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 and out

悄悄的，六月就要過去了。六月多雨，有點像南京的黃梅天。但是這裏的太陽多厲害啊，白花花的攤在路上，炫目的光，刺得你開車時，不得不裝酷似的帶上墨鏡。

南京的黃梅雨季，雨過天晴，多是黃昏的時候，天邊淡淡的現出一絲橘色的光亮，樹葉上汪著水珠，滴滴答答的。石板路上的水漬消解的很慢，路邊的拉拉藤瘋長著，矮矮的鋪滿了人的視線，當你厭煩的抬起頭來，突然，不經意間，看到一株豔紅的夾竹桃，亭亭玉立。
               

葉片若竹，花蕾似桃。花不耀眼，葉不遜色。花葉相間，交相映襯。再也找不出去第二種植物，可以讓我如此記得花也記得葉。

大約因此，我喜歡那種碎碎的花，小小的葉。花葉綴滿身的dress，卻是怎麽也找不到。整個mall裏四處在賣dress，大花大朵，大紅大綠。纖巧的，細致的，秀雅的，統統隻是夢想。她們是大骨架，高鼻梁，豐乳肥臀。細細密密的汗毛朝一個方向喜悅的長著，羞澀的含著金色的柔軟的笑意。

多少年了，逛mall的時候，從來不正眼看dress，因為用不著。今兒卻是專門看dress。所有欠的，有一天都會補上。

An六月九號結婚。婚禮、晚宴，男人西裝，女人dress，是此地的規矩。幾年前，An初初來到教會時，還沒有男朋友呢。那時候教會裏，生孩子的人一撥一撥的，07年一年中竟是添了五個孩子。多數人或早或晚的迎來了老二。

間或夾雜著誰家的老人走了，意外的或者意料之中的。老爺黑灰的襯衫，我黑色的毛衣，就夠了。一直這樣，直到今年。

誰家的孩子畢業典禮，媽媽們手忙腳亂的找衣服，披掛上陣。我還閑閑的慶幸，到底可以緩兩年，不急。

忽然，就有人在每周例行的group email裏就提到了這事，而且，悲哀的賦予了一個新譯名----dress，拽撕-----穿的時候，再不是細巧的你，一蹴而就。哪哪都不對了，又拽又撕，把自己扯進去了，像裹粽子那樣，到處都撐得滿滿當當的。

往鏡子前一站，還是得說，人靠衣服馬靠鞍呐。

前後左右一轉身，還是得說，背不那麽直了，腰不那麽挺了，刻意的那麽抻一會兒，腿也得使上勁才行。歲月神偷，防不勝防啊。好在牙口還好，胃口也不錯。晚宴的時候，一邊爭論著那種叫proscuitto的據說昂貴的熏肉到底是生的還是熟的，一邊大吃大嚼，也覺出美味無比。

頭一次在加拿大參加婚禮，且是80後的婚禮。An穿白色的長裙，挽著父親的手臂，走過紅毯的時候，《婚禮進行曲》響起，一路流著眼淚。電影裏看過太多這樣的鏡頭，我想我應該是久經考驗的了，竟然也跟著流了幾滴莫名其妙的眼淚。

人老的標誌之一哈，就是容易動情。

不是林妹妹的那種“迎風流淚，對月傷懷”，是借人家的故事，發發自己的感慨。一路跌跌爬爬過來，哪兒蹭了皮哪兒傷了筋，都難免，急著趕路時哪裏顧得上。歇下來時，特別是比照著新人們時，委屈就來了。想要哭一下，太容易了。當然，我知道，容易哭的人，眼淚不值錢。

而新人的眼淚，含著的是希望。

新人們光滑如玉。眼睛是明亮的，神情是溫和的，狀態是幸福的。父母是是雙全的，房子是現成的，生活是剛剛開始的。

那些平時衣著隨便的男士賓客們，今兒西裝革履，領帶發膠，看上去也是一表人才，可是，一旦他們站成一排，和新郎一起拍照，立時三刻，原形畢露。

女人們也一樣。衣著光鮮，容顏煥發，成熟周到，笑意盎然。但是，瑣碎，憂慮，擔心，操勞，過去種種，樣樣揉進眼神裏。和新娘的清幽嫵媚，簡單期待，自是天壤之別。

怪不得什麽東西都講究保質期。新的，新鮮的，盡管含著各種可能，載著各種結果，上路了。可是畢竟，在最初的那一霎那，謎底尚沒有解開，氣球是最五彩的繽紛。

祝福，連帶著過來人的善意，飽滿的隻配在這一刻獻上。

An在背上紋了一個翻飛的大蝴蝶。那天很多的女客，印象深刻。


          

教會今天country fair上，也有人給做tatoo，我們跟在後麵排隊。前麵teenage做的很慢，後麵排了一幫小女孩，等的很急。中間夾著我們-----分外顯眼。難道非得在已經受了傷的左腕上，紋一個豔麗的花朵，炒菜的時候自我欣賞？

罷了，罷了。我們讓出來時，小女孩們歡欣鼓舞的擁著上前去了。這下，隊伍簡單明了，teenage+pro teenaga，夢想是一隻隻翻飛的蝴蝶在前麵招手，後麵的女孩踮起腳張望。

我們out在一邊。笑著站著瞧。mark水靈靈的閨女走過來，她的腳腕上紋了一朵紫色的梅花。
                                             

“像燙傷了一樣。”mark太太說。

羨慕嫉妒恨呢，我笑。其實挺好看的。十八無醜女，年輕的人，披張麻袋，也是前衛吧？

一幫來探親的老人家們，已經糾集成了一小股。站的離我們遠些，離那支tatoo的隊列，更遠些。我們彼此都在視線當中，不知道誰看誰。