,卻完全沒有作僵屍的覺悟:“這是什麽符?”

    她伸出手去,符紙無火自燃。

    白芨把朱砂筆遞給她:“自己畫。”

    秦菜按照那圖樣描出來,卻是可以觸碰。白芨突然笑了——一隻可以用符咒、玄術的僵屍。

    太牛逼了。

    他不由叮囑了一句:“記得跟沙鷹學點拳腳功夫。”

    秦菜應了一聲,一出門她就怒了——腦門上被沙鷹貼了張定身符。

    秦菜一動不能動,眼中怒火熊熊。沙鷹還優哉遊哉:“哎,這下子就更像一隻僵屍了!”

    “……沙鷹,”秦菜麵色十分友好,“上次談笑居然往你鼻孔裏插蔥,實在是太不對了。”

    沙鷹立刻冷哼:“當然了!!他什麽意思啊,擺明了罵我裝象嘛!”

    秦菜心裏想的話沒有說出來——早知道你這麽沒品,讓他往你鼻孔裏插倆鞭炮就好了……

第九十九章:5月10日A章

    當天晚上,從白芨家返回的時候,沙鷹突然作了一個提議:“白先生,秦菜的身體現在不能經常外出,免得引起秩序的人注意。您要真的感興趣,不如也搬到天廬灣去住算了。談笑那家夥也能順便照看您的那個心肝寶貝。”

    他指指月莧的身體:“他做飯還是挺拿手的。”

    秦菜可不願意,正要說話,想起自己師叔這個小心眼,還是算了。

    白芨想了一陣,突然點頭:“這個提議不錯。”

    秦菜就是一閉眼,完了。

    第二天,白芨正式搬進了天廬灣別墅。這裏六層樓,加負一樓七層。住一個白芨完全沒壓力。

    他很快就在樓上選了個采光比較好的房間安置月莧。於是這棟樓裏就有兩個寶貝不能碰了。

    一個是秦菜肉體,另一個是月莧的身體。

    和師叔成了抬頭不見低頭見,秦菜覺得壓力山大。惟一的好處,可能就是時間有了空餘。

    而讓三個男人都苦惱的事情也發生了——這樣六目相對,誰也不好意思一親芳澤啊。

    當著師叔的麵,連談笑和沙鷹都變得正經起來,誰也不敢碰秦菜。沙鷹懊惱不已,談笑更是經常往他的咖啡裏加辣椒粉。

    氣氛實在是怪異,白天大家規規矩矩地吃飯,晚上各回自己房間睡覺。一切都回到了純真年代。

    秦菜覺得師叔的氣場就是強大,把家裏的不正之風都給掃蕩了個幹淨。哇哈哈哈哈!

    她的時間就是這麽有了空餘。==

    秦菜的日程表也就改變了,她每天會和沙鷹學點格鬥技巧,然後和談笑去通陽館。處理完病人的器官源之後,回來給月莧美人做運動,再趁白芨不在,用月美人的身體偷吃點好吃的。

    最後用自己的身體學會怎樣做一隻合格的僵屍。

    這一天晚上,秦菜正在睡覺,突然作了一個夢,夢見她站在一棟大廈下麵,樓上一個人突然落下來,砰地一聲在她麵前摔成了爛西瓜。

    秦菜大罵一聲——草,這陰眼也太重口了吧,河蟹社會啊,這麽血腥的鏡頭也不打個馬賽克!!

    秦菜往旁邊讓讓,這個世界分分鍾都有人死,她隻是想看看死的這家夥她認不認識。

    她從一堆屍塊裏找頭,正低頭找著,上麵突然又掉下來一個人。秦菜閃身避開,這個人也摔成了另一個爛西瓜。

    這尼瑪的,兩條人命,秦菜仔細想了想,擦,還是不要多管閑事了。自己還不是死了,哪還管得了別人死不死?

    她正要走,突然上麵又摔下來一個爛西瓜——這次這個她認識了,左力魁。

    這就是緣份,對於玄門中人來說,十分奇妙的東西。緣份不夠的人就連陰眼裏麵也認不出是誰。

    秦菜看完大廈的門牌,怎麽也醒不過來。她急了,這尼瑪的!她隨手找了個屍塊,拿到眼前仔細一看,當場嚇醒。

    ==

    醒來之後,她二話不說,穿起自己的身體就往外跑。

    時候已經不早了,沙鷹這苦命的,肯定是要被當抓來當司機的。車一直到事發點,四周還十分安靜。

    秦菜坐了電梯直到天台,當時她抬眼看了一下,人肯定是從天台扔下來的。

    沙鷹跟在秦菜身後,這時候十分不解:“幹什麽?”

    秦菜拉著他在水箱旁邊躲起來:“等人。”

    沙鷹想不明白,那時候天已經很冷了,寒風呼呼地刮。秦菜倒是不覺得冷——她都變僵屍了。

    不一會兒,竟然真的有聲音傳來。沙鷹精神一振,這才看向樓梯口。不會兒就有一個人跑了上來,似乎見四下無路可逃,他竟然脫了外衣,咬破食指,在自己胸口上畫符。

    沙鷹都看得有趣,歪著腦袋不說話。

    秦菜在看位置,果然沒等多久,下麵有幾個警察就追了上來,還喊著放下武器,不要作無謂抵抗這些話。

    畫符那個家夥正左腳猛力跺著地板,在秦菜懷疑他會把地板跺出一個大洞的時候,他的眼睛突然變成了一種冷,像是秦菜上別的肉體的感覺。

    沙鷹皺了眉:“這家夥居然會請神。”

    天台中央的男人瞬間變得極為力大無窮,那種氣勢和先前已經判若兩人。他迎著警察走過去,樓梯口又是一陣喊話,接著一陣槍響。

    秦菜不是不上去救人啊,但是冒著槍林彈雨,她也不敢上去啊。誰知道僵屍怕不怕子彈啊?

    幾個警察果斷不是對手,被人家跟摔小雞仔似的。

    請神的男人果然拎了個警察往這邊走,背上被打出許多槍孔。但是請神過程中身體刀槍不入,論結實程度,這時候他比秦菜凶猛得多。

    秦菜也有辦法——她先用離魂咒離出這個人的主魂,然後用自己的主魂控製這個人,把警察叔叔先拎到安全地帶放下來。

    警察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她和沙鷹兩個人,這時候已經圍過來。好在左力魁認識秦菜,這才控製其餘人不許騷擾。秦菜畫符送神,隨後把男人的主魂放回去,這才張開眼睛。

    左力魁一見秦菜,先是驚喜,而後就想歎氣:“你的手機啊,手機啊……”

    秦菜這才想起——上次臨死前把手機落在出租車上,回來又給換了一個。==

    不過這時候她也管不著手機的事:“你小心一點,這家夥會請神。”

    聽到請神兩個字,其餘人都咂了咂嘴——好家夥,難怪剛剛子彈打了好幾梭,這貨跟沒事人一樣。

    幾個警察上前把男人銬起來,秦菜怕再出事,索性跟沙鷹講:“他不像是個好人,幹脆把他功法廢了吧。”

    沙鷹無所謂地點點頭,他微抬左手,一絲紅色纖細如針的東西直刺對方眉心。男人慘叫一聲,陡然昏迷。紅針再度返回,縮回沙鷹腕間:“我破了他的識海,不會再有什麽威脅了。”

    警察叔叔對這些神神道道的人還是有點敬畏,道了聲謝,扭著疑犯就下了樓。左力魁神色嚴肅:“這回你的手機……不會再弄丟了吧?”

    秦菜氣不打一處來:“你以為我想啊?”

    沙鷹冷眼旁觀——好家夥,還有潛藏在暗中的對手!!

    他不動聲色地牽起秦菜的手,左力魁這才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幾眼。不過倒也沒別的表示,秦菜這樣神通廣大的本事,有個男朋友不稀奇。

    所以他還算淡定:“這次多謝幫忙了。”

    秦菜也沒提救他命的事兒,反正人沒事就好。

    三個人下得樓,剛剛要再走,秦菜突然喊住前麵押著疑犯的警察:“站住!!”

    幾個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隻得回過頭來,沒過多久,就看見吹過的風全部成了血紅色。

    秦菜這才記起什麽:“這個人犯了什麽事?”

    左力魁表情嚴肅:“涉嫌販-毒。”

    秦菜覺得自己又2了,這回廢了小的,會不會來隻大的?!

    幾個警察見識過了那個刀槍不入的玩意兒,這次一看秦菜這表情,不著痕跡地就退了回來。秦菜皺著眉頭:“為什麽我沒有看見後麵,難道天道又發生了變化嗎?”

    沙鷹也在看四周:“是瘴氣。不知道會不會致人迷幻,大家小心。”

    幾個警察反應還是快,立刻用衣袖捂住口鼻。

    鮮紅的瘴氣之中,突然走出一個人來。是個女人。

    她著無袖短裙,身材熱辣豐腴,眉毛和眼影畫得特別深,看上去透著一股妖氣。秦菜立刻畫了幾道驅妖符和降魔符遞給幾個警察,旁邊有沙鷹,她並不十分擔心。

    女人先是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男人,隨後目光從幾個人身上掃過,沙鷹卻雙手環胸,並不打算動手:“這好像是你的朋友?”

    他是想讓秦菜試試身手。秦菜當時穿的一件長袖t釁衫,這時候她挽了衣袖:“我來就我來吧,幫我看著點他們。”

    她上前,女人伸爪過來。秦菜二話不說就給她來了個過肩摔,沙鷹在和左力魁閑聊:“你是她朋友?”

    左力魁點頭,掏了一張名片給他:“左力魁,幸會。”

    沙鷹接過來看了一眼,他還咕噥:“一看就是個麻煩的人。你離我們家藍愁遠點,我可不想整天跑腿。”

    左力魁有點尷尬:“你是……?”

    沙鷹抖著腿,恬不知恥:“這麽大半晚能夠送她出來的,難不成是司機嗎?”

    左力魁就明白了,不過他關心的點始終不一樣:“你不去幫忙,她一個人行不行?”

    沙鷹還有留了份心注意著秦菜,不然她要真的受傷了,回去他不被談笑煩死也要被白芨打死:“不許你關心她,我討厭專門惹麻煩的人!!我的上司會更討厭你這樣的人,還有另一個肯定也不會喜歡你。”

    ==

    那個女人不是秦菜的對手,但她似乎會點法術,長嚎一聲,周圍的磚頭垃圾什麽的就往秦菜腦袋上砸。雖然這種情形在電影裏非常普遍,但秦菜還是第一次見。

    她靈活地跳閃,然後就發現自己的身體變得異常地敏捷。天呐,難道變成僵屍還有優惠嗎?

    她很輕鬆地就跳到那個女人背後,照著她的背心就給了一拳。那一拳按道理也就是以前的力道,但是打在女人背心,她背心突然就凹下去了好大一塊地方。

    秦菜大吃一驚,那女人吐出一口血,突然變成猙獰起來。她從後握住秦菜的手,猛力咬了一口。

    那一口牙有點像是齧齒類動物。秦菜心中一驚,手上卻沒有任何感覺。

    她一腳踹開女人,拿回拳頭一看,上麵倆白色的牙印。擦,難道我擁有金剛不壞之身了?!

    她單膝半跪在地上,右手握拳,一拳砸下去。瓷磚碎片飛了一臉!擦,要不是臉的防禦也加強了,這一拳非毀了自己的容不可。

    秦菜覺得這個真是太牛逼了,她居然變成金剛了!

    女人似乎在打量她,半晌突然開口了:“僵屍?明晚十二點,江明酒店,我家主人恭候大駕。”

    說罷,她轉身疾跑,迅速消失在夜色裏。旁邊的綠化帶裏,一株萬年青突然泛出青碧色的光,隨後上麵翻出一個東西。

    幾個警察叔叔看得目瞪口呆,秦菜和沙鷹知道是一動不動快遞公司,反倒不是很驚訝。

    但是秦菜一拿過那玩意兒,她就生氣了——搞毛啊,打半天給老子一張房卡!這難道不應該是沙鷹這種色-魔才會幹的事嗎?

    她主人什麽意思?

    不會是……約炮吧?


第一百章:5月12日A章

    第二天晚上,秦菜吃飽喝足,幫月莧美人把瑜伽和美容做了。沙鷹回來的時候她正好在和桑骨泥人練習格鬥。

    沙鷹饒有興趣地看了一陣,最後掏出個小盒子送她。秦菜接過來,拆開紅色的絲帶:“什麽東西?”

    裏麵赫然躺了一條項鏈,秦菜開心得不得了:“沙鷹,這是我這輩子收到的第一份……呃,應該說是第三份禮物。”

    鏈子是白金的,沙鷹給她戴在脖子上:“難道談笑和白先生搶在我前麵送了?”

    秦菜搖頭:“不是,前兩份都是紅姐送的。”

    “……”沙鷹用力敲了一下她的頭,“不戳我傷處你會死啊?!”

    秦菜捂著頭,不免又有些好奇:“今天什麽日子,好端端地為什麽送我禮物?”

    沙鷹想了一下:“哦,你頭七嘛,前幾天本來想幫你挑禮物的,一直對抗,沒時間。”

    “……”秦菜摸摸脖子上的項鏈,“這種日子送禮物,也就你想得出來了。”

    沙鷹攬著秦菜:“那是,他們哪有我想得周到,對吧?”

    秦菜懶得跟他扯:“來,陪我再練一會兒。”

    沙鷹立刻精神振奮:“藍愁,我也要選一個。”

    秦菜不解:“選什麽?”

    沙鷹很明確地暗示她:“選個比談笑那個還漂亮的,其他的都不要緊,最重要的是胸一定要比他那個大……”

    “……”即使是作為一隻僵屍,秦菜還是臉紅了,“滾蛋!!”

    正被沙鷹纏得煩呢,白芨回來了。沙鷹立刻就規矩了,跟著秦菜玩了兩個小時的格鬥。

    秦菜開始發現這個身體的奇妙之處。

    好像別人的動作都變慢了,她可以很輕鬆地追上一隻貓。沙鷹跟她打都有點吃力了,這還不是殊死搏鬥。如果秦菜盡全力的話,恐怕勝負難料。

    對此沙鷹一直不平:“早知道我當年也死一次,苦練真沒意思。”

    將近九點半,三個人都發現不對勁了——談笑還沒回來。談笑不回來就沒人做飯。秦菜是會做的,但是跟談笑久了,她都習慣談笑做飯了。再說了,她現在又不吃飯——都變僵屍。

    她打電話也一直沒人接,頓時就著急了——談笑是個很謹慎細致的人,這時候不回來肯定會打招呼的。

    秦菜打了通陽館的電話,裏麵似乎已經下班了,一直沒人接。

    到最後連沙鷹都皺了眉頭:“不會有什麽事吧?”

    秦菜查到阿紫的電話,從阿紫一直問到三線其他組長和守望者,都稱談笑是正常外出,沒有聽說發生了什麽事。但也沒人知道他去了哪兒。

    秦菜急得不得了,正要打電話給左力魁幫忙尋人的時候,她的電話突然響了——談笑打過來了。

    秦菜趕緊接起來,電話裏談笑的聲音斷斷續續:“藍愁,我在青年宮對麵的城南公園……”

    秦菜眉頭皺得越來越緊:“你受傷了?”

    談笑咳嗽了幾聲:“……能過來找我麽?”

    秦菜急匆匆地就往外走,沙鷹趕出去提車,也被唬了一跳:“怎麽回事?”

    秦菜比他更想知道,但聽談笑那邊似乎情況不好,她心急如焚:“你那裏安全嗎?要不要我先報警、叫救護車?”

    談笑聲音微弱:“不用,你先過來吧。”

    城南公園,離天廬灣足有四十分鍾車程。

    沙鷹熟識路況,找了條紅綠燈比較少的路,一路暢通,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秦菜一直沒掛手機,城南公園這時候居然還沒關門。

    秦菜一下車就發現異樣——公園工作人員幾乎都在。這個公園不算大,占地麵積小,但是遊樂設施還算齊全。但秦菜現在沒功夫看這些:“談笑,你到底在哪?!”

    按照電話裏談笑的指示,秦菜一直找了約有五六分鍾。突然一雙手從背後伸出來,摟住了她的腰:“我在這裏。”

    秦菜一顆心這才落了地,然後擔心都化作了怒火:“談笑,你沒事裝什麽奄奄一息?我以為發生什麽事了呢!嚇死我了知不知道!!”

    談笑吻吻她的耳垂:“頭七快樂。”

    秦菜都無語透了,一個二個的,慶祝頭七!!虧了他們想得出來!

    談笑拉著秦菜的手:“我費了好大勁才聯係妥當,公園所有員工加班一晚,走,我們去玩。”

    當坐到摩天輪上的那一刻,說真的秦菜還是非常感動的:“談笑,我長這麽大第一次坐摩天輪!”

    談笑親自給她係安全扣:“我知道。”

    操作員正要轉動摩天輪的時候,一個人走了過來。談笑當即就變了臉色,喃喃道:“失策,忘了你不會開車。過來肯定得讓這個家夥送。”

    沙鷹走過來,二話不說在秦菜身後的位置上坐下來,扣保險扣:“談笑,你太夠意思了,居然不打算帶上我!”

    談笑冷哼:“你又不是我兒子,我幹嘛帶上你?!”

    沙鷹立刻就回嘴:“我當然不是你兒子,不過我可以作你老子!”

    秦菜對這兩個人是真沒辦法,索性懶得理他們。

    在一段音樂聲中,摩天輪緩緩升空、世界在眼中旋轉。秦菜深吸了一口氣,心情突然變得莫名地好。

    不再受時間和次數的限製,摩天輪轉了一遍又一遍,秦菜大聲喊:“沙鷹、談笑,你們說我這樣掉下去會不會摔死?!”

    談笑第一個笑了,沙鷹第二個:“要不要我幫你把保險扣解開?”

    公園裏的遊玩設置很多,談笑牽著秦菜的左手,沙鷹便過來牽了秦菜的右手。三個人去公園的鬼屋轉了一圈。裏麵的東西沒什麽新意,隻是氛圍還算是可以。

    這裏規模小,本來沒有工作人員扮鬼嚇人。但談笑和鬼屋負責人商談了許久,終於感動了幾個工作人員,時不時就戴著頭套跳出來嚇秦菜他們一回。

    秦菜有時候會被唬一跳,想想又歎氣——要是這些工作人員知道她們正在試圖驚嚇的是一隻僵屍,恐怕就難說是誰嚇誰了。這世道……

    接下來還有水上步行球,秦菜鑽進一個大球裏,工作人員把球灌滿空氣,然後封閉氣門塞,把球推到水上。

    秦菜覺得這個好玩,一直從湖東麵把球滾到湖中央。中央察覺水下有個陰魂,順手用符紙收了,準備哪天放廟裏超度。

    談笑和沙鷹坐在岸上的石凳上,看秦菜賣力地蹬著球:“她很開心。”

    談笑冷哼:“你不出現她會更開心。”

    沙鷹挑眉:“信不信我把你扔湖裏?”

    談笑一下子就站起身避到一邊,橫眉怒目:“你敢!!”

    ……

    秦菜確實是放鬆了一把,她確實沒來過這些地方。想不到第一次來居然是為了慶祝頭七……

    唉。

    晚風吹送著食物和植物的香氣,秦菜第一次覺得夜色撩人。談笑和沙鷹合力把水上步行球從湖中央拖到岸邊,秦菜幾乎不消耗空氣,這時候還在掙紮著往前爬:“你們讓我多玩一會兒!!”

    談笑把步行球的防水拉鏈拉開,沙鷹把秦菜拎出來:“他才不會這麽好呢,肯定還有別的企圖。”

    秦菜不由看向談笑,談笑湊近她:“我們……晚上,出去住好不好?”

    那暗示很明顯,可秦菜還是覺得為難:“我沒帶別的身體。”

    談笑早有準備:“我們回去拿。”

    沙鷹暗爽——我也要選一個!!==

    三個人玩了個痛快後,回到家裏。

    秦菜覺得真是苦逼,守著六七層樓的別墅還要出去住賓館。她正要去負一樓取身體,跟隨一起下去的沙鷹突然想起什麽事:“昨天江明酒店那張房卡呢?你不去赴約?”

    談笑遞了毛巾過來,秦菜擦擦臉上灰塵:“我給師叔了啊。我剛剛作僵屍,很多東西都不懂,對方一個嘍羅就能看出我身份,我哪敢去?”

    沙鷹點頭:“白先生的為人,居然肯為你跑一趟……等等,你把卡拿給白先生,怎麽說的?”

    秦菜攤手:“我就直說了,我說‘師叔,給!’”

    沙鷹一口氣沒上來,差點昏倒:“然後呢?”

    秦菜目光純潔:“然後他看了看我,就接過去了啊。”

    沙鷹撫額:“你……談笑,我有事出去先,今天晚上、明天晚上、後天晚上都不回來了!!”

    秦菜莫名其妙,轉頭問談笑:“他怎麽了?”

    談笑沉默半天:“世界末日要來了,他去避難了。”

    秦菜心情愉快:“哼,不管對方是何方神聖,師叔出馬肯定輕鬆搞定。哪會有什麽世界末日!”

    談笑回房,居然也收拾了幾件換洗衣服:“我今天晚上、明天晚上、後天晚上,也都不回來了。”

    秦菜不懂:“你要跟沙鷹私奔嗎?”

    談笑摸摸她的頭:“你……唉,你保重。”

    然後他也走了。

第一百零一章:5月13日A章

    秦菜翻來覆去想不明白,又對著桑骨泥人打了一陣沙包,終於也累了,回房睡覺。

    睡到中途,突然臥室的燈亮了。秦菜還以為談笑回來了,睜開模糊睡眼,卻見白芨站在臥室門口。

    秦菜還是識趣,立刻就起床:“師叔,怎麽樣?”

    白芨將秦菜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然後一聲冷笑:“好得很!”

    秦菜也察覺他表情不大對勁,隻能跟著笑兩聲:“那是,師叔出馬,一個頂倆。師叔沒什麽事我睡了。”

    她正要關門,白芨一把將她從身體裏麵攥了出來:“好得很!”他盯著手裏秦菜輕飄飄的魂魄,幾乎是咬牙切齒、一字一句地道,“我白芨自出道以來,還沒有這麽丟人過!!你、好得很!”

    秦菜一臉純潔:“師、師叔,我覺得你還是先別衝動。如果我死了,美麗的月莧姐姐就沒有保姆了!沒人給她作美容、也沒人給她做瑜伽了,她會很可憐的!!”

    白芨冷笑一聲:“你倒是真是看得起你自己,居然敢戲弄我!”

    秦菜一頭冷汗:“師叔,我哪敢戲弄你了?我一向是最尊敬您的,是吧?”

    白芨抓住秦菜往樓上走:“我看你是不知道死字怎麽寫!!”

    秦菜忐忑不安:“師叔,你想做啥?”

    她原以來白芨要把她塞進月美人的身體裏施暴,但是當到達白芨房間的時候,秦菜哭了。

    她的想法實在是太膚淺了,太沒有創意了。白芨……用一根紅繩子,把她的魂魄在天花板的吊燈上吊了一晚,還是倒著掛的!!

    秦菜頭朝下死命掙紮,但完全沒有用。而白芨,他隻是看了會兒書,然後就熄燈睡著了。秦菜被倒吊得腦袋都快爆炸了。

    她喊了一夜,但是白芨何許人也,真正的鐵石心腸。他完全不把秦菜的哀求放在眼裏,睡得那叫一個心安理得。

    第二天,白芨一早就出門了。唯一還記得秦菜的動作,就是把窗簾拉上。==

    秦菜被當了一天一夜的燈飾,最後她終於服軟了。晚上白芨居然十二點鍾才回來,秦菜對他發嗲:“師叔,嗚嗚,師叔,人家想死你了!”

    這話倒是情真意切,全無半點虛假。

    而白芨隻是冷冷地睨了她一眼:“哦?”

    秦菜盡量學習月美人的楚楚可憐,白芨喝了口啤酒:“好師侄,師叔也喜歡你。”

    秦菜大喜,還以為美人計終於奏效了:“師叔,那你快放了我呀師叔!”

    誰知道白芨緊跟著又說了:“既然你這麽喜歡師叔,就繼續為師叔作燈飾吧。”

    秦菜淚流——師叔不要啊……

    第二晚,秦菜不叫了。她就那麽任紅線掛著,裝死。

    開始白芨不為所動,後來睡到中途,終於他起身看了一下,用手指戳了戳。秦菜像個蠶蛹一樣,一動不動。

    白芨似乎也覺得不對勁,把秦菜的魂魄給取了下來,解開紅繩丟在水杯裏。秦菜一落到杯子裏,立馬就跳出來跑了。

    白芨以為她要逃走,正要掐訣,秦菜火速奔進了月美人的身體裏。然後她款款走過來:“我錯了。”

    白芨目光變幻了一下,先前那種漠然終於稍稍淡了些:“哼!”

    秦菜走了幾步,被吊了一天一夜,她站不穩。白芨伸手扶住她,目光幾番變化,最後終於把她打橫一抱,進到了房裏。

    他正解著襯衣袖口的紐扣,秦菜內無實力外無援軍,自然隻有從他。

    白芨惡狠狠地覆身而上,狠狠地教訓了秦菜一番。

    江明酒店約秦菜見麵的是三畫市一個黑幫,涉-黃涉-毒已經很久了,警方正在打擊。但這個組織背後也有高人,每每利用邪術帶毒藏-毒,警方也正在掌握資料。

    對於秦菜,這位高人本來是打著能收就收,不能收就除掉的心思。誰知道最後赴約的是白芨。他就算是有點本事,也不敢去擄白芨的虎須,當場就給驚了個魂不附體。

    而白芨一推開門就反應過來,他雖然內心早已惱羞成怒,外麵還得應付。於是冷冷問了句:“你約我的人在這裏見麵?”

    對方雖然在黑幫被稱為高人,但高人也怕比較。在白芨麵前他就一軟腳蝦。當場就滿臉堆笑,最後還準備了一份厚禮,恭恭敬敬地把白芨給送了出來。

    白芨教訓完秦菜,覺得還不解恨,又教訓了一遍。秦菜咬牙強忍,最後又被白芨“教訓”了一番。白芨教訓她教訓得通體舒泰,攬她在懷裏點了根煙。月美人青絲如珠如雲,枕了他一肩。秦菜在他寬厚的胸膛上畫圈圈:“師叔?”

    白芨吐了個煙圈:“說。”

    秦菜試探著跟他提要求:“我想要個法寶,沙鷹那樣子的。你教我煉嘛。”

    白芨右手的指腹滑過她光滑的背,冷哼:“戲弄我,還敢要東西!”

    秦菜乖乖地蜷在他懷裏,許久他終於掐了煙蒂:“乖乖地把判官測試通過了,我給你弄一個。”

    秦菜撇嘴:“你先幫我弄一個,我正好用在判官測試裏啊!”

    白芨無動於衷:“自己憑本事。”

    秦菜一臉驚訝,又伸出纖細的長腿蹭了蹭白芨的腰:“我這也算是憑本事吧?”

    白芨:“……”

    這天夜裏,秦菜就覺得氣氛有點變化。以前白芨雖然經常“教訓”在月美人身體裏的她,但畢竟礙著她師侄的身份,在小輩麵前,他還是比較克製。次數、時間和姿勢什麽的都比較單一。

    但這天晚上他似乎狼形畢現之後,就放開了。開始要求秦菜換著法子服伺。

    秦菜不知道他為什麽會這樣,也許是因為撕下這層臉皮,所以就不要臉了吧。

    反正他折騰了秦菜一晚上,秦菜累得不行,閉眼就睡著了。

    睡不多時,她就覺得體內不對。

    她的魂魄並不能完全進入月美人的身體,現在可以進去三魂四魄。還有三魄仍然隻能放在別處。

    以前一直沒有什麽,但是今天,似乎是白芨的狂野刺激了這具身體。秦菜睡到五點多鍾時醒來,就發現體內有些許的騷動。如果是以前,這種細微的動靜她絕難發現,但是現在,她對魂魄敏感無比。

    這一種細微的騷動,是體內有別的魂魄的征兆。

    她心中不安,隻得再睡,以陰眼觀察。而這一次觀察,卻也讓她震驚不已——在月美人的身體裏,有她的另外三個殘魄。在今夜白芨的刺激下,這三個殘魄開始蘇醒了。

    其他的魂魄不知道能不能聚攏,秦菜心下猶豫。如果月美人真的蘇醒了——自己也就能脫離白芨了。好處是自由,壞處是以前打下的感情基礎全部白廢了。

    怎麽辦?

    秦菜猶疑不定,一種方法,可以把月美人的殘魄偷偷藏起來,延緩她的蘇醒時間。但是月莧如今的魂魄本就不齊,殘魄更是虛弱無比,一旦從體內再取出來,她根本就不可能再複活了。

    秦菜醒來後還在糾結,從師叔對她的感情來看,這似乎是真的不大好。

    但是如果不這麽做,白芨肯定會想辦法替她聚攏殘魂。一旦她有了意識,自己就隻能又回到起點了。

    一夜思考沒有答案,第二天,白芨似乎也勞頓過度,沒有那麽早起床。

    十點半,床頭電話想了,秦菜接起來之前白芨就說了句:“說我不在。”

    來電的過來是人間的判官,找白芨。秦菜按白芨教的話說了,那邊顯得很著急:“小姐,您知道判官長的其他聯係方式嗎?二爺的夫人舊疾突發,二爺正在四處找他。”

    秦菜看了白芨一眼,白芨眼睛都沒睜,半睡半醒地念了一段咒語。秦菜照著重複給對方。對方記下來,突然又問了一句:“小姐,幫我再問一下您身邊的男人,二爺夫人的小狗也一直嘔吐不停。”

    “……”

    掛了電話,秦菜鑽進被子裏繼續糾結——我是告訴師叔呢,還是幹脆阻止她複活呢?她還沒想出個結果來,白芨就攬過她又“教訓”了一番。

    秦菜都怕了他了:“師叔,雖然我的確犯了錯,但是你也犯不著教訓我這麽多次啊……”

    沙鷹和談笑還真是言而有信,說三個晚上不回來,居然就真的三個晚上沒回來。

    秦菜被白芨教育了個徹底,但總算也學到了點東西——白芨教了她不少東西。還給了她一本油符的符咒大全。

    秦菜有些日子沒接觸到這些東西了,白芨卻也是有要求的:“判官測試,你要是這樣都上不去,就等著死吧。”

    秦菜也分外發奮圖強,她也想往上動一動,畢竟老是任著個線長,就像個靶子,秩序早晚會再找到她的。


第一百零二章:5月14日B章

    走廊的燈突然滅了,秦菜舉著蠟燭一步一步地爬樓梯。

    昏暗的光線中突然出現了一張臉,秦菜幾乎滾落樓梯。那是月莧,真正的月莧。她目光溫婉、儀態萬方:“為什麽想要殺死我?”

    秦菜不知道怎麽回答她,她一步一步地逼近:“我也想活著,像你一樣活著。”

    秦菜站在原地,一直站到自己醒來。

    又是一場夢,然後秦菜明白,這不是將要發生的事,不過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罷了。

    於是那些糾結,都不再糾結了。為什麽會想要殺死她?

    她不過也隻是想要活著而已啊。

    第三天晚上,沙鷹和談笑都回來了。師叔不說話,大家都不敢說什麽,隻是埋頭吃飯。

    氣氛正壓抑,秦菜突然開口了:“師叔,月莧體內的殘魄,似乎開始有意識了。”

    白芨猛然抬頭,盯著秦菜看了三秒。隨後他起身去了月莧的房間。

    他剛一進電梯,沙鷹就擱了筷子:“愚蠢!!你做了什麽?!你是不是呆在他身邊,日子太好過了?!”

    秦菜默默地埋頭吃飯,沙鷹氣得不得了:“如果她醒了,你對白先生就一點價值也沒有了!你以為你還能繼續升任判官嗎?”

    秦菜這才不解:“這和我升不升判官有什麽關係?”

    沙鷹恨鐵不成鋼:“白先生之所以要讓你升任判官,主要還是想要將你握在自己的手中,你該不會以為他想完全掌控你是因為喜歡你吧?”

    秦菜當然知道不是:“但是我升任判官,對他也沒壞處不是嗎?我現在絕對能夠打得過其他幾個對手了!”

    沙鷹連吃飯的胃口都沒了:“等著看吧。”

    月莧的恢複速度很快,秦菜很快就想明白了為什麽。白芨讓她頻繁進出月莧的身體,就是為了讓她的魂魄滋養月莧的殘魄。

    而一旦殘魄有了意識,他要補齊對方的魂魄就很容易。秦菜的修煉心法是白河親傳的,而且在習得通陽子的移魂補魂之術後,她魂魄的韌性絕佳,靈氣也重。

    是滋補殘魂的佳品。再加上白芨的失控成為月莧蘇醒的導火索,她醒來也不奇怪。

    也就是說,這段時間,秦菜算是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做了月莧的營養液。隻好在這事對她的危害不大,頂多就是這段時間的心法白修煉了吧。

    秦菜知道真相也沒多少憤慨——習慣了,難道還指望白芨用月莧的身體來滋養她嗎?

    如果真要比起來,她和月莧,就是一個是草,一個是寶。

    她計較不得的。

    秦菜隻是不相信白芨會因為月莧的蘇醒而拒絕讓她升入判官之列。雖然於私白芨確實因為兩個人的關係而傳授了她不少知識,但是於公,她不論身手還是玄術,確實也比其他人優秀。

    她想不出白芨拒絕她的理由。

    但事實證明,沙鷹對白芨的了解,真的比秦菜深刻得多。

    三天後的判官測試,秦菜根本沒有接到上麵的測試通知。而她是在測試結束之後,黎明淵被調走,才知道真相。

    秦菜是個要強的性子,她不服氣。所以她去找了白芨。

    “我想知道為什麽我沒有接到測試通知?”她正在生氣,語氣肯定也不好。

    那個時候白芨正在照顧月莧,對於秦菜的質疑,他隻是淡淡地回應:“因為我改變主意了。”

    秦菜氣得眼淚都差點流出來:“就是因為她?!”

    白芨沒有回答——這需要回答嗎?

    秦菜也沒打算他會回答:“師叔,我隻是想求一個公正公平,不是對她,而是對得起我這些天的努力。”

    也許判官的身份對她來說也不是那麽重要,但最後竹籃打水,難免會懊惱。

    白芨頭也沒抬:“我就是公正,我就是公平。”

    秦菜被噎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是的,遊戲規則掌握在他手中,她又能如何?

    白芨卻似乎已經替她選了另外一條路:“回秩序去吧,或許對於他們來說,公正和公平,不會那麽可笑。”

    秦菜目光微凝:“秩序……”

    我又怎麽還回得去?

    白芨卻點了頭:“去找你師父吧,不管怎麽說,他走的總算是一條正道。”秦菜盯著他,他揮了揮手,“也算是……這些天月莧對你的報答吧。”

    第二天,秦菜接到上麵的通知,通陽子和其助理藍愁被解除了三線線長的職務。

    她知道,自己自由了。

    自由的感覺苦甜摻半。她入秩序不能自己作主,被趕出秩序不是自己作主的。入人間不是自己作主,被趕出人間也不是自己作主。

    麵對可能嶄新的生活,她心頭忐忑——秩序,秩序。

    那天晚上,秦菜猶豫了很久,終於用公話打給了白河。

    電話那頭,熟悉的聲音傳來,秦菜幾乎落淚。沉默了許久,白河似乎就知道了她是誰:“混不下去了就回來吧。”

    秦菜眼眶溫熱:“師父……”

    晚上,秦菜正在天廬灣收拾衣服,談笑和沙鷹在一邊靜靜地看。白芨沒下來。桑骨泥人也在看,很久之後它才嘀咕了一句:“說了幫我把鏡子叫醒,也不幫忙就走了。”

    秦菜拍拍它的肩:“這裏你愛住多久就住多久。”她轉頭看談笑,談笑可不能被解職,他還得支持三線。

    秦菜也拍了拍他的肩:“以後這裏就交給你了。”

    談笑默默地幫她把銀行卡放在包裏,忘帶的東西都給她收好:“以後我不在身邊,別丟三落四了。”

    秦菜擁抱他,突然覺得很舍不得他。談笑隻是拍拍她的肩:“走了也好,早就不耐煩你了。”

    說罷,他轉身上樓,回了自己房間。

    沙鷹這兩天心情不好,白芨很看重黎明淵,且黎明淵真要論起本事,不比他差。隻怕這次黎明淵的上位,他對白芨也不是那麽重要了。

    白芨這個人極其現實,想從他那裏學點東西,必須還得對他有用才行。

    饒是如此,沙鷹還是一直將秦菜送出天廬灣。

    站在小區門口,他突然擁抱秦菜:“自己看著點方向,往最亮的那條路走。”

    秦菜用力點頭,當初被趕出秩序的時候,她舍不得師父和呂涼薄。如今被趕回秩序的時候,她舍不得談笑和沙鷹。

    沙鷹輕輕放開她,又用力地撫摸了一下她的頭發:“保重。”

    話落,他大步往回走,再不回頭。

    於是秦菜也不回頭了,這一直是她所希翼的,不是嗎?

    她打了車,直接去白河在電話中留下的地址。

    那是一棟很陳舊的居民樓,比起天廬灣的別墅區,用陳舊形容它真的是太謙虛客氣了。秦菜踩著樓梯上樓,突然想起上一次在邱海大廈。那也是這樣一棟舊樓,她心裏突然有點慌。當下立刻念了個靜心訣。

    這次果然很平靜,屋子裏在等她的是白河。

    闊別三年,白河依然穿著古舊的藍色長衫,袖口和領口露出柔和幹淨的雪白。秦菜控製不住自己,立刻就衝上去抱住了他。

    白河隻是覺得她身上陰氣很重,且隱隱還有一團邪氣。他輕輕地拍拍秦菜的肩:“不管以前做過什麽,以後跟著師父好好學藝。”

    秦菜連連點頭,白河拍拍她的背:“先在這裏住下吧。”

    屋子裏采光不好,比起秦菜之前的房間,簡直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人是很奇怪的物種,總是會不自覺地拿各種東西作對比。比如以前比現在,比如前夫比現任的丈夫。

    秦菜努力剔掉這種想法,很快就鋪好床鋪。

    她躺在床上,這房間甚至沒刷漆,牆麵還是水泥。秦菜其實很能理解——租金肯定便宜吧?

    床太硬,秦菜第一次發現自己也變得嬌氣了。她的身體怎麽也不習慣,翻來覆去睡不著。兩個小時之後,白河突然敲門。秦菜出聲:“門沒鎖師父。”

    白河推開門,在她床邊坐下來:“你走之後,呂涼薄一直在找你。”

    秦菜渾身一僵,白河摸摸她的頭:“要通知他嗎?”

    秦菜真的不想在這個時候見到呂涼薄,她還不知道未來的路要怎麽走。而且和談笑、白芨的事,就算隻是魂魄,她的心理上壓力也不小。

    見她沉默,白河也沒有多說:“先睡吧。”

    第二天,秦菜在將要拉開窗簾的時候突然想起一件事——她……是僵屍了。

    重回白河身邊的喜悅衝昏了她的頭腦,她突然明白了白芨的真正意圖。白芨始終還是惦記著白河的異眼,他把秦菜趕回白河身邊,也隻是把皮球踢給白河而已。

    秦菜久不出房間,白河不解:“怎麽了?”

    他開門進來,秦菜躲在陰影裏:“師、師父,我今天不想出門。”

    白河訓了一句:“你總不能一直躲著不見人,走吧。”

    秦菜一把躲進被子裏:“我不!”

    白河覺得奇怪,再度一伸手,他突然全身劇震——秦菜的手腕,完全沒有體溫,也沒有脈博。

    秦菜知道他發現了,她隻有先說出自己的想法:“師叔說您有異眼,可以滋養我的身體,讓我複活。但是師父,求您不要有這種想法。如果您打算這麽做,我隻有再回人間去。”

    怕白河還顧慮,她小孩子一般負氣道:“而且我以後再也不做好人了!我要像……像師叔一樣,有錢就辦事,才不管會不會有愧於人!”

    白河摸摸她的頭發,突然歎了口氣。

第一百零三章:5月14日2B章

    當天中午,呂裂石過來了一趟。

    秦菜想應該是白河跟她商量讓自己重回秩序的事兒。

    三年不見,呂裂石的修為似乎進展很大,整個人看上去年輕了不止十歲。秦菜站起身跟他打招呼:“呂叔。”

    呂裂石也在打量秦菜,最後他皺緊了眉頭:“怎麽搞成這樣。”

    秦菜站在白河身邊,如果是以前,她肯定覺得呂裂石是在關心她。但現在她的想法早已不同——呂裂石沒道理白白對她好。

    果然呂裂石下一句話就說出了難處:“老白啊,秩序裏麵現在先知和燕重歡沆瀣一氣,我們倆處境本來就十分艱難了……”他看了一眼秦菜,還是希望她明白自己的意思,“現在她又變成了這樣,你說要真的帶回去,秩序裏麵就有兩個先知。先知能容得下她嗎?”

    白河也清楚,所以他才猶豫。秦菜反倒是不太在意:“師父,其實我來就是想知道你還好。回不回秩序,倒是不急。”

    白河搖頭,許久之後還是說話:“她是我的親傳弟子,即使秩序不能容她,也必須要取消對她的一係列通輯。”

    呂裂石苦笑:“老白,她畢竟是在人間呆過那麽幾年……唉,你……”他似乎也知道說不通白河,最後隻是道,“等我消息吧,明天回話。”

    白河不作表示,現在他和呂裂石可謂是唇齒相依。他要利用呂裂石在秩序的人脈、聲望,呂裂石要倚重他的修為實力。

    隻要兩個人合作無間,燕重歡即使和先知抱成團,也不敢輕舉妄動。

    現在的秩序,比及三年前,依然是內鬥不斷。

    呂裂石走後,秦菜有些垂頭喪氣——怎麽現在自己就成了個麻煩精呢。

    白河倒是不覺得,他在房間裏布沙發上坐下來:“來,告訴師父這幾年都學到了什麽。”

    說真的,秦菜不敢說。

    她隻有把油符的口訣背了幾個,白河不置可否:“這些法門,以後還是少用。”他把上次給秦菜的口訣咒法大全重又遞給她,“這次可不許再偷懶了。”

    秦菜高興壞了——在白芨身邊想學東西哪有這麽容易。她接過書藉:“謝謝師父。”

    白河要考慮的又不一樣——徒弟回來了,還隻能夜間活動,隻能自己這把老骨頭再去掙兩個人的口糧了。

    他去忙了,秦菜獨自呆在房間裏。窗簾拉得牢牢的,她突然有點無所適從了。

    終於回到了久違的生活,以前的那些,真的不應該多想了吧?

    她坐在床上開始做功夫,很快就入了定。

    一直到晚上,秦菜把白河的晚飯做好,呂裂石也來了。他和白河倒還算是開門見山:“要讓她重回秩序,倒也不是沒有辦法。”他望定秦菜,眼裏暗藏精光,“小秦,你在人間畢竟呆了三年,不可能對內部一無所知。隻要能提供有用的資料,我想即使是燕重歡和先知,也會無話可說的。”

    這話一出,秦菜卻第一個變了臉:“不可能!”

    她一語回絕,連白河都覺得意外:“秦菜?”

    秦菜這才明白,自己是真的回到秩序了。於是這幾年在人間的立場、價值觀念,通通都要顛倒。

    她現在能夠做一個從裏到外的好人了——如果她肯提供一些對秩序有利的資料的話。

    她能夠提供的東西其實很多,畢竟她至少還擔任過一段時間的線長。

    但是當這句話從呂裂石口中堂而皇之地說出來的時候,秦菜突然有一種感覺——她一直呆在人間,從未改變。

    她望定呂裂石,再次重複自己的立場:“不可能。”

    呂裂石明顯不悅了:“秦菜,別以為你現在還是以前的先知身份。要想重回秩序如果不拿出一點誠意,就算我們再如何為你說話,別人也總會有看法。”

    秦菜寸步不讓:“呂叔,事實上我從沒想過要回到秩序。於我而言,在任何地方都沒有區別。”

    呂裂石微怔,突然重新打量秦菜——時隔三年,這個丫頭……好像有些不一樣了呢。

    他不由緩和了語氣:“可你就忍心看著你師父這樣為難嗎?”

    秦菜看向白河:“師父,我真的……”

    話音未落,白河已經開口:“不必勉強。但是你如今畢竟已經身在秩序,人間的人……還是不要再有所接觸得好。”

    秦菜這才鬆了一口氣:“師父。”

    白河擺擺手,示意她什麽也別再說了。呂裂石語帶無奈:“你……唉,我看你怎麽擺平先知,怎麽堵住秩序高管們那二十幾張嘴。”

    重回三畫職業中學的時候,不羈閣依舊。

    秦菜自己都覺得不真實。她跟在白河身後,毫不意外地惹來了眾多人的目光。那時候天剛剛擦黑,秦菜為防萬一,穿了黑色的連帽長大衣。看上去不像白河的徒弟,倒像是遊走在夜裏的夜行族。

    三畫職中似乎並沒有什麽變化,白河帶著秦菜直上八樓。最右邊的辦公室裏,先知和燕重歡果然在等著。

    看著秦菜,杜芳目光喜怒難測:“轉眼之間,竟然就是三年不見了。”

    秦菜笑了一聲,目光坦蕩,毫不退縮地同她對視。不得不說,在人間的日子,她提升得最多的東西恐怕就是氣場了:“所幸三年不見,先知大人風采依舊。”

    杜芳冷哼了一聲,她身邊燕重歡已經開口了:“白先生,這幾年,我可是聽說你的愛徒混跡人間呢。”

    白河還沒說話,秦菜已經不冷不熱地開口了:“這幾年,我也聽說重歡使者和先知大人情深意濃呢……瞧我怎麽說話的,應該說是配合無間才對。”

    燕重歡臉色一黑,連帶杜芳都麵色微紅。秦菜再了解不過,就像當年她和呂涼薄一樣,再怎麽心馳神往,始終也隻能是私下裏。

    杜芳和燕重歡也有自己的考慮——這個秦菜也有先知的陰眼,如果殺不了,與其讓她一直流竄在無法控製的地方,不如收於掌中。

    她留在秩序,自己反而能隨時知道她的動向。

    “既然是白先生的愛徒,就先任秩序的巡查吧。”杜芳許久才說了這一句話,秦菜看向白河。白河略微點頭,秦菜便行了個禮:“謝謝先知看重。”

    秩序的巡查,是個雜活兒。主要負責秩序稽查部門的監督、援助。

    秦菜把上班時間調到了晚上,一個巡查小隊一般是五個人。秦菜所在的隊非常微妙,居然都是燕重歡的人。

    隊長姓熊,叫熊天林。

    第一次出任務,秦菜跟著熊天林等四個人巡視三畫市。她覺得這世道真特麽的,轉眼間就鳥槍換炮了。前天她還是老鼠,今天已經是貓。

    一個隊裏四個人都是燕重歡的人,秦菜這樣的小隊員,受排斥是可以想象的。

    熊天林長得像他的姓氏,虎背熊腰。他哪把秦菜這樣的菜鳥放在眼裏,剛一開工就支使秦菜買咖啡。

    秦菜接過錢去了,剛回來,第二名組員易偉又要喝奶茶。

    秦菜還是沒說話,也去了。

    第三次是組員王驕,要了一盒煙。

    秦菜沒說話,一一照做。

    夜班一直到淩晨五點下班。熊天林等人完全就把秦菜當成了個跑腿的小妹。

    秦菜一下班就準備走,熊天林叫住她:“把車停到車庫啊。”

    秦菜終於站住:“我不會開車。”

    熊天林率先大笑:“白河連這個都沒教你?這年頭的菜鳥,有什麽是你們會的嗎?”

    秦菜右手緊握成拳,半天又緩緩鬆開,輕聲道:“我先走了,隊長。”

    她轉身走了,熊天林還嘟囔:“這年頭的菜鳥,本事一點沒有,架子比誰都臭。”

    秦菜沒說話。

    回到房間,白河也在作功夫。聽見秦菜進門他才睜開眼睛:“今天如何?”

    秦菜的表情忽然就帶了笑意:“很好哇,隊員們都挺不錯的。”

    白河歎了口氣,輕輕拍拍她的肩:“逆境本就是一種修行,要平息其他情緒,守住本心。”

    秦菜神色輕鬆:“我知道了師父,我先去洗澡。”

    白河點頭,當秦菜進到浴室的時候,他才突然發現三年前的半大孩子,居然也已經長成大姑娘了。

    秦菜在蒸騰的水汽中看鏡子裏自己的臉。那張臉依然可以看見隱約的稚氣,完全感覺不到自己已經死去。

    她雖然已經不需要呼吸,但是作人的時候已經養成了習慣,時不時還是要吸氣吐氣。這時候她就深深歎氣。

    昏暗的燈光中,不能掩飾的,她竟然很想談笑和沙鷹。

    有時候人最可怕的,是到了一個境界之後下不來。

    在人間,她雖然時不時需要看白芨的臉色,但是從組長到線長,三線哪一個人見到她不點頭哈腰?有了談笑之後,身上穿的、眼裏見的,哪樣不是價值千金、富麗堂皇?

    她用了三年時間爬到線長助理的位置,最後取代了通陽子。而現在重回秩序,居然在熊天林這種草包手上受這種鳥氣。

    秦菜一伸手,在鏡子上麵劃下一道深痕。想想白河,她終於又收了眼中的戾氣。秦菜,你要做一個好人,要做一個好人。

    一個好人需要的是什麽?任他人欺我、辱我,我心自巍峨。

    她閉上眼睛,重又睜開——忘記人間那些事吧,好好地呆在秩序。哪怕是因為師父所做的努力。

    第二天,繼續上班。熊天林把所有的雜物都交給秦菜拎著——各個隊員的工具箱。秦菜提著兩個,抱著三個,一直下樓走到停車場。

    秦菜努力用一個菜鳥的心態去適應,讓買茶就買茶,讓拎箱子就拎箱子。隻差沒給幾位大爺提鞋了。

    可就這樣熊天林還不滿意,三天兩頭地奚落她。

    秦菜一直沒有搭理他,直到那一天晚上,這個小隊路過三畫市香湖公園。

第一百零四章:5月15日A章

    那是晚上十點半,這個小隊一直沒遇上什麽事,隊員都懶洋洋地看廣場上的長腿美女。

    秦菜前個白天翻《油符大全》,沒睡好。畢竟空閑了太多天,連她也沒想到會出什麽事情。

    熊天林指使秦菜出去買了奶茶+慕斯,這會兒也隻是在車上吃東西。

    秦菜坐在一輛黑色mpv最後一排,隱約中看見幾個秩序的稽查在追什麽人。她條件反射就衝出車外,差點跑了。幾個男人都被她突然而來的動作嚇了一跳,熊天林更是怒喝:“你幹什麽?!”

    秦菜這才回過神來:“我……我去幫忙!”

    熊天林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冷笑:“你去是幫誰的忙還不一定呢。”

    秦菜沒說話,她確實也沒想幫秩序稽查的忙。

    熊天林看了一下公園裏的情況,巡查聽著比稽查威風,但其實就跟巡邏警察似的,同稽查同一個級別。

    這時候出了事,他們肯定是要出手的。熊天林根本就沒有把秦菜算在列,隻是指揮:“王驕、易偉,幫他們追左前方那個,唐布跟我截往後門跑的那個!!”

    秦菜不免又問了句:“熊隊,我呢?”

    熊天林冷笑:“你守著車。”

    秦菜無話,待四個隊員都離開了,她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往公園後門跑。唐布他們比她先出發,但後門離這裏有大約四千米。熊天林和唐布起碼要十分鍾才能跑過去。

    秦菜過去隻用了三十六秒。

    熊天林隻是隱約看到一道影子。

    秦菜過去之後一把拎起了那個逃跑的女孩,她的力氣也變得奇大無比。拎著個人跟提著個布娃娃一樣,她用了三十六秒穿過樹蔭跑回正門。

    當時是冬天,女孩穿了黑色超短裙,外麵裹著一件棉衣。秦菜把她棉衣脫了扔草叢裏:“馬上打車走!”

    女孩驚魂未定:“你……是我們的守望者嗎?”

    秦菜哪有空跟她說話,緩步返回車門口。

    剛剛王驕他們追的是這個小組的守望者,秦菜一眼就可以看出來。守望者是一個組的技術員,通常情況下他們都追不到。退一萬步說,即使追到了,他本就是吃這碗飯的,生死各安天命。

    但是這些女孩,大多數都是因著各式各樣的緣由停留在這裏的。她們通常沒有什麽身手,比守望者更容易被擒獲。

    人間的稽查也更願意追捕她們。而她們什麽都不知道,即使被抓住了,組織不會有什麽損失,也不會做出其他營救。

    等待她們的隻有秩序的審判。

    秩序以為自己在審判罪惡,可事實上,她們隻是長於罪惡之上的浮草。除了證明秩序的業績以外,沒有任何用處。

    既然如此,為什麽不能放她們一條生路?

    熊天林和唐布很快就回來了。

    他們自然是一無所獲。熊天林罵罵咧咧:“小婊-子,算她跑得快。”

    唐布冷靜一些:“這麽短的時間內能逃脫,難道是守望者嗎?”

    秦菜不說話,坐在車裏乖乖地看著車。

    熊天林明顯心情不好:“看什麽看?!你不是白河的高徒嗎?白河教了你些什麽?傻鳥!”

    秦菜不為所動,他正逞著威風,冷不丁那邊過來一個人。

    是稽查部的一個稽查長,叫路自明,比熊天林的級別要高一點。熊天林趕緊上前:“路長,您好您好。”

    路自明臉色很差,今晚的行動他們已經布控很久了,想不到隻逮到三個明顯什麽都不知道的女孩。

    “你一隊五個人,在這裏有什麽用?”他毫不客氣地訓斥熊天林,“身為巡查,你看見人往哪個方向跑了嗎?”

    方才還趾高氣揚的熊天林頓時唯唯喏喏:“路長,這不帶著新人嘛,有點礙手礙腳……”

    他小聲說,秦菜卻氣得七竅生煙——尼瑪你沒抓住人關老子屁事?!

    路自明看了一眼秦菜,他和熊天林是同一個陣營的人,自然隻是罵幾句:“先把這幾個人帶回去,我領著人再搜一搜!”

    熊天林哪敢有二話,恨不得搖尾巴。等到路自明走遠了,他終於呸地一聲,衝著路自明的背影狠狠地吐了口唾沫。

    三個女孩被押上車,唐布和王驕一左一右,將她們夾在中間以防逃跑。秦菜隻有坐到前排了。副駕駛座上坐著熊天林。

    車行到中途,一個女孩突然低叫了一聲。秦菜回過頭去,雖然車內燈光非常昏暗,但是她僵屍的視力卻毫不受其影響。

    她清楚地看到王驕的手伸進了女孩的胸衣裏。

    “王驕!”入隊以來,秦菜第一次直呼隊友的名字,“你在幹什麽?!”

    王驕哪會把這個菜鳥放在眼裏:“閉嘴,少他媽管閑事!”

    她這一說話,熊天林和易偉都回頭看了一眼。但隨後,他們就像沒事人一樣轉過頭,熊天林還在說話:“你小子,我們都在作苦力,你他媽一個人享受。”

    王驕訕笑:“熊隊,要不我來開車?”

    秦菜不知道怎麽形容自己的感受,上次吳皙的事,她還可以說是個偶然。但是現在看來,這事根本就不是偶爾。在秩序的最底層,□從人間擄獲的女人,幾乎是無言的風氣。

    王驕毫不收斂地把伸重新伸進女孩的衣服裏。

    那個女孩跟白芷她們差不多大,留著清湯掛麵的長發。這時候她雙眼噙著眼淚,卻也隻是敢怒不敢言。

    秦菜抬手抽了易偉的天魂,這對她而言簡直就是輕而易舉。然後她的主魂很快就控製了易偉。

    車裏其餘幾個人全無半點察覺。秦菜摸到工具箱裏的扳手,開口的時候也是易偉的聲音:“熊隊,把車靠邊停一下。”

    熊天林不解:“什麽屁事?”

    易偉嘿嘿地笑:“我去和唐布換個位置。”

    唐布是個木訥的人,這時候他雖然也坐在女孩身邊,但他雙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膝蓋上。熊天林罵了一聲,卻真將車停下來。

    車剛停下,秦菜就操控著易偉坐到後排,唐布倒也沒說什麽,很幹脆地跟他換了座。

    然而易偉剛剛坐下,車還沒開,就聽見後排王驕一聲慘叫!

    熊天林明顯吃了一驚,他擰亮應急燈,隻見後排王驕滿頭滿臉的血。而易偉正高舉著扳手,一下一下狠狠地砸著他的頭。

    不一會兒,王驕就倒在地上,再沒有聲息。

    熊天林乍見這樣的情景,一時之間嚇得魂不附體。這時候才反應過來,一把上前搶過易偉的扳手:“易偉,你瘋了?!”

    秦菜依然操控著易偉的身體,然後她說了這樣一段話:“我可以容忍髒汙的水渠裏漂滿臭蟲,但不能容忍純淨水裏有一絲汙垢。既然你們選擇在純淨水裏生活,為什麽還要作一隻汙染水源的臭蟲?”

    熊天林哪聽得懂易偉說什麽,他隻是去搶扳手。秦菜操控著易偉打開旁邊美人的蛇形繩,美人哪裏還反應不過來?頓時就往車外跑!

    熊天林一時顧此失彼,當即大喊:“唐布,愣著幹什麽,還不快去追!”

    旁邊唐布也反應過來:“熊隊,他好像撞邪了。”

    熊天林正和易偉糾結,這時候他也急了:“快追,不能讓人跑了!”

    唐布果斷去追,秦菜站在熊天林身邊。熊天林氣急敗壞:“還不過來幫忙!!”

    秦菜淺淺一笑,突然覺得人命如螻蟻般脆弱。她緩緩靠近熊天林,語聲輕柔:“熊隊,我隻是個菜鳥,能幫什麽忙呢?”

    熊天林被易傳雙臂牢牢抱住,這時候臉都憋紅了:“廢什麽話?!快幫忙!”

    秦菜淺笑嫣然,她隻是操控易偉把熊天林抱得越來越緊。那已經完全不是人類的力量,易偉身上咯吧幾聲響,熊天林知道易偉的骨頭斷了。

    但他絲毫沒有放鬆,熊天林呼吸漸漸困難。

    感受著他的生氣漸漸流逝,秦菜心中突然有一種恐懼。師父,我做不到一個好人的大度,怎麽辦?

    麵對不公正的待遇,我會憤怒。麵對不平,我會恨不得殺盡不平。

    師父,我怎麽會這樣?!我做不到你的心如止水,怎麽辦

    她突然撤回主魂,這時候她保護殘魂的能力也早爐火純青。正常的殘魂在她手中,不會被陽氣所衝散。她迅速將易偉的天魂放了回去。

    整個過程,也不過眨眼而已。

    易偉一醒過來就覺得全身痛如蟻噬。他一動不能動,熊天林狠狠地踹了他幾腳:“混帳東西!”

    再看一眼秦菜,他更來氣,一巴掌扇在她臉上:“養你有什麽用?如果不是你那個師父,你算個什麽東西配和我們共事?廢物!!”

    秦菜摸了摸臉,沒說話。

    又過了一會兒,唐布也回來了。三個女孩往三個方向跑,為了逃命,速度又快,他沒追上。

    熊天林暴怒,又罵了一陣,終究隻能算了。

    回到總部,他寫了報告。

    裏麵把一切失誤全部推給下屬,尤其是秦菜。

    整個小隊成員都受了處罰,秦菜更是被扣發一個月工資,記過一次。

    秦菜生平第一次想用兩個字來形容這個人——卑鄙。

    不過想想這事確實跟她也脫不了幹係,她倒也沒太耿耿於懷。

    她隻是想笑,熊天林,這樣一個蠢笨如豬的東西,憑什麽配作她的上司?!憑什麽帶一支隊伍?憑什麽維護秩序所謂的正義?

第一百零五章:5月16日A章

    因為前一天熊天林這一隊巡查的失誤,路子明罰這一隊節假休息日取消,連續一個月夜夜執勤。

    秦菜現在的體質變得很特殊,也許是因為成了僵屍、陰氣很重的緣故,她開始發現自己用油符的效果更好。

    她每個白天都在鑽研白芨給的那本油符大全,畫廢了的圖紙可以把她給填埋了。她也不敢讓白河看見,隻恐他擔心。

    一直沒有遇到合適的對手,秦菜也不知道自己進步如何。她隻是覺得自己跟初入秩序的時候相比,真的變了好多。那時候居然整天忙著和呂涼薄談情說愛,在秩序大半年沒有學到半點有用的東西。

    而現在,她每一天都過得像末日。拚命地學習技能,隻等著太陽不再升起的那一刻可以用以保命。

    不過她如今是隻僵屍了,太陽不落下那才叫末日吧?!

    ==

    晚上的工作很枯燥,秩序和人間就是活生生的《貓和老鼠》。

    但是這樣的日子不可能永遠持續,否則秩序的工資可真是白給了。

    這天晚上,淩晨四點。

    這是一天裏陰氣最重的時刻,再過不一會兒天就要亮了。

    熊天林接到電話,急匆匆地帶著全體隊員趕往江明酒店。秦菜想起上次約炮的那位,暗歎這特麽的真是世事無常。上次給自己撐腰的還是白芨,短短幾天之後自己的靠山變白河了。

    ==

    幾個人到了酒店外麵兩百米處,路自明已經揮手示意他們過去。

    熊天林沒開秩序的車——那車牌號,稍有點眼色的家夥都背熟了。路自明這個隊有十個稽查,而且都是稽查部的骨幹分子。

    他們連熊天林都不放在眼裏,更不用提秦菜、易偉之流了。

    路自明當即分配任務:“熊天林,你跟安語一起守前門,易偉,你和陳藍一起守右邊……”

    這是一強一弱的搭配,秦菜被分著和一個叫劉龐的人合作。他們的任務最簡單——守一個小門。

    小門是酒店平時進貨的一個入口,所有的肉食、菜蔬都從這裏送進去。按理對方絕不可能從這裏出去。

    最近一直平靜無波,秦菜學習油符又太用功,沒顧得上用陰眼,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

    守了半個小時,秦菜有些焦急了——再過不一會兒,天就要亮了。

    劉龐還是一絲不苟地監視著小門,秦菜和他搭話:“劉大哥,我們這是監視誰呀?”

    老天保佑,千萬不要是人間的人。

    劉龐頭也沒回,他倒不是看不起秦菜,隻是做事很認真:“是個販-毒集團,警方懷疑他們有高人坐陣,請我們幫忙。”

    秦菜心下稍安,人間雖然邪惡,但是毒這一塊還是不碰的。

    沒過多久,小門突然開了。劉龐麵色一肅,連帶秦菜都是一怔。是正常的進貨,這個時間也正是酒店進食材的時間。

    秦菜和劉龐看了好一陣都沒覺得有什麽問題。就在這時候,幾個工作裝卸完菜蔬之後就著運送菜蔬的車輛準備離開。

    秦菜麵色一變:“不對!他們有問題!”

    劉龐莫名其妙:“有什麽問題?”

    秦菜已經拔腿追了出去:“他們身上陰氣太重!快通知路自明!”

    她箭一樣衝了出去,劉龐心裏還嘀咕——路自明可是路部長哎,他的名字你哪能直呼?

    但這時候他也通知了路自明。

    路自明接到消息,雖然狐疑,卻也不敢耽擱,立刻就帶著其他三個組的六個成員去追人,由熊天林領著兩個組四個人去搜那批菜蔬。

    秦菜很快就追上了那輛菜蔬運送車。那是輛大貨車,裏麵有冷凍保鮮室的那種。她一個輕躍,毫不費力就上了車頂。

    在她身後,劉龐驚得目瞪口呆。

    秦菜脫了外套,三下五除二爬到駕駛座頂,一拳砸開玻璃。司機反應也快,立馬往右一閃,避開她那記直拳。

    四目相對,秦菜就覺得這個人的目光很冷。秦菜太熟悉這種眼神,這是附在別人的身體內,陰氣和陽氣不能很好中和,而從眼睛裏滲出來的寒冷。

    男人一手控著方向盤,另一手迅速抓了扳手,用力砸秦菜的手。秦菜絲毫不覺得痛,那扳手打在她手上如同搔癢。

    男人一怔,秦菜這回卻不打他了——身體不是他的,打他沒用。她迅速一指按在男人眉心——是白芨曾經教她快速提升體內陽氣的咒語。

    男人這具身體不是自己的,而那個咒語提升陽氣速度非常快,隻能用在活人的身體上,而且必須是原裝的身體和魂魄,才能更好地吸收轉化。

    男人這時候魂魄如被火烤,他慘叫一聲,再也控不住方向盤。

    大貨車撞進了路中間的綠化帶裏,把中間的路燈杆都撞斷了。身後路自明和熊天林等人也追了過來。秦菜略一猶豫,沒有進一步出手。

    男人顯然也不明白秦菜為什麽突然停下,但一個短暫的交手他已經嚐到厲害,這時候隻想跑。

    路自明還是有幾下子,男人一下車,他的銀色路虎一下子就撞了上去。

    男人被他撞出五米多遠,路自明下了車,卻不防那個已經被撞得血肉模糊的男人又爬了起來。他若無其事地又向前跑。

    說真的,秦菜真的一點都不驚訝——她在恒實磚廠,被桑骨泥人困在根係之下的時候,附在一個爛得隻剩骨頭的屍體身上還能跑呢。

    路自明這時候也是恍然大悟:“他借屍還魂,快追!!”

    秦菜知道那不是借屍還魂,隻是控屍。她也打算跟著諸人的速度追,畢竟人好不容易逮住了,再跑掉未免可惜。

    可熊天林當即瞪了她一眼:“在這裏看著貨車。”

    秦菜隻得留下來查看貨車。

    貨車的車箱門被打開,秦菜就是一驚——裏麵冰著有六具屍體!!她恍然大悟——當時搬菜的時候,有工人進到車箱裏。因為人比較多,自己和劉龐也沒注意進去多少出來多少。

    她摸了摸這些屍體的肚子,裏麵可能確實帶著東西。

    她正不知道怎麽辦,突然一具屍體睜開眼睛。秦菜往後退了一步,這具屍體卻十分客氣:“藍助理,既然您插手,這批貨就留給您作為見麵禮了。畢竟都是混口飯吃,我們也沒必要刀兵相見,對吧?”

    秦菜覺得吃驚——這個家夥的控屍術比她高明,她隻能控製在自己附近的身體。這個家夥,也沒看見他在哪裏,居然能控製這裏的屍首。

    但她立場堅決:“我不會接受你的條件,你知道這些東西害了多少人嗎?你作惡多端,本來就罪該萬死!”

    對方卻笑了一下:“藍助理,我與您和談,隻是看在白芨先生的麵子。攤開了說,大家做哪行彼此都心知肚明,我如果罪該萬死,白芨先生呢?藍助理您呢?”

    秦菜微怔,他卻又笑了:“藍助理倚著白芨先生這棵大樹,想必是前途無量。但如果單是現在,我一張符就可以讓你化為飛灰。所以藍助理,見好就收吧。”

    說完這句話,那具屍首垂下頭,再沒有反應。

    那一夜繳獲的東西價值震驚三畫市,但是秦菜心裏卻十分沉重。

    她甚至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繳獲了這些東西又怎麽樣呢?

    而秦菜卻不敢糾纏——天快亮了。

    她讓劉龐守著貨車,借口上廁所,在天亮之前偷偷溜走了。

    第二天,熊天林自然又狠狠地訓了她一頓,把她下個月的工資也扣了。雖然不缺那兩個月五千塊錢的工資,但秦菜還是很鬱悶——她才上了半個月不到的班呢,就被扣了兩個月工資。

    她不會是秩序有史以來第一個工資是負數的稽查吧?==

    第二天上班,秦菜知道那個開大貨車的男人總算是被路自明給逮住了。這樣順藤摸瓜,要查出幕後人物就容易了。秦菜心下微鬆,在給熊天林和易偉他們買咖啡奶茶的時候心情都不錯。

    買完奶茶,剛剛要走出店門的時候,一個人突然擋住了秦菜的去路。

    秦菜抬起頭,見他穿著立領大衣,戴著帽子,看不清臉。

    他倒是直抒來意:“藍助理,東西我都拱手了,人還勞煩您替我放出來吧。”

    秦菜突然知道了他是誰,她迅速上前一把抓住對方,卻發現隻是個普通人的身體,還帶著體溫。

    他不僅控死屍,還控活人。

    秦菜輕輕放了手——如果不趕緊將這個人的魂魄裝進身體,等到天一亮,陽氣一衝他就死了。

    她也不想和對方多說:“不可能。”

    “別忙著拒絕嘛,藍助理,或者說……通陽子先生?”秦菜渾身一僵,對方嘿嘿地笑,“通爺,我說過,我們才是同一條線上的人。如果我將您的身份公之於眾,秩序又怎麽可能有您的容身之處呢?”

    秦菜抿著唇,想了一陣:“你怎麽知道我的身份?”

    對方避開話題:“通爺,咱就說好了,您把人放了,我隻當沒有這回事。東西都算是白送給您了。”

    秦菜一再沉默,最後終於道:“明天晚上兩點鍾,江明酒店,上次你約我的房間,為你的人重新準備身體。”

    對方似乎很高興:“那就有勞通爺了。”

    秦菜沒再說話,她麵前的人突然一怔,似乎不明白自己為什麽站在這裏。愣了半天,終於到服務台重新點茶點了。

    秦菜歎了口氣——這個人為什麽會知道自己的身份?他在暗自己在明,他就像個定時炸彈。自己當然要見上一麵再說。

    隻是人犯現在是由路自明在拘留,自己根本沒機會接觸。

    對路自明說為了放長線釣大魚,路自明肯定不會相信——秦菜也不可能告訴他實情。

    看來,也隻先把人弄出來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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