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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色國度126-132

(2014-02-07 14:31:55) 下一個
第一百二十六章:6月06日2B章
 
  燕小飛是真的被驚出了一身冷汗,他的身手那自然也是無可挑剔的,當下就按亮了床頭燈。
 
  燈光一閃,黑暗中那個人的麵孔自然也藏不住——秦菜。
 
  這時候他最不想見到的人。
 
  秦菜對自己的不請自來完全沒有半點自覺,她坐在玻璃圓桌旁邊的小沙發上,一臉悠然。
 
  燕小飛急怒攻心:“你還敢回來?!”
 
  秦菜是吃定他了,這時候半點不慌:“我怎麽不敢回來?我是秩序的稽查,而且我師父還是白河。”
 
  燕小飛急得手足無措:“你到我這兒幹什麽?”他覺得這句話顯得很沒氣勢,立刻又接了一句,“你別想威脅我,你那東西我……我根本就不怕!”
 
  秦菜隻是笑,這家夥到底是沒有經驗。你這麽一吼,對手是頭豬也看出你的慌張了。
 
  她倒是怕燕小飛手裏的槍走火,隨即把雙腳擱在玻璃桌上,來這裏也是沒辦法的事——秩序的稽查到處在追捕她。當然這些不是重點,她真要跑,秩序那群貨連她毛都摸不到一根。最重要的是,天色快亮了。
 
  秦菜端坐不動,燕小飛如臨大敵:“說話!”
 
  秦菜就真的說話了:“跑了一晚,累死了,我也睡會兒。天亮記得幫我買幾包血。”
 
  她從沙井村跑回三畫市的時候,當然自帶幹糧了。談笑給她準備的血絕對有餘,她就事先帶了幾包。不過明天要去秩序,還是吃飽了再去比較好。
 
  作個飽死鬼嘛。
 
  燕小飛不懂,是真不懂,手裏的槍一直舉著:“你再不走我馬上叫我師父!!”
 
  秦菜既然到這裏來了,肯定有準備啊,她拿出手機:“用我的手機嗎?讓我來想想,燕重歡的手機肯定支持彩信吧?”
 
  燕小飛氣得吐血:“你到底想怎麽樣?!”
 
  秦菜往他床上一躺:“現在隻想睡覺,睡醒了說不定會想咬人。記得幫我買血。還有,床我用了,你睡沙發。”
 
  話落,她真的往床上一躺,然後睡了。
 
  燕小飛簡直就是一臉血,現在整個秩序都在逮她,她跑到自己這來躲著!
 
  可真要給燕重歡打電話的話,那天晚上的事肯定會抖落出來。那時候……
 
  如果真的能一槍把她打死就好了……不不,她如果真的是人間的臥底,那麽那些照片和視頻會不會流到人間手上?他思考再三,最後怒喝了一聲:“睡醒了就自己走啊,我師父隨時會回來的!”
 
  秦菜這時候是真的睡著了。
 
  時間她計算得很好,這時候睡著剛好看一下第二天要發生的事——她當然更想知道自己這回進了秩序的門還有沒有活路。
 
  這邊她睡著了,燕小飛卻是怎麽也不可能睡著了。他用冷水洗了把臉,卻也不敢出門——萬一秦菜在他這裏的事被人看見,他渾身是嘴也解釋不清的。
 
  秦菜睡到早上八點多,還好窗簾拉得死,沒有透過光來。她居然什麽也沒夢見,很顯然這是天道在等她選擇了。如果她不去秩序,短時間內可能不會有事。但如果她去了秩序,又是另一種結果了。
 
  秦菜想發火都沒脾氣——這破陰眼……
 
  燕小飛怕燕重歡回來撞見,一刻也不敢出門。但這年頭,真是怕什麽來什麽。中午的時候,燕重歡回了一趟家。
 
  燕小心在樓上,聽見樓下有人開門的聲音就跳將起來。秦菜心裏也是一沉——就算她藏起來,看燕小飛這模樣肯定也躲不過燕重歡的眼睛。
 
  樓下燕重歡已經在說話了:“小飛?”
 
  燕小飛慌得已經不知道走路是用手還是用腳了,秦菜覺得秩序真是前途無光啊——瞧這家夥這模樣!
 
  她把燕小飛推進房間的浴室裏,自己也躲進去,二話不說關了門,然後開了花灑。
 
  熱水一噴,燕小飛還是冷靜下來。不一會兒,燕重歡已經上樓了。看見浴室的燈亮著,他不用問也知道燕小飛在做什麽了。
 
  他對燕小飛說話倒全然是長輩的姿態:“下午內部會有些變動,跟我去趟總部。”
 
  燕小飛這時候衣服都沒脫就被噴成了落湯雞,他隻有答應一聲。秦菜卻心思一轉,又想開了——現在還不知道燕重歡和杜芳打算怎麽對師父,不如先臥個底?!
 
  燕重歡,沒有異眼吧?!
 
  燕重歡說完話就下來了,他總不可能在外麵看燕小飛洗澡吧?
 
  秦菜在盯著燕小飛,燕小飛還不知道她打什麽壞主意,正要問,秦菜突然出手,一下子控製他的主魂。燕小飛這種人的主魂,不是一下子就可以震暈那麽簡單的。
 
  魂魄被人動手腳,而且是天魂,他立刻就察覺到不對勁,當下後退一步,一腳向秦菜踢過去。
 
  秦菜哪會把他這點身手放在眼裏,將下就將他壓在地上,兩個人拚法咒。但無奈的是,秦菜會的法咒比他多得多,白河的法咒消耗少,而油符是邪法,邪法的威力一般會比正法大。
 
  隻是邪法需要的材料往往是損陰德的,比如油符,真正的油符,不是用普通的菜油,而是用屍油。隻是白芨這種人已經到了這種程度,能逼他用屍油的對手目前還沒出現呢。
 
  所以他一般用菜油,更低等的就用水也行。
 
  所以符咒上燕小飛也很苦逼——技能沒人家多呀!!
 
  秦菜很快拎出了他的魂魄,還好,沒打算弄死他,隻是把他先裝在鎖魂壇裏。她還安撫:“別慌,等我打聽到燕重歡的計劃就放你出來。”
 
  話落,她自己出竅,把魂魄捏成燕小飛魂魄的形狀,鑽進了燕小飛的身體。
 
  她把自己的身體藏到衣櫃裏,隻是換衣服的時候還是鬧了個大紅臉——燕小飛這身材,其實還可以……
 
  她穿著燕小飛的身體下了樓,燕重歡還沒走,他的作息時間還算是固定,這會兒正在午休。
 
  他的房間在一樓,秦菜一下樓他就聽見了:“幫我倒杯水。”
 
  這有啥好說的,秦菜立馬給他倒了一杯水過去。
 
  送水的時候心裏多少還是有些緊張,秦菜努力不表現出來。燕重歡半靠在床前,顯得很凝重:“白河那個徒弟,你查得怎麽樣了?”
 
  秦菜心中一跳,知道他果然是沒有異眼。她略略放心,又暗罵——好小子,原來居然是你在查我!狗膽包天啊!
 
  “已經差不多了。”她含糊帶過,燕重歡揉了揉太陽穴:“盡快查到她去了哪裏,如果去了人間最好。但是如果她真是通陽子,必定精通奪舍之功。要查下落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
 
  秦菜頭垂得很低,倒是努力模仿燕小飛的模樣。
 
  “走吧。”燕重歡起身,還示意秦菜把他的外套帶上。秦菜一邊罵一邊也帶了,就這麽上了燕重歡的車。
 
  車一路行到不羈閣,兩個人直接進了先知的辦公室。
 
  杜芳這時候穿著黑色低胸的蕾絲上衣,下麵是條玫紅色的短裙,衣著倒是優雅。他們明顯視燕小飛為心腹,這會兒也不避他。燕重歡剛剛在沙發上坐下,她便走過去,直接坐在燕重歡腿上。
 
  兩個人那親密勁兒,簡直讓秦菜麵紅耳赤。杜芳察覺了秦菜的緊張,不由笑了一聲:“你這個徒弟還是這麽可愛。”
 
  秦菜吐槽都沒地兒吐了,現在她估計更需要一個盆兒……燕重歡倒是沒再繼續刺激她:“坐啊,杵著幹什麽?”
 
  秦菜點頭,在他們旁邊的沙發上坐下來。燕重歡左手攬著杜芳,右手拿了煙,秦菜還是知趣,趕緊替他點上。
 
  他抽了一口才說正事:“白河那邊,趁現在秩序人心所向,先處理了吧。”
 
  杜芳不滿意了:“秦菜還沒找到?”
 
  她對秦菜的名字倒是記得清楚。
 
  燕重歡點了點頭:“如果她真是通陽子,一時半會要找他不容易。不如先處理白河。”
 
  在他眼裏,白河對他的威脅更大。可杜芳就視秦菜為眼中釘了,這個和她一樣擁有預知能力的家夥:“必須找到她,如果人間利用她來和我們叫板,那以後到底誰代表秩序?”
 
  燕重歡也知道其中緣故,不由也問了一句:“你也看不到她的去向嗎?”
 
  秦菜也豎起了耳朵,杜芳十分懊惱:“天道中又分天、地、人三法,她或許在人法裏麵吧,我看不到。”
 
  天道三法,既天、地、人法,天法指時代國運,比如下一個政權、國家時運、人道走向什麽的。地法是指天災、草木生長規律等等,人法是指人禍,既需要人作出選擇才會出現後果。先知能夠百分百看到天法、地法,人法因為變動實在太大,有時候會模糊。
 
  這些是秩序裏的條文,秦菜倒是這會兒才聽說。
 
  燕重歡也沒再追問下去,接著說了自己的計劃:“白河那邊……如果你沒有別的安排,不如就讓他擔任這一任的總部長吧?”
 
  秦菜渾身一僵,杜芳倒是不解:“這不等於把實權都交到他手上了嗎?”
 
  “實權?這時候人心不齊,實權有什麽用?他為了洪昊遺誌,必然會再帶領秩序衝擊人間。人間的判官長那可也不是好惹的,他們鬥個兩敗俱傷,呂裂石再無倚仗,哼。”
 
  燕重歡胸有成竹,杜芳吻了吻他的臉頰:“聽你的吧。”
 
  燕重歡看了一眼身邊的燕小飛,突然又說了一句:“小飛也這麽大了,得找個可以讓他鍛煉一下的機會。”
 
  杜芳倒是提議:“副部長?”
 
  燕重歡搖頭:“現在稽查部太危險,不如讓他去研發部那邊適應一下,也學點東西。”
 
  秩序也有自己的研發部,比如蛇形繩之類的稽查法寶就是他們在研製。這需要對法咒的實踐運用熟到極點,又精通法寶煉製。
 
  秦菜心如明鏡,燕重歡這是想打好燕小飛的底子呢。
 
  探到了燕重歡的態度,秦菜心裏倒是坦然了——他果然是想借著秦菜的事讓師父去頂洪昊的缺。
 
  不過這時候她心裏倒十分平靜,其實她早就死了。在剛剛變成僵屍的時候,她還有尋死的念頭。現在自然是沒有了,但她也沒得選。
 
  就算是不回來,她左手這個冤孽化解不開。它的力量提升很快,哪怕秦菜一次不用,它早晚會咬她一個七零八落。
 
  與其這樣,還不如回來,至少能給白河一個交待。
 
  也給自己一個交待。
 
  如果天道開口,想必也會讓自己這樣選擇吧?
 
  她下定決心,晚上,回到秩序,麵對這一切吧。
 
  而正要下樓的時候,秦菜迎麵遇到兩個人——呂裂石、白河。兩個人和燕重歡不冷不熱地打過招呼,正要走,突然白河停住了腳步。
 
  秦菜驚得心都要跳出來——她知道白河有異眼,是秩序唯一一個幾乎已經踩上仙途的玄術師。
 
  但是隨後,呂裂石也停住了腳步,望著秦菜,他同樣一臉震驚。
 
  兩個人都沒說話,但秦菜就奇了怪了——難道呂裂石,也修成異眼了嗎?


第一百二十七章:6月07日A章

    異眼,本就是探知萬物之源的眼睛。它能一眼能看妖物的本體。像秦菜這種靠奪舍寄居在別人身體裏的魂魄,當然是瞬間就無所遁形了。

可這東西又不是白菜蘿卜,哪裏是想修就能有所成的。而秦菜如今的思維,可以說已經相當縝密——修成異眼是一件大事,白河這樣低調的性子,擁有異眼的事也是秩序上下皆知。可以說,為什麽他淡出秩序多年還能在秩序占有這麽重要的位置?

就是因為異眼,任你舌燦蓮花,實力終究不是靠一張嘴吹出來的。

而依呂裂石這種性子,如果真的修成了異眼,必然會大肆宣揚,以增加自己的實力和名望。

可秦菜在秩序任職以來,從未聽人提起過這件事。

這就值得懷疑了。

三個人的目光就這麽觸了一下,白河眼中的震驚難以言表。秦菜知道,自己這次奪舍,等於也就坐實了她與通陽子之間必然存在的關係。

通陽子擅長奪舍,而她捏出來的魂魄和身體的契合度,就連燕重歡這樣的玄術師都沒有察覺。即使是山寨,也是完全可以以假亂真的高仿了。

白河的眼中,震驚過後,是一絲痛楚和……後悔。

他終於後悔了嗎?在那個叫朱陽鎮的村子裏,他發現了她,一步一步教她法咒。看著她以先知的身份進入秩序,在危急關頭放她逃亡。而後在秩序情況尚未完全穩住的時候,他察覺她身陷人間。

於是毫不猶豫地向她伸出手。

可是現在,他後悔了嗎?

沒有人說話,秦菜隻有跟著燕重歡走。身後再沒有響起腳步聲,秦菜不敢再去看白河。當人間的日子都成一夢了,她也曾以為一切都過去了,可以有一個新的開始。

但是那些事,做過就是做過了,即使是新的開始,能容得下曾經濺上的汙點嗎?

秦菜沒有再回頭,自己回秩序的目的已然再清楚不過。別的……就不要多想了吧。

秦菜現在已非當年菜鳥,她回到秩序自首也得是在能替白河挽回名譽的情況下。否則如果隻是這樣白白地回秩序,乖乖束手待縛的話,她又不是腦殘!

如果現在去找白河,燕重歡肯定會防著這一手,定會有人監視。

一旦被發現,恐怕白河反倒要被栽上一個包庇的罪名。而如果自己偷偷前往不羈閣,燕重歡密秘把她弄死,對外不宣,還不是於事無補?!

秦菜也在等時機,最後的時間,就是白河被正式宣布擔任稽查部總部長的任職大會上。這樣的會議秩序的高管全部都會參加,她真為白河開脫,呂裂石肯定能穩定局麵。

所以這幾天,秦菜還得住在燕小飛那兒——那裏對她而言,恐怕是三畫市最安全的地方了。

她假冒燕小飛也不能一直假冒,不然早晚被燕重歡發現。所以一回到家裏,趁著燕重歡還沒到,秦菜立刻就把燕小飛的魂魄給換回了他的身體。

燕小飛一直在吐,這種滋味他從來沒試過——魂魄可是唯一的,會拿自己魂魄做試驗的都是瘋子。

秦菜拍著他的背,還是挺同情的:“可憐的,多試幾次就習慣了。”

燕小飛恨不得弄死她千八百次,但這時候實在難受,他吐得天昏地暗。

下午,秦菜向他勒索了十包血,燕小飛的性子肯定是不幹。但秦菜有殺手鐧——燕小飛一旦流露出丁點兒反抗的意思,她就放那段視頻……==

燕重歡搜遍了三畫市,沒有發現秦菜的蹤跡。人間那邊也沒有她的下落,她可是得罪了白芨——人間的判官長。如果人間發現她的蹤跡,沒理由隱瞞。

燕重歡就想不通了,這個小家夥能躲到哪去呢……

當然了,他肯定作夢也沒想到秦菜躲在他家裏,正蹭喝蹭住呢。

燕小飛開始還不知道秦菜要這麽多血幹什麽,後來買回來才發現她竟然是用來喝!這一驚非同小可,燕小飛開始覺出不對了:“你……喝人血?!”

秦菜倒是不餓,權當儲備糧:“嗯呐。”

燕小飛哪甘於這個答案:“你到底是……”

秦菜不等他問完就回答了:“告訴你吧,其實……”她一臉嚴肅,“我是個蚊子精。”

燕小飛張大嘴巴,半天沒合攏。

“不可能!!”半天,他突然跳起來,“你身上沒有半點妖氣。”

秦菜滿不在乎地就剪開一袋血:“你那點功力,哪看得出來本座的真身?唔,給我根吸管!”

……

秦菜賴在這裏不肯走,燕小飛可說是天天都在趕她。燕重歡大多數時候都不在,回來也不可能呆在燕小飛的房間裏,一時竟然也沒發現。

趕都趕不走,燕小飛有點無奈了:“你要跑就往遠處跑啊,呆在這裏到底是什麽目的?”

秦菜哪能全部告訴他,但她還是一本正經:“我等著自首。”

這回輪到燕小飛目瞪口呆了:“自……自首?!”他火了,“秩序總部你又不是不知道路,要自首自己去啊,賴在這裏幹什麽?”

秦菜才不會理他:“在等機會。”

燕小飛肺都氣炸了——尼瑪自首還要選個良辰吉日嗎?!

又過了六天,秦菜在燕小飛這裏住了整整一個星期。

燕小飛都發現了這裏麵的不對勁——她隻在晚上出來,白天是從來不會出現在陽光之下的。他日日提心吊膽,秦菜卻過得優哉遊哉,甚至連床都霸占了,把燕小飛趕到小沙發上窩著。

但是機會還是就這麽來了。

秩序稽查部的總部長任職大會上,人間二十幾位高管加上中層管理全數到場。這樣的會議肯定不是晚上舉行,那時候是上午十點,天光正盛。

在燕重歡代表杜芳宣讀任命書的時候,杜芳身邊,秩序素有燕少之稱的燕小飛突然站了出來:“慢著。”

上百雙目光都望了過來,燕重歡眉頭一皺:“什麽事?”

在目光匯集之處,秦菜穿著燕小飛的身體,手裏隱隱有些出汗。這條路她終於是選了,她告訴自己應該無所畏懼,所以她直視燕重歡:“臥底這東西,利用完了就沒有價值了是嗎?”

燕重歡眉頭一挑,他長得也是高大帥氣,而且頗有一股成熟男人的穩定自持。這種氣度是燕小飛這樣的少年無法相比的。畢竟能夠把先知掌握在手上的男人,怎麽著也得有點外貌分吧?

這時候他的冷靜自持就表現了出來——燕小飛不對勁,而通陽子是最擅長奪舍的,難道……?

他心下直跳,聲音卻絲毫不亂:“你是誰?”

白河和呂裂石當然都知道她是誰,這時候兩個對望一眼,目光裏都透出焦慮。呂裂石當然是焦慮白河能不能保住,而白河卻又擔心著這個冒然闖入的孩子。

他又怎麽可能相信朱陽鎮那個天天炒豆芽的孩子是人間的通陽子?那個為著一千兩百塊錢忍辱負重,天天腹誹他的丫頭嗬。

會為了旁人幾句非議暴跳如雷,會為了對方幾句懇求、一滴眼淚拚盡全力。為路見不平而拔刀相助,卻頭腦發熱從未不管自己是不是有這個能力。

她提醒朱陽鎮邱家老頭會淹死,結果換來一巴掌。提醒邱老頭的墳犯梅花煞,結果換來秦老二一頓胖揍。想幫助李玉山活命,結果反被人利用。幫助秦小蓮驅散惡鬼,結果被惡鬼一通亂咬。

她大多數時候都在幹著蠢事,唯一不變的,隻是一腔熱血和不能理解的勇敢。

所以,她又回來了。

就算知道這裏早已織網以待,她還是回來了。

秦菜是回來送死的,但是送死也要有送死的價值。

人生的真諦太深奧,她還沒有參透,不明白自己要為什麽而活。但最起碼,要知道自己為什麽而死。

她的聲音超乎尋常的冷靜:“燕重歡,尊主使者。當初您派我入人間臥底的時候,可沒說過會這麽輕易地舍棄我。”

杜芳臉色一變,燕重歡心裏突突直跳——是秦菜。怪不得這麽多天一直找不到她,該死的,她附了小飛的身體!!

秦菜也沒打算隱瞞,她真的像一顆被棄的棋子一樣義憤填膺:“諸位,請你們仔細想一想,我擁有先知的能力,但是這是我的錯嗎?我有主動宣布過我是先知嗎?難道就是因為我有這樣的能力,所以代表天道和正義的秩序就因此而追殺我嗎?!”

在座的都是秩序的高管,當初的事他們怎麽可能不知道?

確實,秦菜從沒主動承認過自己是秩序的先知,是秩序主動花了一千萬把他從白芨手裏贖回來的。

這樣看來……她又沒有錯,上頭確實是沒理由會追殺她吧?

杜芳氣得臉色都變了,難道鏟除異己、保證自己地位這種事,她會在這麽多人麵前直說嗎?

秦菜看了一眼白河,心裏的緊張、不安就這麽慢慢地鎮定了:“當然不會,先知和尊主是代表天道而存在的,他們怎麽會作這種事呢?所以當初,是燕使者派我潛入人間,打探消息而已。憑我擁有先知預知天道的能力,要在人間臥底難度不高。”

下麵又是一片嘩然,這事秩序的高管們當然不知道——誰也不知道,因為這本來就是秦菜胡扯的。

燕重歡算是明白了,她就是要把水攪渾,挽回秩序諸人對白河的信任。但是燕重歡哪能給她這種機會,他對付秦菜,可是準備得十分充分的。

“少在這裏混淆黑白!人間三線的線長通陽子最擅奪舍之術,你如今附在小飛體內,難道還不是用的這種邪術?!你和通陽子到底是什麽關係?通陽子正好是三線線長,而如今在秩序的強力打壓下,本市人間隻有三線完好,難道不是你報的信?洪昊圍堵人間一名叫黎明淵的判官的時候,前來營救的是不是你?!”

他自認為準備充分,且還有證人,秦菜即使是狡辯也是無從說起的。

不料站在杜芳身邊,穿著燕小飛身體的秦菜就那麽大大咧咧地道:“是啊,是我。”

眾人又是一片嘩然,這時候儼然已經是待敵之勢了。秦菜再不去看白河:“可是燕使者,這不都是您下的命令,讓我以此博取人間判官長的信任嗎?”

燕重歡差點當場爆了粗口——命令尼妹啊,你藏得像個兔子,老子一直沒找到你在哪好不好!!

秦菜還是一臉怒色:“可是隨後你卻出爾反爾!燕使者,洪昊部長的下場,雖然悲壯,但他總算還能有個正名,還受著秩序上下的尊敬。而我,如果不是我,秩序能在這麽短時間內打擊人間那麽多條線,甚至還有守望者培訓部嗎?”
……秦菜是真不要臉了,真的不要了。

這種沒下限的精神,顯然連燕重歡都沒想到。她輕而易舉地就把秩序最近的戰鬥功跡給搶了過去,實在是……太無恥了。
這種無恥,連燕重歡都隻有跪了,這尼瑪……

而秦菜的指責還沒有完:“可是你卻打算把我當作一個人間的臥底,就這麽處決了!我含冤莫白,我死不瞑目!!”

她喊口號一樣要讓所有人都聽見,但不過百人的會場,這樣的聲音,聾子也該聽清了。這樣的爭執,真的是……和白河沒有半點關係了。==

呂裂石哪能不抓住這樣千載難逢的良機!!他立馬跳將上來,一臉憤恨:“原來當初是燕使者放走了秦小姐,讓她當臥底這麽重要的事你不和我商量也就罷了,居然連她師父也毫不知情,燕使者,你不覺得太過分了嗎?!”

尼妹啊!!燕重歡淚流滿麵了——操操操操操!!你們還有沒有一點節操啊!!

但不管再怎麽狡辯,秦菜是跑不掉的。隻是這事,和白河是徹底無關了。

呂裂石迫切地希望白河再說幾句撇清自己的話,但白河隻是看著秦菜,一個字也沒說。

於是秦菜這事也就這麽傳開來——一個變節的臥底罷了。這是秩序諸人對她的評價,處決肯定是要被處決的。秦菜毫不猶豫一口就認罪了,就是為了不讓他們深挖。

如果從通陽子挖出談笑、沙鷹、青瞎子他們,隻怕死傷真的要不小了。

她來秩序的目的已經達到,何必再連累其他人呢。

她不去看白河,一個勁兒地罵燕重歡背信棄義、過河拆橋。燕重歡麵上還保持冷靜,心裏隻怕氣得鼻子都歪了。

秦菜麵上是怒不可遏,心裏卻樂開了花——混蛋,叫你陷害我師父!

她很快就被秩序的人抓住了,然後在燕小飛的臥室裏揪出了她的身體。這貨居然還是個僵屍!!於是對她說的“含冤莫白”“死不瞑目”,秩序的高管裏,有人開始相信了——人家都死了還找上門,這至少不會是無的放矢吧?

燕重歡是真的給惡心到了,看都懶得看秦菜一眼。對付僵屍的方法太簡單不過了——綁在頂樓的水泥柱上,曬死吧。

燕重歡的方法很簡單,也很慢——她竟然是打算犧牲了自己撇清白河。白河那個人,真的就會放任她被曬死嗎?

這可是他的愛徒呢。如果他出手搭救的話……哼哼。



第一百二十八章:6月08日B章

    水泥柱比想象得硬得多,繩子更是用的蛇形繩。秩序的高管們都沒有離開,頂樓的天台秦菜還是第一次上來,看來這裏和不羈閣確實是兩個空間,是有人通過術法銜接起來的。

    能夠銜接空間,難道是秩序的尊主幹的?

    天色快亮了,折騰了一夜,高管們都有些累了。杜芳更是很少熬夜的,但是今天不同。她是先知,是秩序的女主人,本該是獨一無二的。因為天道的出現了一個和她擁有同樣能力的女人。

    可是今天之後,一切都不存在了,再沒有人會威脅她的地位。

    天色將亮了,東方泛起了魚肚白。呂裂石拉扯了幾次,白河也沒有離開。呂裂石生怕他搞破壞,把他盯得死緊:“不要亂來,如果你出手,這一趟她就白來了。”

    白河雙手緊握,他怎麽會不清楚燕重歡的意圖,但是就這麽看著太陽升起來嗎?

    曙光漸現,秦菜已經感覺微微的灼熱。她這時候倒是想起一件事來,沙井村阿蘭的事,還得需要白河去掃尾。她叫了一聲:“師父。”

    聲音很輕,但白河還是聽見了,他很快上前,蹲在秦菜麵前。對視許久,他伸手揉揉秦菜的頭發:“怎麽還是這麽傻呢?”

    秦菜剛要說話,杜芳突然來到她身邊,她的笑容倒是十分愉悅:“既然叛徒已經審判了,白總部長的任職大會,還是繼續召開吧。”

    秦菜猛然抬頭,下麵上百位管理也是麵麵相視——這時候提任總部長,形勢大家都非常明白。白河上任本就不在計劃當中,隻是他徒弟的事在很大程度上影響到秩序諸人對他的信任程度,需要他出來表明自己的忠誠。

    但這時候……他的徒弟已經伏法了,看起來似乎這事也和他沒有關係。還要提任總部長嗎?

    周圍安靜了一分鍾,隨後響起一陣低聲議論。呂裂石第一個說話:“先知,既然事情已經有頭緒了……”

    可惜杜芳粗暴打斷了他的話:“既然事情已經有頭緒了,任職大會當然可以繼續舉行了。”

    這是學習秦菜,公然地不要臉了。

    但是她畢竟是先知,是秩序除尊主外最至高無上的存在。這時候她要捅破這層窗紙,直接達到自己的目的,旁人能怎麽辦?

    這種獨斷當然會引起秩序一些人的不滿,但杜芳也不在乎——秦菜死了,就算這些人再不滿,能怎麽辦?

    廢了她這個先知嗎?

    她冷笑。

    秦菜臉上的憤怒她看在眼裏,更覺得舒心:“不過也不急,太陽馬上就要升起了,等到日出之後再繼續開會也不遲。”

    “杜芳!!”秦菜的怒氣終於爆發出來,如果說開始推任白河作總部長還算是順應秩序人心的話,這時候就純粹是泄私怨了。

    杜芳居高臨下,看著被綁在水泥柱上的秦菜。四目相對,她湊近秦菜耳邊,聲音放得極低:“權力掌握在誰手上,誰的話才有份量。你費盡心機又怎麽樣?”

    秦菜眼睛裏似要噴出火來:“你這頭豬!人間的判官長有多厲害你知道嗎?如果這時候你犧牲了我師父,秩序拿什麽去對抗人間?!”

    二月的天亮得晚,但黑夜終究抵不住漸明的天光。秦菜終於摒棄了私怨,她將知道所知的全部告訴杜芳:“人間的判官長已經可以禦劍,我懷疑他的法寶已經修成劍靈。這樣的實力,放眼現在的秩序,誰能抵抗?而且判官長肯定不是人間的真正領導者,他上麵還有誰我們一無所知。相信我,剿除人間的幾個線,隻是可笑的勝利。就算端掉人間的守望者培訓中心,也隻是傷到這個組織的皮毛。你……”

    回應她的隻是杜芳的冷笑:“你需要你來教我嗎?”她湊在秦菜眼前,兩個人其實沒有什麽深仇大恨,但就是不爽彼此的存在。而這時候,她贏了:“你不過是秩序的一個叛徒而已,有什麽資格教我應該怎麽做?”

    秦菜知道沒有再說下去的必要了,杜芳不會聽她的。大敵當前,這位秩序的先前隻想著鏟除異己,鞏固自己的地位。

    而自己更可笑,居然以為人心所向,必然能夠改變杜芳的決定。

    身上的灼熱感更強烈了,她緊緊咬著唇——不甘心,怎麽可能甘心?

    自己從秩序掙紮逃命,為什麽?

    在工地搬磚提灰,躲避追捕,為什麽?

    在人間百般算計周旋,為什麽?

    成了僵屍之後,寧願躲在黑暗裏,茹毛飲血,為什麽?

    為了活下去。可如今就因為這個可笑的人,自己就要這麽不明不白地被曬死在這裏嗎?

    就算我有罪,這樣一個鼠目寸光、自私自利的小人,又憑什麽審判?!

    杜芳當然看見了她眼底的憤恨和不甘,她笑容更愉悅了——這才是她希望看見的場景,秦菜要真的平平淡淡地死了,那才叫沒意思呢。

    天色終於亮了,秦菜的身上開始冒出白煙。煙霧越來越濃,那種痛連著魂魄,秦菜齒間咯咯直響,□的地方開始犯出黑色的痕跡。一股焦味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不能就這樣死,秦菜試圖打開蛇形繩的禁錮,白煙遮擋了杜芳的視線,有灰白色的劫灰掉落一地。

    杜芳轉過身,心腹大患就這麽解決掉了,真是一身輕鬆。

    身後隻聽見一聲長嘯,杜芳還沒反應過來,就見燕重歡搶身而上。但是晚了,她隻覺得肩上一緊,一隻手——一隻被燒得隻剩白骨的手抓住了她!

    她心中一驚,就覺得自己被猛然抓離地麵,兩個起落已經躲進了樓道的陰影裏。

    她轉頭一看,頓時也是尖叫了一聲——這時候的秦菜依然穿著連帽的黑色風衣,但她的臉被燒得一塌糊塗。這時候她喘著氣,獠牙長長地伸出來,鋒利而恐怖。

    “重歡!”她叫了一聲,燕重歡已經趕到:“先知!!”他喊了一聲,轉而怒喝:“秦菜,馬上放開先知!”

    秦菜笑了一聲,身上無處不痛,魂魄肯定也受傷了,她急需一個地方調養。

    可這時候外麵是白天,她根本就出不去。

    她緊緊抓住杜芳,那是她最後保命的東西:“如果不想我咬她的話,給我足夠的血。”她聲音啞得不成樣子,這時候鮮活的杜芳,裏麵的血液散發出迷人的香氣。對她而言,確實是誘惑不小。

    杜芳直到現在都不相信——蛇形繩的威力她很清楚。秩序用它捕捉了多少邪派高人,秦菜是怎麽解開的?

    她獠牙越伸越長,杜芳的恐懼終於漫延開來:“給她血!”她尖聲叫。

    燕重歡有一瞬間的猶豫——這時候的秦菜虛弱不已,要捕捉她真的是再輕鬆不過的事情。但是如果給了她血,她恢複過來,隻怕……

    但是杜芳在她手裏,有什麽辦法?!!

    燕重歡很快命人準備了血,十幾包血送到秦菜麵前,秦菜扯開一包,突然看見人群中白河目光矛盾,最後還是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

    秦菜破蛇形繩的刹那,隻有他看出了方法——她用的油符,而且材料是活人燒出的屍油。雖然油未必是她所煉,但是使用這些……她真的是和正道無緣了。

    但是燕重歡往血裏摻朱砂他卻是可以料到的——這個人本就陰險,不可能錯失這樣一個斬殺秦菜的機會。

    秦菜將血扔在地上,指甲如刀,一把劃開杜芳腕間的皮肉。杜芳又是一聲驚叫,連帶秩序中幾個人都喊出聲來:“住手!!”

    秦菜就著杜芳的手喝了個飽,她的身體還是沒有恢複,這需要時間,不是一點血可以解決的。但是如今杜芳在手,她可不會任人宰割了!

    她用白芨的油符法咒破蛇形繩的事,秩序可不止一人看出來。但這時候燕重歡也顧不得別的了,他隻有和白河商量:“先且放下私怨,白河,如果先知有什麽閃失的話,想想後果。”

    白河低頭不語,連呂裂石都忍不住用手肘碰了他一下:“老白,這下恐怕真的隻有你出麵了。”

    白河當然清楚,現在秩序的高人大多引退,連他都一度遊走在秩序之外。秩序的力量……其實已經大不如前了。但是隻要先知還在,秩序就代表天道,代表正義。

    如果先知不在了,下一輪出現,就要再等五十幾年。五十幾年裏,秩序沒有先知,公信力肯定會下降。

    那時節會發生什麽事?

    他隻有徐徐走近秦菜,溫言安撫:“冷靜一點,不要傷害她。”

    秦菜怒氣未平:“師父!在她眼裏,有考慮過一丁點兒秩序的利益嗎?!她知道什麽是正義,明白怎麽去維護正義嗎?我不懂,為什麽你們一定要尊她為先知?就因為天道裏麵,她有先知的命格?!可是有先知命格的人,就一定是先知嗎?”

    白河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杜芳的能力和心思,他們能不管嗎?

    但是在天道中,她偏偏就是先知的命格,怎麽辦?

    秦菜的指甲橫在杜芳脖子上,隻要輕輕一劃,杜芳必然倒斃當場:“師父,她根本就不配為秩序的領導,難道天道裏麵記載了一頭豬擁有先知的命格,你們也要尊它為先知嗎?你一直教我,正直、謙卑、良善。可是堅持這些的人是什麽下場,堅持這些的你又是什麽下場?”

    白河沒有說話,就算他已經修出異眼,還是有太多事情令他也無解。

    秦菜拖著杜芳步步後退:“這樣一個烏煙瘴氣的秩序,有沒有先知又有什麽關係?”

    白河終於說了一句話:“放開她。”

    秦菜搖頭:“不。”

    她是驢一樣的脾氣,一犯起強來,白河也沒辦法。

    雙方就這麽僵持,

    杜芳失血過多,這時候臉色蒼白得嚇人,燕重歡隻得再度向白河施壓。白河站在離秦菜二十米外的樓梯口,低聲哄她:“乖,先放開她。”

    秦菜看見他右手掐訣了,是伏魔咒。她頓時摔開一包血,用摻朱砂的血給自己加持了一身符咒——這時候她太虛弱了,如果白河真的用一個伏魔咒,很可能直接將她拿下。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到中午,在極陽轉陰的一刹那,秦菜帶起杜芳,飛一般躍出了六號教學樓!!

    諸人都是一陣驚呼,極陽轉陰的時刻他們當然知道,隻是不想這個僵屍會有這麽大的膽子。

    秦菜帶起杜芳,飛一般往三畫職中外麵跑。眾人奮起直追,又不敢阻攔。秦菜很快躍出了圍牆,她曝露在天光之下,難受固然難受,但這時候陰氣極盛,不不至於死亡。

    手裏的杜芳掙紮得越來越厲害,秦菜哪有時間管她。

    但是她跑出三畫職中不到一分鍾,突然發現右手拎著的杜芳再沒有一絲動靜。她低頭看過去,發現在她手裏的杜芳一臉青灰。

    ——她死了。

    不對,自己雖然跑得匆忙,但絕對沒有傷害她,她怎麽會就死了?!

    腦子裏閃過萬般不解,最後,秦菜突然想起了那個夢——不羈閣上層的小溪邊,杜芳被糊滿黑色的泥土,埋在土裏。

    她腦子裏一聲巨響,整個人都有些木。

    為什麽先知不允許走出三畫職中一步?!

    絕對不是為了保護!!而是有人把先知的魂魄埋在了不羈閣上層,而兩個空間是通過極高明的陣法銜接在一起的,所以魂魄與身體隔得不遠,她完全可以指揮自己的身體。

    而不羈閣的靈氣為什麽那麽重?就是為了保持先知屍身不腐!!

    先知不能走出三畫職中,是因為每一任的先知,靈魂都已經被禁錮在了不羈閣,一旦走出法陣範圍,就會暴露!

    所以每一任的先知根本不是輪回,她們的靈魂一直被埋在不羈閣上層,從未輪回過。

    那麽……哪來尊主和先知那個淒美的狗屁傳說?

    秦菜渾身發軟——那麽秩序的尊主,到底是什麽?!

第一百二十九章:6月10日A章

    杜芳的身體裏沒有魂魄,秦菜隻是猶豫了片刻,秩序的追兵就到了。她擄走了先知,這可是秩序驚天動地的大事。

    第一個趕到的是燕重歡、呂裂石、白河等六個人,看來在秩序,他們的實力是最強的。

    看到秦菜丟在地上的杜芳的屍體,幾個人瞬間變了臉色:“你殺了先知!!”

    這事倒是能解釋——如果讓他們細細檢察杜芳的屍體,他們肯定能發現她的死因。

    “我沒有殺她,屍體留給你,她死亡肯定不止一天。”秦菜邊說邊退——極陽轉陰的時刻非常短暫,她必須把握時機逃跑。

    如果這時候被秩序圍了,時間一過,她就傻逼了。

    白河欲言又止,秦菜看向他:“師父,我懷疑秩序的尊主根本就是個陰謀,希望我還有機會,能夠當麵解釋吧。”

    話落,她轉身就跑。

    燕重歡當然有派人追,但歸根結底,還是杜芳要緊。他先一步趕過去,幾個人頓時目瞪口呆——杜芳的屍體腐爛得非常快。先前還隻是臉色青灰,這時候屍斑長成,然後屍斑下麵的組織已經開始腐爛。

    開始還像是死亡不久的樣子,不過一兩分鍾,已經連臉都認不出來。

    燕重歡看向呂裂石,呂裂石看向白河,後麵趕來的高管皆麵麵相視,不同的表情,相同的隻是震驚。

    ——秩序的先知,難道死亡已久了嗎?

    遵照尊主的吩咐,曆代先知從未離開過不羈閣,誰能想到,原因竟然是先知離開不羈閣即會瞬間死亡。

    白河第一反應也是搜尋杜芳的魂魄,但是沒有。杜芳……沒有魂魄。

    趕來的人越來越多,燕重歡第一個反應過來,他脫下大衣,一把將杜芳已然腐爛的屍體包裹嚴實。呂裂石和白河皆一臉嚴肅,許久之後,白河終於對趕來的高管緩緩道:“追捕秦菜,先知受傷嚴重,先行返回不羈閣療傷,閑人不得打擾。”

    除了燕、呂、白三個人,還有秩序的另外三位核心管理也看見了這一幕。他們是研發部的部長孟江,執行部部長遊方,外聯部部長刑耀。

    都是自己人,倒也沒什麽好隱瞞的。六個人進了先知辦公室,這時候杜芳的屍體已經泛出非常明顯的惡臭。

    孟江先忍著臭氣細細檢查了一遍屍體,他還是想作別的猜測:“會不會你那個徒弟精通降頭術什麽的?據我所知,令屍體快速腐爛的降頭可不少。”

    白河冷冰冰地道:“我覺得你出門即使不帶腦子,也應該把眼睛帶上。”

    他很少這樣嗆人,孟江知道他是真的火了,也不再繼續說下去。辦公室裏一時雅雀無聲。

    這肯定不是降頭術,六雙眼睛,六個秩序頂尖的玄術師,白河更是有異眼,能認不出降頭術嗎?

    但是這樣一來,也就是說明……先知是真的早就死了。

    如果她早就死了,那麽她所看到的天道,真的是天道嗎?她的魂魄到底在哪裏,如果代代先知都早已是死人,那麽秩序一直遵從的天道到底是什麽?

    幾個秩序的高管終於也驚出了一身冷汗。

    秦菜往一個方向猛跑,電線杆一根一根飛快地掠過,她隻是跑,隻是跑。身上的皮肉被燒成了灰,一邊走一邊留下灰色的粉塵。痛到了極致,反而不知道什麽是痛了。

    她飛一般消失在眾人的視線裏,身後的追兵也隻有眼睜睜地看著煮熟的鴨子風馳掣地跑掉了。

    秩序很快布控了整個三畫市,看得出來這次是誓要抓住秦菜不可了。現在知道了她是僵屍,恐怕秩序很快就有法子對付她了。

    搜捕一直在繼續,但是秦菜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再沒有什麽消息。

    這一天,燕重歡和呂裂石等人再次聚在不羈閣。這段時間是真的不太好,連燕重歡都現了幾分疲色。

    六個人坐在杜芳的辦公室裏,相對無言。十幾分鍾之後,燕重歡終於說了一句話:“事已至此,再鬥下去沒意思了。”

    呂裂石也是個人精,這種情況他還能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嗎?

    燕重歡繼續說下去,這次是和白河直接對話了:“現在先知的事隻能先瞞著,你那個徒弟不也是有先知的預知能力嗎,不如……讓她替著,以前的事咱們就揭過不提了。”

    這番話對呂裂石那邊的好處自然是不用說,呂裂石看了白河一眼,嘴角微挑,彎起一個弧度。

    燕小飛在外麵連螞蟻洞都找過了,他都懷疑秦菜是不是真的被曬成一堆劫灰了。如果真是那樣……倒是太好了!!

    可惜世事總與願違,三天之後,燕小飛回到屋子裏。他這兩天也沒睡著,晚上都不敢關燈。生怕突然從角落裏就衝出一個麵目全非的僵屍來。

    可這三天特別平靜,他房間裏連老鼠也沒有一隻。

    他躺在床上,想著燕重歡的話,突然歎了一口氣。

    實在睡不著,他起床去冰箱裏拿水。他的生活習慣實在太好,煙酒是從來不沾的。

    他拿了一盒牛奶,突然把保鮮盒裏的東西全部翻出來。動靜太大,燕重歡都被他驚醒:“有事?”

    燕小飛連喝了幾口水,半天才答了句:“沒、沒什麽。”

    他低頭把東西全部放進去,頭也不敢抬就回了房。有事,當然有事!!秦菜走後,冰箱裏是還剩下三袋她沒喝完的血的。

    可是剛剛他把保鮮層都翻遍了,哪有血袋的影子?

    她回來過!!

    一回到房間,燕小飛就瘋了一樣把裏裏外外都找了一遍。沒有發現,他不甘心,突然想起一個地方——上次秦菜上他的身,就是把自己的身體丟在那個地方的。

    他緩步走近,手心裏竟然直冒汗。他覺得這完全沒有道理,自己怎麽會怕她?!

    我也是個玄術師!他自己給自己打氣。

    他的衣櫃是鑲嵌式的,一共分了三層,底下一層主要是掛些容易皺的衣服。這時候他左手拿了一張符,右手是他的法器——銅錢劍。

    他小心翼翼地推開衣櫃,櫃門質量很好,沒有難聽的雜音。然而裏麵那一幕還是讓他驚在當場。

    衣櫃的角落裏縮著一團已經不成人形的東西,櫃底的木板上滿是灰色的粉塵。她雙手抱膝而坐,頭也埋在頭發裏,但裸在外麵的手臂可以看見衣服下隱藏的可怕真相。

    那雙手臂上滿是焦黑的坑,仿佛皮肉都被燒脆了,隻要輕輕一碰就會嘎嚓一聲掉下來一樣。

    燕小飛深吸一口氣,再不猶豫。他左手符紙往下一壓,右手銅錢劍朝著她背上正對心髒的地方猛力刺下去。

    符紙貼在她頭頂,銅錢劍同時刺入她的皮肉——如果那焦乎乎的一片也算是皮肉的話。

    燕小飛抿著唇,秩序追殺了這麽久的要犯,眼看得手,他的迫切可想而知。黃符在她身上燃起了火,燕小飛右手再不停頓,銅錢寶劍直刺心髒。

    冷不防這時候,一直沒有反應的秦菜雙手一合十,剛好接住了銅錢劍。燕小飛心中一驚——不可能,那是他的法器,早已經養出了器靈,怎麽可能被一個僵屍空手接住?!

    他眉頭一皺,正要催加靈力,不斷劍身之上,一股怨氣直衝而來。燕小飛猝不及防,當場被反噬。怨氣衝入心魂,他再不敢大意,立刻盤腿調息。

    而秦菜再度蜷在衣櫃暗角,一動不動。

    燕小飛頓時明白——她其實已是強弩之末,方才是硬頂著他的那道符,就是為了接住他這致命的一劍。

    可是她的空手,怎麽可能接住自己的法寶呢?

    他張開眼睛看了看自己的劍身,赫然發現上麵一道焦紋——是五雷咒。燕小飛一怔,她已經傷得那麽重,還是在他逼過來的瞬間在自己掌心畫了兩道陽氣極重的五雷法咒。

    就是為了讓陽氣麻痹銅錢劍,一時之間,銅錢劍竟然也判斷不出她是邪物。他搜索衣櫃,也不過就幾十秒,這樣的反應……倒也算得上機敏吧?

    他努力調整自己的魂魄,他必須要在秦菜能夠動彈之前恢複,然後殺了她!怨氣隻是一瞬間的侵襲,燕小飛很快就將其逼離。他從箱子裏翻出八卦鏡,遠遠照著秦菜。

    那束光照在身上,全身上下雪上加霜,痛不可擋。秦菜還是維持著原來的姿勢一動不動——在她腕上,那個冤孽正在審視她,判斷她現在到底還有多少戰力。

    如果是以往,估計那個冤孽早就按耐不住動手了。但是現在它被白芨的法寶全力一擊,也是虛弱不堪。

    秦菜剛剛用它擊退了燕小飛,它更是疲軟得可憐。但每時每刻重複的痛苦讓它無時無刻不充滿怨恨。它絕對不甘心放過任何可以生吞活剝自己主人的機會。

    秦菜一動不動,正是在保存自己的實力。在這種情況之下,她絕計不敢掉以輕心。

    而這時候燕小飛幫了她一把,八卦鏡照在身上,雖然痛,但畢竟不如陽光來得那麽強烈。

    她再度以符咒加持自己,八卦鏡的光漸漸穿不透符咒的保護層了。她抬起頭,露出原本藏在頭發裏的那張臉。那臉上早已被陽光曬出深淺不一的痕跡,百分之一百的重度燒傷。

    右頰一塊黑色的疤,偏偏周圍的肉是深紅的。

    那情景說恐怖,真的是太客氣了。

    燕小飛終於徹底感覺到了人和怪物的區別。他咽了口唾沫,從箱子裏又找出了一塊黃色的布,中間刺八卦圖。秦菜知道那是法衣,在燕小飛將之拋出手的那一刻,她掐訣念咒。

    燕小飛臉色一變,就見八卦鏡突然轉了個向,反照著他。他有些不明所以,自己是人,這八卦鏡不可能有任何作用,她這樣做,目的何在?

    隻是為了移開這道光線嗎?

    然而片刻之後,他發現秦菜竟然淩空虛畫了一道鎮妖符!!

    該死的,那符迎麵而來,嘭地一聲打在他身上,竟然有了反應!

    他突然明白過來——符錄靠什麽來判斷人、妖、鬼、神呢?

    就是靠陰陽二氣!

    鬼怪的陰氣一般非常重,幾乎是純陰,而對付鬼怪,一般就是雷、火係符咒用處很大。而妖和神陽氣非常重,幾乎是純陽。唯一不同的是妖帶邪氣,而神沒有。

    而剛才,八卦鏡的光線突然提升了他身體的陽氣,再加之先前反噬他的那道怨氣還未完全離體,鎮妖符就將他判定為妖了。

    他還來不及反應,秦菜第二道符又來了。燕小飛第一次嚐試了當妖的滋味。那符打在身上跟把手放到火裏的感覺一模一樣。

    他悶哼了一聲,冷不防又著了一記。畫符也是個體力活,秦菜很快把他逼退,從他的箱子裏翻出一件法衣,略一掐訣,法衣也把他當成妖了,一把將他死死裹住。

    燕小飛鬱悶!!

    難道玄術師都忙著煉法寶,這些法器真的是……太笨了!!

    他這兒正跟法衣搏鬥呢,那邊秦菜找了幾根皮帶,一膝蓋跪在他腰上,把他用法衣卷成一卷,然後用皮帶攔腰死死捆住。然後她咬緊牙,一拳頭砸在燕小飛頭上!

    燕小飛痛哼一聲,怕燕重歡聽見——這這這實在是,太丟人了!!他在床上滾來滾去,死命掙紮,但哪有效果?

    倒是他身邊,秦菜似乎也用盡了全力,這時候倒在他身邊,半天沒起來。



第一百三十章:6月11日A章

    燕小飛一直掙紮到第二天,累得都快散了架,那幾根皮帶卻還不知疲倦地捆著他。

    現在他身上的邪氣和陽氣都散得差不多了,法衣也不再纏他了。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終於把頭從法衣裏拱出來。

    映入眼簾的是一把頭發,真的是一把頭發——秦菜睡在枕頭上,頭發掉了好多。

    燕小飛覺得一陣惡心,這距離非常近,通過窗簾隱隱透來的光,他能看到秦菜的脖子。

    那脖子上也全是燒焦的痕跡。可偏偏被頭發覆蓋的地方皮膚還很完整。她畢竟隻有十七歲,少女的肌膚還是十分細嫩的。可惜這會兒襯著焦黑的地方一看,就更顯得嚇人。

    他趕忙滾遠一點,這一細微的動靜似乎影響了秦菜,她把腰弓得像蝦米一樣,突然不知道扯到哪裏,“噝”了一聲,又舒展開再睡。

    燕小飛是真的很鬱悶,他一直不覺得自己會輸給秦菜。就算他師父的實力,公認的不如白河,但他可是燕重歡從小培養的。

    論根基,他不相信秦菜能比他紮實。

    但是這兩次很簡單的交手,他的信心開始有了一點動搖。秦菜艱難地翻了個身,燕小飛鼓起勇氣,好半天才敢去看她的臉。

    僵屍被陽光燒傷,跟一個人被火燒傷差不多。這時候她被燒成了這樣,卻沒有一聲叫痛。燕小飛很不滿,不由又滾過去撞她。

    那一下子力道並不大,秦菜卻一下子又彎成了一個蝦米。她悶哼一聲,隨手抄起床頭櫃上的台燈,一把砸在燕小飛身上。

    燕小飛沒滾開,台燈打在胳膊上,他痛叫了一聲。然而就是這一聲,就把樓下的燕重歡驚動了。不一會兒,門口響起敲門聲。

    燕小飛還沒說話,秦菜猛然壓在他身上,隻剩白骨的手抵在他喉頭。那速度太快,她眼中滿滿的全是猙獰,燕小飛不由一驚。

    “燕小飛?”外麵燕重歡的聲音響起,燕小飛與秦菜四目相對,那張臉坑坑窪窪、恐怖非常,唯獨那雙眸子依然清亮。燕小飛努力放輕鬆:“師父,有事嗎?”

    門外燕重歡似乎轉身走了,腳步聲漸遠,他隻丟下一句話:“你沒事就好。”

    隨著腳步聲消失不見,秦菜也放開了燕小飛,她失力一樣倒在床上,再度不一聲不吭。

    燕小飛突然想——她其實很痛吧?

    這樣一想,他又心頭火起——她痛死才好呢,哼!!

    而第二天早上,秦菜又把他放了:“買幾包血,別耍花樣,你不是我的對手。”

    燕小飛氣得不行,他不服氣:“你要是不搞鬼,光明正大地打,我才不會輸給你呢!!”

    秦菜冷笑:“老子開打之前是不是還要喊預備加一二三啊?!”

    結果晚上,燕小飛忘買血了。開門見到秦菜的時候他才想起來,然後他理直氣壯地到浴室洗澡——憑什麽她讓買血就買血啊?!哼!

    洗完澡出來,看見坐在鏡子麵前的秦菜,他又覺得有些可憐。

    這種感覺很荒謬,他居然會覺得這個女人可憐。可是她畢竟隻有十七歲,比自己還小。他用毛巾擦幹頭發,半天突然問了一句:“你……為什麽不回家?”

    總不能老是住在我這兒吧。他暗地裏哼哼。

    “家?”秦菜在擄自己的頭發,把所有掉落的頭發集在一起用袋子裝起來。她考慮倒是周到——如果放垃圾桶裏,被燕重歡或者別的人發現,肯定會生疑。

    “是啊。”燕小飛開了吹風吹頭發:“你這麽多天不回去,父母不擔心嗎?”

    秦菜覺得好笑:“我是僵屍。”

    燕小飛這才回過神來:“一時忘了。”

    秦菜可沒忘:“我的血呢?!”

    燕小飛沒好氣:“我憑什麽給你買血?你是我誰啊!!”

    秦菜不再說話,左手拿杯子,右手抄起水果刀就衝他去了,燕小飛大吃一驚:“你、你要幹嘛?!”

    片刻之後,房間裏傳出一聲低喊:“喂,你再亂來我就叫啦!!”

    一個星期之後,秦菜勉強能走動,她站在燕小飛房間裏的鏡子麵前,裏麵映出一個不成人樣的自己。她看了一陣,隨後找了一把小剪刀,把那些已經燒得焦脆的地方一點一點地剪掉。

    突然身後的門打開了,燕小飛走了進來。

    他把外套扔在床上,衝秦菜哼了一聲:“喂!我師父說了,不追殺你了。反正先知死了,你就先假冒先知吧,便宜你了。”

    秦菜持剪刀的手一頓,燕小飛往床上一倒。燕重歡總算給他交了個底。不知道為什麽,他應該是盼著秦菜死的。但得到這個消息之後,還是如實告訴了秦菜。

    他想不通為什麽,也許……就因為這些夜裏她痛得翻來覆去、夜不成寐,卻始終沒有露過一絲痛楚吧?

    所以他說這話的時候,是一種恩賜般的語氣,就像突然給一個快要餓死的家夥一塊麵包一樣。

    可是話說出去半天,沒有反應。他坐起來去看秦菜,見她依然剪著身上燒焦的皮肉。臉上哪有半點絕處逢生的模樣?!

    燕小飛沒好氣了:“你是不是把耳朵燒聾了?!”

    秦菜卻隻是說了一句話:“我要和我師父直接對話。”

    雖然那語氣裏聽不出一絲兒高興的意思,燕小飛還是暗爽:“裝,你繼續裝。”

    燕小飛當然不敢跟秩序坦白秦菜住在自己這兒,第二天,他送秦菜去了秩序總部。

    那一夜大雨傾盆,秦菜站在三畫職業中學門口,隔著雨幕重簾看那行豎排黑體的校牌。對這兒,自己也算是三進三出了,第一次進來,發現自己原來不是先知,被迫流亡。第二次進來,發現先知不是個東西,再度流亡。第三次……==

    不羈閣,秩序的高管已經全齊了。

    秦菜走進去,依稀還記得兩三年前,她走進這裏的時候,緊緊握著白河的手,片刻也不敢放鬆。

    她推開門,秩序高管們的十幾雙眼睛已然全部望了過來。過來迎她的是白河,她的模樣實在是不堪,再加上被雨一淋,真的是落湯雞都不足以形容其狼狽。

    白河大步上前,打量了片刻,突然伸手把她攬進懷裏。

    秦菜現在已經等同於先知,白河這樣的行為明顯是不合禮儀的。但他全然不理會。他的力道太大,秦菜覺得骨頭都要碎了一樣。僵屍除非傷及心髒,否則不會流血。

    可僵屍就算傷及心髒,也不會流淚。她連一種喧泄疼痛的方式都找不到。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白河的聲音帶著近乎痛苦的悔恨,秦菜靜默地回抱他。

    過了許久,燕重歡輕咳一聲,白河才不管他,徑自找了符紙。這些日子秦菜已經用符咒穩住了身上的傷勢,白河以符化水,替她擦洗臉上的傷口。

    師徒二人把秩序十幾位高管當成了空氣,呂裂石隻好幹咳一聲開口了:“小菜啊,先知遭遇了不測,真是秩序不幸。但如今秩序與人間的對抗正值白熱化階段,我等實在是大意不得。”

    他曉以大義,私下裏對秦菜再任先知這事卻讚同地不得了——當初他用秘術私下改變了自己兒子魂魄的形狀,隻是為了讓呂涼薄的魂魄與秦菜完美契合。

    當時隻道是穩住秦菜的心,就算是攏絡住了先知。哪料到世事多變,這貨居然不是先知!他深知自己兒子的性情,知道這回是偷雞不成反失了把米。怕把自己兒子搭進去,哄著他去了秩序別的基地閉關修煉。

    誰知道這會兒真正的先知竟然離奇死了,那他兒子可就又派得上用場了。他心裏暗自高興,臉上卻是一臉沉重:“好在天道似乎早有安排,你也具備先知的能力,這種時候,隻能由你擔此重任了。”

    他沒有說請求之類的話,是料定秦菜一定會接手了。畢竟她現在被秩序追得走投無路,能夠再任先知,豈不是柳暗花明?

    秦菜閉著眼睛讓白河用符水替她擦臉,片刻之後,她睜開眼睛,語聲居然出奇地淡漠:“我既然不是先知,怎麽可以替代先知?”

    十幾個高管都是一愣,呂裂石最先反應過來,他語聲又恢複了以前的和藹,一派長者風範:“小菜,這隻是權宜之計。先知一直是秩序的眼睛,她指導著秩序未來的走向。如果這時候讓秩序上下知道先知遭遇不測,難免會動搖人心,反倒會給了人間可趁之機。”

    秦菜抬眼看他,最後突然問:“師父,呂長老,燕使者,我有一個問題想問。”

    她的神色實在是算不上高興,秩序十幾個高管都不解了——這是被太陽燒壞了腦子,還沒反應過來嗎?

    燕小飛都替她急了——這還囉嗦什麽,趕緊地同意了吧!!燕重歡倒是答話了:“請講。”

    秦菜站起身來,掃了一眼在座所有的高管,最後她望定白河:“秩序,真的代表正義嗎?”

    白河略略猶豫,燕重歡已經開口了:“當然。小菜,你在人間的日子對他們的情況肯定有所見聞吧,秩序的存在,就是為了製裁以玄術行傷天害理之事的人。為此,秩序雖然有人流血、犧牲,但從未退縮。我們至始至終一直維護著天道的正常運行,當然是代表著正義的一方。”

    秦菜抬頭望向他,半晌突然道:“如果我知道杜芳死因的線索,秩序會不會查下去?”


第一百三十一章:6月11日B章

    這下子不止是燕重歡,所有人臉色都變了。燕重歡和呂裂石幾乎是同聲問:“先知是怎麽死的?!”

    秦菜看看白河,最終還是講了那個夢。她越講,燕重歡等人的臉色就越凝重。可秦菜並不打算停止,她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如果我沒有猜錯,不羈閣上層被埋的應該是杜芳的魂魄。而不羈閣上層,除了先知,其他人是不能隨便上去的。也就是說……”

    “夠了。”第一個打斷她的是呂裂石,他笑得極不自然,“小菜,這幾天你也累了,先休息一下,養養傷吧。我們就先出去,晚點再來拜見先知。麻煩白先生代為照顧一下……”

    他與燕重歡對望一眼,領著眾人就要走。秦菜卻突然叫住他:“你也發現事情和尊主有關了對不對?”十幾個高管臉色驟變,秦菜鋒芒尖銳,“不羈閣上層別人平時都上不去,隻有尊主一直呆在那裏。如果杜芳的魂魄是被埋在那裏的,那麽她應該很早就死了。可在天道之中,秩序的先知是六十年的壽命。為什麽先知的壽命與天道完全相駁?!”

    呂裂石說話的時候,手都在抖:“這隻是一個意外。”

    秦菜握住白河的手腕,眼神堅定:“師父,你相信我,這肯定不是意外。現在我在,我們完全可以上不羈閣上層,找尊主問清楚。何況如果杜芳的魂魄還沒有被靈氣化掉的話,完全可以對質。我懷疑秩序曆代的先知根本就沒有輪回過,她們之間根本一點關係都沒有,隻是同樣擁有先知的命格。”

    白河也在顫抖,秦菜感覺到了。但她仍然繼續說下去:“師父,如果先知和尊主的故事是假的,那麽就是秩序的尊主有意要囚禁天道衍生出來的先知。不,不是囚禁,他殺掉了她們!那隻有一個可能,就是這位尊主……”

    “好了!”白河開口的時候,每一個字都萬分吃力,“別說了。”

    秦菜的眼神讓他有些不敢直視,依然是當初的熱血,執拗得近乎輕狂。但是秩序數百年的根基,玄門最優秀的玄術師一直以來的信仰,誰敢動搖?

    他緩緩握住秦菜的肩頭,語聲同樣堅決:“這隻是你的猜想,先知的死隻是意外。忘掉它。”

    秦菜第一次撥開了他的手,她站起身來,目光再度輕掃全場:“所以這事,要就這麽不了了之嗎?”

    沒有人回答她,秩序是個代表正義的組織,然而它憑什麽代表正義?

    就是因為它有可以預知天道的先知,有可以修正天道的尊主。

    而現在,要對外宣布先知隻是尊主操控的一個傀儡,已經成為所有人的一種信仰的尊主竟然別有居心。他們沒有這種勇氣,就算是白河也沒有。

    秦菜明白了。她唇角微挑,居然笑了:“失去了勇氣的正義,隻是懦弱的妥協罷了。我拒絕替代先知。”

    十幾雙目光都以一種莫名的眼光看她,像是看一個英雄,也像是看一個傻逼。最緊張的當然莫過於呂裂石,他輕咳了一聲,還是好言相勸:“小菜,這事我們不是放任不管。但現在當務之急,自然還是要解決秩序和人間的矛盾。等人間的事解決了,我們再重長計議,也不遲,對不對?”

    出乎意料的,連燕重歡也出言相勸:“呂長老說得有道理,而且尊主已經多年不理世事了,就算他……就算他真有什麽目的,現在也早已不在了。為什麽一定要揪住這些事,自毀名譽呢?”

    “自毀名譽?”秦菜立場鮮明,“說到底,還是為了名譽。燕使者,對付人間,是先知看到的天道所示,對嗎?”

    燕重歡臉色一暗,果然秦菜接著道:“如果先知隻是尊主的傀儡,那麽她看到的天道,是真的天道嗎?又或者說,這世界到底存在天道嗎?”

    這一番針鋒相對,燕重歡終於又改變了戰術:“不管怎麽樣,先知遇難是秩序的機密,如果你執意要散播一些對秩序不利的謠言的話,我們也隻得采取必要手段了。”他緊盯著秦菜,語意鮮明,“不管人還是僵屍,總是識時務的好,對不對?”

    秦菜絲毫不隱藏自己的嘲諷:“你看師父,懦弱的正義揭掉了麵具,下麵遮蓋著什麽東西?”

    但是這一次,白河沒有回應她。他隻是望定秦菜,許久才說了一句:“留在這裏吧。”

    呂裂石也使出了殺手鐧:“留下吧,涼薄閉關之日快到了……到時候,得見先知無恙,也定會十分欣慰的。”

    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秦菜有一瞬間的恍惚。呂涼薄,多久沒有聽到過的名字啊。她甚至已經不再經常想起他了,但是那個幹淨而纖瘦的少年,敏感又倔強的人嗬。

    如果沒有杜芳多好,她就可以一直呆在秩序,不要知道什麽人間,不要知道什麽真相。一輩子快快樂樂地和他在一起,到老,到死。

    如果沒有遇到白河也好,她現在肯定已經嫁了人,說不定孩子都會叫爸爸媽媽了。

    如果沒有偷那個腎多好,她可以繼續在李妙的工地上打工,到最後嫁給李妙,嫁給工地上的工友,嫁給隨便什麽人都好,不去見識什麽人間。

    可是現在的秦菜,已經不是當年的秦小妹了。她是人間從組員一直爬到線長助理的藍愁,是精通奪舍離魂的通陽子,是五行控屍術的主導者無敵子,還是人間三線現任的線長薄利明。

    她有著這麽多重身份,可以適應其中任何一個。唯獨適應不了的,隻有秦小妹了。

    而與呂涼薄相愛的,恰恰就是那一個。

    秦菜步步後退,再度提起呂涼薄,心裏的情緒竟然不是相思。她背抵著牆,最後依然搖頭:“我拒絕。”

    幾個人的神色都變了,這一次,燕重歡都不懂了:“有什麽區別?即使你不同意,這裏你也絕計出不去了,有什麽區別?”

    秦菜望定他,先前的軟弱漸漸褪盡:“區別就是,我絕對不會認同這樣的秩序,絕不會再屈從於別人替我安排的命運。”

    呂裂石隻有再擊她軟肋:“如果你在這時候與秩序為敵,就不怕你師父為難嗎?”他緩緩走近秦菜,用傳音秘法打了一張驚人的感情牌,“三年前,為了放你走,他可是失去了一隻異眼。”

    秦菜猛然抬頭看他,一隻異眼!!所有呂裂石為什麽得以修成異眼!!

    她死死盯住呂裂石,呂裂石這才出聲:“就算這樣,你還覺得不夠是嗎?不過如果這次他肯讓出另一隻異眼,說不定我能再幫你逃出去。”

    異眼,對於玄術師的重要性,秦菜當然知道。而魂魄上來的眼睛要摘除下來會有多痛苦,她卻完全不能想象。秦菜目眥欲裂:“你卑鄙!”

    呂裂石神色淡然:“你自己選。”

    他算盤打得極好,秦菜留下,他可以拿出呂涼薄進行牽製。就算她與自己絕裂,呂涼薄和他的父子之情可是不能斷絕的。秦菜要走,如果白河肯獻出另一隻異眼,他為了這絕世寶物,倒也可以豁出去了。

    形容他,秦菜用了卑鄙兩個字,但實際上,這兩個字確實是太客氣了。

    她出手一掌,直襲呂裂石。但呂裂石身具異眼,對戰經驗也遠比她豐富,他右手一翻,已然護住自己的魂魄,擋了秦菜的法咒:“逞強也是要有實力的。”

    他這麽勸秦菜,秦菜右手一翻,那把金色的鐮刀已經握在手裏。周圍十幾個高管旁觀,卻也沒把這當成事兒——秦菜上次逃出秩序,也隻是因為挾持了先知。

    她不過一個孩子,這裏卻有秩序十幾位高管,誰會把她放在眼裏?

    呂裂石也是這麽想,秦菜出招的那一下子他已經看出了她的實力——她的咒法雖然學得不錯,但也僅是比呂逸強一點而已。

    他掐了個訣,正要再說話,身後白河突然喝了一聲:“小心!”

    呂裂石還沒反應過來,隻見秦菜一拳當胸擊在他胸口,裏麵竟然還暗藏了一道法咒。呂裂石擋下了這一拳,卻隻覺得魂魄發出玻璃碰撞的脆響。

    他心下一凜——剛才這家夥居然隻用了三成力!

    他擋得快,身體沒受傷,隻是剛才魂魄那一聲響嚇得他魂不附體——哪裏受了傷?!

    秦菜一擊即退,十幾個高管堵著門,她炮彈一樣撞破玻璃窗,輕盈地跳落。燕重歡哪會容她這麽輕易逃走,立刻掏出法寶追了出去。

    燕重歡追了不到三步,身後白河也追了上來。他轉過頭,可沒好氣:“看你教出來的好徒弟!”

    在他身邊,白河一聲不吭,迎麵一拳直接打在他臉上。燕重歡的鼻血當場就噴薄而出。


第一百三十二章:

    秦菜跑到三畫職中學校大門口,周圍牆上貼著電信局的廣告,白底藍字。秦菜一跑近就發現上麵白底上麵全部畫著法咒。稍一靠近,立刻被彈回。

    她現在對於陣法的了解比較少,陣法建立在對各種法咒的靈活應用、攻守互補等基礎上的。

    她對符咒的運用已經靈活自如,但陣法是個弱點。

    完全不等她研究怎麽破這個法陣,一群人已經圍住了她。在有了準備的情況之下,麵對秩序的中堅力量。她確實幹不過這裏任何一個。

    三個高管慢慢靠近了她,燕小飛隔著兩個高管,表情居然沒有以前的趾高氣揚:“你跑不掉的。”

    秦菜苦笑:“廢話,我當然知道我跑不掉。但就算是跑不掉,總也得試試。”

    燕重歡領著人再度圍著她,呂裂石還是不死心:“留下來,你就是秩序的女主人,這還有什麽值得考慮的嗎?”

    秦菜形如惡鬼,對於呂裂石她聽若未聞。她身上穿的衣服還是燕小飛的運動服。這時候她挽起衣袖,準備和這些家夥大幹一場。

    看著她一拳頭砸倒名為學校巡查隊隊長,實為不羈閣保安部保安成員的家夥時,呂裂石都無語了:“我們的保安部應該換人了。”

    十幾個高管看著他們動手,這也就是陪秦菜玩玩。白河站在一邊,呂裂石轉頭看他:“以前我一直不懂,你為什麽會收她為徒。難道就是因為她的陰眼?但是現在好像有點明白了。她很有活力,對嗎?”

    白河還是不說話,呂裂石聳聳肩:“想出手幫她?那你動手吧,然後把尊主和先知的事公之於眾,親眼看著秩序毀於一旦。原因就他媽的為了你的愛徒。”

    白河抿唇,右手微屈,不過十秒鍾,秦菜身邊開始產生一圈圓形金光,細碎的光線將她緊緊包圍在中央。秦菜看了一眼,她很快認了出來:“是金光咒,裏麵附加了五雷咒,有八卦咒的陰陽之力……把這些東西組合在一起,就是陣法嗎?”

    白河眼中現了一絲讚許之色,秦菜被陰陽之力一絞,頓時跪在金色的八卦中央,白河收緊法陣,秦菜能夠清楚地感覺到法陣的力量在擠壓著自己的魂魄。

    白河居然也輕聲回應她:“是的。靈活運用符咒,合理借助陰陽五行之力,達到自己想要的效果,就是法陣。”

    秦菜笑了一聲,原本殘缺的魂魄砰地一聲,破碎了。

    那種感覺太奇怪了,每一片魂魄都碎成了一百個小碎片,她分裂成了一堆單個的自己。她想或許自己是睡著了,作了這樣一個夢吧。她看見幾千個自己正在四散奔逃!!

    她拚命地把每一個自己都抓起來,一個一個地拚裝。

    該死的,那麽多個碎片!!

    好在對魂魄的結構很熟,她很快發覺自己是主魂,而且奇怪的是——這個主魂裏麵,居然有一個碎片是記憶魄的成份!雖然幾千個自己四散奔逃的畫麵很壯觀,秦菜還是發現了這一細節。

    不過當務之急,是得先把其他的碎片給抓住!!因為這些日子讀取了太多記憶魄,她對記憶魄太熟了。於是第一個抓了記憶魄。然後她立馬用幾個法咒布了個鎖魂陣,防止這些魂魄碎片跑出太遠。不聽話的跑掉的碎片太多,即使在直徑一米的圈子裏,她也隻得先把覺魂和記憶魄給抓住補齊了。

    她想睜開眼看看外麵的環境,但睜開眼發覺眼前隻是一片漆黑,也聽不見任何聲音——該死的,哪個魄是負責視覺和聽覺的!!

    她挨個兒逮來嚐試,最後終於找到一魄,負責各種感覺。她把這一魄拚好,然後她每拚好一魄,就給這一魄標上標簽。在記憶魄裏作好記錄。

    碎片都被困在圓圈裏,她這才去看主魂。太奇妙了,如果說記憶魄是個硬盤,那麽主魂裏的這個小小的記憶魄成分就是內存!

    而這個內存正常人的魂魄是不存在的,也就是說,玄術師的修煉方法,讓主魂中的這個記憶魄碎片發展起來了。而一台電腦的運行速度,跟硬盤沒關係,和內存的大小卻是分不開的。

    難道魂魄居然是可以長大的?!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反正她終於把魂魄拚完了,是拚了,至於齊不齊嗎,那就不知道了。

    她一個一個慢慢檢查,第一次散得這麽徹底,這實在是……太刺激了。

    然而睜開眼睛的時候秦菜就氣炸了——她發現自己被掛在不羈閣上層外麵的牆上!!每一個進入不羈閣的人都能看見她坑坑巴巴的身體——也許是屍體。

    幸好這夥人還沒有那麽重口味,沒讓她光著。她身上披著一塊白布,脖子上是一根光潔的掛鏈,掛在那裏的時候像個飾物。==

    她努力讓自己一動不動,不羈閣裏靈氣很充足,她有更多的時間可以研究主魂裏的記憶魄碎片是怎麽長大的。

    這些碎片每片並不是一樣大小的,嬰兒時期或許一樣。也就是說……每一個碎片,都可以成長嗎?

    秦菜先把主魂弄出來,沒人的時候就用法咒把靈氣過濾,灌進主魂裏。然後她發現這些靈氣很快就從魂魄碎片的空隙中溜走了。隻有極微量的一部分滲進了主魂裏。

    看來吸收效果非常差,但這就是正常的修煉方式。

    所以正常的修煉,就是利用心法把天地間的靈氣融進靈魂裏,作微量吸收,以促進魂魄增長。

    但靈氣絕大部分從空隙中溜走,如果能夠讓魂魄完全吸收靈氣,那想必就不用愁了吧?

    要充分吸收,肯定不能有縫隙。所以……盡量將魂魄分離成最小的碎片?

    這裏沒有別的魂魄,她隻有用一個自己的、看起來不像是有什麽功能的魄進行試驗。她把這個魄分成了一百個小碎片,逐一吸收,果然效果要好得多,但似乎還沒進全力。

    秦菜一狠心,再用了一次離魂咒,這片小碎片一聲脆響——破裂了。

    該死的,這個離魂咒不能再繼續分解它了。

    她繼續布好一個小小的法陣,又將自己除了主魂以外的魂魄分成九千個小碎片開始吸收吸靈力。

    雖然這個速度也比不上直接使用靈力,但至少比正常修煉速度快了九千零一倍——她的主魂可也沒閑著呢。

    所有的碎片由於吸引了充足的靈氣,都開始變得鼓鼓的,體積也越來越大。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修煉方式,秦菜發覺每一個魂魄碎片都開始成長。然後所有的魂魄都長出了一個小小的記憶魄、隨後其他碎片也慢慢成長開,先是空白的,但慢慢的,當秦菜的主魂探過去的時候,它們也似乎有了意識。

    秦菜突然明白了為什麽會這樣——分-身術!!

    傳說中玄術師到了一定境界,可以修煉自己的分-身。但這隻是修仙傳說中的事,原來真的存在嗎?

    難道所為的修煉分-身,其實就是讓其中一個魂魄成長成為一個完整獨立的魂魄?

    原先她覺得不可思議,但是如今,看著現在成長起來的魂魄碎片,她覺得這是可能的。而且不止是單獨的魂或者魄能夠修成分-身術,隻要有足夠的靈力,魂魄碎片修煉成分-身也是完全可能的!

    天啊,那到時候自己豈不是可以修煉出一萬個自己?!

    不,還不止!!她還可以繼續分裂,也就是說,可能有無窮無盡個自己!

    草!!

    秦菜迅速重點培養了自己的一魄,當這一魄完全長成的時候,秦菜心裏很激動——分-身術啊,太了不起的成就了!

    這一魄既然成了分-身,當然也要有名字。秦菜就給它起了個秦菜二號。秦菜二號沒有身體,隻有用元神來修。這也是分-身最困難的地方。

    對此秦菜也沒有辦法——她自己還沒有身體呢,何況分-身了!

    秦菜在不羈閣上層的門頭上被掛了一個星期,按照一天等於正常人修煉一萬天的頻率來算,她等同於修煉了七萬天,差不多兩百年。==

    她用主魂進到自己的身體,在一個夜深人靜的時間段,指揮著另外九個魂魄逃出了不羈閣。她的奪舍之術早已是用得爛熟,當下就用九個魂魄各占了一個人的身體,二話不說往外衝!!

    燕重歡等人當然發現了,那幾天白河根本沒來不羈閣,呂裂石和燕重歡組織人攔截。但片刻之後他們就發現不對:“她哪來這麽多幫手?!四個……五個,不不,還有更多!”

    秦菜逃出去的時候,原本十魂魄長成的分-身還剩了五個。她領著五個人瘋狂逃竄,三畫市的封鎖已經取消了,一路也沒遇上太多的阻攔。

    這次秦菜沒有再摸到燕小飛那裏蹭吃蹭喝,既然不再回秩序了,就給自己另謀一條出路吧。她奔至一個小區,保安攔住她:“出示有效身份證件。”

    秦菜撩起頭發,將臉往他麵前一伸,保安嗷地一聲就嚇暈了。

    秦菜順利進到小區,找到門牌號,敲門。

    門開了,開門的是個熟人——白芨。

    眼前的秦菜明顯嚇了他一大跳,他細一打量,不由也有些意外:“你來這裏幹什麽?”

    “當然是有重大消息要告訴你了。”秦菜跑得麵色發白,這些天雖然靈氣充足,但怎麽滋養身體她可就不知道了。自從變成僵屍以後,身體變成了她的強項。但現在身體比之她的魂魄,又成弱項了。

    “我能進去再說麽?”她身後可還跟著四個分-身呢,白芨一眼望過去,眉心不著痕跡地一跳——他可是識貨的。

    略一猶豫,他還是將秦菜讓了進來。秦菜一進門,就見月莧一身公主裙坐在沙發上,這會兒正抱著個海綿寶寶的抱枕看電視呢。見到秦菜這模樣,她也有些吃驚。

    白芨不著痕跡地擋住她的視線,話是問的秦菜:“什麽消息,說吧。”

    秦菜理了理身上的運動服,清清喉嚨,她怕白芨把她趕出去,開口直接上重點:“秩序的先知死了。”

    白芨的神色冷清如常,片刻之後卻說了一句話:“書房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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